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屋門口,腦殼頭還在盤旋最后一道數(shù)學題的解法,哪曉得剛跨進門檻,
就遇到表哥陳陽。“喲,我們家的‘大學士’回來咯?今天又在學校頭摳腦殼算啥子天書嘛?
”我抬眼一看,陳陽正翹著二郎腿癱在沙發(fā)上,
手里捏著我今早匆忙間掉在沙發(fā)縫縫頭的草稿紙。那紙上全是我推導圓錐曲線的過程,
在他眼里估計跟鬼畫桃符莫得區(qū)別。舅媽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點面粉,
嘴巴一癟:“石昊你硬是,一天到晚神戳戳的,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有啥子用?你看你哥,
昨天才拿回來實習單位發(fā)的油和米,多實在?!蔽野褧赃呉环?,沒接話。接話?
咋個接?我說我算的是清北自主招生考試的模擬題?怕是要遭舅媽拿鍋鏟追起罵三條街。
我們這屋頭,話語權(quán)從來輪不到我。舅舅在旁邊“滋溜”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仿佛我跟陳陽的對話是背景音,跟屋外的蟬鳴沒啥區(qū)別。陳陽把草稿紙揉成一團,
精準地丟進垃圾桶:“我給你說嘛石昊,人要認清楚現(xiàn)實。你老漢兒老媽在廣東廠頭擰螺絲,
一年到頭掙不到幾個錢,你還想考啥子‘好大學’?我看你不如跟我去學個汽修,三年出師,
好歹餓不死。”他這話音剛落,舅媽就在廚房頭接腔:“就是!我早就給你說過,
讀那么多書爪子嘛,隔壁王二娃初中沒畢業(yè),現(xiàn)在跟到他老漢兒搞裝修,
一個月掙得比大學生還多!”我蹲下來假裝系鞋帶,其實是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眼睛頭的火。
搞裝修掙得多?王二娃上周抬鋼筋遭砸到腳,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躺著,這些他們咋個不說?
我腦殼頭突然閃過上周全市模擬考的成績單。我的名字排在紅榜頂頂上,
總分換算成往年的分數(shù)線,莫說清北,隨便挑。但這事兒我只能爛在肚子頭,
就像床板底下那摞用舊校服包起的清北歷年真題,
還有藏在字典夾層里的強基計劃報名回執(zhí)單?!耙惶斓酵戆逯?,哪個欠了你錢嗦?
”舅媽端著一盤炒花生出來,往茶幾上一蹾,“快去把你哥的臟衣服洗了,
一天到黑就曉得耍?!蔽摇班拧绷艘宦?,拎起陳陽堆在洗衣槽頭的臭襪子。那味道,
簡直比化學實驗室的氨氣還沖。我一邊搓衣服,一邊聽著客廳頭他們擺龍門陣。
陳陽在吹他昨天跟哪個老板吃了飯,舅媽在算這個月的菜錢,
舅舅偶爾插句“要得”、“巴適”。說起來也怪,我明明爸媽是親生的,
可自從他們?nèi)V東打工后,我就被扔在舅舅家。剛開始我還巴望他們回來,后來年復一年,
連電話都變成了每月固定的幾分鐘“吃了沒”、“穿暖點”,再后來,
就默認我該在舅舅家“懂事”、“省心”。懂事是啥子?懂事就是不準提要求,不準有想法,
不準跟“不切實際”的夢想沾邊。洗完衣服,我溜回自己那間巴掌大的小屋。說是小屋,
其實就是陽臺隔出來的,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像冰窖。我輕手輕腳挪開床板,
底下露出一摞摞卷子和書。最上面那本《清北物理系強基計劃指南》邊角都磨圓了,
我翻到夾著書簽的那頁,上面是我用不同顏色筆做的批注,花花綠綠得像幅抽象畫?!笆唬?/p>
搞快點出來吃飯!磨磨蹭蹭爪子嘛!”舅媽的聲音又跟炸雷一樣在門外響起。
我趕緊把書塞回去,蓋好床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出去的時候,
陳陽正把最后一塊回鍋肉夾到自己碗頭,看到我,還故意吧唧著嘴:“哎呀,搞忘給你留了,
你就多吃點素菜嘛,減肥。”我沒理他,默默扒拉著碗里的白米飯。素菜?一盤炒藤藤菜,
一盤拌黃瓜,還有一碗飄著幾片菜葉的寡湯。肉?除了陳陽碗里那塊,我半天沒看到第二坨。
舅媽夾了一筷子藤藤菜給我:“多吃點素的好,清熱解毒。你看你哥,
多吃點肉才有力氣干活?!蔽摇芭丁绷艘宦?,埋頭苦吃。
心里頭卻在盤算:明天凌晨五點得起來背英語單詞,早上的饅頭錢省下來,
周末就能去舊書市場買本最新的競賽書。至于強基計劃的材料,上周已經(jīng)偷偷寄出去了,
地址寫的是班主任的辦公室,希望別被哪個長舌婦看到。吃到一半,
陳陽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對了,我說個事。今天我碰到我們以前那個班主任了,
他問起石昊,我就說石昊成績也就那樣,估計也就考個三本差不多了?!彼f完,
斜著眼睛看我。舅媽放下筷子,嘆了口氣:“我就說嘛,我早就給石昊說過,莫要眼高手低。
三本也不錯了,出來找個工作,早點幫襯家里頭。你看你爸媽,
在外面多不容易……”又來了。這套說辭,從我上高中起就沒停過。我放下筷子,
小聲說:“我……我覺得我能考好?!薄澳隳芸己??”陳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笑得前仰后合,“石昊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就你那腦殼,還能考好?我看你是白日做夢哦!
”舅媽也跟著搖頭:“哎呀,不說了不說了,吃飯吃飯。石昊你記住舅媽說的話,現(xiàn)實點,
莫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蔽覜]再說話,重新拿起筷子。但這盤藤藤菜,
突然就變得格外寡淡,咽下去像吞草一樣。我看著陳陽得意的臉,看著舅媽無奈的表情,
看著舅舅依舊慢條斯理喝茶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屋頭的空氣都跟凝固了一樣,
壓得我喘不過氣。晚上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縫照進來,
在床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
我悄悄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那是我用撿了半年礦泉水瓶換來的二手貨,屏幕都有點失靈。
我點開瀏覽器,輸入“清北大學2025年強基計劃初審結(jié)果”,手指有點發(fā)抖。
還沒出結(jié)果。我把手機藏回枕頭底下,翻了個身,面朝墻壁。墻壁上有塊水漬,
形狀像極了地圖上的北京。我盯著那塊水漬,
腦子里又開始過電影一樣回想今天做的那道數(shù)學壓軸題。解法沒錯,步驟也完整。
就跟我偷偷努力的這三年一樣,每一步都走得扎實,哪怕沒人看見。陳陽說我白日做夢?
舅媽說我不切實際?哼。我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他們不曉得,
我每天早上五點起來背單詞的時候,他們還在打鼾;他們不曉得,
我中午啃著干饅頭刷題的時候,他們在吹空調(diào)睡午覺;他們更不曉得,
那張被陳陽揉進垃圾桶的草稿紙,上面解的是去年清北強基計劃的原題?!肮贤拮有?/p>
”我在心里默念了,帶著點自嘲,也帶著點不服氣,“等通知書下來那一天,看你們咋個說。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卻清晰地浮現(xiàn)出清北招生網(wǎng)上那張校門的照片。紅墻碧瓦,莊嚴肅穆。
我偷偷在心里比劃了一下,嗯,等我考上了,一定要在那門口拍張照,寄給我爸媽,
也讓這屋頭的人看看。我石昊,不是只能洗臭襪子、吃藤藤菜的瓜娃子,
我也能走到那片更廣闊的天地頭去。想到這兒,我翻了個身,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嘴角忍不住上揚。管他明天舅媽咋個嘮叨,管他陳陽咋個嘲諷,先睡個好覺,明天一早,
還得起來背單詞呢。1我揣著半塊冷饅頭往教室走的時候,后頸窩突然遭人拍了一巴掌。
回頭一看,是我們班老班,李眼鏡。他那副啤酒瓶底厚的眼鏡片后頭,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喘得氣都不勻:“石昊!跟我到辦公室一趟!搞快點!”我心里“咯噔”一下,
饅頭差點掉地上。咋個回事?莫不是我偷偷在數(shù)學課上看《時間簡史》遭他逮到了?
還是上周模擬考雖然拿了第一,但答題卡填錯了位置?我跟在老班屁股后頭,
心頭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咚”跳得兇。辦公室那扇門在我眼里,
此刻跟閻王殿的大門沒啥區(qū)別。“哐當”一聲,老班推開辦公室的門,
往桌上一拍——那上頭躺著個牛皮紙信封,信封右上角印著燙金的校徽,
還有幾個楷體字:“XX大學招生辦公室”。我眼睛頭的光“蹭”一下就亮了,
跟看到紅燒肉的餓狼似的。這信封的樣式,跟我在清北招生網(wǎng)上看到的通知書預覽圖,
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這是……”我舌頭都有點打不轉(zhuǎn),
手指尖兒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老班把信封往我面前一推,眼鏡片反光:“你個人看!
我剛從傳達室拿回來,差點以為送錯了!你龜兒子可以哦,這么大的事瞞得滴水不漏,
連我這個班主任都不曉得!”我手抖兮兮地拆開信封,里頭掉出來兩張紙。
第一張是燙金的通知書,
正中間幾個大字:“恭喜你通過XX大學2025年強基計劃初審”。
第二張是面試筆試的時間地點——下周末,北京。“我的個老天爺!”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感覺跟踩在棉花糖上一樣,飄乎乎的。這不是做夢嘛!
我偷偷摸摸準備了大半年,床板底下的書都翻爛了三本,現(xiàn)在居然真的過了初審?
老班在旁邊搓著手,比我還激動:“哎呀!硬是沒看錯你娃!清北?。?/p>
我們學校多少年沒出過清北的學生了!你曉得不曉得,剛才我拆信封的時候,手都在抖!
”他突然壓低聲音,“老實交代,你啥時候報的名?材料哪來的?”我嘿嘿笑了兩聲,
摸了摸后腦勺:“就……就上個月嘛,偷偷用學校電腦報的名。
材料是我把平時的競賽獲獎證書、模擬考成績單啥的復印了,悄悄寄起走的。怕搞不成器,
就沒敢說……”“你娃還多有心眼!”老班點了點我的腦殼,“現(xiàn)在不是搞成器了嘛!好事!
天大的好事!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眉頭皺了起來,“下周末就面試筆試,在北京。
你咋個跟屋頭說?路費住宿費哪來的?”這問題像一盆冷水,瞬間把我澆得半醒。對哦,
我光顧著高興了,咋個忘了這些現(xiàn)實問題。回屋頭說我要去北京考清北?
怕是要被舅媽拿掃帚追起打。陳陽不把牙笑掉才怪。我撓了撓頭,一臉愁容:“老班,
我……”“莫慌!”老班一拍桌子,“錢的事,學校先給你墊!就當是預支的獎學金,
回頭你考上了,從獎學金里扣;就算……就算沒考上,也當學校支持你娃追夢了!
”他頓了頓,
“至于屋頭嘛……你就說學校推薦你去北京參加一個‘全國中學生學術(shù)交流夏令營’,
必須去,對高考加分有用!你舅媽他們一心想讓你早點工作,聽到‘高考加分’,
說不定就同意了。”姜還是老的辣!我頓時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對著老班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老班你這腦殼,不去當軍師可惜了!”“少來這套!
”老班瞪了我一眼,“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跟你舅媽他們說。記住,嘴巴緊點,
這事沒板上釘釘之前,莫要到處咋咋呼呼的!”從辦公室出來,我感覺走路都在飄。
路過操場的時候,有同學跟我打招呼:“石昊,搞啥子嘛,看你走路都打偏偏?”我咧開嘴,
露出一嘴白牙:“沒……沒啥子,就是覺得今天天氣巴適得板!”天上明明飄著幾朵烏云,
但我看啥都覺得順眼。連平時嫌臭的垃圾桶,此刻聞起都好像沒那么刺鼻了?;氐郊?,
我揣著信封在口袋里捂了半天,手心都捏出了汗。咋個開口呢?我琢磨了半天,
決定先試探一下。吃晚飯的時候,我故意把筷子弄得叮當響。舅媽斜了我一眼:“爪子嘛?
跟貓抓心似的,吃個飯都不安生?!蔽仪辶饲迳ぷ?,
裝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哦……舅媽,跟你說個事嘛。
我們學?!拧扑]我去北京參加個夏令營?!薄吧蹲酉牧顮I?
”陳陽嘴里塞滿了回鍋肉,含糊不清地問,“北京?去那么遠爪子嘛?浪費錢。
”“就是那個……全國中學生學術(shù)交流夏令營!”我努力回憶老班教我的說辭,
“說是去了對高考有好處,可能……可能還能加分?!蔽姨匾獍选凹臃帧眱蓚€字說得重了點。
舅媽的筷子停了一下,眼睛亮了亮:“高考加分?加多少?”“這個……我也不曉得,
老師說去了才曉得?!蔽倚睦锎蚬模侣娥W,“但是老師說了,這個機會很難得,
我們學校就推薦了我一個人去?!薄熬湍??”陳陽差點把飯噴出來,
“石昊你莫不是又在扯謊哦?我們學校咋個可能推薦你?怕不是騙我們的哦!
”“哪個騙你了嘛!”我梗著脖子,“老師都給我打電話了,喊我必須去,
不然要影響學校榮譽?!蔽野牙习喟岢鰜懋敁跫啤>藡尫畔驴曜?,
開始盤算:“高考加分……要是真能加個幾分,說不定還能多考個好點的??啤Hゾ腿グ?,
反正……”她看了陳陽一眼,“反正你哥最近也沒啥事,就讓他陪你去?”“啥子?!
”我和陳陽同時叫了起來。讓他陪我去?那我還考個鏟鏟!
他不把我坑到護城河里頭就算好的了!“哎呀,你看你急啥子嘛!”舅媽白了我一眼,
“我就是說說。去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娃我咋個放心嘛。”“放心得很!
”我趕緊接話,“老師說了,學校會組織一起去,還有帶隊老師。不用麻煩我哥了,
他上班要緊。”陳陽在旁邊撇著嘴:“哪個要陪你去哦,北京那么熱,我才懶得跑。莫擔心,
他這么大個人了,丟不了。再說了,說不定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浪費車費。
”我心里暗罵:你才白跑一趟,你全家都白跑一趟!
但臉上還是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就是就是,我會照顧好個人的。”舅媽猶豫了半天,
最后還是點了頭:“要得嘛,既然是老師喊去的,就去嘛。但是錢你個人想辦法,
我們家可沒多余的錢給你去北京耍?!薄皶缘脮缘?!”我趕緊應(yīng)下來,
“老師說學校會補貼一部分,剩下的我自己想辦法?!逼鋵嵨視缘茫?/p>
老班說的“墊付”就是學校出錢,但這話可不能跟舅媽說,
不然她指不定又要生出啥子幺蛾子。吃完飯,我躲回自己的小房間,關(guān)上門,
才敢把那封通知書拿出來,又摸又看。那燙金的字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我偷偷拿出藏在字典里的銀行卡——那是我攢了三年的零花錢,加上撿礦泉水瓶賣的錢,
總共一千多塊。加上老班說的學校墊付,去北京的路費住宿費應(yīng)該夠了。我躺在床上,
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北京的樣子:天安門、故宮、還有……清北的校門。
我想象著自己在未名湖畔看書,在清北園里騎自行車,
想象著陳陽和舅媽看到我錄取通知書時驚掉下巴的樣子,越想越興奮,忍不住笑出了聲。
“瓜娃子,笑啥子嘛!”隔壁陳陽的聲音傳來,“是不是又在做啥子白日夢哦!
”我趕緊捂住嘴巴,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里。白日夢?這哈可不是白日夢了!
這是命運給我遞過來的敲門磚,我得卯足了勁,把門給它撞開!第二天一早,
我揣著老班給的證明材料,還有我那皺巴巴的銀行卡,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火車站。
買火車票的時候,售票員問我:“小伙子,去北京啊?旅游嗦?”我挺了挺胸膛,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不,去考試?!薄芭?,高考???加油哦!”“不是高考,
”我頓了頓,嘴角忍不住上揚,“是考清北。”售票員愣了一下,
隨即笑了:“小伙子有志氣!祝你成功哈!”坐上綠皮火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點點后退,
我心里既有緊張,也有興奮?;疖嚒斑旬斶旬敗钡仨懼袷窃跒槲壹佑痛驓?。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準考證,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顆種子,在我心里生根發(fā)芽。北京,
我來了!清北,我來了!2綠皮火車“哐當哐當”晃了一整晚,我腦殼抵著車窗看外頭,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北京的高樓大廈就跟雨后春筍似的冒出來了。那樓真高啊,
仰起腦殼看都望不到頂,跟我在電視頭看到的完全不一樣。旁邊一個大爺看我盯得目瞪口呆,
笑瞇了眼:“小伙子頭回來北京哇?”我趕緊收回目光,
抹了把嘴角不存在的哈喇子:“嗯吶,大爺,頭一遭?!薄昂煤每纯矗@就是首都!
”大爺指了指窗外,“前頭就是天安門了!”我脖子伸得跟長頸鹿似的,距離有點遠,
果然看到一堵紅墻,中間掛著毛主席畫像,金光閃閃的。
雖說心里頭緊張得跟揣了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但看到這景象,
還是忍不住激動得搓手手。這可是北京?。∈俏彝低祲袅藷o數(shù)回的地方!下了火車,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比我們老家的三伏天還熱。我跟著人流走出北京站,抬頭一看。好家伙!
那廣場大得能裝下我們整個鎮(zhèn)子!正找不著北的時候,
看到一個舉著“XX大學強基計劃接待處”牌子的師兄,趕緊撲了過去:“師兄!
我是來參加考試的!”師兄是個戴眼鏡的斯文小伙,看了我的準考證,
笑瞇瞇地說:“歡迎歡迎!跟我來,校車在那邊?!弊闲\嚕粗嚧巴怙w速倒退的街景,
我心里頭那點緊張慢慢變成了好奇。北京的馬路真寬啊,車多得跟螞蟻似的,
還有好多穿著時髦的人,跟我身上這件洗得發(fā)白的T恤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下意識地把書包往懷里摟了摟,里頭裝著我唯一的兩件換洗衣裳,
還有那本翻爛了的復習資料。到了學校門口,我簡直看傻了眼。那校門古色古香的,
紅墻綠瓦,門口還有倆大石獅子,氣派得不行。師兄說:“到了,這就是校門,進去吧。
考試地點在逸夫樓,路上有指示牌,找不到就問人?!蔽尹c點頭,深吸了一口氣,
像個即將上戰(zhàn)場的士兵一樣,走進了這所夢寐以求的學府。校園里頭綠樹成蔭,
到處都是抱著書本匆匆走過的學生,還有推著自行車的教授,
空氣中都飄著一股墨水和書本的味道。我一邊走一邊看,差點撞在一棵大樹上。
好不容易找到逸夫樓,考場外頭已經(jīng)站滿了人。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考生,
個個都穿得光鮮亮麗,有的在跟家長低聲交談,有的拿著平板電腦在復習。再看看我自己,
T恤牛仔褲,腳上一雙洗得發(fā)白的運動鞋,頓時覺得有點自慚形穢。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管他呢,
考場上見真章,又不是比誰穿得好!筆試安排在上午。走進考場,我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桌子是實木的,椅子坐著還挺舒服,黑板上用粉筆寫著“嚴肅考紀,誠信應(yīng)考”。
監(jiān)考老師發(fā)卷子的時候,我手心里全是汗。拿到卷子一看,
這題果然跟平時做的模擬題不一樣,刁鉆得很!有一道物理題,題干長得跟小說似的,
看得我腦殼直疼。但我沉住氣,告訴自己莫慌。先把會做的題做完,再慢慢啃難題。
我拿起筆,唰唰唰地寫了起來。教室里只聽得見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叫。也不曉得過了多久,
監(jiān)考老師喊了一聲:“還有十五分鐘交卷!”我才驚覺時間過得飛快,
趕緊檢查了一下答題卡,把最后一道數(shù)學題的步驟補全。筆試結(jié)束,我走出考場,
感覺腦殼都要炸了。有幾個考生在旁邊討論題目,我湊過去聽了兩句,
發(fā)現(xiàn)自己好多思路跟他們不一樣,心里頓時涼了半截。不會吧?難道我準備了這么久,
還是搞不定?正郁悶?zāi)兀亲印肮緡9緡!苯辛似饋?。從早上到現(xiàn)在,
我就只在火車上啃了個干面包。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錢包,里頭只剩下幾十塊錢了。
學校食堂在哪里呢?我正四處張望,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老班!“老班?!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咋個跑到北京來了?”老班抹了把汗,
喘著氣說:“我不放心你娃,跟學校請了假,坐最早的動車過來的!咋樣?筆試考得如何?
”我苦著臉說:“不曉得嘛,題有點難,好多都跟平時做的不一樣?!薄澳拍牛?/p>
”老班拍了拍我的肩膀,“難大家都難,你娃底子好,肯定沒問題!走,我?guī)闳コ燥垼?/p>
餓死了吧?”老班帶我去了學校的一個食堂,好家伙,那食堂比我們鎮(zhèn)上的菜市場還大!
各種吃的琳瑯滿目,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老班點了好幾個菜:紅燒肉、魚香肉絲、麻婆豆腐,
還有一大碗米飯?!翱斐钥斐裕燥柫瞬庞芯駪?yīng)付下午的面試!”我看著滿桌子的菜,
喉嚨都在打滾。多久沒吃過這么好的菜了?我拿起筷子,風卷殘云般吃了起來。
老班在旁邊看著我笑:“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你娃是不是沒咋個吃飽過?
”我嘴里塞滿了紅燒肉,含糊不清地說:“在屋頭……舅媽舍不得買肉……”老班嘆了口氣,
沒說話,又給我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吃完飯,老班帶我在校園里逛了逛,
給我講了些面試的注意事項:“面試的時候莫緊張,想到啥子就說啥子,要自信!
就算遇到不會的問題,也不要慌,跟考官說清楚你的思路就行。
”下午的面試在一個小會議室里。我進去的時候,里面坐著三個考官,都穿著正裝,
表情嚴肅。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主考官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他看了看我的資料,
笑了笑:“石昊同學,別緊張,我們就是隨便聊聊?!苯酉聛淼膯栴}五花八門,
有關(guān)于我為什么選擇這個專業(yè)的,有問我對某個科學前沿問題的看法的,
還有讓我現(xiàn)場解決一個邏輯謎題的。剛開始我還有點緊張,說話都有點結(jié)巴,但聊著聊著,
就慢慢放松下來了。我把自己對專業(yè)的熱愛,對科學的理解,還有平時思考的一些問題,
都跟考官們說了。老爺爺聽得直點頭,另外兩個考官也時不時在本子上記著什么。面試結(jié)束,
我走出會議室,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老班在門口等著我,看我臉色不錯,趕緊問:“咋樣?
”“感覺……還可以吧。”我撓了撓頭,“考官問的問題好多我都想過,
就是不曉得回答得好不好?!薄皼]事沒事!”老班拍了拍我的背,“你娃表現(xiàn)得肯定巴適!
走,我送你去火車站,你還得趕晚上的火車回去呢?!痹瓉砝习噙B返程的票都給我買好了。
坐在回火車站的公交車上,我看著窗外的北京夜景,心里感慨萬千。這短短一天,
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我來了北京,進了清北的校園,還參加了夢寐以求的考試。
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都已經(jīng)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到了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