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金鑾殿尚籠罩在薄霧中，鎏金銅鶴香爐里飄出的龍涎香混著百官朝服上的熏香，在晨光中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林宏業(yè)站在文官隊列里，袖中藏著昨夜連夜謄抄的彈劾奏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偷瞄了一眼站在武將之首的蕭玦，對方依舊是那副冰山面孔，玄色朝服上的麒麟補子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陛下駕到——」
隨著內侍尖細的唱喏，龍椅上的年輕帝王揉了揉眉心。近日江南水患奏報頻傳，國庫空虛的折子堆了滿桌，此刻看誰都像欠了他二百萬兩。
「眾卿有本啟奏，無事退朝?！?/p>
林宏業(yè)深吸一口氣，出列跪倒：「陛下，臣有本奏！」
蕭玦眸光微抬，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與此同時，瑤瑤的心聲如同一道驚雷劈入他腦海：
「來了來了！渣爹要放大招了！他準備拿去年的水災款做文章，說攝政王挪用賑災銀修建別院，還買通了江南轉運使做假賬！證據(jù)是他偽造的賬本和一個被收買的漕幫頭目！」
蕭玦握著玉笏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眼底寒光一閃。他早從修文處得知林宏業(yè)要狗急跳墻，卻沒想到對方敢拿賑災款做筏子，這可是觸碰了帝王逆鱗。
「哦？林愛卿有何高見？」皇帝挑眉，語氣不咸不淡。
林宏業(yè)展開奏折，聲音陡然拔高：「陛下！攝政王蕭玦自恃權重，目無王法，竟將去年撥往江南的三十萬兩賑災銀，挪作私用，在京郊修建『攬月別院』！此事臣已查明，江南轉運使王大人可作證人！」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賑災款乃國之命脈，竟敢挪用？幾位御史立刻出列附和，矛頭直指蕭玦。
「荒謬！」蕭玦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林尚書可有證據(jù)？」
「自然有！」林宏業(yè)得意一笑，示意隨從呈上賬本，「這是臣從江南運來的賬冊，上面清楚記著銀兩分撥明細！還有漕幫劉頭目，他愿意指證蕭玦親信收取賄賂！」
皇帝接過賬冊，翻了幾頁，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林宏業(yè)心中狂喜，只要皇帝信了這栽贓，蕭玦必倒！
就在此時，蕭玦上前一步，朗聲道：「陛下，林尚書的『證據(jù)』臣已看過，不過是些漏洞百出的偽造賬冊。至于那劉頭目——」他頓了頓，看向階下，「臣也帶來了一位證人?！?/p>
殿門應聲而開，兩個禁軍押著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人進來，正是被林宏業(yè)收買的漕幫頭目。此人一見到林宏業(yè)，立刻磕頭如搗蒜：「陛下饒命！是林尚書給了小人五千兩銀子，讓小人誣陷攝政王！賬冊也是他教小人偽造的！」
林宏業(yè)臉色煞白：「你……你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看看這個便知?！故挮i示意侍衛(wèi)呈上一個檀木匣，里面整齊碼放著幾封密信和一本厚厚的賬冊?！高@是臣昨日從城南望春莊查獲的私鑄工坊賬本，以及林尚書與敵國密使的往來信件！」
皇帝翻開賬本，只見上面詳細記錄著銅料采購、模具打造、私鑄銅錢的數(shù)量，甚至還有「用新錢換黑風寨兵器」的記載！再看密信，火漆印赫然是敵國三皇子的專屬標記，內容直指林宏業(yè)用江南賑災款作本金，私鑄銅錢擾亂市面，換取敵國兵器，意圖里應外合！
「林宏業(yè)！」皇帝猛地將賬冊摔在地上，龍顏大怒，「你好大的膽子！私吞賑災款，私鑄銅錢，通敵叛國！該當何罪！」
林宏業(yè)癱倒在地，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望春莊的工坊會被查抄，更想不到蕭玦竟然拿到了他通敵的鐵證！
「陛下息怒！」吏部尚書周顯出列，試圖辯解，「這定是攝政王栽贓陷害！林尚書忠心耿耿，怎會……」
「周大人也想嘗嘗望春莊的銅料是什么滋味？」蕭玦冷冷打斷，「還是說，周大人也參與了私鑄？」
周顯臉色驟變，再也說不出話。其他與林宏業(yè)勾結的官員更是嚇得瑟瑟發(fā)抖，生怕下一個被點名。
「來人！」皇帝喘著粗氣，指著林宏業(yè)，「將林宏業(yè)革去所有官職，打入天牢！徹查其黨羽，絕不姑息！」
禁軍上前，粗魯?shù)貙c軟的林宏業(yè)拖出大殿。經過蕭玦身邊時，林宏業(yè)突然抬起頭，怨毒地看著他：「蕭玦！你不得好死！」
蕭玦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掙扎的螻蟻。
殿外，瑤瑤扶著柳氏站在丹墀下，將殿內的交鋒聽得一清二楚。當聽到皇帝下令革職時，柳氏猛地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
「娘，沒事了?！宫幀庉p輕拍著母親的背，心里卻是一片沸騰，「渣爹終于倒了！大快人心！」
林修遠和林修文匆匆趕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林修桀更是忍不住想吹口哨，被林修文狠狠瞪了一眼。
「小妹，你可真是我們的福星?！沽中捱h感慨道。若不是瑤瑤提前預警，蕭玦未必能如此精準地反擊。
瑤瑤笑了笑，目光望向大殿深處。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蕭玦挺拔的背影上，為那身玄衣鍍上了一層金邊。她心里默默道：「攝政王這次倒是挺給力，不過……他好像又聽到我的心聲了？」
仿佛回應她的想法，蕭玦從殿內走出，目光穿越人群，精準地落在她身上。隔著數(shù)十步的距離，瑤瑤似乎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快得如同錯覺。
「林夫人，林小姐，」他走到柳氏面前，語氣比平時柔和了些許，「令尊之事，節(jié)哀順變?！?/p>
柳氏福了福身，聲音帶著哽咽：「多謝王爺主持公道?！?/p>
蕭玦點點頭，目光再次看向瑤瑤，深邃的眼眸里似有流光閃過?，幀幮睦镆换?，連忙低下頭，假裝整理衣袖。
「走吧，娘，我們回家?！沽中尬纳锨皵v扶柳氏。
回家的馬車上，柳氏靠在瑤瑤肩上，輕聲道：「瑤瑤，以后我們一家，總算能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了?！?/p>
瑤瑤握住母親的手，重重點頭。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臉上，暖洋洋的。渣爹倒臺，林楚楚失勢，壓在心頭的巨石終于搬開。
然而她知道，這只是第一步。周顯還在，敵國的陰謀還在，朝堂的風波遠未平息。但此刻，她只想好好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娘，」她靠在母親懷里，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以后，我會保護好我們一家人的?！?/p>
柳氏笑了，眼中閃爍著淚光：「嗯，娘信你?！?/p>
馬車緩緩駛上書府，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幀幭崎_窗簾一角，看到攝政王的馬車正與他們并行。蕭玦掀起車簾，目光再次望來，四目相對，瑤瑤下意識地想躲開，卻見他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看什么看，冰塊臉?！宫幀幮睦镟止荆樕蠀s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
蕭玦似乎被這聲吐槽逗樂了，嘴角的弧度清晰了些。他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墨玉麒麟佩。
腦海里，那個清脆又帶著點傲嬌的聲音還在回響：「算你有點本事，不過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他低笑一聲，閉目養(yǎng)神?？磥恚@京城的日子，只會越來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