程爸的牛津皮鞋碾過玄關(guān)的春聯(lián)碎屑，程媽媽的筷子“啪“地掉進油碟，

辣椒油濺上她新?lián)Q的米色毛衣。瓷碗在地上炸開的瞬間，電視里爆發(fā)出罐頭笑聲，

某位明星正在尖叫：“驚喜來得太突然啦！”我蹲下去撿碎片，

看見火鍋蒸汽在程爸眼鏡上凝成白霧，而他身后，

程媽媽正把顫抖的手指藏進袖口——那里還沾著剛才說要去洱海時，

我偷偷給她貼的向日葵貼紙。我看到“溫暖“的指節(jié)在媽媽袖口攥出青白的褶皺，

怕“她”和程爸吵起來，立刻上前緊緊抱住程媽：“媽媽你看看我，我是小默，你還有我。

我愛你，你還有我！溫暖，你可以幫我一起把媽媽送回臥室嗎？”“溫暖”看了我一眼，

和我一起上前攙扶著程媽進了臥室。她的手臂抖得比期中考試發(fā)卷時還厲害。

我們像運送易碎品般架著程媽移動，

拖鞋蹭過走廊瓷磚發(fā)出黏膩聲響——剛才打翻的麻醬正順著地縫流淌。程媽慢慢安靜下來，

她雙手接過我遞過去的溫水，指腹無意識地摩挲杯壁，感受溫度帶來的真實感。

喝水的動作很慢，每一口都像在重新學(xué)習(xí)如何吞咽平靜。喝了溫水之后，她慢慢睡著了。

我伸手按住程默緊繃的肩膀，能清晰感受到他襯衫下肩胛骨的顫抖。

燈光把他睫毛的陰影投在臉上，像兩片欲墜的鴉羽。“你先回我家，”我壓低聲音，

拇指無意識摩挲著他肩線處起球的布料，“冰箱第二層有酒釀圓子，我媽的手藝可好了，

吃了就會變得很開心?！背棠暮斫Y(jié)滾動了一下，目光越過我看向床上的身影。

我側(cè)身擋住他的視線，“我打地鋪守著?！背棠蝗蛔プ∥沂滞螅?/p>

掌心的溫度讓我想起剛才的溫水。我們同時聽見臥室里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程媽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他最終松開手，轉(zhuǎn)身時運動鞋碾碎了地板上干涸的麻醬漬。

我摸出手機給他看屏?！现芘牡娜撕险绽?，程媽正在給我們碗里夾香菜。

這個動作比任何承諾都有說服力，程默終于拖著腳步走向玄關(guān)，關(guān)門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