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銅盆里的炭火燒得正旺,我盯著鏡子里那張年輕的臉,
指尖掐進掌心——這是我十六歲的及笄禮,卻也是前世噩夢的開端。沈月如站在我身后,
正將一支羊脂玉簪插入我的發(fā)髻,簪頭綴著的珍珠晃啊晃,
像極了她前世往我眼睛里捅的那根銀簽。“妹妹今日真美?!彼穆曇籼鹑缑厶牵?/p>
指尖卻在簪子插入時微微發(fā)顫。我嗅見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香氣——曼陀羅花粉,
能讓人幻覺叢生,任人擺布。前世就是這支簪子,讓我在顧承煜的喜宴上“發(fā)瘋”撕毀婚書,
被當場打斷手腕?!斑@簪子眼熟?!蔽彝蝗惶职醋∷氖滞?,鏡中倒影里,
她耳垂上的珍珠墜子輕輕搖晃,“像是大姐的遺物?母親說她難產(chǎn)而死,遺物早該燒了。
”嫡母王氏端著茶盞的手頓在半空:“清禾胡說什么!
這是你大姐臨終前留給月如的......”話未說完,我已抓起簪子甩進炭盆。
珍珠遇熱爆裂,露出里面暗格中金黃的粉末,殿內(nèi)頓時彌漫起苦杏仁味?!奥恿_配朱砂,
好個‘姐妹情深’?!蔽夷笾磷友谧】诒?,目光掃過沈月如驟然慘白的臉,
“大姐若泉下有知,怕是要從棺材里爬出來,問問嫡母為何用她的遺物害人。
”2.王氏的茶盞“當啷”落地:“你、你血口噴人!”我彎腰撿起她方才掉落的賬本,
翻到夾著紅繩的那頁——前世我被這頁“母親偷盜庫銀”的記錄騙得好苦,
此刻卻見墨跡邊緣泛著淡淡黃色,分明是新墨蓋在舊賬上?!澳赣H臨終前攥著這塊玉佩。
”我從衣襟里扯出羊脂玉墜,紅線斷口處還沾著干涸的血漬,“她說要交給相爺,
揭穿有人用她的繡樣偽造賬本。”殿內(nèi)嘩然。父親猛地站起身,朝我伸出手:“清禾,
那賬本......”話未說完,沈月如突然撲到他腳邊,
鬢邊金步搖勾住了我的喜服:“父親救我!妹妹定是中了邪祟,才會如此瘋癲!
”我趁機扯下她的金步搖,只見簪頭刻著纏枝紋,與前世顧承煜副將袖口的刺繡一模一樣。
指甲掐進掌心,我想起前世被剜眼前,曾在沈月如閨房見過相同紋樣的帕子?!皦蛄耍?/p>
”王氏突然拍案而起,“既然你懷疑賬本真?zhèn)危?/p>
那就請祠堂的列祖列宗來評評理——”她話未說完,我已摸出藏在袖中的血書,展開時,
母親臨終前的字跡刺得眼睛生疼:“月如非我出,王氏與副將私通產(chǎn)女,慎防。
”3.沈月如的尖叫混著瓷器碎裂聲,我望著王氏驟然僵硬的臉,
聽見自己前世瀕死時的心跳聲。那年她也是這樣站在我病床前,
用繡著纏枝紋的帕子擦去我眼角的血,說:“清禾,怪就怪你母親知道得太多。
”“哐當——”朱漆大門被撞開,身披玄甲的男人扶著門框喘息,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在青磚上砸出細小的坑洼。顧承煜,
那個前世我恨之入骨的瘸腿將軍,此刻卻用我從未見過的慌亂眼神盯著我。
“圣旨到——”尖細的嗓音刺破凝滯的空氣。我望著公公展開的明黃卷軸,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時,沈月如手中的茶盞“砰”地碎在地上。她慌忙去撿碎片,
卻露出袖口那抹熟悉的纏枝紋——和顧承煜副將的護腕,一模一樣。“沈清禾賢良淑德,
著為顧將軍正妻......”王氏的驚呼混著沈月如的啜泣,
我注意到顧承煜始終盯著我攥緊的血書,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前世他就是用這雙手,
親自剜去了我的眼睛,此刻卻在接過圣旨時,指尖輕輕擦過我的手背?!跋喔么蟮耐L。
”他忽然開口,聲音像淬了冰的劍,“欺君之罪,該當何論?”4.暮色浸染雕花窗欞時,
我獨自坐在閨房內(nèi),望著銅鏡里未褪的潮紅。及笄禮草草收場,王氏被父親禁足,
沈月如躲在房里哭了整整三個時辰。指尖撫過母親的血書,我忽然注意到落款處的“如”字,
比其他字跡淡了幾分——像是后加上去的?!靶〗悖瑢④姼蛠砹似付Y。
”丫鬟春桃捧著紅綢包裹的木匣,聲音發(fā)顫,“里面是......一只斷簪。
”打開匣子的瞬間,我渾身血液凝固。那支斷簪我再熟悉不過,前世我被剜目后,
正是用它割斷了沈月如的喉管。斷口處還沾著暗紅痕跡,湊近細聞,
竟有曼陀羅與朱砂混合的氣息。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我迅速吹滅燭火,躲在屏風后,
只見道黑影翻窗而入,月光照亮他腰間的副將令牌。那人直奔妝奩,
卻在觸到斷簪的瞬間僵住——簪尾刻著的“煜”字,正是顧承煜的小名?!霸瓉碓谀氵@。
”男人低聲呢喃,聲音竟與前世向沈月如通風報信的密探一模一樣。我攥緊袖中的匕首,
卻見他從懷里摸出半幅羅帕,正是顧承煜書房暗格里的那幅。羅帕展開的剎那,
我瞳孔驟縮——上面用金線繡著纏枝紋,角落繡著個“如”字,而在“如”字下方,
隱約可見另一個被繡線覆蓋的字:禾。5.喜燭搖曳如鬼火,我盯著眼前猩紅的蓋頭,
指尖攥緊了繡著并蒂蓮的帕子——這是前世我親手為顧承煜繡的,卻在新婚夜被他撕成碎片,
踩在腳下說“臟了我的地”。銅盆里的合歡花散發(fā)甜膩氣息,混著門外此起彼伏的恭喜聲,
像極了勾魂的孟婆湯。“哐當——”雕花木門被踹開,濃重的酒氣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我聽見顧承煜的副將在門外低語:“將軍,您喝多了......”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男人踉蹌著撲到喜床上,鐵槍砸在青磚上迸出火星,冰涼的指尖掐住我的脖頸:“沈清禾,
你好狠的心!”蓋頭被扯掉的瞬間,我對上他猩紅的瞳孔。顧承煜的鎧甲歪在肩頭,
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傷疤——那是前世為救我擋下的箭傷,
卻被沈月如說成是“克妻煞星的印記”?!皩④娕e了?!蔽曳词挚圩∷}門,
衣服下藏著的匕首抵住他后腰,“該問這話的,是我吧?”6.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顯然沒料到新娘竟敢還手。我趁機扯下他的束發(fā)帶,半幅羅帕應聲落地,
繡著的纏枝紋在燭光下泛著妖冶的光——正是沈月如閨房里的東西。
“這是如月送我的定情信物?!鳖櫝徐系穆曇魩е硪獾纳硢?,“你設計截胡婚約,
還要栽贓她?”我冷笑一聲,將羅帕湊近燭火。金線繡的花枝遇熱蜷曲,
露出底下用密線繡的“副將府”三字。顧承煜的眼神終于有了裂痕,我趁機推開他,
摸到他腰間掛著的玉佩——羊脂玉上刻著“清”字,是母親當年送給救命恩人的定情物。
“將軍可知,曼陀羅花粉入體后,會讓人看見心里最恐懼的事?”我擦去他嘴角的酒漬,
指尖觸到他后頸的朱砂痣,“前世你總說我‘心狠手辣’,可每次你噩夢驚醒,
攥著的都是我的繡鞋?!彼偷赝崎_我,玉佩摔在地上碎成兩半。
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喜帳上,像極了前世剜我眼睛時的模樣:“少在這裝情深!如月說,
你用母親的血書要挾父皇改圣旨......”7.喉間突然泛起腥甜,
我掐住掌心忍住咳血——嫡母的“百日腐心蠱”該發(fā)作了。顧承煜盯著我泛白的唇,
眼底閃過一絲動搖,卻在聽見窗外鳥叫時驟然冷臉:“裝什么可憐?”他甩袖扔來個青瓷瓶,
丹藥滾落在我腳邊:“把情蠱逼出來,我可以留你全尸?!逼可砩稀敖^情丹”三字刺得眼疼。
前世我被剜眼前服下的正是這藥,疼得滿地打滾時,
聽見沈月如在門外笑:“姐姐不是最愛他嗎?那就爛在肚子里吧?!薄皩④娍芍?,
情蠱需用戀人精血喂養(yǎng)?”我捏碎丹藥,紅粉撒在他鎧甲上,“若我中了情蠱,
此刻你該心痛難忍才是?!鳖櫝徐系哪樕查g煞白。我趁機扯下他的護心鏡,
里面掉出半片繡著刺桐花的帕角——那是我十六歲時遺落的,原來他一直帶在身邊。
“你......”他的聲音突然哽住,窗外傳來熟悉的曼陀羅花香。我轉(zhuǎn)頭,
看見沈月如扶著門框輕笑,袖口露出與副將同款的纏枝紋,而顧承煜袖中掉出的解毒丸,
赫然刻著沈月如的閨名。8.“姐夫,
姐姐她不肯喝藥......”沈月如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刀,“都怪我,
不該把心事告訴姐姐,讓她起了歹心......”顧承煜的眼神瞬間冷下來。
我望著他按在劍柄上的手,突然想起前世他為沈月如種滿曼陀羅花的模樣——那些花的香氣,
和此刻彌漫在洞房中的味道一模一樣。“出去。”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沈月如咬著唇退下,我趁機拽住他的袖口,
卻看見他內(nèi)襯上繡著的蝴蝶——與沈月如豢養(yǎng)的毒蝶品種一致。喉間的腥甜再也忍不住,
我咳出的血痰里,竟裹著半粒蟲卵。顧承煜的瞳孔猛地收縮,
我趁機將蟲卵按在他掌心:“這是曼陀羅蠱的幼蟲,中蠱者會逐漸忘記摯愛之人,
將軍最近常頭痛健忘,可是拜令心上人所賜?”他像被燙到般甩開手,鐵槍“當啷”落地。
我撿起地上的玉佩碎片,看見里側刻著行小字:“待清禾及笄,
共賞長安雪”——那是母親生前為我定下的婚約,卻被王氏偷梁換柱給了沈月如。
“清禾......”顧承煜的聲音第一次有了裂痕,卻在此時,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副將翻身下馬,高聲喊道:“將軍!沈月如姑娘被山賊劫走了!”他猛地轉(zhuǎn)身,
鎧甲擦過我的鼻尖。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摸出藏在喜服里的半枚玉佩,
與地上的碎片拼合——完整的玉佩上,刻著的正是我從未見過的刺桐花。
9.五更天的露水冷得刺骨,我攥著半枚玉佩站在九曲橋邊,聽著身后丫鬟們的竊竊私語。
自洞房夜后,顧承煜再未踏入新房半步,卻在三日后傳來沈月如“失足墜湖”的消息,而我,
成了眾人嘴里“因妒生恨的毒婦”?!吧蚯搴?,你還有什么可說?
”顧承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刺骨的冰寒。我轉(zhuǎn)身,看見他扶著沈月如站在廊下,
她蒼白的臉上掛著淚,小腹微微隆起——與前世如出一轍的戲碼,只是這一次,
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按蠼氵@肚子,怕是有三個月了吧?
”我盯著沈月如護著小腹的手,“可將軍府的喜宴,不過是五日前的事?!鄙蛟氯缑偷厣s,
顧承煜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裂痕。我趁機逼近,袖中銀針已然出鞘:“不如讓我替大姐診診脈,
看看這喜脈......是真是假?”10.“妹妹何出此言!”沈月如尖叫著后退,
卻被我拽住手腕。銀針刺破她食指的瞬間,
黑血中竟混著半條蠕動的蟲——正是能偽造喜脈的“假孕蟲”。顧承煜的臉瞬間鐵青,
我聽見他腰間玉佩碎裂的聲音?!斑@蟲需用曼陀羅花粉喂養(yǎng)?!蔽夷笾x尸湊近燭火,
它在光中漸漸蜷成灰粉,“大姐豢養(yǎng)毒蝶的事,將軍可知道?”沈月如猛地轉(zhuǎn)頭望向顧承煜,
卻在看見他眼底的寒意時癱軟在地。我趁機扯開她的耳墜,
里面掉出的粉末與我中蠱時咳出的蟲卵一模一樣——正是能操控毒蝶的“引蝶粉”。
“原來大姐才是用蠱的高手?!蔽彝櫝徐象E然慘白的臉,“將軍身上的曼陀羅蠱,
怕也是拜大姐所賜吧?”他踉蹌著后退,撞翻了廊下的花盆。泥土中露出半截繡帕,
正是前世我被剜眼前送給顧承煜的定情物,帕角繡著的刺桐花,此刻被蟲蛀得千瘡百孔。
11.“顧承煜,你敢不敢與我滴血驗親?”沈月如的尖叫混著雨聲,
我望著嫡母被拖來的狼狽模樣,終于撕開了她腕間的翡翠鐲——內(nèi)側刻著的“如月”二字,
被刀痕劃得模糊,底下隱約可見“清禾”二字。“當年你用自己的女兒換了相府嫡女之位。
”我將母親的血書拍在石桌上,“可你不知道,血書的‘如’字下面,
還有個被蓋住的‘禾’?!钡漳傅耐左E縮,顧承煜猛地搶過血書,
用匕首刮開表層墨跡——露出的“禾”字上,還沾著半片指甲。我望著嫡母瞬間灰敗的臉,
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的玉佩,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
“不是我!是副將逼我的......”嫡母的哭嚎被沈月如的尖叫打斷,
她突然撲向顧承煜,袖中飛出的毒蝶直奔他咽喉。我本能地撲過去,銀針精準刺入蝶腹,
卻在落地時看見顧承煜眼底的驚慌——那是前世我被剜眼前,從未見過的神色。
12.“沈清禾通敵叛國,打入天牢!”圣旨宣讀時,我正咳著血替顧承煜包扎手臂。
他攥著沈月如臨死前塞給他的“密信”,指節(jié)泛白如骨,信上的字跡與母親血書如出一轍,
卻在落款處多了個刺眼的“月”字?!邦櫝徐希憧辞宄?。”我扯下袖口的刺桐花刺繡,
“當年救你的白衣女子,是我,不是她?!彼难凵駝×艺饎樱瑓s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