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可記得三年前的上元燈會？”云落忽然開口，指尖撫過繡著并蒂蓮的絹帕。
她的一舉一動即使是原主的父親也很難看出里子已經(jīng)換了一個靈魂。
那日孟靜嫻偷溜出府，在朱雀大街遇見縱馬而來的果郡王。
少年親王玄色大氅上落滿碎雪，馬鞭甩出的弧度比煙火還要灼眼。
沛國公喉頭滾動，玉扳指在茶盞邊緣磕出輕響。
他怎會不記得？女兒那夜歸來時鬢發(fā)散亂，眼里卻閃著十四年來從未有過的光。
從那天起，國公府的門檻即使快要被說親的媒人給踏破了，女兒依舊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一個人。
“女兒想明白了?！痹坡浜鋈黄鹕?，月白裙裾掃過毛毯。
“那日他縱馬而過時，女兒喜歡的從來不是馬上之人?！彼樦崎_的雕花木窗向外看去，而后繼續(xù)說道。
“而是那匹踏碎凌霄的汗血寶馬?！?/p>
“女兒也想做那馬上之人?！?/p>
權(quán)利？地位？還是就想要那匹馬？
沛國公怔住片刻，怕自己會錯了意。
猛然，他想到了什么，如今這節(jié)點正是……她想選秀？！
“哐當(dāng)”一聲，茶盞重重砸在案上。
他霍然起身，太師椅在地磚上劃出刺耳聲響：“你當(dāng)紫禁城是跑馬場？”
云落看著激動地沛國公微微一笑，眼神表示肯定：你想的沒錯
“你當(dāng)那皇宮是國公府后花園？”沛國公在地上來回踱步，玉帶鉤上的翡翠隨著動作噼啪作響。
“且不說皇后娘娘雷霆手段，單是華妃就不是好相與的。宮里每年抬出去的宮女......”他突然頓住，望向女兒蒼白的臉，聲音陡然軟下來：“嫻兒，聽爹一句勸，果郡王拒婚之事......”
云落感受到沛國公是真的關(guān)心愛護原主，她是個孤兒，從小便適應(yīng)孤獨也享受孤獨，這還是頭一次感受到父愛。
雖然她不是原主，但仍然喉頭有些發(fā)澀，“與他無關(guān)?！?/p>
“女兒只是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要什么，如今我們沛國公府，空有爵位，子嗣又凋零……?！?/p>
“這些不是你該想的事，即使你一輩子不嫁人我也養(yǎng)的起。”沛國公從來沒想過讓女兒為家族入宮。
“父親，女兒想為自己，為您，為孟家爭一爭，不是被迫，是想試一試。”
云落笑笑繼續(xù)說道：“女兒難得想開，您應(yīng)該知道我的脾氣。”說完還輕咳了兩聲。
沛國公喉結(jié)滾動，這孩子看似柔弱，實際上倔的很，不然他也不會拗不過她，三番兩次去求賜婚。
“可你的身子......”
“萬大夫說女兒是憂思成疾?！痹坡渲琅鎳膿?dān)憂，“如今心結(jié)已解，只需按時服藥?！?/p>
她不動聲色撫過腕間翡翠鐲，系統(tǒng)面板在眼前浮現(xiàn)，【氣血值：65/100】的綠光微微閃爍。
“無憂即無病”
“好，既然如此，父親一定會盡力幫助你，此前為父雖為你去求賜婚果郡王，但是你二人皆無意，說動皇上讓你參加選秀也是一件容易事兒，這你不用擔(dān)心?！?/p>
“距離選秀之日只有半月，你想進宮首先要把身體養(yǎng)好，這是為父最擔(dān)心的，雖說想必皇上不介意好生養(yǎng)著你，但是既然進了皇宮你自然也不是想如此過一生的。”沛國公穩(wěn)定了心神，開始為云落認真思量。
“父親，這就是我想和您說的第二件事兒，女兒想改名?！彼蝗徽f。
沛國公愣怔的瞬間，云落已走到書架前。
纖指撫過冰裂紋花瓶，停在《摩訶般若經(jīng)》上：“靜嫻二字雖好，終究困于閨閣?！苯?jīng)書翻開處，赫然是朱筆勾勒的“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你要叫......”
“云落，坐看云起云落,靜看花開花謝?！边@是私心，她還是更喜歡自己的名字，也不希望忘掉自己。
沛國公怔怔望著逆光而立的女兒。
濕漉漉的日光在她月白襦裙上洇開淡金紋路，竟似九天神女披著霞帔。
他忽然想起十七年前那個雪夜，夫人難產(chǎn)一天一夜后，穩(wěn)婆抱出渾身青紫的女嬰時，所有人都說活不過滿月。
"好。"他啞著嗓子抓起案上白玉鎮(zhèn)紙，又重重放下，"明日就開宗祠改族譜。"
以后便是孟云落了，她正要謝恩，忽見父親從暗格里取出個玄鐵匣。
機括彈開的瞬間，滿室盈光——竟是整整一匣龍眼大的南海明珠，個個泛著淡紫光暈。
“這是你母親留下的嫁妝。”沛國公粗糙的指腹撫過珠光
“原本要等你出閣時……”他忽然合上匣子推過來，“你帶著吧?！?/p>
孟云落指尖發(fā)顫，還沒來得及說話。
沛國公又開口道：“這半月你就好生養(yǎng)病，為父就讓萬大夫住進府里，日日為你調(diào)養(yǎng)，也會找宮中的太醫(yī)為你診治，且看你身體恢復(fù)的如何吧，但是為父要把話說在前頭，如果你的身體在選秀前仍然如此，你說什么為父都不會同意你進宮的?！?/p>
“謝父親，您放心吧?！?/p>
孟靜嫻至死都不知道，沛國公府真正的底蘊不在前朝，而在這些世代相傳的珍寶里。
快到午時，萬大夫才提著藥箱匆匆趕來
孟云落倚在貴妃榻上，任由老大夫三指搭脈。
窗外飄來廚房熬藥的苦香，混著系統(tǒng)面板不斷跳動的提示：【當(dāng)歸劑量+5%，氣血恢復(fù)速度提升20%】
“奇哉！”萬大夫白眉緊皺，“小姐脈象竟比三日前強勁許多?！?/p>
他轉(zhuǎn)身寫藥方的手都在發(fā)抖，“再加三錢野山參......”
孟云落抿嘴輕笑。
寬袖下，她正把玩著系統(tǒng)出品的【速效補血丸】。
雖然只是系統(tǒng)中最低級的藥丸，對她卻大有裨益。
半透明的藥丸在掌心滾動，泛著只有她能看見的幽藍微光。
還好這沛國公府別的沒有，就是藥多，試過數(shù)十種配方，終于找到用普通藥材掩人耳目的法子。
而后的半個月，孟云落便開始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一心留在家中養(yǎng)病。
她表面接受著大夫的醫(yī)治，實際背地里用系統(tǒng)自我療愈，半月時間倒是康健的和常人看起來好像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