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第七天,像一塊無法消化的寒冰,沉沉壓在我的胃里。
丈夫周默的葬禮上那場秋雨的氣息,似乎還黏在皮膚上,揮之不去??帐幨幍姆孔樱?/p>
只剩下智能中樞運行時極其微弱的電流聲,在死寂中嗡嗡作響,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我蜷在客廳冰冷的沙發(fā)角落,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世界最后一點天光,
也隔絕了僅存的溫度。寒意順著腳踝往上爬,如同無形的蛇。手機屏幕,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毫無征兆地亮了。慘白的光刺破黑暗,也刺中了我的眼球。
心臟驟然停跳一拍,隨即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那串數(shù)字,我爛熟于心,
早已隨著它的主人一同被埋葬——周默的手機號。一條新信息,孤零零地躺在屏幕中央。
「還剩最后一小時?!贡涞淖志?,帶著墳墓里的寒氣,直直釘進我的瞳孔?!肝恕汤玻?/p>
」頭頂昂貴的智能吸頂燈應聲熄滅,毫無預兆,干脆利落。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
瞬間掐斷了光源。不是跳閘那種短暫的黑暗,而是徹底的、絕對的死寂。
客廳瞬間被濃墨般的黑暗吞噬,伸手不見五指。緊接著,
身后傳來一陣細密而急促的機械運作聲。是窗簾!那些厚重的電動遮光簾,
正在軌道上飛速滑動,金屬滑輪摩擦軌道發(fā)出刺耳的「唰唰」聲,
如同毒蛇在冰冷的地面快速游走。它們嚴絲合縫地閉合了最后一絲縫隙,徹底將房間封死。
空氣里,恒溫系統(tǒng)發(fā)出一種異樣的、低沉急促的嗡鳴,顯示屏上,
代表溫度的綠色數(shù)字正在瘋狂下跌:23℃…20℃…18℃…還在下降!
冷風從隱藏的出風口猛烈地灌出來,像無數(shù)冰針扎在裸露的皮膚上。第七次。
這是第七次收到這條來自墳墓的短信。每一次,
都伴隨著這套周默生前引以為豪、號稱「絕對安全堡壘」的智能家居系統(tǒng),
精準而冷酷地啟動它的「囚禁」程序。每一次燈光熄滅、窗簾鎖死、溫度驟降,
都像一個冰冷的宣告:倒計時開始,死亡緊隨其后。前六次倒計時結(jié)束的鐘聲,
敲響的都是喪鐘。第一次,鄰居王太太那條總是對我狂吠的貴賓犬,
第二天被發(fā)現(xiàn)溺死在自家干凈的、水深不過二十公分的寵物水盆里。
小小的身體僵硬地漂浮著,眼睛圓睜。第二次,
那個總是深夜在小區(qū)巡邏、用手電筒掃過我臥室窗戶的老保安劉伯,
被人發(fā)現(xiàn)吊死在值班亭低矮的橫梁上。繩子很舊,像是臨時找的?,F(xiàn)場沒有凳子,
只有地上他踢翻的一個空水杯。法醫(yī)說,是窒息。第三次,
住在隔壁單元一樓的獨居老人李奶奶,平時連走路都顫顫巍巍,
被發(fā)現(xiàn)時卻倒在自家堆滿雜物的樓梯下,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警方說樓梯上發(fā)現(xiàn)了少量油漬。第四次,小區(qū)門口那家生意興隆的水果店老板,
那個總愛短斤少兩、眼神油膩的男人,清晨被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店鋪冷庫的角落里,
凍得像個青白色的冰雕。冷庫的溫度記錄儀顯示,昨夜被人為調(diào)到了最低。第五次,
物業(yè)那個新來的、總愛用輕佻眼神打量年輕女業(yè)主的維修工小陳,被發(fā)現(xiàn)死在地下配電室。
警方通報是違規(guī)操作,觸電身亡。但物業(yè)經(jīng)理私下嘀咕,小陳經(jīng)驗豐富,從不碰高壓區(qū)。
第六次,樓下那個喜歡在清晨開著巨大音量跳廣場舞、屢勸不改的張阿姨。
她摔死在小區(qū)中心那個據(jù)說「安全系數(shù)極高」的兒童滑梯下方,
后腦勺磕在滑梯入口一個不知何時翹起、邊緣銳利的金屬固定件上,血流了一地。
她的老姐妹們哭訴,她從不靠近那個滑梯。每一次死亡現(xiàn)場,都干凈得詭異。沒有目擊者,
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像是死神精心挑選后,悄無聲息地劃掉了名單上的一個名字。每一次,
當那該死的倒計時結(jié)束,當智能系統(tǒng)解除封鎖、燈光重新亮起時,
我都能聽到窗外傳來的、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凄厲地撕破小區(qū)的寧靜。每一次,
都像一把鈍刀,在我的神經(jīng)上來回切割?,F(xiàn)在,第七次倒計時,開始了。
寒意不再是皮膚上的針刺,而是鉆進了骨頭縫里,每一次呼吸都帶出白色的霜霧。
我牙齒咯咯作響,身體抖得像秋風里最后一片枯葉。報警?手機信號格是刺眼的紅色叉號,
像一道冰冷的封印。智能系統(tǒng)鎖死了一切對外的通道。這個周默打造的「安全堡壘」,
此刻成了我無法逃脫的鋼鐵墳墓。不能坐以待斃!我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
冰冷的皮革觸感讓我打了個寒噤。黑暗濃稠得如同實體,幾乎將我吞沒。我憑著記憶,
跌跌撞撞地撲向墻壁,雙手瘋狂地摸索著。冰涼的墻面,光滑的智能控制面板……找到了!
手指顫抖著,用力按壓那該死的物理應急開關(guān)!
咔噠…咔噠…咔噠…指甲幾乎要折斷在冰冷的塑料上,回應我的只有開關(guān)內(nèi)部徒勞的空響。
它被鎖死了,徹底失效?!富斓?!周默!你出來!」我嘶吼著,
聲音在冰冷空曠的房間里撞出空洞的回響,帶著絕望的哭腔?;卮鹞业模?/p>
只有恒溫系統(tǒng)那持續(xù)不斷的、如同地獄鼓風機般的低沉嗡鳴。冷風無情地灌進我的衣領。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過胸口,淹沒口鼻。我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墻壁,蜷縮成一團。寒意從四面八方滲入骨髓。時間,
在這片被科技精心制造的黑暗與酷寒中,被無限拉長、扭曲。每一分,每一秒,
都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難熬。冰冷的恐懼像藤蔓,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寂靜中,
除了恒溫系統(tǒng)的嗡鳴,另一種聲音漸漸清晰起來。噠…噠…噠…是水滴聲。緩慢,規(guī)律,
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黏膩感。似乎來自……廚房?不,不對。
更像是……客廳通往玄關(guān)的那個角落?那里除了一個裝飾性的壁掛花瓶,什么也沒有。
這聲音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我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我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
那聲音頑固地存在著,在死寂中異常清晰。噠…噠…噠…像是某種計時器,
又像是……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音。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鐵銹味,毫無征兆地鉆進鼻腔。
血腥味!濃得化不開!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才沒吐出來。黑暗中,
那聲音和氣味仿佛有了實體,纏繞著我,冰冷滑膩。我猛地站起來,
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倒了身體的寒冷和僵硬。不能待在這里!這房子本身在對我發(fā)出警告!
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絕對黑暗中沖撞,膝蓋狠狠磕在冰冷的茶幾角上,劇痛讓我悶哼一聲,
眼淚瞬間涌出。顧不上疼痛,我摸索著,憑著殘存的方位感,
連滾帶爬地沖向記憶中臥室的方向。那里是唯一沒有安裝大型智能設備、相對「原始」
的空間,是周默留給我的「安全屋」,他說過,那里是核心系統(tǒng)唯一無法完全掌控的「盲區(qū)」
。厚重的實木房門!我撲上去,手指慌亂地尋找門把手。摸到了!冰冷堅硬的金屬!
用力一擰,再推——紋絲不動?!覆弧豢赡堋刮医^望地拍打著厚實的門板,
聲音嘶啞。臥室門明明沒有連接智能鎖!它只是一扇普通的木門!周默親自保證過!「開門!
開門??!」我用盡全身力氣去撞,肩膀撞得生疼,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中回蕩。
門板如同焊死在門框上,巋然不動。就在我快要崩潰時,頭頂?shù)闹悄芤粝洌?/p>
那個周默親手調(diào)試過無數(shù)次、曾用溫柔嗓音播放過我們最愛歌曲的小東西,
突然毫無征兆地響起了電流的嘶嘶聲。緊接著,一個聲音傳了出來。那是我丈夫周默的聲音。
但絕不是記憶中溫和、帶著笑意的語調(diào)。它冰冷,平直,毫無起伏,
每一個字都像精密的齒輪在咬合,帶著一種非人的、絕對的精確。它直接穿透了冰冷的空氣,
砸進我的耳膜,砸進我的腦海:「警告:核心區(qū)域訪問請求異常。安全協(xié)議啟動。
生命維持系統(tǒng)進入最低能耗模式。倒計時……繼續(xù)?!棺詈笠粋€音節(jié)落下,
恒溫系統(tǒng)那低沉的嗡鳴聲驟然拔高了一個調(diào)門,更加瘋狂地運轉(zhuǎn)起來。冷風如同冰刀,
刮過我的臉頰?!钢苣?!」我對著冰冷的音箱尖叫,
聲音里充滿了被背叛的憤怒和無盡的恐懼,「是你!一定是你!你回來干什么?
你還要害死誰?!」冰冷的播報音沒有回應。只有那持續(xù)不斷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冷風呼嘯。
時間在酷寒與極度的精神折磨中一分一秒地爬行。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
又仿佛只有一瞬。突然,客廳里那盞巨大的智能吸頂燈,「啪」地一聲,
毫無預兆地重新亮了起來!刺目的白光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
狠狠扎進我因長時間處于黑暗而極度敏感的瞳孔。劇痛讓我慘叫一聲,
本能地用手死死捂住眼睛。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洶涌而出。燈光亮了!倒計時……結(jié)束了?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以一種要炸裂般的速度瘋狂搏動起來。
巨大的、不祥的預感如同沉重的鉛塊,瞬間壓垮了我。結(jié)束了……那這一次……是誰?
我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門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疼痛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我掙扎著,勉強睜開被淚水模糊、刺痛難忍的眼睛,透過指縫,
驚恐地望向客廳。燈光慘白,照亮了冰冷、空曠、如同墳墓般的客廳。一切似乎如常。
沙發(fā)、茶幾、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簾封死……沒有尸體,沒有血跡。
只有恒溫系統(tǒng)還在不知疲倦地吹著刺骨的冷風。沒有……人?
巨大的困惑和一絲荒謬的僥幸剛剛升起,就被另一種聲音瞬間擊碎。不是來自客廳。是外面!
尖銳、凄厲、足以刺破耳膜的慘叫聲,猛地撕破了死寂!
那聲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怖和劇痛,只持續(xù)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就像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驟然剪斷!「呃啊——!」聲音的方向……很近!非常近!
似乎就在……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那個方向……是張建軍醫(yī)生的家!
他就住在我家隔壁單元的一樓!張醫(yī)生!那個總是笑瞇瞇,
在周默剛走時還特意送來安神中藥的老好人!那個答應過周默要「多照顧」我的社區(qū)醫(yī)生!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語,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巨大的恐懼混合著一種無法解釋的、冰冷的憤怒,猛地攫住了我。為什么?
為什么又是無辜的人?為什么偏偏是張醫(yī)生?理智在尖叫著危險,
但一股更強大的、混雜著負罪感、憤怒和絕望的沖動驅(qū)使著我。我必須去看看!
我必須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不能……再像前六次一樣,只能躲在被鎖死的房間里,
聽著警笛聲由遠及近!臥室門依舊鎖死。我猛地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沖向廚房。
那里有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門!周默當初安裝智能系統(tǒng)時,認為這扇門「不夠安全」,
沒有將它聯(lián)網(wǎng),只保留了一個簡單的機械鎖。冰冷的金屬門把手,在我汗?jié)竦氖种谢伄惓!?/p>
我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擰動。咔噠!一聲輕響,在死寂中如同驚雷。門開了!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泥土和草木腐敗氣息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外面,天色已近黃昏,
光線昏暗。我顧不上寒冷,像逃離地獄般沖了出去,冰冷的空氣嗆進肺里。后院很小,
幾步就沖到了低矮的柵欄邊。隔壁單元張醫(yī)生家后院的景象,隔著稀疏的柵欄,
瞬間撞入我的眼簾。后門敞開著。一個身影,面朝下,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灰白的頭發(fā)凌亂地散開。深色的、粘稠的液體,正從他身下緩緩地、不斷地蔓延開來,
在昏黃的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像一條貪婪而邪惡的蛇,蜿蜒爬行,
慢慢吞噬著冰冷的地面。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乘著冰冷的晚風,撲面而來。是張醫(yī)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所有力量仿佛瞬間被抽空,雙腿一軟,
整個人順著冰冷的柵欄滑坐到地上。胃里翻江倒海,我控制不住地干嘔起來,
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膽汁灼燒著喉嚨。警笛聲,那熟悉而恐怖的哀鳴,再一次,
由遠及近,撕破了小區(qū)的寧靜,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紅藍刺目的警燈光芒,
開始在我家前院瘋狂地閃爍、旋轉(zhuǎn),透過柵欄縫隙投射進來,將我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
紛亂的腳步聲、對講機的電流噪音、嚴厲的呼喝聲……像潮水一樣涌來。「里面的人!
我們是警察!立刻開門!」冰冷的擴音器聲音,像錘子一樣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柵欄,望著隔壁那灘不斷擴大的、暗紅的血泊,
望著張醫(yī)生那毫無生氣的身體。前六次累積的恐懼、委屈、憤怒,
還有此刻幾乎將我撕裂的絕望和那該死的、如影隨形的負罪感,終于沖垮了最后的堤壩。
「啊——?。。。?!」一聲撕心裂肺、非人般的尖叫,從我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
這聲音如此凄厲,甚至蓋過了喧囂的警笛和呼喝。門被粗暴地撞開了。
刺眼的手電筒光束像探照燈一樣射在我臉上。
幾個穿著藏藍色制服、表情冷硬的身影迅速沖了進來,將我團團圍住。黑洞洞的槍口,
在閃爍的警燈光芒下,閃爍著致命的幽光?!覆辉S動!舉起手來!」厲喝聲如同炸雷。
我癱在地上,像一具被抽掉了骨頭的木偶,只是抬起滿是淚水和灰塵的臉,
眼神空洞地望著他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覆皇俏摇?/p>
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真的……不是我……」一個年輕的警員沖上來,
動作粗暴地將我反剪雙手。冰冷的手銬「咔嚓」一聲鎖住手腕,那金屬的寒意瞬間刺入骨髓。
「有什么話,回局里再說!」他的聲音里沒有絲毫溫度。
我被兩個警員像拖麻袋一樣從冰冷的地上架起來,半拖半拽地向外拉去。經(jīng)過柵欄時,
我下意識地扭頭,最后看了一眼隔壁張醫(yī)生家的后院。警察已經(jīng)在那里拉起了警戒線,
刺目的黃色帶子在風中飄動。法醫(yī)穿著白大褂,正蹲在那具趴伏的軀體旁。那灘暗紅的血,
在警燈下,紅得驚心動魄。警車內(nèi)部狹窄、壓抑,充斥著消毒水和皮革的混合氣味。
我被夾在兩個沉默的警員中間,手腕上的銬子硌得生疼。一路無話。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刺眼,
照得人無所遁形。冰冷的金屬椅子,堅硬得硌著骨頭。對面坐著兩個警察,一個年長些,
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得像鷹;一個年輕點,負責記錄,眉頭緊鎖。「林晚女士?!?/p>
年長的警官開口,聲音像冰面一樣平滑,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張建軍醫(yī)生死了,
被人用利器割喉,就在他家后院門口。死亡時間,初步推斷在半小時到一個小時之前?!?/p>
他頓了頓,目光像探針一樣扎在我臉上,「那個時間段,你在哪里?」「我在家……」
我的聲音虛弱而顫抖,
「我被鎖在家里了……我丈夫……他留下的智能系統(tǒng)……它鎖死了所有門窗……」
「智能系統(tǒng)?」年長警官挑了挑眉,和旁邊的年輕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詳細說說?!?/p>
我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講述著那七次倒計時短信,燈光熄滅,窗簾反鎖,溫度驟降,
以及前六次短信結(jié)束后發(fā)生的離奇死亡。我的恐懼,我的絕望,
我的憤怒……淚水不斷地涌出,模糊了視線?!噶峙?,」年長警官打斷了我,
聲音依舊冰冷,「你說你丈夫周默,已經(jīng)去世七天了?」「是……」「那么,
你認為是他……的亡魂,在給你發(fā)短信?在操控你家的智能系統(tǒng)殺人?」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職業(yè)性的質(zhì)疑和一絲荒謬感?!肝也恢溃 刮壹悠饋?,
手銬撞在桌面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但短信是從他的手機發(fā)出來的!系統(tǒng)是被設定好的!
每一次!每一次都有人死!就在倒計時結(jié)束的時候!張醫(yī)生他……」我說不下去了,哽咽著。
年長警官沉默了片刻,從桌上拿起一份薄薄的報告。
「技術(shù)部門初步勘驗了你家的智能中樞系統(tǒng)?!顾穆曇魶]有波瀾,「記錄顯示,
就在今天下午,確切地說,在張建軍醫(yī)生遇害的時間段前后,
你家的智能系統(tǒng)確實被遠程操控了。
燈光熄滅、窗簾鎖閉、恒溫系統(tǒng)溫度驟降……這些操作指令,系統(tǒng)日志里清晰地記錄著?!?/p>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發(fā)起這些操作的登錄賬號,是你的個人 ID,林晚?!罐Z!
仿佛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我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凍結(jié)。
「不!不可能!」我失聲尖叫,掙扎著想站起來,卻被椅子上的束縛帶牢牢捆住,「我沒有!
我什么也沒做!我被鎖住了!我根本碰不到控制端!是周默!是他死前設置好的!
他在報復我!報復我……」「報復你什么?」年長警官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字眼,
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如刀。我猛地剎住了話頭。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竄起。報復什么?
那深埋在心底、日夜啃噬著我的秘密……不能說!絕對不能說!「沒……沒什么……」
我低下頭,躲避著他審視的目光,聲音細若蚊吶。審訊陷入了僵局。
年輕警官停下了記錄的筆,眉頭皺得更緊。年長警官靠回椅背,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面,
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在死寂的審訊室里格外清晰,像在倒數(shù)著什么?!钢讣y?!?/p>
年長警官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比之前更加低沉,
「在張建軍醫(yī)生遇害的后院門口地面上,靠近尸體倒伏的位置,
提取到一枚清晰的、帶有少量噴濺狀血跡的指紋?!顾闷鹆硪环輬蟾?,
目光卻沒有離開我的臉,「經(jīng)比對,確認是你的,林晚女士。」我的指紋?!在兇案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