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鎮(zhèn)外,殘存的修士們驚魂未定。
鎮(zhèn)魔司指揮僉事李玄風,玄甲按刀,面沉如水。
“此地,發(fā)生了何事?”他冷聲再問。
被他目光掃過,眾修士噤若寒蟬。
之前面對裂云劍宗的倨傲,他們尚敢圍觀。
此刻面對這朝廷鷹犬,卻是個個垂首,不敢多言。
鎮(zhèn)魔司兇名在外,專治各種不服。
王捕頭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他將事情經過,略去仙凡之別,盡量客觀地敘述了一遍。
只說有高人出手,化解了黑風山妖患,也懲戒了些許鬧事之徒。
李玄風靜靜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揮袖平山?言出法隨讓人消失?
這已非尋常江湖修行之人的手段,倒像是……傳說中的仙魔偉力。
他身后幾名鎮(zhèn)魔司校尉,亦是神色凝重。
“那‘高人’現(xiàn)在何處?”李玄風問道。
王捕頭恭敬指向鎮(zhèn)東:“林仙長……哦不,林義士,已是回了悠然居?!?/p>
李玄風點點頭,不再多問。
他一揮手,下令道:“封鎖現(xiàn)場,仔細勘查,任何蛛絲馬跡不得放過!”
“其余人等,原地待命,不得擅自離鎮(zhèn)!”
鎮(zhèn)魔司校尉們訓練有素,立刻散開,勘查現(xiàn)場。
有的取出羅盤法鏡,有的灑下顯影靈粉。
片刻后,校尉們回報,神色皆是茫然與凝重。
“大人,現(xiàn)場……沒有任何打斗痕跡。”
“也無半分殘存的妖力或靈力波動,干凈得……詭異?!?/p>
仿佛那些消失的修士,真是憑空蒸發(fā)。
李玄風走到悠然居不遠處的街口,遙望那座普通小院。
院墻低矮,海棠探頭,平凡至極。
可在他這位鎮(zhèn)魔司指揮僉事眼中,這平凡卻透著最大的不凡。
他的直覺告訴他,此地,極度危險。
或者說,那位“林義士”,極度危險。
“你們在此戒備,任何人不得擅闖那座小院?!?/p>
李玄風沉聲下令,決定親自拜會。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天子腳下,行此驚世駭俗之事。
悠然居內,林間好不容易把那絲“墟”字帶來的煩躁壓下。
正迷迷糊糊,將睡未睡,享受著難得的安靜。
“咚、咚、咚?!?院門,又被敲響了。
這次的敲門聲,不似先前那般粗暴,反而帶著一種克制的禮貌。
但對林間而言,都是噪音!
“又來?!還讓不讓人活了!” 林間猛地坐起,起床氣比之前裂云劍宗那幫人來時,還要濃烈三分。
他發(fā)誓,今天不管是誰,他都不會開門!
“誰?。?!”他不耐煩地吼了一聲。
“大炎王朝鎮(zhèn)魔司指揮僉事李玄風,奉旨調查安樂鎮(zhèn)異動,特來拜會此間主人?!?/p>
門外傳來一個沉穩(wěn)冷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的聲音。
“懇請主人一見,協(xié)助調查,以安民生。”
“鎮(zhèn)魔司?”林間愣了一下,隨即更煩。
“不買!什么都不買!”他隔著院門喊。
“安樂鎮(zhèn)很安樂,最大的不平就是你們這些不讓人睡覺的!”
“趕緊走,別耽誤我補覺!”
門外的李玄風與幾名貼身校尉面面相覷。
這……就是那位“高人”?
這反應,未免也太……接地氣了。
李玄風深吸一口氣,朗聲道:“閣下可是林間,林義士?”
“我等并非強買強賣之徒,乃朝廷公干?!?/p>
“黑風山之事,以及數(shù)十名修士離奇失蹤,皆與閣下有關?!?/p>
“還請閣下開門一見,說個明白。否則,休怪我等奉旨行事,強行進入了。”
他這話,已帶了幾分警告和試探。
林間在院內聽得頭大。
這些官差,比那些修仙的還麻煩!
他最討厭講道理,更討厭被人威脅。
他走到院門口,卻沒有開門,只是懶洋洋道: “哦,那些吵鬧的蚊子啊,太吵了,我讓他們去別處涼快了。”
“黑風山?那地方太臭,我打掃了一下。”
“就這樣,明白了?明白就趕緊滾,我要睡覺!”
這番話,輕描淡寫,卻讓門外的李玄風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數(shù)十名修士,在他口中,竟成了“吵鬧的蚊子”?
夷平妖山,只是“打掃了一下”?
一名年輕校尉忍不住,悄然催動懷中一枚特制的“鑒妖鏡”。
此鏡能辨妖邪,勘靈異,測修為。
一道微不可察的烏光射向院墻,試圖穿透。
“嗯?”院內的林間似有所覺,眉頭一皺。
“說了別煩我,怎么還有蟲子嗡嗡叫?”
他有些不悅地隔著院墻,對著那烏光傳來的方向,掃視過去。
“咔嚓!” 那名年輕校尉臉色一白,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懷中的鑒妖鏡,竟已布滿裂痕,靈光盡失,徹底報廢!
“小五!”旁邊校尉大驚,連忙扶住他。
李玄風瞳孔驟縮,心中駭然!
隔墻,竟能精準廢掉鎮(zhèn)魔司特制法器,還震傷了校尉!
這份修為……深不可測!
他立刻喝止手下:“不得無禮!都退后!”
“再拿那種破爛玩意兒照我,我就把你們也送去涼快涼快。”
林間不耐煩的聲音從院內傳出,帶著一絲真正的怒意。
他感覺自己的睡眠環(huán)境,受到了嚴重挑釁。
李玄風額頭滲出冷汗,心中已有了判斷。
此人,絕非善類,更非他能輕易拿捏。
硬闖,無異于送死。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無比恭敬: “前輩息怒!是在下管教不嚴,驚擾了前輩清修,還望恕罪!”
“我等此來,實為確保安樂鎮(zhèn)長治久安,免再有宵小之徒打擾前輩?!?/p>
“不知前輩對此地……或對我鎮(zhèn)魔司日后行事,可有何訓示?”
他姿態(tài)放得極低,試圖尋求和平解決之道。
院內沉默了片刻。 然后傳來林間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 “訓示?我的訓示就是……都別來煩我?!?/p>
“誰也別來。天王老子來了也一樣?!?/p>
“我要睡覺了。再敢敲門,后果自負?!?/p>
“砰!” 似乎是某種東西被重重扔在門后的聲音,大概是林間用來頂門的。
李玄風站在院外,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這林間,油鹽不進,喜怒無常,偏偏實力又高到無法估量。
“大人,我們……”一名校尉低聲請示。
李玄風擺擺手,示意他噤聲。
他看著那扇緊閉的院門,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傳我命令,悠然居方圓百丈,列為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殺無赦!”
“安樂鎮(zhèn)之事,非我等所能處置,立刻八百里加急,奏報圣上!”
“另,派人暗中‘保護’此地,只記錄,不干涉,不接觸?!?/p>
他很清楚,這安樂鎮(zhèn),怕是要變天了。
而這悠然居里的“睡仙”,就是那天。
李玄風帶著滿腹的凝重與一絲后怕,領著手下匆匆離去,安排布防和上報事宜。
悠然居內,林間總算重新躺回了搖椅。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整個世界都清凈了。
然而,就在他即將再次沉入夢鄉(xiāng)之際,那個“墟”字,又毫無征兆地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這一次,似乎還伴隨著一幅更加清晰的畫面——
一片死寂的星空下,一座殘破的、刻滿了古老符文的巨大石碑,孤零零地矗立著。
石碑之上,隱約可見兩個已經模糊不清的古字,其中一個,赫然便是“墟”。
另一個字……是什么?
林間皺著眉,睡意再次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面攪亂,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與空落感,愈發(fā)強烈。
他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一些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好像比補覺……還重要那么一點點?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林間自己都嚇了一跳。
難道,還有比睡覺更重要的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使勁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專心補覺。
……
此刻千里之外的絕寒冰窟,數(shù)十個修士正凍得瑟瑟發(fā)抖。
“來吧,少主,我的懷里還比較溫暖。”一個較為胖的修士說道。
此地設有禁靈禁制,根本沒法聚靈驅寒。
更有血脈壓制的莫名之感,就算是頂尖體修在這里都得凍成冰棍。
那胖修士口中的少主,已經哆哆嗦嗦得忍受不了,也顧不上其他修士的眼光。
投入了胖修士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