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萬!一分都不能少!”老王指著那滿地狼藉的水果,手指頭都在哆嗦,
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對面那年輕的外賣小哥,叫小張,撣了撣身上的灰。
他竟然笑了。嘴角那么一咧,眼睛里卻沒啥笑意,反而有點…冷?!爸?,我轉(zhuǎn)給你。
”他掏出手機,那動作,利索得不像個送外賣的。那二萬塊,砸下來的時候,
是帶著血腥味兒,還是銅臭味兒?老王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夜里九點。華強路的夜市,
那叫一個人聲鼎沸,煙火氣能把天都熏個窟窿。攤子挨著攤子,一溜排開。
賣衣服的吆喝著“最后三天,清倉甩賣!”賣小飾品的燈光閃閃爍爍,晃得人眼暈。
賣吃的攤子前,滋啦啦的油響,烤面筋、炸串、麻辣燙的香味兒,混著孜然和辣椒面兒,
霸道地往你鼻子里鉆。人擠人,腳碰腳,熱鬧得像下餃子。老王的水果攤,
就在這條街的黃金地段。位置不賴,生意也還過得去。老王,王振國,今年四十五了。
在這條街上賣水果,一干就是十幾年,也算是老江湖了。攤子不大,可家伙事兒齊全。
便宜的蘋果、橘子堆成小山。旁邊還擺著些金貴的玩意兒,進口的車厘子、紅提啥的,
用小噴壺噴著水,看著水靈。這會兒,他正準備收攤。
一邊把賣相差了點的水果往箱子里歸攏,一邊心里頭扒拉著算盤珠子?!昂伲駜翰毁?,
毛三百到手了?!崩贤跣睦锿低禈妨艘幌?。自從婆娘病倒住院,
家里的開銷就像開了閘的洪水。醫(yī)藥費,護理費,營養(yǎng)費,哪樣不得錢?
一天能多掙個仨瓜倆棗,那也是好的。積少成多嘛,日子總得往前挪。老王抬手,
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戳搜凼滞笊夏菈K老掉牙的電子表。九點了,
是該收攤回家了。他彎下腰,把幾個磕碰了的蘋果撿進一個破紙箱,
尋思著明兒一早降價處理掉?!袄贤?,今兒生意咋樣?。俊迸赃呝u山東煎餅的胡師傅,
端著個搪瓷缸子溜達過來,缸子里泡著濃茶?!斑€中,比昨天強點兒?!崩贤踔逼鹧?,
捶了捶后背,笑著回道,“你那攤兒呢?煎餅果子捯飭出去多少?”“估摸著兩百來個吧,
湊合?!焙鷰煾掂芰丝跓?,煙霧繚繞,“對了,嫂子咋樣了?好點了沒?
”老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嘆了口氣?!鞍?,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呢。醫(yī)生說還得再瞅瞅,
不讓回來?!薄斑@病啊,真他娘的燒錢,跟流水似的。”“誰說不是呢。”胡師傅一臉同情,
“不過你這水果攤還算穩(wěn)當,慢慢熬,總能過去的?!眰z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嗑。遠處,
一陣電動車特有的“嗡嗡”聲由遠及近。一輛黃色的外賣車,像支離弦的箭,
從街那頭沖過來。車屁股后面那個方方正正的外賣箱,在夜市五顏六色的燈光下,
一晃一晃的,特別扎眼?!白屪專÷闊┳屢蛔?!”騎車那小子一邊往前猛躥,
一邊扯著嗓子喊。聲音聽著挺急,像是趕著去投胎。老王聽見動靜,下意識地扭頭瞅了一眼。
是個年輕后生,估摸著二十七八。戴著頭盔,穿著那身黃色的外賣工裝。
這都幾點了還在跑單,估計是最后幾趟活兒了?!鞍?,這些送外賣的,真不容易。
”胡師傅搖搖頭,吐了個煙圈?!翱刹皇钦Φ?,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崩贤踵洁炝艘痪洌?/p>
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收拾他的寶貝水果??删驮谶@時!那電動車的“嗡嗡”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速度好像一點沒減!老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又回過頭。壞了!那輛黃色的電動車,
正直不楞登地朝著他的水果攤懟過來!“小心??!”胡師傅突然吼了一嗓子,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老王猛地抬頭。瞳孔瞬間放大!那輛電動車離他的攤子,也就幾米遠了!
騎車那小子好像也在拼命捏剎車,車輪子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但,晚了!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鍵。老王眼睜睜看著那輛失控的電動車,
像頭瘋牛一樣撞向他的心血。他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響。想躲,可兩條腿像灌了鉛,
根本挪不動窩。“嘩啦——哐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外賣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懟進了水果攤!
幾個壘得高高的水果箱子,應聲倒地!蘋果、橘子、香蕉、葡萄……咕嚕嚕滾了一地!
還有那些嬌貴的進口水果,車厘子、藍莓,被撞得稀巴爛!騎車那小子也從車上栽了下來,
摔了個狗啃泥。外賣箱也摔開了,里面的飯菜湯水灑了一地。紅燒肉的油湯,麻辣燙的紅油,
混著被碾爛的水果,黏糊糊的,現(xiàn)場一片狼藉!“我的水果!我的錢啊!
”老王看著這滿地慘狀,心疼得直抽抽,眼淚差點沒飆出來。
這可都是他今兒個凌晨去批發(fā)市場,精挑細選弄回來的好貨??!不少還是進口的高檔貨!
這下全完了!全他娘的完了!周圍的人聽到這動靜,“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
看熱鬧的永遠不嫌事兒大?!罢厥聝喊。孔曹嚵??”“嚯!外賣的把水果攤給干翻了!
”“這下可麻煩了,瞅瞅這損失,小不了!”那外賣員,也就是小張,從地上爬起來。
動作倒是挺麻利。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摘下頭盔,露出一張還算干凈的臉。二十七八的樣子,
五官端正,眼神挺亮,皮膚也不像那些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的外賣員那么糙?!皩Σ蛔。?/p>
對不住大哥!”小張連聲道歉,態(tài)度倒是挺誠懇?!拔覄偛偶敝瓦@單,拐彎太急,
剎車沒剎住,真不是故意的!”老王看著滿地的狼藉,再看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一股邪火,
“噌”地一下就頂?shù)搅四X門子!這些水果,可都是他的血汗錢!尤其是那些進口的,
一個就頂他賣好幾斤蘋果!“道歉?道歉頂個屁用!”老王情緒激動起來,唾沫星子橫飛,
“你瞅瞅!你給俺瞅瞅!這都成啥樣了!”他蹲下身,
哆哆嗦嗦地撿起一個被壓扁了的紅富士蘋果?!斑@!進口的!一個十五塊!還有這些車厘子!
一斤八十多!你看看!全讓你給毀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的。
華強路這地方,從來不缺看熱鬧的。這么一出車禍,沒一會兒就聚了黑壓壓一大片人。
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拔业奶欤@么多水果都糟蹋了?!薄斑@外賣小哥開車也太猛了,
這下攤上事兒了?!薄袄贤踹@損失可大了去了,那些進口水果老貴了?!崩贤醵自诘厣?,
心疼得跟刀剜似的。他開始一個一個地扒拉那些水果。有些只是磕碰了一下,還能降價處理。
但大部分,要么被撞得稀巴爛,成了果泥。要么被車輪子碾過,坑坑洼洼,賣相全無。
小張也蹲了下來,幫著往箱子里撿。一邊撿,一邊偷偷瞟著老王的臉色。他的動作很自然,
但眼神里,時不時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的光。那光芒,不像懊悔,倒像是在…評估?
算計?“大哥,真是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小張一邊撿著爛水果,一邊放低姿態(tài)。
“您放心,我肯定賠!一分不少!您算算,總共損失了多少錢,我全賠給您!”“賠?
”老王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怒氣沖沖地盯著小張,“你知道俺這些水果值多少錢不?
你一個送外賣的,一個月掙幾個子兒?你賠得起嗎?!”圍觀的人群里,
有個認識老王的伍大姐,在旁邊勸和。“老王,老王,消消氣,有話好好說嘛。
你看這小伙子態(tài)度也挺好,主動說要賠不是?”“態(tài)度好有啥用?能當飯吃?能換成錢?
”老王根本聽不進去,他站起身,指著那一片狼藉的水果,聲音都在發(fā)顫,
“俺這些可都是精品水果!進價就高!特別是這些進口的!一箱就好幾百!上千!
”說著說著,老王的眼眶紅了。他想起了還在醫(yī)院里躺著的婆娘。想起了昨天醫(yī)生跟他說的,
要換更好的藥,費用還得往上漲。這些水果,本來是指望著多賣點錢,湊醫(yī)藥費的!現(xiàn)在,
全泡湯了!“俺老婆還等著錢救命呢!在醫(yī)院里躺著呢!”老王的聲音哽咽了,帶著哭腔,
“你這一撞!俺一個禮拜的生意都白干了!還賠進去了!”圍觀的人聽了這話,
不少都露出同情的神色?!鞍Γ_實不容易,家里還有病人?!薄笆前?,做點小本生意,
起早貪黑的,還碰上這倒霉事兒?!薄斑@外賣員得負責啊,不能讓人家白白損失?!毙埬??
他就那么靜靜地聽著。臉上沒啥表情,平靜得有點嚇人。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這種反應,
顯得特別…詭異。但除了心煩意亂的老王偶爾瞟到一眼,覺得有點不對勁之外,
其他人光顧著看熱鬧,都沒太留意?!按蟾?,您的難處,我理解?!毙埦従忛_口了,
聲音不高,但很清晰?!凹依镉胁∪?,確實不容易。錢的事兒,您放心?!薄澳f個數(shù)吧,
該賠多少?”老王愣住了。他本來以為,這小子肯定要哭窮,要耍賴,要討價還價。沒想到,
對方竟然這么…爽快?“你…你真愿意賠?”老王有點不敢相信,試探著問。“那必須的。
”小張點點頭,語氣斬釘截鐵,“撞壞了您的東西,天經(jīng)地義得賠。我不是那種賴賬的人。
”“您算算吧,總共多少錢?”老王看著地上那些爛水果,又抬頭看了看小張。
心里的小算盤開始噼里啪啦地響。擱平時,遇上這種事兒,對方能賠個幾百塊,燒高香了。
可眼前這個外賣員…態(tài)度這么好,說話這么敞亮,
而且瞅著…也不像個窮光蛋的樣子…“俺這些水果…”老王猶豫了一下,心一橫,
開始往大了說,“光進價,就得兩萬多!那些進口蘋果,一箱八百!車厘子,一箱一千二!
還有那些新西蘭金果,一箱六百…”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小張的反應。“老王!
你這有點獅子大開口了吧!”圍觀人群里,一個常來買水果的大叔忍不住插嘴,
“哪有那么貴?你當俺們都不識貨啊?”“啥叫獅子大開口?!”老王一聽這話,更激動了,
脖子都紅了,“恁懂個啥!現(xiàn)在進口水果啥行情?俺這些都是從一級批發(fā)市場搶來的好貨!
不信恁去打聽打聽!”小張在一旁,還是那么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還點點頭,
好像在認真琢磨老王說的話。但你要是仔細看他的眼睛,就能發(fā)現(xiàn),
那里面帶著一種…評估的意味。就像一個獵手,在評估獵物的價值?!霸僬f!
俺明天還得重新進貨!現(xiàn)在錢都壓在這批貨上了!你讓我明天賣啥?
”老王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聲音也越來越大,“還有俺的誤工費!生意損失!
明天一天不開張,又得損失好幾百!”“嗯,您說的有道理?!毙埦谷贿€點頭表示贊同,
“那您看,總共,需要賠償多少合適?”老王心里又“咯噔”一下。這小子的反應,
太他娘的反常了!正常人聽到這么大的損失,就算不翻臉,也得叫屈吧?
他居然還在問“需要賠償多少”?難道…他真不怕賠錢?“還有…還有俺老婆的醫(yī)藥費!
”老王想到這茬,膽子更肥了,眼睛一閉,豁出去了,
“本來就指望這批水果賣了錢給她買進口藥!現(xiàn)在全讓你給毀了!她的病要是耽誤了,
你負得起責嗎?!”這話一出,連圍觀的人都覺得老王有點過分了?!袄贤酰畈欢嗟昧税?,
別太過了。”“是啊,訛人也不能這么訛吧?人家一個送外賣的,能有多少錢?”但小張呢?
他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得像一潭死水。甚至,他還開口安慰老王:“大哥,
我理解您的處境。家人生病是大事,確實不能耽誤?!边@句話,像給老王打了一針強心劑。
他更加確信了,眼前這個外賣員,絕對不是一般人!要么,家里有礦!要么,
就是…老王不敢往下想了?!岸f。”老王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咬著牙,報出了這個數(shù)字。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心虛,緊張地盯著小張的臉,等著對方暴跳如雷,或者轉(zhuǎn)身就跑?,F(xiàn)場,
瞬間安靜了下來。掉根針都能聽見。所有人都被這個數(shù)字給震住了。二萬塊!
對于在場的這些小攤小販來說,那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二萬?!
”旁邊一個賣烤冷面的小年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老王你瘋了吧!這也太狠了!
”“就是??!一個外賣員,一個月累死累活才掙幾個錢?二萬塊?
他得送多少單外賣才能掙回來?”“老王,你這跟搶錢有啥區(qū)別?就地上這點爛水果,
撐死了也就值個千把塊錢!”老王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搶錢?!恁說得輕巧!
俺這些高檔水果,成本就擺在那兒!不信去查!再說俺明天的損失呢?資金周轉(zhuǎn)呢?!
”“可是二萬也太離譜了…”有人搖頭,覺得不可思議。
“恁不做生意恁不知道這里面的門道!”老王梗著脖子犟,“俺那些進口車厘子,
一箱進價就一千二!現(xiàn)在全完了!俺找誰說理去?!”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時候。
那個一直很平靜的小張,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行,二萬就二萬。”所有人都傻了。包括老王自己?,F(xiàn)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你說啥?”老王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我說,二萬就二萬,我賠給您。
”小張非常平靜地,又重復了一遍。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這下,
現(xiàn)場徹底炸了鍋!“小伙子!你別沖動??!二萬塊不是鬧著玩的!”“對??!
你一個送外賣的,哪來這么多錢?別打腫臉充胖子!”“老王!你差不多得了!
別把人逼急了!人家一個年輕人也不容易!”“這外賣員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誰會這么痛快掏二萬塊?”老王自己也徹底懵圈了。劇本不是這么寫的??!
他預想過對方會砍價,會耍賴,會報警,甚至會動手。唯獨沒想到,
對方會這么…這么干脆利落地答應了?!“你…你真賠二萬?”老王還是不敢相信,
聲音都發(fā)飄了?!罢娴??!毙堻c點頭,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但那笑容,
怎么看怎么讓人心里發(fā)毛,“我撞壞了您的東西,理應賠償。您家里還有病人等著錢用,
我理解?!眹^的人,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小張。大家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小子到底啥來頭?”“該不會是哪個富二代出來體驗生活吧?”“看著不像啊,
哪有富二代穿這身衣服的?”“那他哪來這么多錢?還賠得這么爽快?
”“我看八成是腦子有問題?!崩贤跣睦镆查_始打鼓了。這事兒,太反常了!二萬塊??!
就算他真是個有錢人,也不該這么痛快吧?連價都不還一下?而且,
他那笑容…看得人瘆得慌。但是!轉(zhuǎn)念一想,管他娘的什么原因呢!只要錢能到手就行!
老婆的醫(yī)藥費,這下有著落了!這比啥都重要!“那…那你現(xiàn)在就能轉(zhuǎn)給俺?
”老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試探著問。心里頭,既期待,又忐忑,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亂跳。
“沒問題?!毙埬贸鍪謾C,動作嫻熟,“您把收款碼給我。
”老王趕緊掏出自己那個用了好幾年的舊手機。手都有點抖。他點開微信收款碼,
心跳得像打鼓。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或者兩者都有。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瞅。大家都想親眼見證一下,這個奇怪的外賣員,是不是真的會轉(zhuǎn)二萬塊。
很多人都覺得這事兒太不正常了,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對勁。小張接過老王的手機。
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操作著。那熟練勁兒,就像平時轉(zhuǎn)個三五百塊一樣輕松。這個細節(jié),
讓老王心里的疑慮又加深了一層。“三、零、零、零、零。”小張一邊輸入數(shù)字,
一邊還輕聲念了出來。聲音平靜得像在念電話號碼。圍觀的人群里,
發(fā)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班耄≌孓D(zhuǎn)?。俊薄岸f塊!不是三百!
”“這哥們兒到底干啥的?”老王緊張地盯著小張的手機屏幕。心里五味雜陳。
高興是肯定的,白撿(?)二萬塊??!但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烈。
小張的手指,最后在那個綠色的“確認轉(zhuǎn)賬”按鈕上,輕輕一點。然后,他抬起頭,
看了老王一眼。就那一眼!讓老王心里猛地一抽!那眼神…太平靜了,太平靜得可怕!
里面好像藏著什么東西,深不見底?!岸_?!”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老王的破手機,
也跟著震動起來,屏幕上彈出一條信息:“微信到賬 叁萬圓整?!爆F(xiàn)場,
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罢妗孓D(zhuǎn)了!
”過了好幾秒,才有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打破了沉默?!拔业膵屟剑《f塊!說轉(zhuǎn)就轉(zhuǎn)了!
”“這外賣員是神仙吧?”“太牛逼了!太不可思議了!
”老王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串刺眼的數(shù)字,心情復雜到了極點。激動?高興?困惑?不安?
好像都有。小張把手機還給老王。臉上,依然掛著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夠了吧?
”他問道,語氣輕松得像剛買了一瓶水。老王接過手機,下意識地點點頭:“夠…夠了。
”聲音卻有點發(fā)顫,連自己都沒察覺?!澳浅桑蚁茸吡?,還得送下一單呢。
”小張扶起倒在地上的電動車,踢了踢腳撐,檢查了一下。車子除了蹭掉幾塊漆,
好像沒啥大礙。他重新戴上頭盔,跨上車,擰動了電門。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又回頭,
深深地看了老王一眼。那眼神,像針一樣,扎得老王渾身不自在?!暗取鹊?!
”老王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小張停下車,扭過頭,看著老王。
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警覺?“還有事兒?”老王張了張嘴,想問點啥。
比如“你小子到底是干啥的?”或者“你這錢來路正不正?”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最終,他只是搖搖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啥事兒,就是…謝謝你啊。
”小張嘴角又咧了一下,沒說話。擰動電門,電動車“嗡”的一聲,匯入了夜市的人流,
很快消失不見了??粗堖h去的背影,老王心里的那股不安感,像藤蔓一樣瘋長起來。
圍觀的人群也開始議論紛紛,炸開了鍋?!斑@人真他娘的怪!”伍大姐皺著眉頭說?!笆前?,
哪有送外賣的能隨手掏出二萬塊?”賣煎餅的胡師傅也覺得這事兒透著邪乎。
“而且你看他剛才轉(zhuǎn)賬那樣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一點不心疼!”“二萬塊??!
我累死累活干一年都攢不下這么多!”“你說,他會不會是…干啥壞事兒弄來的錢?
”“誰知道呢?反正不像好人?!薄坝绣X人家的孩子會出來送外賣受這份罪?
”“那他的錢是哪兒來的?”大家七嘴八舌,猜來猜去,但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王心不在焉地收拾著爛攤子。那個外賣員的一舉一動,
都像電影慢鏡頭一樣在他腦子里回放。尤其是那個笑容,那個眼神,
怎么想怎么讓人心里發(fā)毛。“老王,你覺得這人…到底咋回事兒?”伍大姐湊過來,
壓低聲音問?!罢f不上來?!崩贤醢欀碱^,搖搖頭,“總覺得…瘆得慌,不太對勁兒。
”“俺也這么腳著(覺得)。正常人誰會這樣???”“是啊,換了是我,別說二萬,
就是三千,我也得跟他掰扯半天!”老王回到家,已經(jīng)是深夜了。
他第一時間給在醫(yī)院陪床的兒子打了個電話,把今晚這離奇的事兒,
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隱瞞了自己獅子大開口的部分)?!岸f塊?!
”兒子在電話那頭也驚呆了,“爸!一個送外賣的,哪來那么多錢?您沒搞錯吧?
”“千真萬確!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轉(zhuǎn)的!”老王坐在床邊,點上一根煙,猛吸了一口,
“他轉(zhuǎn)賬的時候,那叫一個輕松,跟轉(zhuǎn)三塊錢似的!”“爸,這事兒…該不會有啥問題吧?
”兒子有點擔心?!澳苡猩秵栴}?”老王嘴上雖然硬,心里卻虛得很。
“比如…這錢來路不正?您收了會不會有麻煩?”老王心里“咯噔”一下!對??!
萬一這錢是黑錢呢?自己收了,會不會也跟著惹上麻煩?“瞎說啥呢!”老王強裝鎮(zhèn)定,
安慰自己,也安慰兒子,“他是賠償給我的!又不是我去偷去搶的!能有啥麻煩?
”“可您想想,一個普通送外賣的,哪能隨隨便便就掏出二萬塊?這不合常理啊!
”兒子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得老王心頭發(fā)涼。“也許…也許人家里有錢?出來體驗生活?
”老王自己都不信這個理由?!坝绣X人家的孩子會干這個?還大半夜的送外賣?
而且您說他那反應,也太不正常了!”老王沉默了。確實,太不正常了。
正常人面對二萬塊的賠償要求,就算認栽,也不可能那么淡定,那么爽快,甚至還帶著笑!
“那我…那我該咋辦?”老王有點慌了?!跋葎e聲張,觀察幾天看看吧。要是真有問題,
肯定會露出馬腳的?!眱鹤釉陔娫捘穷^囑咐道。掛了電話,老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那二萬塊錢,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揣在懷里,燙得他心慌意亂。接下來的幾天,
老王就像丟了魂兒似的。出攤的時候,總是心神不寧。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向周圍的攤主打聽,
看有沒有人認識那個奇怪的外賣員?!耙娺^見過!”賣蒸包子的蔣師傅一拍大腿,
“那小子經(jīng)常從這兒過!不過你別說,他跟其他送外賣的是有點不一樣!”“哦?
哪里不一樣?”老王趕緊追問,心提到了嗓子眼?!罢f不上來,就是那股勁兒不一樣。
”蔣師傅嘬著牙花子想了想,“其他外賣員,哪個不是火急火燎的,跟趕著救火似的?
可那小子,總是慢悠悠的,不急不躁,好像時間對他來說不值錢一樣。”“還有呢?
還有啥特別的?”“還有…”蔣師傅壓低聲音,“我總腳著(覺得),
他好像不是在單純送外賣,倒像是在…觀察啥。那眼神,賊溜溜的,不像好人!
”老王聽得心驚肉跳,后背直冒冷汗。他又去問了其他幾個攤主。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大家都見過那個外賣員,也都覺得他有點怪,但具體哪里怪,又說不上來?!袄贤酰?/p>
你這是咋了?”伍大姐看老王這幾天跟掉了魂兒似的,忍不住問道,“錢都到手了,
還有啥不放心的?偷著樂吧!”“我總覺得…那個外賣員有問題?!崩贤酹q豫再三,
還是把心里的擔憂說了出來。“有啥問題?錢都給你了,還能有啥問題?”伍大姐不以為然。
“就是因為給得太痛快了,才有問題!”老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想想,
哪個正常人會這樣?天上掉餡餅也沒這么容易吧?”伍大姐聞言,也皺起了眉頭,想了想,
點了點頭:“你這么一說…倒也是。確實太反常了。換了是我,別說二萬,就是三千,
我也得掂量掂量?!薄八晕覒岩伞崩贤鯗惤榇蠼?,聲音壓得更低了,
“這個人的身份…恐怕不簡單?!薄吧矸莶缓唵??你是說…”“我也說不好,
就是直覺…他肯定不是個普通送外賣的那么簡單!”就在老王為了這二萬塊錢,
吃不下睡不著,心里七上八下的時候。事情,朝著他最擔心的方向,急轉(zhuǎn)直下。
出事后的第三天下午。老王正在攤子上,拿塊濕抹布仔細擦拭著剛上貨的紅提。突然,
眼角的余光瞥見兩個穿著制服的人,徑直朝他的攤位走過來。一個年紀稍長,國字臉,
不怒自威,看著得有四十好幾。另一個年輕點,寸頭,眼神銳利,三十出頭的樣子。
老王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抖,手里的紅提差點掉地上。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請問,
您是王振國師傅嗎?”年長的那個開口問道。聲音不高,很客氣,
但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老王的心跳瞬間像擂鼓一樣,咚咚咚!手心也開始往外冒虛汗。
“俺…俺是。請問…有啥事兒?”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抖。
“我們是市公安局的。”年長的那個亮出了警官證,“我姓李,刑偵隊的。這是我的同事,
小文。想跟您了解一下,前幾天晚上,您這兒發(fā)生的那起交通事故。
”老王感覺自己的血都快涼了。果然!果然是沖著那件事來的!“啥…啥交通事故?
”他還在試圖裝傻?!熬褪怯袀€外賣員,騎電動車撞翻您水果攤那件事。
”年輕的警察小文接口道,眼神像鷹一樣盯著老王,“我們接到一些線索,
需要核實一下情況。”老王深吸一口氣,知道躲不過去了。他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哦,
你說那事兒啊。咋了?有啥問題嗎?”“您能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唐隊長掏出一個黑色封皮的小本子和一支筆,“盡量詳細一點,任何細節(jié)都不要放過。
”老王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打翻了五味瓶。但事已至此,只能實話實說。他定了定神,
開始講述那天晚上的經(jīng)過。從那個叫小張的外賣員如何像瘋了一樣撞過來。
到自己如何心疼那些水果,如何跟他理論。再到自己如何(心虛地)提出二萬塊的賠償要求。
最后,到小張如何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爽快地轉(zhuǎn)了賬。他盡量客觀地描述,
但說到二萬塊賠償?shù)臅r候,還是有點底氣不足。兩個警察聽得非常認真。一邊聽,
一邊在本子上快速地記錄著。當老王說到,小張毫不猶豫就轉(zhuǎn)了二萬塊,
而且臉上還帶著笑的時候。唐隊長和小文,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意味深長。
“您確定,他當時就是這么爽快地,把二萬塊錢轉(zhuǎn)給您了?”唐隊長抬起頭,再次確認道,
語氣很嚴肅?!按_定!千真萬確!”老王用力點頭,“當時圍觀的人都看見了!
不少人都覺得奇怪呢!”“您也覺得奇怪?”小文追問道,“具體是哪些地方,
讓您覺得奇怪?”老王皺著眉頭,仔細回憶著?!爸饕恰姆磻?,太反常了!
”“正常人,聽到二萬塊,就算真有錢賠,也得猶豫一下,或者砍砍價吧?可他呢?
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像…就像早就準備好了一樣!”“還有其他異常的地方嗎?”唐隊長問。
“有!”老王猛地想起來,“他轉(zhuǎn)賬的時候,那動作叫一個熟練!
一看就是平時經(jīng)常轉(zhuǎn)大錢的人!還有…”“還有什么?”“還有…他看我的眼神!
”老王想起那個眼神,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眼神…很奇怪!冷冰冰的,
不像個普通送外賣的!”唐隊長和小文又對視了一眼。唐隊長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了。
“王師傅,那筆錢…您還在用嗎?”唐隊長突然問道。
“在…在的…”老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問,“咋…咋了?唐隊長,
這錢…這錢不會真有問題吧?”“您先別緊張?!毙∥陌矒崃艘痪?,
“我們只是例行了解情況?,F(xiàn)在,能不能麻煩您,跟我們回局里一趟?有些情況,
需要您協(xié)助我們進一步調(diào)查?!薄罢{(diào)查啥?”老王心里的不安感達到了頂點,
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警察同志!我可沒犯法??!我就是個賣水果的!”“您別激動,
王師傅?!碧脐犻L的語氣雖然依舊客氣,但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就是請您去配合一下調(diào)查。這件事,可能比您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崩贤踹€能說啥?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只能拜托旁邊的胡師傅幫忙照看一下攤子,然后耷拉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