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車輪碾過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老舊的面包車發(fā)出瀕死的呻吟,
終于停在了一塊歪斜的木牌旁。木牌上,“塬上村”三個(gè)紅漆大字早已斑駁剝落,
像凝固的血淚。李明推開車門,
一股混合著潮濕泥土、腐爛秸稈和濃烈香燭紙錢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他喉頭發(fā)緊。
天空是鉛灰色的,低垂的云層壓得人喘不過氣。眼前的山村,
比他記憶中的童年影像更加破敗、沉寂。歪斜的土坯房像老人脫落的牙齒,
零星散布在貧瘠的山坳里。村口那棵虬枝盤結(jié)的老槐樹,張牙舞爪,投下巨大而陰郁的陰影。
沒有雞鳴犬吠,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偶爾被幾聲有氣無力的咳嗽打破。
幾個(gè)穿著灰撲撲棉襖的村民蹲在墻根下,渾濁的眼睛隨著他的移動(dòng)而轉(zhuǎn)動(dòng),眼神里沒有好奇,
只有一種麻木的警惕和深藏的懼意,像在看一個(gè)闖入墓地的生人。“明娃子?
是明娃子回來了?”一個(gè)佝僂的身影從村口的小賣部挪出來,是遠(yuǎn)房表叔公,
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笆骞崩蠲魃ぷ影l(fā)干,“我奶…怎么樣了?
”表叔公渾濁的眼睛飛快地瞟了眼村西頭,又迅速垂下,聲音壓得極低:“快…快去吧,
就等你回來…咽氣了?!彼菔莸氖肿プ±蠲鞯母觳?,力道大得驚人,“記住,
天黑透了就別出門!千萬別往西頭去!祠堂…老槐樹…邪性得很!”說完,
像被燙到一樣松開手,轉(zhuǎn)身縮回了昏暗的店鋪里。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奶奶病危的電報(bào)只有寥寥數(shù)字,但踏上這片土地,不祥的預(yù)感就像這無處不在的紙灰味,
黏膩地附著在皮膚上。他拖著行李箱,硬著頭皮往記憶中的老屋走去。腳下的土路泥濘不堪,
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種軟爛的腐肉上??諝庵?,紙錢燃燒后的灰燼打著旋兒飄落,
如同不散的陰魂。老屋比他想象的更破敗。低矮的院墻塌了一半,院門虛掩著。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劣質(zhì)香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腐朽氣息直沖鼻腔。堂屋里,
一口漆黑的薄皮棺材停放在兩條長凳上,前面點(diǎn)著一盞搖曳不定的長明燈,
昏黃的光線勉強(qiáng)照亮靈桌上奶奶的遺像——照片上的老人眼神空洞,
嘴角似乎掛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屋里坐著幾個(gè)本家的嬸子,看到他進(jìn)來,
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低聲嘟囔了幾句,眼神躲閃,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瀝青。
“奶…”李明走到棺材前,喉嚨哽住。奶奶就躺在里面,蓋著蒙臉布。他顫抖著手,
想最后撫摸一下老人冰冷的手,指尖卻在觸碰到棺材板的瞬間猛地縮回——那木頭,
冰冷得刺骨,像是剛從凍土里挖出來。守靈開始了。
時(shí)間在壓抑的寂靜和香燭的噼啪聲中緩慢爬行。嬸子們輪流打著盹,鼾聲斷斷續(xù)續(xù)。
李明坐在冰冷的條凳上,疲憊和悲傷交織,眼皮沉重。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嚓…嚓…嚓…”聲鉆入他的耳膜。
像是…指甲在木板上緩慢刮擦的聲音。聲音的來源,正是那口漆黑的棺材!
李明的睡意瞬間飛散,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死死盯著棺材,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
那聲音時(shí)斷時(shí)續(xù),仿佛里面有什么東西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想要出來。
“嬸…”他聲音發(fā)顫,想叫醒旁邊打盹的嬸子?!班牛俊眿鹱用悦院犻_眼。
“你…你聽見什么聲音沒?”嬸子側(cè)耳聽了聽,茫然地?fù)u頭:“啥聲?耗子吧?明娃子,
守靈累,別胡思亂想?!彼洁熘珠]上了眼,仿佛對那聲音毫無所覺。
李明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一定是太累了,幻聽。他深吸一口氣,
帶著濃重紙灰味的空氣嗆得他咳嗽起來。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靈桌,
他猛地頓住——奶奶生前最寶貝的那把黃楊木梳子,原本端端正正擺在遺像旁邊,此刻,
卻詭異地斜斜擱在桌角,梳齒朝外,像是被人匆忙間推過去,又像是…指向某個(gè)方向。
他下意識地順著梳齒的方向看去——那是村西頭,老槐樹和廢棄祠堂的方向。
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就在這時(shí),靈前那盞長明燈,毫無征兆地“噗”一聲,滅了。
不是被風(fēng)吹滅的,屋里一絲風(fēng)都沒有。緊接著,燈芯處,幽幽地、詭異地,
冒起一縷極其微弱的、慘綠色的火苗!綠光映照著奶奶的遺像,照片上老人的嘴角,
似乎在綠光中向上咧開,形成一個(gè)極其瘆人的微笑!“??!”李明再也忍不住,低呼出聲。
“咋了?”嬸子們被驚醒了?!盁簟瓱簟崩蠲髦钢蔷G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一個(gè)年長的嬸子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摸出火柴重新點(diǎn)燈,
嘴里念念叨叨:“莫怪莫怪…老太太走好…莫嚇唬小輩…”她劃了好幾根火柴,
才勉強(qiáng)將燈芯重新點(diǎn)燃,那詭異的綠火消失了,但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一絲冰冷的硫磺味。
后半夜,李明再也不敢合眼。他總覺得蒙臉布下,奶奶的眼睛是睜開的,
正透過白布冷冷地注視著他。而那若有若無的抓撓聲,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耳邊縈繞不去。
2、天剛蒙蒙亮,村長李茂山就來了。他五十多歲,身材壯實(shí),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中山裝,
臉上帶著一種程式化的沉痛,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像鷹隼,掃視著靈堂的每一個(gè)角落,
最后落在李明身上?!懊魍拮樱?jié)哀?!彼穆曇舻统劣辛?,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老太太辛苦一輩子,走得也算安詳。喪事要快辦,入土為安。
我已經(jīng)讓老張頭(紙人張)加緊扎童男女、車馬房子了,后天就下葬?!彼呓徊?,
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冷硬:“明娃子,你是城里讀過書的,有些事,
別瞎打聽。村西頭,尤其是祠堂和老槐樹那片,天黑后萬萬去不得!那不是你該去的地界!
辦完事,趕緊回城里去,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李茂山的話語像冰冷的鐵條,
將李明心頭的不安和疑惑死死壓住,卻又在縫隙里滋生出更多疑竇。
為什么所有人都對村西頭諱莫如深?
“那件事”、“活葬”、“煞氣”…這些昨晚無意中從守夜村民含糊的夢囈里捕捉到的詞,
像毒蟲一樣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奶奶臨終前的異常,
那把指向西頭的梳子…這一切都指向一個(gè)被刻意掩埋的恐怖真相。他不能就這么走!
白天是忙碌而壓抑的葬禮籌備。村民們在村長的指揮下機(jī)械地忙碌著,搭建靈棚,
準(zhǔn)備酒席食材,但他們的眼神始終躲閃著李明,仿佛他身上帶著某種不潔。
空氣中紙錢的灰燼似乎更濃了,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人的頭發(fā)上、肩膀上,拂也拂不盡。
李明抽空溜出了壓抑的老屋。他必須找人問問。他憑著模糊的記憶,
走向村尾一座孤零零的、更加破敗的土坯房。那是“紙人張”的家。還未走近,
一股濃烈的竹篾、漿糊和劣質(zhì)顏料混合的怪味就飄了過來。院門沒關(guān),
院子里堆滿了各種竹篾骨架和半成品的紙人紙馬,花花綠綠,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格外詭異。
一個(gè)佝僂如蝦米的干瘦老頭正坐在門檻上,背對著門口,手里靈巧地扎著一個(gè)紙人的骨架。
那就是紙人張。聽到腳步聲,他猛地回頭。那是一張?jiān)鯓拥哪槹?!溝壑縱橫,眼窩深陷,
渾濁的眼珠幾乎沒有眼白,直勾勾地盯著李明,像兩潭深不見底的黑水?!罢l?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風(fēng)箱。“張伯,是我,李老太的孫子,李明。
”李明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紙人張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
咧開沒剩幾顆牙的嘴,
發(fā)出“嗬嗬”的怪笑:“李家的小崽子…回來了…回來好…回來還債了…”他低下頭,
不再看李明,枯枝般的手指飛快地扎著骨架,
也跑不了…扎好了…扎像點(diǎn)…像點(diǎn)才認(rèn)得路…”李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正在扎的那個(gè)紙人。
骨架初成,但那頭顱的比例和輪廓…竟隱隱有幾分像他記憶中一個(gè)模糊的影子!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他想再問,紙人張卻像聾了一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反復(fù)念叨著“還債”和“扎像點(diǎn)”。線索斷了,但恐懼更深。
李明想起了另一個(gè)人——村東頭的問米婆,王婆婆。王婆婆的家更偏僻,也更陰森。
低矮的土屋窗戶糊著厚厚的黑紙,門縫里透出一股濃重的香燭和草藥混合的霉味。
李明敲了半天門,才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囃享车哪_步聲。門開了一條縫,
露出一張布滿老年斑、如同風(fēng)干橘皮的臉。王婆婆的眼睛很小,眼白渾濁發(fā)黃,
瞳孔卻異常漆黑,仿佛能吸走光線?!巴跗牌牛沂抢罾咸膶O子李明。
我想…我想問問我奶奶…”李明硬著頭皮說明來意。王婆婆的小眼睛在李明臉上轉(zhuǎn)了幾圈,
又警惕地看了看他身后空無一人的小路,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咕噥:“進(jìn)來吧…把門關(guān)上…”屋里光線極其昏暗,
只有神龕前點(diǎn)著兩盞小油燈,供奉著幾尊面目模糊的神像。空氣又悶又濁,
香燭的味道濃得化不開。神龕前的地上鋪著一個(gè)破舊的蒲團(tuán)。“跪著。
”王婆婆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她自己則走到神龕旁,從一個(gè)黑陶罐里抓出一把生米,
撒在一個(gè)缺了口的粗瓷碗里。然后點(diǎn)燃三炷細(xì)長的線香,煙氣筆直上升,凝而不散。
李明依言跪下,心臟在死寂中狂跳。王婆婆閉上眼睛,枯瘦的雙手懸在米碗上方,
開始用一種極其古怪、忽高忽低的調(diào)子吟唱起來,詞句含糊不清,像是某種失傳的咒語。
屋內(nèi)的溫度驟然下降,李明感覺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地面升起,包裹住他的雙腿。
油燈的火苗開始劇烈地?fù)u曳、跳動(dòng),拉長扭曲的影子在四壁瘋狂舞動(dòng)。
王婆婆的吟唱聲越來越急促,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突然,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整個(gè)人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癱軟下去,頭顱不自然地耷拉著。幾秒鐘后,她的身體猛地一挺,
頭顱以一種極其僵硬、非人的角度抬了起來!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平展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詭異的漠然。她的眼睛睜開了,眼白完全消失,
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純粹的黑!
一個(gè)完全不同于王婆婆蒼老嗓音的、尖細(xì)陰冷、仿佛來自九幽地底的聲音,
從她口中響起:“誰…喚…我…”李明頭皮瞬間炸開!這不是奶奶的聲音!
這聲音里充滿了怨毒和冰冷!“我…我奶奶…李周氏…”李明牙齒打顫,
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李…周…氏…”那尖細(xì)的聲音重復(fù)著,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她…不敢來…她…欠我的…你們…都欠我的…”就在這時(shí),
神龕前那兩盞油燈的火苗,“呼”地一下,變成了幽綠色!綠光瞬間充滿了整個(gè)小屋,
將一切都映照得如同鬼蜮!王婆婆那張被綠光照亮的臉,扭曲變形,
嘴角咧開一個(gè)夸張到極致的笑容,露出黑黃的牙齒。
“找…到…你…們…了…”尖細(xì)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王婆婆那雙漆黑的眼睛,
直勾勾地鎖定了李明!李明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凍僵了!
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嚨,強(qiáng)烈的窒息感讓他眼前發(fā)黑!他想跑,
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看到王婆婆(或者說占據(jù)她身體的東西)緩緩抬起枯瘦的手,
指向他,那指甲在綠光下泛著烏黑的光澤!“呃…”李明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千鈞一發(fā)之際,王婆婆身體猛地一震!
她臉上那詭異的漠然和笑容瞬間被極度的驚恐取代,
深黑的眼珠里似乎閃過一絲屬于她自己的掙扎。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凄厲的尖叫,
整個(gè)人向后栽倒,“砰”地撞在神龕上!粗瓷米碗摔在地上,生米混著香灰撒了一地。
那兩盞綠油燈也“噗”地一聲同時(shí)熄滅!屋里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濃得化不開的煙氣和刺骨的陰寒。李明連滾爬爬地沖出王婆婆的小屋,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里,他劇烈地咳嗽著,幾乎把肺都咳出來。
剛才那瀕死的窒息感和那雙漆黑的眼睛,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里。那不是奶奶!
那是什么東西?“你們欠我的”…“活葬”…村長和紙人張的警告…所有的碎片,
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瘋狂碰撞,指向一個(gè)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村西頭,祠堂!
3、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李明的心肺,
但一種更強(qiáng)烈的、近乎偏執(zhí)的念頭壓倒了恐懼——他必須知道真相!奶奶的死,自己的危險(xiǎn),
整個(gè)村子的詭異,都源于那個(gè)被埋葬的秘密!趁著天色將暗未暗,
最后一抹慘淡的夕陽余暉涂抹在荒涼的塬上村,李明避開偶爾路過的村民,
像一道影子般朝著村西頭潛去。越往西走,景象越是荒涼。房屋稀少,雜草叢生,
仿佛踏入了另一個(gè)被遺忘的世界??諝庵心枪杉埢椅兜?,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陳年的土腥和更深沉的、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
巨大的老槐樹如同一個(gè)盤踞的妖魔,投下巨大無比的陰影,將前方那座破敗的祠堂完全籠罩。
祠堂早已廢棄多年,朱漆大門早已斑駁脫落,露出里面朽爛的木色。門環(huán)銹跡斑斑。
兩扇門歪斜地虛掩著,露出里面深不見底的黑暗,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祠堂周圍的野草長得格外茂盛,足有半人高,在漸起的夜風(fēng)中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如同無數(shù)竊竊私語。李明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他深吸一口氣,
帶著濃重土腥味的空氣冰冷刺肺。他側(cè)身擠進(jìn)祠堂大門。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濃重的灰塵和霉味嗆得他幾乎窒息。他摸索著掏出手機(jī),打開手電筒。慘白的光柱刺破黑暗,
映照出飛舞的塵埃。祠堂內(nèi)部比外面看起來更大,也更破敗。屋頂塌陷了大半,
露出鉛灰色的天空。殘存的梁柱上掛著破敗的蛛網(wǎng)。正前方,
原本供奉祖宗牌位的神龕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個(gè)積滿厚厚灰塵的臺(tái)基。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風(fēng)聲都透不進(jìn)來。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在這片死域中被無限放大。
村長不讓來,紙人張說還債,王婆婆“請”來的東西說“欠我的”…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里。
李明強(qiáng)迫自己冷靜,手電光在布滿灰塵和瓦礫的地面上仔細(xì)搜尋。一定有線索!
奶奶的梳子指向這里!他在坍塌的瓦礫堆和瘋長的雜草間艱難搜尋。突然,
手電光掃過神龕后方一個(gè)不起眼的角落時(shí),他停住了。
那里的地面似乎有些不同——泥土的顏色更深,像是被翻動(dòng)過不久,
而且周圍的雜草明顯稀疏矮小。他蹲下身,用手機(jī)照亮,心臟驟然縮緊!在深色的泥土邊緣,
赫然有幾道深深的、凌亂的抓痕!那絕不是動(dòng)物能刨出來的痕跡,更像是…人絕望掙扎時(shí),
用指甲在堅(jiān)硬的地面上硬生生摳出來的!活葬…這兩個(gè)字像冰冷的毒蛇,
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他猛地想起棺材里那若有若無的抓撓聲!
一股巨大的悲憤和恐懼攫住了他。他發(fā)瘋似的開始用手刨挖那片深色的泥土!指甲很快翻裂,
泥土混著鮮血,但他渾然不覺。泥土下并不深,大概只挖下去不到半米,
他的手指就觸到了一個(gè)堅(jiān)硬冰冷的東西!不是石頭!他拼命扒開周圍的土,手電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