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長公主故意打翻香爐燙傷我的手腕。>攝政王當(dāng)場捏碎了手中玉扳指。>“殿下息怒!
”滿殿跪倒一片。>他卻徑直走來,用冰水浸濕的帕子輕敷我傷處。>“疼嗎?
”指尖在發(fā)抖。>三日后長公主被送去和親塞外。>深夜他翻窗闖入我閨房,
撕開我包扎的白絹。>“為什么不說疼?”>燭火搖曳中他眼底猩紅:“楚明昭,
你永遠不知道——”>“我見不得你皺眉的樣子?!?--滾燙的香灰,
像一群帶著惡意的猩紅火蟻,猝不及防地撲上我的手腕?!鞍パ?!”長公主蕭玉寧那聲驚呼,
尾音拖得又高又長,刻意得能穿透整座繁花殿的琉璃瓦頂。
她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失手”打翻了那只鎏金狻猊香爐,動作帶著一種精心排演過的夸張。
灼痛感瞬間刺穿皮膚,沿著血脈兇猛地往上竄,我本能地倒抽一口冷氣,手腕猛地往回一縮,
指尖死死掐進了掌心,才把那聲悶哼死死壓回喉嚨深處。周遭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貴女們壓低的笑語,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掐斷??諝饽塘?,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銀。
無數(shù)道目光,帶著驚疑、探究、幸災(zāi)樂禍,黏膩地纏繞在我和長公主之間,最后又齊刷刷地,
帶著無法掩飾的敬畏與恐懼,投向大殿最上首那張蟠龍雕花的紫檀御座。御座旁,
攝政王蕭絕端坐如山。他剛剛端起一只白玉酒樽,指節(jié)修長而穩(wěn)定。
可就在香灰潑灑、長公主驚呼響起的剎那,那根托著杯底的大拇指,
猛地往下一扣——“喀嚓!”一聲極輕微、卻又清晰得足以撕裂整個大殿死寂的脆響。
那只價值連城的羊脂玉扳指,在他指間,瞬間化為齏粉。雪白的粉末,
混著幾絲刺目的鮮紅血珠,無聲地灑落在他玄色繡金蟒的袍袖上,
像落在墨色錦緞上的幾點殘雪,又像驟然綻開的、帶著血腥氣的詭異之花。“殿下息怒!
”“殿下息怒??!”滿殿衣冠楚楚的貴人,從丞相、尚書到勛戚宗親,
連同那些伺候的宮娥太監(jiān),如同被狂風(fēng)吹倒的麥浪,嘩啦啦跪倒一片。
額頭重重叩在冰涼堅硬的金磚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咚”聲,匯成一片令人心驚的哀求之海。
連高高在上的皇帝,我的小表弟,那張稚嫩的臉也瞬間失了血色,
小小的身子在寬大的龍椅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求助般地望向身邊那道玄色的身影。
唯有長公主蕭玉寧還站著。她臉上的得意和刻薄,如同被凍住的冰面,寸寸龜裂,
只剩下一種近乎空白的茫然和無法置信的驚懼。她直勾勾地看著蕭絕指間滲出的血,
又看看自己那只“闖禍”的手,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玄色的身影動了。蕭絕甚至沒有看一眼指間淋漓的血跡。他推開御案,
動作并不快,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沉穩(wěn)。玄色蟒袍的下擺拂過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
沒有絲毫聲響。他就那樣一步步走下丹陛,穿過匍匐在地的人群,
像一柄出鞘的、浸透了寒夜露水的古劍,無聲地切開凝固的空氣,徑直向我走來。每一步,
都像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其中。
那股熟悉的、清冽如雪后松針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藥草苦澀的氣息,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
瞬間將我包圍,霸道地驅(qū)散了空氣中殘留的、那令人作嘔的暖膩甜香。我垂著眼,
只能看到他玄色錦靴上猙獰的蟒首,還有袍角沾染的幾點玉屑和血痕。
一只骨節(jié)分明、沾著血和玉粉的手伸了過來,沒有碰我,
只是穩(wěn)穩(wěn)地端起了我面前桌案上那碗盛著冰鎮(zhèn)梅子羹的琉璃碗。
碗壁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他沾血的手指蜿蜒流下。然后,另一只手,撕下他里衣雪白的一角內(nèi)襯。
那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他將那方白絹浸入冰冷的羹湯中,攪動,
揉搓,再提起時,白絹吸飽了冰水,沉甸甸的,還在往下滴著寒涼的水珠。他沒有絲毫猶豫,
也沒有征詢?nèi)魏稳说囊庖?,包括我這個傷者。那只帶著薄繭、沾著血玉碎屑的手,
就這樣精準(zhǔn)地、不容抗拒地扣住了我燙傷的手腕下方。他的掌心滾燙,像烙鐵,
與他手中浸透了冰水的絹帕形成詭異的反差。
那股灼燙的痛楚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和掌控激得更尖銳了,我牙關(guān)一緊,
幾乎要忍不住戰(zhàn)栗。他卻穩(wěn)穩(wěn)地、以一種近乎禁錮的力度固定著我的小臂,另一只手,
將那塊冰得刺骨的白絹,嚴(yán)絲合縫地覆蓋上我手腕那片猙獰的紅痕。
“嘶……”徹骨的寒意混著劇痛猛地鉆入骨髓,我終究沒能忍住,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疤蹎??”頭頂傳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粗糙的砂石相互摩擦,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冰棱般的寒意,卻又奇異地壓抑著一股即將噴發(fā)的熔巖。
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的傷處,那眼神,仿佛要將那片皮膚連同底下的血肉都生生剜去。
我微微抬起頭。視線越過他染血的指尖,掠過他緊抿的、線條冷硬如刀削的薄唇,
最終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里。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冰冷疏離,
也沒有朝堂上翻云覆雨的算計,此刻翻涌的,是一種近乎暴戾的猩紅暗芒,
如同被激怒的猛獸,死死盯著獵物流血的傷口。更讓我心頭劇震的,
是他捏著那方冰冷絹帕、覆在我傷處的手指。它們在抖。極其細微,卻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仿佛那灼傷的不是我的皮肉,而是他緊握的權(quán)柄,是他那顆被世人認(rèn)為早已淬煉成鐵石的心。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說什么?說疼?在這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
在這樣一只顫抖的手的觸碰下,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安弧甭曇艏毴粑抿?,
連自己都聽不真切。我垂下眼簾,避開那幾乎要將我灼穿的目光,只覺被他扣住的手腕處,
那滾燙的觸感和冰帕帶來的刺骨寒意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的理智也撕裂。他沒有再追問。
只是用那方冰帕,極輕、極緩地,一遍遍按壓著那片紅腫的肌膚。動作笨拙得近乎小心翼翼,
與他平素殺伐決斷的形象格格不入。那微不可察的顫抖,始終未曾停歇。時間在死寂中流淌,
每一息都漫長得令人窒息。繁花殿內(nèi)落針可聞,只有冰水偶爾滴落在金磚上的輕響。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已有一生。
他終于移開了那塊早已被他體溫焐得不那么冰涼的絹帕。手腕上那陣刺骨的寒意驟然消失,
但被灼傷的皮膚依舊火辣辣地痛著,留下鮮明的紅痕和幾處微小的水泡。
他松開了禁錮我的手。手腕上殘留著他指腹的力度,帶著薄繭的粗糙感,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潮意,不知是冰水,還是他指間滲出的血。他直起身,
玄色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更深的陰影。他沒有再看我,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緩緩掃向僵立在不遠處的長公主蕭玉寧?!盎式?,”他的聲音恢復(fù)了平素的冰冷,毫無波瀾,
卻比方才的暴怒更令人膽寒,“這繁花殿的規(guī)矩,你怕是醉得忘了?!笔捰駥幟偷匾活?,
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翕動著,
像是離水的魚:“阿絕……我、我不是……”“來人?!笔捊^打斷她,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一個角落,“長公主醉酒失儀,沖撞宮宴。送回長秋宮,閉門思過。
無本王手諭,任何人不得探視?!薄笆?!”殿外立刻涌入兩名身著玄甲、面無表情的親衛(wèi),
動作迅捷如鷹隼,一左一右“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長公主。那姿態(tài),與其說是攙扶,
不如說是押解。蕭玉寧似乎還想掙扎,抬眼對上蕭絕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眼眸,
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滿眼的驚惶和怨毒。蕭絕不再看她,仿佛拂去一粒塵埃。
他轉(zhuǎn)過身,玄色蟒袍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就在他邁步欲離去的瞬間,我下意識地微微側(cè)身。
那寬大的、繡著金線蟒紋的袍袖邊緣,似乎極其短暫地、若有若無地,
擦過了我垂落在身側(cè)的、未受傷的那只手的手背。像一片冰冷的羽毛拂過。
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他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大步流星地穿過依舊跪伏在地的人群,
重新踏上丹陛,坐回御座之旁。整個過程,沒有再向我的方向投來一瞥?!袄^續(xù)。
”他端起宮人新奉上的白玉酒樽,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變故從未發(fā)生。
絲竹之聲,小心翼翼地、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重新嗚咽起來。
舞姬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挪動著腳步。跪著的人,如蒙大赦般,帶著滿額的冷汗,
顫巍巍地起身歸座。只是那刻意壓低的談笑,那偷瞄過來的眼神,都變得無比謹(jǐn)慎,
帶著探究和無法言說的敬畏,在我和那高踞上首的玄色身影之間,無聲地來回穿梭。空氣里,
那絲若有若無的、帶著血腥氣的清冽松香,似乎比滿殿的暖香更為霸道地縈繞不去,
纏繞在我受傷的手腕上,也纏繞在心頭。那被他袍袖拂過的指尖,竟也隱隱發(fā)起燙來。
手腕上的傷,白日里由宮中女醫(yī)仔細敷了御制的清涼藥膏,又用柔軟的白絹層層包裹妥當(dāng)。
那藥膏確有奇效,火辣的刺痛感被壓制下去,只余下陣陣悶鈍的脹痛,
如同皮肉之下埋著一塊燒紅的炭,不肯徹底熄滅。夜已深沉,相府內(nèi)一片寂靜。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連一絲風(fēng)也沒有。我遣退了守夜的侍女,
只留一盞小小的羊角燈在床頭矮幾上,昏黃的光暈在帳幔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
白日宮宴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蕭絕眼中翻涌的猩紅,指間滴落的鮮血,
還有那冰冷絹帕覆上肌膚的觸感,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反復(fù)流轉(zhuǎn)。心緒紛亂如麻,毫無睡意。
我倚在床頭,無意識地用指尖輕輕碰觸著包扎好的傷處,隔著細軟的絹布,
那悶脹的痛感依舊清晰。目光落在自己這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上,
白日里被他緊扣住時的灼燙和微顫,似乎還殘留其上。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
窗欞處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嗒”。像是一粒微小的石子敲在窗紙上。
我的身體瞬間繃緊,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要撞出胸腔。不是風(fēng)!這深宅大院,戒備森嚴(yán),
誰敢……念頭未落,那扇緊閉的雕花木窗,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推動,
悄無聲息地向內(nèi)滑開了一道縫隙!冰冷的夜風(fēng)裹挾著庭院里草木的氣息,
猛地灌入溫暖的室內(nèi),吹得那盞羊角燈的火苗劇烈跳動起來,
在墻壁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巨大黑影。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暗夜中凝聚的濃墨,
又似一只矯健的夜梟,毫無征兆地從那狹窄的縫隙中滑了進來。落地時輕若鴻毛,
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高大的身形幾乎瞬間就填滿了窗前的空間,
帶著一身凜冽的、屬于深夜露水的寒氣,
還有那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清冽松香與藥草苦澀的氣息。是蕭絕!他竟真的來了!
在這深更半夜,以這種……方式!我猛地坐直身體,后背緊緊抵住冰涼的床柱,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呼。
白日里那個高踞丹陛、掌控生殺、連皇帝都要仰其鼻息的攝政王,
此刻卻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玄色勁裝,站在我昏暗的閨房之中,
如同一個……不請自來的夜行客?;椟S的燈光只照亮他輪廓分明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他上半張臉隱在濃重的陰影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卻像兩點寒星,穿透黑暗,
精準(zhǔn)地、牢牢地鎖在我身上。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沉甸甸地壓過來,
帶著一種我從未在他身上感受過的、近乎偏執(zhí)的壓迫感。他一步步走近床榻。腳步無聲,
卻帶著踏碎一切阻礙的決絕。那股迫人的氣勢,
比在繁花殿上捏碎玉扳指時更加沉凝、更加危險。窗外的夜色仿佛都被他吸附過來,
沉甸甸地壓在這小小的空間里。他停在了床榻邊,離我不過兩步之遙。
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那唯一的光源,將我徹底籠罩在他冰冷的陰影之下。
我甚至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沾染的夜露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淡薄的血腥味。
不是白日里他指間的血,更像是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搏殺,
從他人身上帶來的、尚未散盡的鐵銹味。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腕藏到身后,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縮。這個微小的動作,
卻像投入滾油的火星,徹底點燃了他眼中壓抑的某種東西。蕭絕猛地俯身!
一只帶著夜露涼意的大手,快如閃電,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力量,
精準(zhǔn)地攫住了我藏在身后的手腕!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憐惜,五指如同鐵鉗,
強硬地將我的手臂從身后拽出,暴露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澳阕鍪裁?!
”我終于失聲低喊出來,聲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驚怒。掙扎完全是徒勞,
他的力量大得驚人,那只被包扎好的手腕在他掌中脆弱得如同易折的蘆葦。
他根本不理會我的掙扎和質(zhì)問。另一只手毫不猶豫地伸出,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
直接探向我手腕上那層層纏繞的、雪白的絹布!
“嗤啦——”布帛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那精心包裹的、柔軟的細絹,
在他指下脆弱得如同薄紙,被他用指力生生撕開、扯斷!破碎的白絹如同殘敗的蝶翼,
紛紛揚揚地散落在錦被上,露出底下那片被燙傷的皮膚。白日里敷上的藥膏被粗暴地抹開,
糊在傷處邊緣。那片肌膚依舊紅腫得厲害,幾處細小的水泡被扯破的絹布蹭到,
滲出透明的組織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出一種脆弱而刺目的猙獰。他死死地盯著那片傷處。
昏黃的燈光終于照亮了他整張臉。那是一種怎樣的神情??!
白日里在宮宴上尚能窺見一絲壓抑的暴怒,此刻已蕩然無存。那張俊美卻冷硬如石刻的臉上,
只剩下一種近乎凝固的森寒。薄唇抿成一條毫無弧度的直線,下頜繃得死緊,
仿佛在竭力克制著某種即將破體而出的兇獸。而他的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此刻翻涌著比濃墨更深的暗色,一層駭人的猩紅如同血霧般彌漫其上,
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我裸露的傷處。那目光不再是看一處傷口,
而是在看某種……無法容忍的、必須立刻抹除的污穢?!盀槭裁床徽f疼?
”他的聲音終于響起。比白日里更加沙啞,像是被砂礫反復(fù)碾磨過,
每一個字都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壓抑到極致的嘶啞。那聲音,
還有他此刻的眼神,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我的心臟,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緊縮。
恐懼被一種更洶涌、更尖銳的情緒壓了下去。憤怒,屈辱,還有白日里強壓下的委屈,
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垮了理智的堤壩?!罢f什么?”我猛地抬起頭,
迎上他猩紅駭人的目光,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著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尖利,
“在滿殿跪伏的‘殿下息怒’聲里?在長公主怨毒的眼神下?在陛下驚恐的注視中?蕭絕,
你告訴我,我該說什么?我能說什么!”我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卻被他攥得更緊,
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那痛楚混合著手腕傷處的灼痛,讓我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層水光。
“說我很疼?說我需要你攝政王的垂憐?”我盯著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
狠狠扎向他,也扎向自己,“然后呢?讓所有人都看著,
看著你蕭絕如何為我楚明昭‘主持公道’?看著我楚家如何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
看著我父親在朝堂之上如何自處?”他的身體似乎因為我這連珠炮般的質(zhì)問而僵硬了一瞬。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鎖著我的臉,那翻涌的猩紅暗流里,
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沖撞、掙扎?!八阅憔腿讨俊彼偷乇平徊?,
灼熱的氣息幾乎噴在我的臉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夜露的冰冷,矛盾而瘋狂,
“忍著那滾燙的灰落在你手上?忍著那鉆心的疼一聲不吭?楚明昭!”他低吼著我的名字,
聲音里是再也無法壓抑的狂暴怒火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痛楚。
“你永遠不知道——”他的聲音陡然頓住,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那只緊攥著我手腕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
連帶著整個手臂都在微微顫抖。搖曳的燭火猛地一跳,光影在他臉上劇烈地晃動,
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那片猩紅的海嘯。
面翻滾著太多太多我無法解讀、也不敢去解讀的東西——狂怒、焦灼、一種近乎毀滅的暴戾,
還有……一絲深埋在暴戾之下、幾乎被他自己也忽略掉的、濃烈到令人心驚的痛意。
“我見不得你皺眉的樣子。”最后這句話,幾乎是咬著牙根,從齒縫里艱難地磨出來的。
每一個字都沉重得如同帶著血沫。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松開了鉗制我手腕的手。
仿佛那滾燙的傷處灼傷了他自己。沒有片刻的停頓,他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那高大的玄色身影帶著一身化不開的寒氣和血腥味,如同來時一般突兀,猛地轉(zhuǎn)身,
幾步便跨到窗前。袍袖帶起的冷風(fēng),將床頭的羊角燈吹得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他單手撐住窗欞,沒有絲毫留戀,身形利落地再次融入窗外深沉的夜色之中。
如同一滴墨汁落入無邊的黑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窗扇在他身后無聲地合攏,
隔絕了冰冷的夜風(fēng),也隔絕了那個帶著一身暴戾與痛楚闖入的玄色身影。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燈芯燃燒的輕微噼啪聲,還有我粗重而混亂的呼吸聲。
手腕上殘留著他鐵鉗般的指痕,火辣辣地疼著,比那燙傷更甚。傷處暴露在微涼的空氣里,
那幾處破掉的水泡,滲液沾濕了皮膚。而空氣中,那股清冽的松香混合著血腥氣,
還有他最后那句話里裹挾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熾烈,卻如同烙印一般,頑固地彌漫著,
無聲地侵蝕著每一寸空間。我僵坐在冰冷的床榻上,
錦被上散落著被他撕碎的、雪白的絹布碎片,像一片片零落的殘雪。
目光落在自己裸露的、紅腫不堪的手腕上,白日里他顫抖著手指覆上冰帕的畫面,
與方才他猩紅眼底翻涌的狂瀾,在腦海中激烈地碰撞、交織。夜,深得像凝固的墨。窗外,
不知何時,響起了沉悶的雷聲,由遠及近,滾滾而來。窗欞合攏的輕響,
如同命運落下的最后一道鎖。房間里殘留的松香與血腥氣,
和他那句裹挾著風(fēng)暴的“見不得你皺眉”,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楚明昭牢牢縛住。
她僵坐在冰冷的床榻,指尖無意識地撫過手腕上被他捏出的青紫指痕,
以及那暴露在空氣中、依舊刺痛的燙傷。破碎的白絹散落如殘雪,
無聲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侵襲。他走了。帶著一身未散的戾氣與痛楚,
如同來時一般突兀地融入了夜色。可他說的話,他眼底翻涌的猩紅暗潮,卻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了她的心上?!澳阌肋h不知道……我見不得你皺眉的樣子。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般的重量,砸得她靈魂都在震顫。憤怒與委屈如同潮水般退去,
露出底下更為洶涌、更為尖銳的真相——那份被深深掩埋、連自己都不敢正視的情愫,
在他近乎絕望的低吼中,被徹底撕開了偽裝。原來,他看得見她的隱忍,她的痛楚,
甚至……她極力掩飾的、因他而起的每一次心緒波瀾。窗外雷聲隆隆,由遠及近,
沉悶地滾過天際,如同壓抑已久的巨獸在云層深處咆哮。醞釀了整晚的暴雨,
終于撕破了沉悶的夜幕,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屋頂?shù)那嗤呱希?/p>
發(fā)出急促而響亮的“噼啪”聲,很快連成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
冰冷的雨氣透過窗縫絲絲縷縷地滲入,卻澆不熄楚明昭心頭那團被蕭絕點燃的、灼燙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