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和阮庭芳?”林媽媽瞪大了眼睛。
“嗯——”男孩想了想,“昭寧沒錯,另一位好像叫丑娘。”
“那沒錯了,就是阮庭芳?!绷謰寢尩纳茸樱虻娘w快,笑看向男孩,“那這個銀子,你帶夠了嗎?”
“兩千兩,沒錯吧?”男孩將銀票遞過去。
“沒錯,”林媽媽爽快的應(yīng)聲,桃花眼閃著白花花的光。
接過銀票,反復(fù)驗(yàn)證真?zhèn)?,確認(rèn)無誤后,才揣進(jìn)懷里,“哎喲!小郎君,您快坐,來人呀!看茶——?!?/p>
“不必了不必了,”男孩連連后退,“只是這人和身契?”
“哦!看我這腦袋。”林媽媽轉(zhuǎn)身吆喝,“迎春,去把昭寧和阮庭芳的身契拿來?!?/p>
林媽媽拿到身契,遞到男孩手上,“這人?。∧F(xiàn)在就能帶走?!?/p>
“那倒也不必這么急?!蹦泻⑸砥跏蘸?,“麻煩管事讓她二人暫住一晚,明日卯時(shí),我在司戶衙門等她二位,戶籍登記造冊后,就能帶她們?nèi)敫??!?/p>
“不麻煩不麻煩!多幾日也成!”林媽媽玫紅色的唇脂,眼看著要染到耳朵。
男孩慌張的退出門外,作揖道:“那就勞煩管事轉(zhuǎn)告了,我先告退?!?/p>
平日里為姑娘們贖身的也有,但在價(jià)格方面,都少不了一番拉拉扯扯。今日盧家來人,出手就是兩千兩,還是贖了她的兩個大麻煩,林媽媽說不出的身心通暢。
貞觀年間,買一個壯丁不過三十兩。昭寧和丑娘賣出了兩千兩的天價(jià),林媽媽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說阮庭芳,你這是學(xué)了什么妖術(shù)吧?”林媽媽靠在后院小門,滿面紅光。
“有人來贖我們了?”丑娘聽到聲音,從房間跑出來。
“兩千兩?!绷謰寢尡攘藗€手勢?!白阕銉汕砂。 ?/p>
“昭寧——”丑娘回身,看向剛出來的昭寧,“盧家來人了,你以后,就是良民啦!”
唐朝戶籍制度,編戶齊民,為良民,非編戶,為賤籍。
賤籍中,又分為官賤籍和私賤籍,一般私賤籍,通過買賣,或主人以及府衙恩準(zhǔn),有可能脫去賤籍,轉(zhuǎn)為良民。
但像丑娘這種,家中犯了事被貶的官奴,若沒有朝廷的赦免,即便買賣的主家愿意,戶籍也是終身不可變更的。
昭寧從小被罵野種,賤人,不敢相信,突然之間自己竟然成了良民,驚喜的小嘴開開合合,就是說不出話。
“我說阮庭芳,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林媽媽蹙起眉,“兩千兩,贖你們兩個?那腦子,地是被驢踢上了十來遍吧?”
“哪有什么手段,就是趙夫人慈悲?!背竽镩_心的抱著昭寧,“也是我們昭寧,生的靈巧?!?/p>
“行吧行吧行吧!”林媽媽見她不愿說,也沒在追問,
“跑腿的說,叫你們在住一晚,明日卯時(shí),去司戶衙門登記了戶籍,就帶你們回府。今晚你們?nèi)ズ髲N,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算我的一點(diǎn)心意吧!”
“謝謝林媽媽?!背竽锷钌畛謰寢尵瞎?,“感念林媽媽這十余年的照顧?!?/p>
“切——”林媽媽翻個白眼,“要不是刷恭桶的活不好找人,我才懶得理你?!?/p>
“總之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丑娘看著相處了十余年的林媽媽,眼角泛起淚光。
十年前丑娘毀了臉,就開始高燒不退。林媽媽雖直接將她拖進(jìn)了后院,但卻請了郎中,還開了湯藥。
貞觀年間,一斗米最高不過十文,而一副湯藥最低,也要三五十文。
“呵!”林媽媽冷笑著,轉(zhuǎn)過身,莫名眼睛有些濕潤。她一路走,一路從懷里掏出銀票。沾著眼角的濕潤,數(shù)起了票子。
華燈初上,原本該為被贖身開心的昭寧,卻滿心憂愁。她怕鄭毅軒被人發(fā)現(xiàn),擔(dān)心鄭毅軒沒吃東西,一定被餓壞了。
還沒等天完全黑下來,就包起特意為他要的燒雞,準(zhǔn)備拿了銀子,去找他。
“娘,昨日那蜂糖糕呢?”昭寧記得,昨日丑娘將那些蜂糖糕拾回來了,想給鄭毅軒帶上。
“那些糕點(diǎn)壞了,娘怕你吃壞肚子,已經(jīng)扔了?!背竽锖恼f著完,拉起昭寧,提上一個糞桶就出了門。
昭寧跟在丑娘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回想從昨天到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以丑娘的性格,就算東西壞了,她大多會自己吃掉,怎么可能扔呢?再說那蜂糖糕,明明就沒壞。
“是蜂糖糕?是蜂糖糕!”昭寧突然明白,卻沒有說話。
她們先去了永安坊,從鄭毅軒家的灶臺下,把攢了很久的銀子拿了出來,就匆匆趕往城外。
路上遇見相熟的人,丑娘便說,有桶糞水忘倒了,特意去遠(yuǎn)些地方處理了。
子時(shí)未到,丑娘和昭寧就來到昨日三人分開的地方。
鄭毅軒在暗處,見兩人來了,便跳出來。
“鄭毅軒,”昭寧看見他,迫不及待的將帶燒雞打開,“你餓壞了吧?快吃?!?/p>
“沒有,我在林子里,找了些野果?!编嵰丬幉幌胝褜帗?dān)心,故作輕松。
“那也餓壞了,你快吃嘛!”昭寧撇下一個雞腿,遞到鄭毅軒手里。
丑娘把給他準(zhǔn)備好的包裹,系在他身上。
“吃飽了就趕緊走,現(xiàn)在不良人已經(jīng)在到處找你了。”
“昭寧,我好舍不得你?!编嵰丬幙粗褜?,淚眼模糊。
“鄭毅軒,其實(shí)......”昭寧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說不出話。
“昭寧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鄭毅軒抹掉眼淚,看著昭寧眼睛。
昭寧點(diǎn)點(diǎn)頭,撲到鄭毅軒懷里,哭的更兇。
丑娘看看月亮,將兩人分開,“快走吧,只要有命在,總會再見的?!?/p>
昭寧從自己挎包里拿出一雙布鞋,“長安路途遙遠(yuǎn),這個給你。”昭寧低頭看看鄭毅軒腳上的草鞋,“草鞋磨腳,你別舍不得穿?!?/p>
丑娘摸摸鄭毅軒肩膀上的補(bǔ)丁,嘆口氣,“前幾日想給你做身新衣裳的,只能日后給你補(bǔ)了?!?/p>
丑娘說完,推了鄭毅軒一把,“走吧!”
“昭寧!”鄭毅軒抱著昭寧遞過來的鞋子,挪不動腳步。
丑娘沒有辦法,拉起昭寧就走,“聽話,快走吧!”
昭寧被丑娘拖著,回過頭,“鄭毅軒,你一定要回來,回來我就嫁給你——!”
“我一定會回來的——”鄭毅軒看著遠(yuǎn)去的昭寧,“我一定回來,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司戶衙門,丑娘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盧興身邊的小廝,便明白昭寧與她入府的事,盧興已經(jīng)知道了。
“三娘子,戶籍登記好了,咱們走吧。”順子收好戶籍文書,笑笑的看向昭寧。
“三娘子?你叫我?”昭寧瞪大眼睛。
“您現(xiàn)在是登記在主母,趙夫人名下,家里女娘中排行第三,自然是三娘子。”
“這,”昭寧惶恐的揚(yáng)起頭,看向丑娘。
丑娘握住昭寧的手,“你以后就是盧府的嫡女了,不用畏畏縮縮,抬起頭做人?!?/p>
昭寧眼里的惶恐,逐漸變成笑意,朝丑娘點(diǎn)點(diǎn)頭。
“勞煩您帶路吧?!闭褜幷f完,依然給順子行禮。
順子笑說:“您以后不用這么客氣,有什么事,吩咐就行?!?/p>
盧府,幾乎占了海鈿坊一半的面積。揚(yáng)州的坊市,要比長安洛陽的幾乎小一半。較大的坊,寬約300多米,長約600多米。
整個揚(yáng)州五六十個坊市連起來,形成了十里長街市井連的繁榮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