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修復師林晚舟撿到個自稱來自武俠世界的男人。他手握藏寶圖,
信誓旦旦說寶物能打敗武林。我們挖遍京城:超市塑料袋是“冰蠶絲袋”,
玻璃珠是“唐門毒藥”,五金店電鉆是“斬龍神兵”。全網都在笑他拿垃圾當寶藏。
直到某天買菜,他忽然用塑料袋兜住墜落的空調外機。
我翻開那本被當成笑話的秘籍:“內力公式…居然是真的?”1 1 雨夜奇遇北京的雨,
下得毫無章法,像個喝高了的醉漢,東一腳深,西一腳淺,把青灰色的故宮城墻澆得油亮。
林晚舟縮了縮脖子,把帆布包的帶子往肩上拽了拽,小跑著沖進西華門邊上的小院。
這里是故宮博物院器物部金石組的修復工作室,也是她除了租住的小公寓外,
待得最久的地方??諝饫镉肋h彌漫著松節(jié)油、陳年紙張和老木頭混合的奇特氣味,
她管這叫“歷史的呼吸”。剛甩了甩傘上的水珠,擱在工具臺一角的手機就嗡嗡震起來,
屏幕亮得刺眼。是閨蜜蘇曉曉那極具穿透力的語音信息?!爸壑郏∠掳鄾]下班沒?重大八卦!
我跟你講,隔壁組新來的那個博士,就戴金絲眼鏡、頭發(fā)梳得蒼蠅站上去都打滑那個,
今天居然端著他那個祖?zhèn)鞯淖仙氨?,問我們組的王姐要不要加微信!我的媽呀,那場面,
尬得我腳趾頭都能在故宮地磚上摳出個養(yǎng)心殿來!王姐那白眼翻得,嘖嘖,
差點沒把房梁掀了!快說,你那邊有沒有什么新鮮事?修復那些老古董多沒勁??!
”林晚舟把手機拿遠了些,指尖還殘留著青銅器上綠銹的微涼觸感。
她無奈地對著話筒:“曉曉,我這剛進門,濕透了好嗎?新鮮事?
除了剛給一件商代青銅觚做了個CT掃描,發(fā)現(xiàn)它肚子里的銘文是后刻上去的贗品,
別的…真沒有。王姐那白眼,我能想象?!?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古董沒勁?
它們不說話,可比某些聒噪的人類有趣多了?!薄扒校瑳]勁!
”蘇曉曉的聲音立刻充滿了嫌棄,“你就抱著你的青銅器過一輩子吧!小心嫁不出去!
不跟你說了,我的奶茶到了!” 語音啪地斷了。林晚舟放下手機,搖搖頭。
窗外雨勢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古老的琉璃瓦上,匯成渾濁的水流,
沿著屋檐的螭首嘩啦啦往下淌。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樹被風吹得枝葉狂舞,
影子投在糊著高麗紙的窗欞上,張牙舞爪。她走到窗邊,想看看雨什么時候能小點。
目光無意間掃過院墻根下那片平時堆放些雜物的角落?;椟S的路燈光暈透過雨幕,
勉強照亮了那一小片濕漉漉的地面。似乎……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蜷在那里?一動不動。
是哪個粗心的同事扔的舊工作服?還是……野貓?故宮里的貓倒是不少,個個都是大爺。
鬼使神差地,林晚舟拿起門后那把沉重的長柄黑傘,撐開,深吸一口氣,走進了瓢潑大雨里。
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褲腳和運動鞋鞋面,冰涼刺骨。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水,
靠近那個角落。離得近了,她心臟猛地一跳。那不是衣服,也不是貓!那是一個人!
一個男人!穿著樣式極其古怪的衣服,像是古裝劇里跑出來的,但質地又異常粗糙。
深青色的粗布短打,樣式古拙得她這個整天跟文物打交道的人都沒見過。他側身蜷縮著,
臉埋在臂彎里,頭發(fā)又長又亂,濕漉漉地貼在頸后和臉上,像個被遺棄的破布娃娃。
雨水無情地沖刷著他,他身下的積水已經染上了一層極淡、幾乎被雨水沖散的紅。他受傷了?
林晚舟腦子里嗡的一聲。這地方,這打扮碰瓷的?精神?。窟€是哪個拍戲的劇組演員走丟了?
“喂!你還好嗎?”她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被雨聲吞掉大半。地上的人毫無反應。
林晚舟咬咬牙,又靠近兩步,用傘盡量遮住他頭頂?shù)挠?。“喂!醒醒!能聽見嗎?/p>
”她提高了音量,帶著點故宮工作人員特有的、處理突發(fā)狀況時的鎮(zhèn)定,
雖然心里的小鼓已經敲得震天響。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伸手去碰他時,地上的人,動了。
他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他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林晚舟臉上,
那銳利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困惑取代。林晚舟被他看得心頭一凜,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這人……不對勁!那眼神,太“古”了!那不是現(xiàn)代都市人該有的眼神。她甚至覺得,
他看她的傘、她身上的沖鋒衣,都像是在看什么奇異的怪物?!澳闶钦l?怎么在這里?
”林晚舟穩(wěn)住聲音問,一只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機,準備隨時報警。
地上的男人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他掙扎著想撐起身體,右臂剛一用力,
眉頭驟然擰緊,臉上血色瞬間褪盡,悶哼一聲又重重摔回泥水里。他急促地喘息著,
左手卻死死地、以一種保護珍寶般的姿態(tài),捂在胸前的一個位置。林晚舟這才注意到,
他粗布衣襟的破損處,隱隱透出暗紅的血色。雨水正不斷沖刷著那里?!澳闶軅?!
”她脫口而出,那點疑慮被眼前真實的傷勢沖淡了些許。她蹲下身,盡量讓傘遮住兩人,
“別亂動!我是這里的工作人員,能幫你叫救護車。或者…你告訴我,你是哪個劇組的?
我?guī)湍懵?lián)系負責人?”男人似乎完全沒聽懂她的話。他的眼神依舊充滿茫然和高度戒備,
在林晚舟臉上和她身后的宮殿輪廓間來回掃視。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
他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帶著一種極其古怪、生硬卻又異常清晰的腔調,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被仔細打磨過:“此…此乃何地?紫…紫禁城?
” 他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目光死死盯著林晚舟身后巍峨的宮墻剪影,
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混雜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確認。林晚舟愣住了。
紫禁城?現(xiàn)在幾乎沒人這么叫了,都是叫故宮博物院。而且他這發(fā)音…太字正腔圓了,
像是剛從古裝劇臺詞課上學來的,卻又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真實感?“這里是故宮博物院,
對,就是以前的紫禁城?!绷滞碇郾M量放慢語速回答,心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瘋長。
她看著他死死捂住胸口的左手,指縫間似乎有什么硬物的輪廓?!澳銈煤苤?,必須去醫(yī)院。
”“醫(yī)院?”男人重復著,眼神更加困惑。他像是耗盡了力氣,胸膛劇烈起伏,
眼神開始渙散。但他捂著胸口的左手卻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死死地攥著衣襟下的東西,
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渙散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林晚舟臉上,嘴唇艱難地開合,
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雨聲淹沒:“藏寶圖不能落入奸邪之手,危險” 最后一個字吐出,
他頭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軟軟地癱在冰冷的雨水中。只有那只捂住胸口的左手,
依舊死死地攥著,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雨水砸在林晚舟臉上,她卻感覺不到冷。
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橫沖直撞。
“紫禁城”、“藏寶圖”、“奸邪之手”…這些詞組合在一起,
荒謬得像是一部粗制濫造的盜墓小說開場白??傻厣线@個昏迷的男人,他身上的傷是真的,
那身古怪的衣服、那銳利到令人心悸的眼神,
一種近乎磐石般的執(zhí)拗…這一切都真實得讓她無法將其簡單地歸類為“瘋子”或者“演員”。
“喂!醒醒!醒醒?。 绷滞碇鄱紫氯?,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毫無反應。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沖淡了污跡,露出一張年輕卻棱角分明的臉,
緊閉的雙眼下睫毛濃密,此刻顯得異常脆弱。她猶豫了僅僅一秒,目光落在他緊捂的胸口。
那下面藏著什么?一張所謂的“藏寶圖”?能讓他拼死保護?
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報警叫救護車。但另一種更強烈的好奇心,
或者說是一種被這離奇遭遇撩撥起的、屬于歷史研究者的本能探知欲,瞬間壓倒了理智。
她深吸一口氣,冰涼潮濕的空氣灌入肺腑。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
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緊捂在胸前、已經被血水浸透的粗布衣襟。冰冷的布料下,觸感堅硬。
是一個用某種不知名的堅韌獸皮卷成的筒狀物,用細細的皮繩緊緊捆扎著。獸皮入手微涼,
質地奇特,絕非現(xiàn)代常見的皮革。雨水沖刷著獸皮卷,卻無法完全洗去上面沾染的暗紅血跡。
林晚舟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幾乎要撞破胸腔。她迅速解開那濕漉漉、打著死結的皮繩。
獸皮卷展開的瞬間,她呼吸一滯。里面的東西,并非她想象中的泛黃宣紙或羊皮。
那是一塊織物?顏色是沉靜的靛青,邊緣有些磨損,但整體保存尚好。材質異常柔韌,
非絲非麻,也絕非現(xiàn)代工業(yè)織物。更詭異的是上面繪制的圖案。
那不是傳統(tǒng)山水或藏寶路線的標記。圖案的主體,
是一系列縱橫交錯、筆直得不可思議的線條,構成一個個規(guī)整的方形網格。網格之間,
點綴著一些極其抽象、簡潔的符號:一個圓圈套著另一個圓圈,幾條直線匯聚于一點,
旁邊標注著小小的、她不認識的方塊文字(但那文字的結構讓她心頭莫名一跳)。
更令她震驚的是,在網格的某個節(jié)點上,
清晰地繪制著一個她無比熟悉的圖案——一個極其簡化的、用幾筆勾勒出的宮門輪廓,
旁邊還畫著一個類似烏龜?shù)男擞?!她猛地抬頭,望向身后巍峨的西華門。
那簡筆畫般的宮門輪廓,竟與眼前真實的西華門,在神韻上有著驚人的相似!
而那個“烏龜”標記的位置她腦海中飛速閃過故宮的平面圖,那個方位似乎是神武門附近?
一股寒意,比冰冷的雨水更甚,倏地從林晚舟的尾椎骨竄起,直沖天靈蓋。
感(尤其是那個類似地鐵線路圖的網格)、與標志性建筑的對應…這絕不可能是古代的東西!
至少,不是她認知中的古代!
可它偏偏被一個穿著“古代”衣服、說著“古代”詞匯、身受重傷的男人,
以性命相護地藏在懷里!荒謬絕倫!卻又真實得可怕!雨還在下,
砸在傘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地上的男人氣息微弱,生死未卜。
林晚舟握著這張詭異的“藏寶圖”,指尖冰涼。報警?叫救護車?然后怎么解釋?
說撿到一個穿越者?說他帶著一張疑似現(xiàn)代繪制卻標注著故宮寶藏的地圖?
她低頭看著男人蒼白如紙的臉,雨水沖刷著他緊蹙的眉頭。
那句昏迷前的警告——“藏寶圖不能落入奸邪之手危險”林晚舟眼神一凜,迅速做出了決定。
她用力將沉重的獸皮卷塞進自己帆布包的夾層里,拉好拉鏈。然后,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
抓住男人冰涼的手臂,試圖將他架起來。好沉!男人看著瘦削,肌肉卻異常結實沉重,
加上完全失去意識,林晚舟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將他沉重的上半身拖離冰冷的泥水地面。
她咬緊牙關,一手撐著傘,另一只手和肩膀奮力頂住男人的腋下,幾乎是用拖拽的方式,
艱難地、一步一步,將這個從天而降的“麻煩”,
朝著工作室后面那間堆滿雜物、平時幾乎無人踏足的備用資料室挪去。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沉重的喘息聲混合著雨聲,在空曠的院子里回響。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男人的頭無力地垂在她肩上,濕冷的發(fā)絲蹭著她的脖子。她腦子里一片混亂:他的傷怎么辦?
他是誰?這圖到底是什么?還有他口中的“奸邪之手”…是指誰?
無數(shù)疑問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唯一的線索,只有包里那張冰冷而詭異的靛青色“藏寶圖”,
以及肩上這個沉重的、散發(fā)著雨水和淡淡血腥氣的謎團。
2 2 來自滄浪的俠客備用資料室彌漫著陳年紙張、舊木頭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氣息。
林晚舟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昏迷的男人拖到墻角一堆廢棄的軟墊上。男人一沾地,
便徹底癱軟下去,像一截沉重的朽木。林晚舟大口喘著粗氣,渾身濕透,頭發(fā)黏在額前,
狼狽不堪。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顧不上休息,
她立刻反鎖了資料室的門,拉下唯一一扇小氣窗的舊布簾,
隔絕了外面淅瀝的雨聲和可能存在的視線。做完這一切,她才靠在冰冷的鐵皮檔案柜上,
心臟還在怦怦狂跳。目光落在軟墊上無聲無息的男人身上,
恐懼和一種近乎荒誕的責任感交織著涌上來。她不能把他扔在這里等死,
但也絕不能貿然送醫(yī),那張詭異的圖就是最大的隱患。“急救…對,先急救!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言自語道。她想起工作室里有常備的小藥箱,
處理些小傷小痛沒問題。她輕手輕腳地溜出去,
很快抱著一個印著紅十字的白色塑料箱和一個裝滿溫水的臉盆回來。關好門,
她蹲到男人身邊?;椟S的燈泡下,他的臉色白得嚇人,嘴唇發(fā)紫。林晚舟定了定神,
小心翼翼地解開他那件濕透的、樣式古怪的深青色粗布短打衣襟。衣襟下,
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斜斜地劃在右胸靠下的位置,不算太深,但皮肉翻卷,邊緣紅腫,
被雨水泡得發(fā)白,依舊在緩慢地滲著血水。傷口周圍的皮膚顏色也不太正常,
帶著一種異樣的青灰色。林晚舟倒吸一口涼氣。這傷…看著就疼!她不是醫(yī)生,
只能憑常識判斷需要清創(chuàng)、止血、消炎。她擰干溫熱的毛巾,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
擦拭著他上身冰冷的皮膚和血污。指尖偶爾觸碰到他緊繃的肌肉線條,硬得像石頭,
即使在昏迷中也蘊藏著某種力量。這絕不是健身房練出來的花架子。擦拭到他左臂時,
林晚舟的手頓住了。那里皮膚完好,卻赫然印著一個奇特的烙印。約莫銅錢大小,圖案繁復,
中心似乎是一只振翅欲飛、線條凌厲的鳥,周圍環(huán)繞著火焰狀的紋路。烙印顏色很深,
像是烙鐵生生燙上去的,帶著一種古老而野蠻的氣息。林晚舟的心臟又是一陣狂跳。
這烙印絕非現(xiàn)代產物!它透著一股子江湖門派的狠厲勁兒。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清創(chuàng)時,男人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身體微微抽搐,眉頭緊鎖,牙關緊咬,
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嗚咽?!叭讨c”林晚舟低聲道,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安慰自己。
她動作盡量放輕,用碘伏仔細消毒傷口,撒上止血消炎粉,
再用厚厚的無菌紗布和繃帶一圈圈纏好。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累得后背全是汗。
她又費力地剝下他那條同樣濕透、沾滿泥污的古怪褲子(樣式像是闊腿的裈褲),
換上自己臨時找來的、最大號的男式舊工裝褲(之前某個離職同事留下的),
褲腳卷了好幾圈才勉強不拖地。整個過程,她盡量目不斜視,
但指尖不經意掠過對方結實的小腿肌肉時,那觸感讓她臉上莫名有點發(fā)燙。
給他蓋上自己帶來的一條薄毯,林晚舟才靠著檔案柜滑坐下來,精疲力盡。
目光落在男人沉靜的睡顏上,雨水沖凈了污垢,露出一張極其年輕的臉,鼻梁高挺,
下頜線條清晰,緊閉的雙眼下睫毛很長。如果不是那道烙印和這身離奇的遭遇,
他看起來甚至像個大學生。只是眉宇間那股即使在昏迷中也化不開的沉郁和警惕,
無聲地訴說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經歷。林晚舟從帆布包里拿出那個獸皮卷,
再次展開那張靛青色的“藏寶圖”。柔韌奇特的布料,冰冷的觸感。網格線條橫平豎直,
幾何感十足。
圓、匯聚的直線、方塊字標記…還有那個代表西華門的簡筆畫和神武門附近的“烏龜”標記。
越看,她心頭那點荒誕感就越發(fā)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違和感。
這圖太“現(xiàn)代”了!它的精確性、符號化表達,甚至透著一絲工業(yè)制圖的冷靜。
可它偏偏被一個穿著疑似古代服裝、帶著古老烙印的男人貼身攜帶,
還被稱之為關乎武林安危的“藏寶圖”!她正對著地圖出神,
軟墊上的人忽然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呻吟。林晚舟立刻警覺地抬頭。
只見男人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掀開。依舊是那雙深邃的眼眸,
此刻褪去了雨夜初見時的驚悸和銳利,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迷茫和疲憊。
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對頭頂昏黃的電燈泡感到極度困惑。然后,他的視線緩緩移動,
掃過旁邊堆滿泛黃文件盒的鐵皮柜子,掃過糊著舊報紙的墻壁,最后,
才極其緩慢地、帶著巨大的不確定,聚焦在蹲坐在幾步之外的林晚舟身上。他的眼神,
像是一個沉睡了千年的靈魂,驟然被拋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陌生世界,
充滿了無聲的疑問和巨大的沖擊。林晚舟屏住呼吸,沒有動,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手里還捏著那張靛青色的地圖。男人掙扎著想坐起來,右胸的傷口被牽動,他悶哼一聲,
額頭上瞬間滲出冷汗,動作僵住了。他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纏繞的潔白繃帶,
又看到了蓋在身上的薄毯,還有腿上那條完全陌生的、布料粗糙的褲子。他抬起自己的手,
反復地看著,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困惑,仿佛第一次認識這雙手。他又摸了摸自己臉上,
沒有胡子拉碴的觸感(林晚舟在給他擦臉時順便清理了一下),眼神更加茫然。
沉默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雨聲。終于,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林晚舟。
嘴唇動了動,發(fā)出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重傷后的虛弱,
但那種字正腔圓、咬字清晰的古韻腔調再次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確認一個驚天的謎底:“姑娘此地當真是紫禁城?
”他的目光不再銳利如刀,卻像沉入深潭的石子,
帶著一種穿越了漫長時空的沉重和無法言喻的悲涼,直直地落在林晚舟臉上。
林晚舟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地、清晰地點了點頭:“是。北京,紫禁城。不過現(xiàn)在,
它叫故宮博物院?!薄安┪镌??”男人艱難地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每一個音節(jié)都念得異常生澀。他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仿佛這個新名字徹底擊碎了他殘存的某種幻想。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這個殘酷的事實,
又像是在積攢力氣。然后,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像是在背誦一段鐫刻在靈魂里的銘文:“在下沈滄浪。滄浪之水清兮之滄浪。”他頓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用詞,“師承云臺山洗劍閣?!闭f完,他閉上了眼睛,胸膛微微起伏,
似乎光是說出這幾個字,就耗盡了剛剛恢復的一點力氣。沈滄浪。滄浪之水清兮?
林晚舟心里咯噔一下。這名字,這文縐縐的自報家門方式,洗劍閣?
聽起來就像武俠小說里的門派!荒謬感再次洶涌而來,幾乎將她淹沒??裳矍斑@個人,
這身上,這烙印,這語氣里的鄭重完全不似作偽。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叫林晚舟。是這里的…嗯,器物修復師。昨晚雨很大,
你暈倒在我們院子墻根下,傷得不輕。我…把你拖進來了?!彼q豫了一下,
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她舉起手中那張靛青色的地圖,“這個…是你身上的。你說…藏寶圖?
不能落入奸邪之手?”當林晚舟舉起地圖的瞬間,沈滄浪原本半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
那眼神驟然變得銳利無比,如同沉睡的猛獸被驚醒,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和殺意,
直刺向林晚舟!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小小的資料室,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林晚舟被他突然爆發(fā)的凌厲氣勢逼得呼吸一窒,下意識地握緊了地圖,
后背緊貼住冰冷的檔案柜。她毫不懷疑,如果此刻她有任何輕舉妄動,這個重傷虛弱的男人,
依然有能力瞬間暴起!沈滄浪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林晚舟手中的地圖上,確認它完好無損,
并且沒有被強行打開的痕跡(林晚舟只是展開了外層)。那懾人的鋒芒才緩緩收斂,
但眼中的戒備絲毫未減。他掙扎著想坐直身體,牽動傷口,痛得他悶哼一聲,額角青筋跳動,
卻硬是咬著牙,用未受傷的左臂支撐著,半坐起來,背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眼神如鷹隼般盯著林晚舟?!拔岱顜熋宦费獞?zhàn),自江南輾轉至此,身負血仇,
圖絕不可有失!” 說到“血仇”二字,他眼中驟然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和痛苦,牙關緊咬,
下頜線繃得像塊石頭。打敗武林?傾覆天下?歸墟秘藏?林晚舟聽得頭皮發(fā)麻。
這都什么跟什么?聽起來完全就是武俠小說的設定!可沈滄浪的語氣、神情,
那深入骨髓的仇恨和拼死守護的決絕,卻真實得讓她無法一笑置之。
她低頭再次看向手中的地圖。靛青色的布料,冰冷的網格線條,
那個簡筆畫的西華門和神武門附近的“烏龜”標記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想法,
如同閃電般劈開她混亂的思緒!“沈滄浪,”林晚舟的聲音有些干澀,
她指著地圖上那個簡筆畫的宮門輪廓,“這個符號,是不是代表西華門?我們昨晚的位置?
”她又指向那個“烏龜”標記,“這個,是不是在神武門附近?”沈滄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是更深的困惑和急切。他用力點頭,氣息急促:“正是!姑娘識得此圖標記?
‘玄龜’之位便在此宮北門之外!此乃秘藏關鍵入口之一!”他急切地看著林晚舟,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林晚舟的心沉了下去。他承認了!他真的認識這些標記!
而且他把那個“烏龜”稱為“玄龜”!這徹底排除了地圖是現(xiàn)代人惡作劇的可能性。
一個穿著古代衣服、帶著古老烙印、昏迷前自稱來自“紫禁城”的男人,
認識這張繪制著精確網格和現(xiàn)代符號地圖上的標記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那張圖和他,
都來自同一個不屬于這里的地方!穿越!這個林晚舟只在科幻小說和網絡論壇里見過的詞,
此刻無比清晰地、帶著冰冷的現(xiàn)實感,砸在了她的心上?;闹嚫羞_到了頂點,
卻奇異地讓她混亂的思緒開始沉淀。她看著沈滄浪蒼白卻寫滿急切和執(zhí)著的臉,
看著他那雙深潭般、承載著血仇和使命的眼睛。這個人,是真的。這張圖,是真的。
他所追尋的那個能“打敗武林”的“歸墟秘藏”,很可能……也是真的。
它就藏在她每天工作、無比熟悉的這座龐大宮殿群的某個角落!危險的氣息,
隨著沈滄浪話語中透露出的“血仇”和“奸邪”,無聲地彌漫開來。林晚舟握緊了地圖,
指尖冰涼。她不再是那個僅僅出于好奇和同情撿回一個“麻煩”的修復師了。她似乎,
已經一腳踏進了一個深不見底、光怪陸離的巨大旋渦之中?!吧裎溟T外”林晚舟喃喃重復著,
目光重新落在地圖上那個“烏龜”標記上,眼神復雜?!澳抢铩F(xiàn)在是景山公園。
”3 3 冰蠶絲袋與超市奇譚沈滄浪的恢復速度快得讓林晚舟咋舌。僅僅三天,
在消炎藥和充足的食物(林晚舟偷偷從食堂打包的饅頭、醬肉和煮雞蛋)作用下,
他右胸那道猙獰的傷口竟已開始結痂,蒼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些許血色。大部分時間,
他都在資料室的軟墊上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林晚舟觀察過幾次,
他的呼吸方式極其悠長深沉,一呼一吸間間隔長得嚇人,胸膛幾乎不見起伏,如同老僧入定。
這大概就是他口中的“內功”?這三天,林晚舟過得提心吊膽。她利用工作間隙,
查閱了大量冷僻的文獻和地方志,
試圖尋找“洗劍閣”、“歸墟秘藏”或者“玄龜位”的蛛絲馬跡,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仿佛這些名詞從未在真實的歷史長河中出現(xiàn)過。
她甚至冒險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研究明清宮廷秘聞的老專家,
換來的只是對方疑惑的目光和善意的提醒:“小林啊,少看點野史小說,傷神!”現(xiàn)實世界,
沒有沈滄浪存在的任何依據(jù)。這讓她心頭那點“穿越”的猜測,越來越像唯一的答案。
第四天傍晚,林晚舟剛結束一件明代銅爐的修復記錄,資料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她心頭一緊,迅速收起攤開的資料,才去開門。沈滄浪站在門外。
他已經換下了那套破爛的粗布短打(被林晚舟偷偷處理掉了),穿著她找來的舊工裝,
雖然褲腿和袖子都短了一截,露出精瘦的手腕腳踝,顯得有點滑稽,
但挺拔的身姿和那股子沉靜內斂的氣勢,硬是把這身衣服穿出了幾分…落難俠客的味道。
他的長發(fā)被一根舊鞋帶勉強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深邃的眉眼。三天休養(yǎng),
他眼中的疲憊和驚悸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專注和隱隱的焦灼?!傲止媚?,
”他開口,聲音依舊帶著一絲沙啞,但已平穩(wěn)有力許多,“叨擾了。吾之傷勢已無大礙。
秘藏之事刻不容緩?!彼哪抗庠竭^林晚舟,落在她身后桌子上攤開的那張靛青色地圖上,
眼神變得無比銳利。“‘玄龜’之位景山吾等當速往!”行動派!林晚舟心里嘀咕。
不過她自己也對那個“玄龜位”好奇得要命?!艾F(xiàn)在?天快黑了?!彼戳丝创巴?。
“夜探…更不易引人耳目。”沈滄浪語氣堅決。
他顯然對這個“博物院”白天游人如織的景象心有余悸。林晚舟想了想,點頭:“也好。
景山公園晚上也開放,人少些。不過…”她打量了一下沈滄浪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
“你這樣出去太扎眼了。等我一下。”她飛快地跑回自己工位,翻箱倒柜,
找出一頂壓箱底的深灰色棒球帽和一副她爸淘汰下來的、鏡片有點劃痕的黑框平光眼鏡。
“戴上這個?!彼衙弊雍脱坨R塞給沈滄浪,“盡量低著頭。
”沈滄浪疑惑地看著手中的棒球帽和眼鏡,顯然從未見過。在林晚舟的示意下,
他笨拙地把棒球帽扣在束起的發(fā)髻上,又把眼鏡架在鼻梁上。帽檐壓低了眉眼,
鏡片模糊了他過于銳利的眼神,配上那身不合體的工裝,乍一看,
倒真像個沉默寡言的年輕工人,只是身形過于挺拔了些。林晚舟松了口氣:“勉強過關。
走吧,跟緊我?!币股踅?,華燈初上。林晚舟帶著沈滄浪,避開人流,
從故宮北門刷工作證溜出,很快便匯入了景山公園的稀疏游客中。沈滄浪的表現(xiàn),
像極了原始人。他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謹慎,身體微微緊繃,
大的、散發(fā)著刺眼白光的廣場路燈讓他眉頭緊鎖;呼嘯而過的汽車引擎聲讓他瞬間肌肉繃緊,
手指下意識地屈起,仿佛要摸向并不存在的劍柄;一個踩著滑板呼嘯而過的少年,
更是讓他瞳孔驟縮,差點擺出防御姿態(tài)。他尤其警惕那些拿著手機到處拍照的人,
總覺得那些小小的黑色方塊是在對著他施展某種“攝魂”妖法?!胺潘牲c,沈大俠,
”林晚舟壓低聲音,無奈地提醒,“那是燈,那是車,那是滑板都是很平常的東西。手機,
就是一種記錄影像的工具,不是暗器?!彼杏X自己像個蹩腳的導游,在給外星人介紹地球。
沈滄浪緊繃的下頜線沒有絲毫放松,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警惕如鷹隼,
不斷掃視著黑暗的角落和稀疏的行人。他的右手,始終虛握在身側,
保持著一種隨時可以拔劍(如果他有劍的話)的姿態(tài)?!靶斘痪驮谇懊婺瞧瑯淞趾竺妫?/p>
靠近公園圍墻的地方。”林晚舟指著地圖上標記的位置。
那里是景山后山一處比較偏僻的區(qū)域,白天游客也少,晚上更是人跡罕至,
只有幾盞昏暗的路燈點綴在樹影間。兩人避開主路,踩著松軟的落葉,
鉆進一片濃密的柏樹林。樹林深處,光線更加昏暗。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氣息。
“就是這里了?!绷滞碇弁O履_步,對照著手機上手電筒照亮的地圖,
“地圖上標記的‘玄龜’點,應該就在這棵大槐樹附近。
”她指著旁邊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老槐樹。沈滄浪立刻進入狀態(tài)。
他摘下礙事的眼鏡塞進口袋,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仔細掃視著老槐樹的樹干、虬結的樹根、周圍的泥土和灌木叢。他時而蹲下,
用手指捻起一點泥土在鼻尖嗅聞;時而側耳傾聽,
仿佛在捕捉風中傳來的細微信息;時而又閉目凝神,似乎在感應著什么。
林晚舟也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仔細地照射著地面和樹干。
手電筒的強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清晰的光柱。沈滄浪被這驟然亮起的光芒驚了一下,
側頭看了一眼林晚舟手中那個能發(fā)出強光的小方塊(手機),眼神里再次掠過一絲驚異,
但很快被專注取代。他顯然把這當成了某種高明的“尋寶器具”。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兩人繞著老槐樹搜尋了十幾分鐘,幾乎把每一寸地皮都翻遍了,
除了枯枝敗葉和幾塊普通的石頭,一無所獲?!皶粫擞涘e了?”林晚舟有些泄氣,
揉了揉發(fā)酸的腰。沈滄浪眉頭緊鎖,眼神銳利依舊,
但眉宇間也浮上一絲困惑和不易察覺的焦躁。他再次抬頭看向老槐樹濃密的樹冠,
又低頭仔細對照著手中地圖的標記點。“方位無誤”他喃喃道,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
“‘玄龜’屬土,位北當有土石之封或地下暗穴” 他忽然停住話頭,
目光死死盯住槐樹裸露在地表的一條粗大樹根下方。那里泥土的顏色似乎比周圍略深一點點,
而且微微鼓起一個小包。“此處!”沈滄浪低喝一聲,眼中精光一閃。
他示意林晚舟用手電照亮那里。沈滄浪的手在泥土里摸索了幾下,眉頭微動,
似乎抓住了什么。他手臂肌肉猛地一繃,發(fā)力向外一抽!帶著一股潮濕的土腥味,
一個沾滿泥巴的、圓滾滾的東西被他從地下硬生生掏了出來!林晚舟趕緊用手電照過去。
光線聚焦在那個被沈滄浪托在掌心、沾滿濕泥的物體上。那是一個塑料袋。
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白色半透明塑料袋。
上面清晰地印著幾個褪色但依然可辨的藍色大字——“家樂福超市”。袋口松松地系著,
里面似乎裝著什么硬物,撐得袋子鼓鼓囊囊??諝夥路鹉塘恕I驕胬四樕系钠诖?,
瞬間僵住。他托著那個沾滿泥巴的超市塑料袋,如同托著一件絕世珍寶,
又像是托著一塊燒紅的烙鐵。他看看袋子,又看看林晚舟,再看看自己沾滿泥巴的手掌,
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困惑、茫然,還有一種世界觀被徹底打敗的呆滯。林晚舟也傻了。
家樂福超市?她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這就是…足以打敗武林的“歸墟秘藏”的入口鑰匙?
第一件寶物?“這是何物?”沈滄浪的聲音干澀無比,帶著一種破碎的茫然。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極其笨拙地、仿佛在拆解一個威力巨大的機關,
去解開那個系得并不緊的塑料袋口。袋口打開。里面露出的東西,
讓林晚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那是一盒電池。一盒再普通不過雙鹿牌5號堿性電池。
塑料包裝完好,甚至還沒拆封。沈滄浪小心翼翼地將那盒電池從塑料袋里取出來,
如同捧著一塊稀世美玉。他翻來覆去地看著那塑料包裝盒,
看著上面印著的“雙鹿”、“5號堿性電池”、“1.5V”等字樣,
眼神里的茫然幾乎要溢出來?!按四撕挝铮俊p鹿’…是何門派暗器?”他抬起頭,
看向林晚舟,眼神里充滿了求知欲,還有一種被深深欺騙了的委屈感?!氨Q絲袋堅韌異常,
水火難侵此物氣息奇特似蘊藏雷霆之力,這難道便是秘藏之寶?” 他指著塑料袋和電池,
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困惑。林晚舟看著他那張寫滿認真求知和世界觀崩塌的臉,
再看看他手里那盒超市買的雙鹿電池和印著“家樂?!钡乃芰洗龑嵲跊]忍住,
笑出了聲?!肮虼髠b這不是什么暗器,這是電池!超市買的!五號電池!
用來給…給手電筒供電的!”她一邊笑一邊指著自己手里的手機,
“就…就類似給我這個‘尋寶器’補充‘內力’的。
還有這個袋子就是超市買東西裝東西用的塑料袋!不是什么冰蠶絲袋!
家樂?!褪莻€賣東西的地方!跟你們那的雜貨鋪差不多!沈滄浪呆立在原地,
手里捧著那盒沾著泥的雙鹿電池和揉成一團的“家樂?!彼芰洗?/p>
聽著林晚舟爆笑不止的解釋。他臉上的茫然、困惑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表情——先是震驚,再是難以置信,
最后定格為一種深深的、仿佛信仰崩塌般的挫敗和羞惱。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寶物”,
又看看笑得直不起腰的林晚舟,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在昏暗的光線下,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什么,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猛地將那盒電池和塑料袋攥緊在手心,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仿佛要將這“戲弄”他的東西捏碎。
一股無形的低氣壓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混合著泥土和樹葉的氣息,
讓周圍的笑聲都顯得格格不入。林晚舟終于笑夠了,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看到沈滄浪那副又羞又怒、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樣子,趕緊收斂了笑容,
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翱取莻€…沈大俠,”她清了清嗓子,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一點,“雖然…呃…東西是有點…嗯…普通。
但至少證明了一點,這地圖標記的位置,是真的!
”她指著老槐樹根下那個被他用手掌插出來的洞,“你看,確實埋了東西,對吧?
說明這圖不是假的!也許…也許這電池和塑料袋,只是個…呃…開胃小菜?
或者…某種接頭信物?”她絞盡腦汁地找著合理的解釋,
試圖挽救這位穿越俠客瀕臨崩潰的自尊心。沈滄浪緊繃著臉,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被捏得變形的電池盒和塑料袋,又看了看那個黑黢黢的土洞,
眼神劇烈地掙扎著。林晚舟的話似乎給了他一點微弱的希望,
但手中這“寶物”的平凡無奇又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最終,他深吸一口氣,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然,將電池和塑料袋粗暴地塞進了自己寬大的工裝褲口袋里。
動作帶著點賭氣的意味?!按宋铩仍诖颂帯赜猩钜猓 彼麗灺晲灇獾卣f,
像是在說服林晚舟,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他避開林晚舟的目光,轉身大步朝樹林外走去,
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子強撐著的僵硬和落寞。林晚舟看著他的背影,
又看了看地上那個新鮮的土洞,嘆了口氣,趕緊跟了上去。月光透過稀疏的樹影灑下,
照亮沈滄浪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形狀——那里,一盒雙鹿電池和一個“家樂?!彼芰洗?/p>
正靜靜地躺在一位穿越而來的武林高手身邊,充滿了后現(xiàn)代主義的荒誕感。第一次尋寶,
以找到一盒超市電池和塑料袋告終。林晚舟看著前方沈滄浪那挺得筆直卻難掩蕭索的背影,
心里五味雜陳。這“歸墟秘藏”…到底是驚天寶藏,還是一個跨越時空的巨大玩笑?
4 4 琉璃火毒珠沈滄浪揣著那盒雙鹿電池和“家樂?!彼芰洗?,
在接下來的兩天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他依舊盤膝打坐,調息療傷,
但林晚舟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初來乍到的銳氣,被一層濃濃的自我懷疑和憋悶籠罩了。
他不再主動提及地圖和秘藏,只是偶爾會拿出那塊電池,皺著眉翻來覆去地研究,
甚至湊到鼻尖嗅聞,仿佛想從那塑料殼里聞出“雷霆之力”的味道。結果自然是徒勞,
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化學制品氣味。林晚舟也不敢再笑他。
她悄悄把那張靛青色的地圖仔細研究了好幾遍,
目光鎖定在另一個標記點上——一個畫著三顆小圓點疊在一起的符號,
旁邊標注著一個類似“火”字的方塊字標記。位置指向故宮東華門外,
靠近護城河的一片區(qū)域。地圖邊緣用小字標注著:“琉璃火毒珠,觸之即焚,唐門秘寶”。
唐門?秘寶?琉璃火毒珠?聽起來就比“冰蠶絲袋”和“雷霆之力電池”靠譜多了!
林晚舟精神一振,決定主動出擊,挽救一下沈大俠岌岌可危的自信心?!吧虼髠b,
”她拿著地圖,走到閉目調息的沈滄浪面前,“你看這個標記,‘琉璃火毒珠’,唐門秘寶!
在東華門外!聽起來就很厲害,是不是?”沈滄浪緩緩睜開眼,
目光落在林晚舟指著的那個“火”字標記上。他眼中的沉寂被一絲微弱的光芒點亮,
如同死灰中復燃的星火。他仔細審視著那個符號和位置,眉頭微蹙,似乎在回憶什么,
片刻后,緩緩點頭,聲音低沉卻帶上了一絲凝重:“唐門…火器毒物…獨步天下。
‘琉璃火毒珠’…據(jù)傳…色若琉璃,其毒猛烈…沾膚即燃…血肉成灰…歹毒無比!
此物…竟也在此秘藏之中?”他眼中那點光芒迅速被更深的警惕取代。顯然,
這“琉璃火毒珠”的兇名,在他那個世界也是如雷貫耳。“對!就是它!”林晚舟趕緊點頭,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充滿信心,“位置就在護城河邊,靠近筒子河公園那片綠化帶!
我們今晚就去!肯定比那個…呃…電池有收獲!”沈滄浪沉默了片刻,
眼神在“火毒珠”標記和林晚舟充滿鼓勵(或者說期待)的臉上來回移動。最終,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霍然起身:“好!事不宜遲!
此等兇物…更需早日尋獲,免生禍端!” 他語氣斬釘截鐵,
似乎找回了部分屬于武林高手的責任感。有了上次的經驗,林晚舟準備充分。
徒手挖地)、強光手電筒(比手機亮多了)、還有幾個厚實的帆布手套(防止“火毒”沾手?
)。沈滄浪看著這些工具,眼神里又掠過一絲新奇,但這次他學乖了,沒有多問。夜幕降臨。
兩人再次出發(fā)。沈滄浪依舊戴著那頂棒球帽,
這次林晚舟還給他加了一條自己閑置的灰色圍巾,稍微遮住點過于顯眼的下頜線。
他走路時依舊緊繃,但對路過的汽車和路燈已經不再那么一驚一乍,
只是眼神深處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來到東華門外護城河邊。這里比景山公園更僻靜,
只有昏暗的路燈映照著波光粼粼的河面和對岸高大的宮墻。地圖標記的位置,
在河岸邊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后面,緊鄰著公園的步行道?!熬褪沁@里了。
”林晚舟用手電照著地圖,又對照著河岸的方位,“灌木叢后面,
靠近那棵歪脖子柳樹的地方。”沈滄浪立刻進入狀態(tài)。他示意林晚舟用手電照亮目標區(qū)域,
自己則屏息凝神,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地面、灌木根部和那棵歪脖子柳樹的樹干。
他的動作比上次更加謹慎,甚至帶著一絲如臨大敵的凝重,
顯然對“唐門火毒珠”的兇名極為忌憚。他蹲下身,仔細檢查著泥土,
甚至用指尖捻起一點湊到鼻尖,仔細嗅聞。然后,
他目光鎖定了歪脖子柳樹根部一塊半埋在土里、顏色略顯深沉的石頭?!皻庀ⅰ挟悺?/p>
”他低聲道,語氣極其嚴肅。他示意林晚舟退后一些,
自己戴上林晚舟給的帆布手套(雖然他覺得這薄薄的手套在火毒面前形同虛設,
但聊勝于無)。他小心翼翼地用折疊鏟,一點一點地撥開石頭周圍的泥土和落葉,
動作輕柔得如同在拆解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林晚舟也緊張起來,握緊了手中的手電筒,
光柱牢牢鎖定那塊石頭。難道…這次真的挖到寶了?泥土被慢慢清理開。石頭不大,
也就拳頭大小,形狀不規(guī)則,表面坑坑洼洼,顏色是常見的青灰色,似乎沒什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