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京打了三個月的工,我終于找到失蹤已久的未婚夫。原來他早就高中狀元,
還娶了丞相之女阿蕓。但他不知道,我爹原是戶部尚書,八年前被削職為民,
全是拜丞相所賜。狀元郞如今改名換姓,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全然忘了老家有一個孤苦的爹,以及提過親的我。我來他府上當(dāng)丫鬟,
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幺蛾子。后來岳小將軍把我爹接來京城,丞相一黨便東窗事發(fā),
狀元郞帶著阿蕓跪下求我給他機(jī)會。1.在京城最大的酒樓知慶樓后廚刷了三個月的碗后,
終于等到天公作美。那天,二樓靠窗有位客人酒喝多吐了一桌,伙計們一時忙不過來,
便讓我去擦洗,我端著一盆穢物起身就要離開,余光探到樓下那熟悉的身影,
即使此時那人頭戴玉冠,右手持扇,穿著上好的絲綢月白色外袍,
我還是認(rèn)出了那就是蔣二福。眉州眉山縣老牛村的蔣二福。兩年前上門找我爹提親的蔣二福。
一年前進(jìn)京趕考,考完毫無音訊的蔣二福。他爹病倒在床,覺得自己時日無多,
想見兒子最后一面,我不得不孤身一人來京城尋找的蔣二福??伤麉s當(dāng)街和一女子手拉手,
舉止親昵,必然兩人已是夫妻了。我故意磨磨蹭蹭,等他上樓,端著木盆,低著頭,
從他們跟前經(jīng)過,伙計呵斥我:「個小賤人,不知道走快點(diǎn),小心沖撞了貴客?!埂感《?/p>
不得罵人?!鼓枪媚镎f到。身旁的男子也出聲:「還是阿蕓心善,伙計,
你何必為難一個女子呢?!刮亿s忙離開,聽那聲音,的確是蔣二福沒錯,一年不見,
他的官話,倒是進(jìn)步了很多嘛。當(dāng)晚我拎著壺好酒去找伙計,伙計說,他叫謝知恩,
是當(dāng)今新科狀元,眉州刺史義子,剛剛?cè)⒘素┫嘀F(xiàn)任翰林修撰。這個負(fù)心漢,
我說怎么不回家,原來是攀上高枝了。攀就攀了,怎么連名帶姓的全給改了!
擺明了要和過去做個了斷?好哇,我從春天等到冬天,在這洗碗洗得手都凍爛了,他倒好!
既如此,那本姑娘偏不如你的意!2.原本我跟爹說我想去京城找蔣二福,爹不讓,
他擔(dān)心我一個姑娘家,路途遙遠(yuǎn),沒有傍身之計,只會一點(diǎn)跟著道士學(xué)來養(yǎng)身的三腳貓功夫。
我預(yù)料到會這樣,畢竟,京城是我爹心中化不開的結(jié)。當(dāng)年,他也是赫赫有名的戶部尚書,
一朝不保,家產(chǎn)抄沒,本就生病的娘,憂急攻心,剛出城門,就在馬車上撒手人寰,
爹看著長安兩個大字,發(fā)誓說這輩子就算是狗皇帝跪下求他,他也不會再回來。
我跟他一樣犟。我說,今年農(nóng)人本就收成不多,賦稅還重,我去京城,可以找點(diǎn)事情做,
也能省點(diǎn)口糧?!冈僬f,二福他爹都那樣了,爹您也不忍心看他臨死前都看不到兒子吧?!?/p>
爹欲言又止,我再三保證:「這都八年了,不會有人認(rèn)出我的,就算認(rèn)出又能怎樣呢?
咱家已經(jīng)不是官了?!棺詈蟮€是點(diǎn)頭同意,他讓我悄悄找,別去大肆聲張,
萬一二福和什么人結(jié)了仇,又知道我和他認(rèn)識,那就危險了。如今我才明白,
爹不讓我來京城,不止怕我身為罪臣之女會遇到危險,
大概也猜到蔣二福有家不回可能就是有意為之。還是我爹精明啊,為官數(shù)年,見多識廣,
知道官場權(quán)勢是如何徹底改變一個人。當(dāng)年二福來提親,我爹不為所動,
只是說:「先考取功名,再來娶我女兒?!鼓菚r我還和他賭氣,如今我躺在床上,思來想去,
想到隔壁鄰居家的公雞鳴叫,得,我還我真想出了個好主意。我先修書一封,怕內(nèi)容泄露,
只寫了首打油詩托人寄給我爹,讓他別擔(dān)心。然后在城里找了個畫師,
口述了二福他爹的樣子,讓他畫下,順便寫下幾行字:「尋兒蔣二福。
孽障看到此告示速來城外西南三里大田村院內(nèi)大槐樹下找你老子?!共划嬍Y二福,
是防止有人認(rèn)出那是當(dāng)今狀元,不提賞賜,是怕有人提供假線索來門前添亂。他如今已是官,
靠山不少,在沒有充足把握前,我得藏在暗處。這告示,說白了,
就是給他蔣二福一個人看的。3.伙計跟我說他每五日來一次,那我便做戲做足,
早早貼好告示,只等他上鉤。那日,他仍舊是挽著那位阿蕓娘子的手,
我提前安排兩個小乞丐在后頭打鬧,假裝撞上蔣二福,落下手中的告示。后來,
兩個小乞丐從酒樓后門找到我,與我匯報。他們說,那公子問他這告示從哪來的,
他們就按我提前教的,說幾天前就看到一個女人貼在那告示欄下了。當(dāng)晚,我坐在院子里,
捧著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吸溜吸溜往肚里吞的時候,蔣二福他來了,他邁著猶疑的步伐來了。
「宜寧?是你嗎?「天邊一輪下弦月,院中沒有半點(diǎn)燈火,一根蠟燭要二十文呢,
我可得省著點(diǎn)。借著月光,我看他圓潤了不少。他走到我跟前,我攏了攏衣服,咳了兩聲,
他猛地蹲下,握著我的手,「宜寧,真的是你!我終于見到你了!」
我掙脫他的手:「狀元郎自重?!顾碱^皺起,當(dāng)初我便是為他這委屈巴巴的小白臉著迷。
現(xiàn)在看來,只覺得惡心膩味。他訕訕地笑:「你都知道了?其實(shí),這不是我本意,
可岳父大人也是好心,我不能拒絕。他是一國之相啊,我若拂了他的面子,日后在官場,
只怕要給我穿小鞋…這都是小事,就怕他會對你們不利…宜寧你相信我,這中間發(fā)生太多事,
以后我會一一告訴你。」「行了,你這會兒說這么多就是想說錯不在你?」「絕沒有此意,
我知道我錯了。宜寧,你必須相信我!
原本我是打算過段日子找個理由把我爹還有沈伯伯和你接過來。
絕對沒有要丟下你們不管的意思!「「當(dāng)真?」他立馬跪下,對天發(fā)誓:「蒼天可鑒!」
我假裝信了他的話,跟他說他爹被前來征收糧食的官兵踢斷腿等事,他聽了后,
對著月光灑了兩行淚,說自己不孝,奈何身不由己,不能回鄉(xiāng)照顧老父。
我也不知道他不由己在哪,只是假意安撫他。他說會給我一筆錢,讓我立刻回鄉(xiāng)。
我當(dāng)然不能回:「你如今身居高位,派個人去鄉(xiāng)下給你父親送點(diǎn)錢不是難事吧,
我就在城里待著,等你什么時候親自來接我。」他見我言辭篤定,便不再勸。臨走前,
再三叮囑我,要我安心等待,他會再想辦法。送走蔣二福,我回院中坐了許久,
可嘆我命途不順,可悲世間利益總重于恩情。月掛高空,冰冷的光照著我直發(fā)冷汗。
院門突然傳來幾聲響,輕而緩,像是怕驚動了我?!刚l?」「昔有中山狼,今有負(fù)心郎。
二郎系一屋,兒急做誘網(wǎng)?!埂改阍趺粗肋@些話?」這不是我給我爹寄去的打油詩么?
可門外分明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宜寧姑娘,我認(rèn)識王大人,你先開門吧?!?/p>
我爹本姓王,被削職離開京城后,他對外自稱姓沈,我也跟著從王靜舒改為沈宜寧。
沒門外這人連我爹姓王都知道,看來這人所知甚多,但是敵是友難說。
我順手在院里拿了根棍子,拔了門栓,躲到一側(cè),讓那人自己進(jìn)來。
就看見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提著燈籠,隨后整個人邁進(jìn)院內(nèi),燈籠內(nèi)微弱的光,
堪堪映照著那人刀鋒般的下巴,劍眉星目,似笑非笑,槐樹枝丫的影在他臉上晃蕩。
「宜寧姑娘,別來無恙?!?.雖然此人看起來正直得不像盜賊,
但我還是握緊了棍子:「廢話好多,到底是誰?」「在下岳定允,岳兆林是我父親?!?/p>
岳兆林?那不是當(dāng)朝大將軍?「你是?岳伯伯家的那個小兒子?」「宜寧姑娘還記得我?!?/p>
我放下木棍,領(lǐng)他去院內(nèi)石凳上坐著。天雖冷,但他坐得比那大槐樹干都直,
他順手將燈籠和一個黑色包袱放在石桌上,說前段時間他爹收到我爹的信件,
提到我來了京城,擔(dān)心我出事,想讓岳伯伯暗中照看,確認(rèn)我安全就好。剛好他從邊疆回京,
岳伯伯便將這差事交給他?!改銓⑿偶心巧倘藥Ыo王大人,可巧半路遭到盜賊劫掠,
而那伙盜賊官府半個月都沒拿下,這差事最后交給了我。不過你放心,
你的信件我父親派人送給王大人了,他正好也有事要和王大人商量?!埂冈瓉砣绱耍?/p>
只是沒想到原來我爹和你爹交情這么深吶?!埂嘎犖腋赣H說,他們早已通信多年了?!?/p>
我知道我爹這些年并沒有完全與世隔絕,他只是不想讓我摻和,倒沒想到,
與他通信的竟然是岳大將軍。我看著端坐在眼前的岳小將軍,
雖然長相與記憶中的大將軍不甚相似,但那股剛毅勁兒倒是如出一轍。
我板起臉問他:「那你這段時間一直在監(jiān)視我?」
他不慌不忙地?fù)u頭:「在下只是派人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姑娘,確保你安全即可,
并非事無巨細(xì)的監(jiān)視?!刮尹c(diǎn)點(diǎn)頭,看來他做事還算穩(wěn)重細(xì)心。「那你今晚突然過來是干嘛?
不會只是告訴我信件差點(diǎn)被搶的事吧?」他這回還真的欲言又止了:「此次見面,
確實(shí)是在下唐突,但我的確是為姑娘考慮?!顾f,蔣二福如今不單單是新科狀元,
娶了丞相之女的大紅人,他暗中還在給丞相做事?!改愣乙馑及??」這我其實(shí)也猜到了,
畢竟這種提前拉攏士子作為黨羽的手段也不算新鮮。越是一張白紙,越能為己所用。
我問:「丞相那老東西最近又在整哪一出?」「這是機(jī)密,恕我不能透露,
我爹也已經(jīng)派人去知會王大人,倒是實(shí)在沒想到謝知恩竟然是你…總之,
下一步進(jìn)展還需要和你爹商量,我來是想告訴你,要千萬小心,目前最好和他保持距離。
更不要,被他欺騙?!埂蛤_我?放心,這輩子他不會有再騙我的機(jī)會了!」
臨走前他將隨身帶的包袱留給我:「這是冬季的厚衣物,在收到王大人指示前,
宜寧姑娘先保重身體?!乖瓉磉@是帶給我的衣服?!钢x謝小將軍,最近天氣確實(shí)冷了不少,
等我發(fā)了工錢再還你?!顾ゎ^看我,嘴角掛了一絲笑意,然后徑直離開。我回去后,
躺在床上一直沒睡著。今夜故人再見,讓我又想起那年,我娘被我爹扶著坐上馬車,
在我爹懷里,咳出一灘血,眼角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熄滅。
5.當(dāng)初我爹靠著那張?zhí)觳慌碌夭慌碌淖?,在大殿下舌?zhàn)群雄,人擋罵人,佛擋罵佛,
罵得起勁了,把狗皇帝也給一道罵了,這可給以丞相為首的那幫老匹夫找到破綻了,
皇帝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群人一個個揪著不放,一人一句,硬是把我爹的罪名安的比天還要高。
我爹官職被削,差點(diǎn)小命玩完!被抄家后,我爹散了仆人,帶著我們一家三口告老回鄉(xiāng),
原以為就算日子苦點(diǎn),至少一家三口能團(tuán)聚。但這點(diǎn)希冀也還是破滅了。后來我爹半路改道,
沒回老家,去了隔壁縣的莫問山上,帶著我住進(jìn)道觀決心不問世事。
可又怎么能真的就此斬斷塵緣呢?那上山的百姓,一步一叩求祖師爺保佑,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
稻黍豐收,保佑出征的兒子平安歸來,一家團(tuán)圓。當(dāng)初他身為戶部尚書,
掌管一國土地、賦稅和財政,何嘗不知底下的官員是如何盤剝百姓,
如何使出下作手段多收糧食和銀子。他根本做不到充耳不聞無動于衷。岳小將軍說,
蔣二福在給丞相做事,我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事。但我知道,我來京城之前,
農(nóng)戶的稅又加重了,多了些亂七八糟的什么水腳錢、車腳錢、口食錢。真是笑話!
分明是地方官員私自增加賦稅,中飽私囊罷了。京城的乞丐也越來越多,
他們操著不同地方的口音在路邊乞求路人施舍,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得人心里直發(fā)慌。
把人逼到極點(diǎn)了,還會聚眾搶劫,最后倒霉的仍是無辜百姓。岳小將軍說的那伙盜賊,
大抵也是被逼上梁上的農(nóng)夫。這該死的蔣二福,當(dāng)官了不想著做點(diǎn)有用的事,
反而跟丞相那老匹夫沆瀣一氣。我記得我爹還在朝中做官時,每次下朝回家,
都會在我娘跟前怒罵,他說丞相就是那只大碩鼠,可就是沒有人敢查他,也查不到他。
沒有證據(jù),便只能由著他胡來。我爹是因?yàn)楹退鲗Σ怕涞萌绱讼聢?,蔣二福一朝得寵,
便心安理得地上了賊人的船。這怎么行呢!我必須得去看看!
去看看他到底和丞相做什么勾當(dāng)!接連幾日,他都不來找我,那我便去找他!
6.我去找伙計打聽消息。他得知我想去狀元府上當(dāng)丫鬟,表現(xiàn)得異常興奮,
「那你可算找對人了,我二舅在府上當(dāng)管家,我這一手消息,一般人就算花錢買都買不到呢。
」伙計一說,就像開了閘的水,根本剎不住,
從第一回狀元郎牽著夫人進(jìn)店點(diǎn)了三大盤烤鴨說起,
只因夫人最愛吃這家大廚做的烤鴨上的那一層薄而脆的鴨皮,他就用刀具將鴨皮一點(diǎn)點(diǎn)褪下,
盡量做到鴨皮完整,厚薄均勻,剩下的吃不掉的鴨肉,全拿去給路邊的乞丐。
起初還只是每半個月來這么一趟,后來只要沒什么意外,基本每五天來一次,
酒樓老板原想賣個人情,說派人免費(fèi)送去府上,他卻說,最好是吃現(xiàn)烤好的鴨皮,
口味更新鮮?!改阏f,這狀元郎對夫人還真是深情啊?!埂膏襼」論深情,他的確有一手。
他也曾為了給我治疫病,一遍遍爬著陡峭的山去摘草藥,
藤蔓的刺扎得他一雙手爛得提不起筆。但現(xiàn)在,說騙我就能眼也不眨地騙我?;镉嬚f,
后來大家都知道狀元郎經(jīng)常去酒樓,有些人想結(jié)交他,便也數(shù)著日子來求偶遇,
見他的人越來越多,有找他對談詩詞的學(xué)子,有和他品鑒詩畫的大家公子或富商,
還有特意上門求他賜一副墨寶的。每次都是一堆人堵著他那間房,排著隊(duì)等著進(jìn)去見一面,
時間久了,也沒那么多人一涌而上,但每次都會有幾位貴客與他在二樓雅間促膝長談。
「那他夫人呢?」「嗨,咱還能怠慢了狀元夫人不成,就在隔壁房,
一大桌好吃好喝的供著呢?!沟鹊绞Y二福再來酒樓時,我買通伙計讓我去傳菜,
「上次我都沒敢看,這次讓我偷偷看一眼,看看他長得如何?!埂高虾?,
我看你這是動了歪心思,不過也是,你這模樣,打扮打扮,成為狀元郎的妾不是沒有可能,
若真有這飛黃騰達(dá)的一日,可千萬別忘了我!」隨后,我打扮成伙計模樣,
排在傳菜隊(duì)伍最末一位,跟著前頭的人學(xué),低著頭舉著盤子,盤子放下轉(zhuǎn)身走的那一瞬間,
我偏頭快速看了他一眼,他也看到我,眼里一陣驚惶。當(dāng)晚,他便偷偷來到我院子里,
壓著嗓門質(zhì)問:「為什么不經(jīng)過我同意就來找我?」7.我領(lǐng)著他穿過院子,
來到主屋旁低矮簡陋的茅草屋跟前,他站在門口,看著才到他下巴的門頭,
不可置信地問我:「你住這里?」「對,這就是我住的地方。上次沒來得及帶你看?!?/p>
他低頭,雙手扶上我肩膀:「對不起,宜寧,是我不好,我竟然沒有注意到。」
他問我為何租這等矮小的房子住,我說,這小屋,其實(shí)本來是關(guān)雞鴨鵝,順便放些雜物的,
幾年前這家主人的兒子在城里做生意做發(fā)了財,把老父母也都接到城里住,
但老兩口偶爾還會回來住段時日。我去找房子的那天,剛好兩人在家,
只是這家人的東西都還留在屋內(nèi),不方便將正屋租給我,最后才定了旁邊這間,
好在也便宜得很。蔣二福捧起我的臉,
用手擦了擦臉上微微起的皴:「我給你重新找處房子可好?」我別開臉,
順勢抱著他:「二福,你都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過得有多苦。你上次來,匆匆忙忙,
我有許多話沒有告訴你,這幾天你也不找我,你到底什么時候把我接走?。 刮疫呎f邊裝哭,
冬天本就很冷,我的鼻子凍得不通氣,聽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他緊緊摟著我,
在我耳邊吐出一股溫?zé)幔骸冈俚鹊任液脝??現(xiàn)在時機(jī)未到,我不方便帶你去府上。」我一聽,
這可不行,今晚必須得讓他決定下來,我開始撒嬌打滾:「我不想再等了,我等了你一年,
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今晚就把我?guī)ツ愀习??!顾q豫了:「這…可能不太行?!?/p>
我抬頭看他:「怎么不行了?你就說,你爹病了,我來城里找你,你要是怕你夫人生氣,
說我是你的鄰居就行?!顾汩_我的眼神,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你不知道,
這中間有些誤會,阿蕓她…以為我父母雙亡?!灌?,還有這回事!「宜寧,
這些事我以后會一一跟你解釋。你再等等我好嗎?」眼下不是質(zhì)問他的時候,
我必須得去他府里,我繼續(xù)追問:「好,那你就說府上缺丫頭,你只管讓管事的招幾個進(jìn)去,
接下來你不用管,我自己會想辦法。等日子長了,哪怕你娶我做個妾室呢。
名分什么的我都不在意!」我一陣軟磨硬泡,軟硬兼施,他終于松了口,說會照我說的辦。
酒樓伙計認(rèn)識府上管家的,我給兩處都使了些銀子,最后終于進(jìn)了狀元府。
至于哪來的銀子嘛,說來真是不好意思,蔣二福走后沒多久,岳小將軍也來了。
還給我?guī)Я诵┏缘模艺宜枇它c(diǎn)碎銀,他原本不想給我,說就怕我主動招惹蔣二福,
沒想到還是沒攔住:「你爹肯定不想看到你這樣。」「我認(rèn)定的事情,
我爹都會放手讓我去做,其實(shí)我也猜出來你們估計有什么行動。」岳小將軍抬了抬眉毛,
好像有點(diǎn)意外?!改銈儾徽f,我也不問,但是,我的事你們也不要管。
看在我爹和你爹交情好的份上,不如小將軍還是幫了這個忙吧?!刮夜室鈹[出一副輕松樣,
他最終還是從身上取出一點(diǎn)銀子放在桌上,轉(zhuǎn)身走了。這人,雖然臉臭,但心善。
正是有了這筆銀子,我才能順利進(jìn)入狀元府。但沒想到,剛?cè)サ哪翘欤?/p>
就碰到了肥頭大耳的丞相大人。雖然八年已去,但他那個大肚子還是那么顯眼。
當(dāng)時管事的正領(lǐng)著我們?nèi)齻€新來的丫頭,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蔣二福和丞相一行人過來,
我只好一直狠狠地低頭怕被看見。誰想到我后面的那位姑娘不知怎的腳崴了,
順手就把我拽著一起歪倒在地上。蔣二福訓(xùn)斥了一聲,讓我們趕緊走,
經(jīng)過他們一行人身邊時,丞相突然冒出一句:「等等,那個丫頭,我怎么瞧著有點(diǎn)眼熟?」
8.要死,不會是說我吧?我跟我爹長得也不像啊,和我娘也…像嗎?太久了,
我好像都忘了我娘長什么樣子了。只知道我爹經(jīng)常嫌棄我沒有我娘半點(diǎn)風(fēng)度啊!
我一邊心里打鼓,一邊學(xué)著旁邊的兩個姑娘,彎腰低頭絞著手,管事的打起笑臉說:「大人,
這幾個都是新招的下人,您怎么會認(rèn)識這種身份低微之人呢?!关┫鄾]理他,
直接朝我們發(fā)話:「抬起頭來?!拐Z氣淡淡,但有一股不可不從的威嚴(yán)。
我余光中看到旁邊兩位小姐妹都慢慢抬起頭,只好也跟著抬頭。
看到蔣二福疑惑又緊張的目光:「岳父大人,這都是…」「中間那個,」丞相沒理他,
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直盯著我心里發(fā)毛,「你叫什么名字?」「奴婢賤名沈小寧。」
說完我又低下頭。「繼續(xù)抬著!家住哪兒,父母做什么營生?」「奴婢從小父母雙亡,
所以來城里討生活。大人覺得小的眼熟,大概是奴婢此前在知慶樓做過活,
不知道大人可曾去過,也許那時見過我。」我怕丞相繼續(xù)問下去我不好收場,
索性給他找了個理由。我記得伙計說過,丞相也和蔣二福在酒樓吃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