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林夙。上一秒，我剛從醫(yī)院天臺跳下去，尋求解脫。下一秒，
我就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土炕上，腦袋里正瘋狂涌入不屬于我的記憶，亂糟糟的，
跟一鍋煮沸了的粥似的。這是……我姥姥李蓁的記憶？我靠！
我竟然穿成了我那個懦弱了一輩子的姥姥！腦子里全是她怎么被我那個窩里橫的姥爺打，
怎么被我那尖酸刻薄的太婆罵，然后她再反過來，拎著雞毛撣子抽我媽，也就是她閨女江暖。
還有她怎么寶貝那個只會吃的耀祖舅舅，也就是她兒子王耀的畫面?！高菄}！」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怯生生的，是我媽江暖，
她小時候的樣子。她看見我正睜著眼看她，嚇得臉色瞬間慘白，「撲通」
一聲就跪下了：「媽，求求你了，就讓我去上學(xué)吧！我不想那么早就進廠子，
我還想念書……」我腦子里的記憶立刻對上了。昨晚上，李蓁剛跟江暖說過，家里沒錢，
女孩子家家的讀那么多書沒用，讓她別念了，準備準備進廠打工，早點掙錢才是正經(jīng)事。
「biubiubiu！」門突然被粗暴地撞開。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墩沖了進來，
手里舉著一把嶄新的玩具槍，槍口直接懟在了跪著的江暖腦袋上，咧著大嘴傻笑：「打死你！
打死你個賠錢貨！不準跟我搶好吃的！」這是王耀，我那個混賬舅舅的小時候。我這火，
「噌」一下就從腳底板燒到了天靈蓋！真是反了天了！我左右一看，
炕邊正好靠著一根搟面杖，估計是李蓁平時用來搟面皮的。我二話不說，
抄起搟面杖就從炕上跳了下來，直沖著王耀那小胖墩就去了！「我讓你biubiubiu！
我讓你當(dāng)賠錢貨！」搟面杖帶著風(fēng)聲，「啪」一下就抽在了王耀的肥屁股上?！膏弧?！」
王耀當(dāng)場就嚎了出來，手里的玩具槍也掉在了地上。
他估計是沒想到平時對他百依百順的媽會突然動手，愣了一下，
然后就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壞媽媽！打我！你打我！我要告訴我奶！讓我奶打死你！」
「我先打死你個小兔崽子！」我舉起搟面杖，對著他的腿又是一下。這下可把他打疼了，
一屁股墩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哇——！你打我！你個壞女人！爛女人！賠錢貨！
我要告訴我奶！讓我爸把你趕出去！」嘿！我真是氣笑了?！负煤煤茫屛覓叩爻鲩T是吧？
行??！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誰讓誰掃地出門！」我把搟面杖往地上一頓，
指著他的鼻子：「你再嚎一句試試？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嘴巴縫上，看你怎么去告狀！」
王耀被我這兇神惡煞的樣子嚇住了，哭聲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抽噎。
江暖還跪在旁邊，已經(jīng)完全看傻了，估計連她剛才求我什么都給忘了。我看著她，
心里頭五味雜陳的。上輩子，她就是這么對我的?！概拮由鲜裁磳W(xué)？早點進廠打工，
找個好人家嫁了，生兒育女才是正道。」「你工資呢？女孩子家花什么錢？都交給我，
我給你存著，將來給你弟買房娶媳婦用?！咕瓦B我買包衛(wèi)生巾，她都要念叨半天，說我費錢。
轉(zhuǎn)頭卻給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買最新款手機，配高檔電腦，送他去死貴的私立學(xué)校，結(jié)果呢？
連個三本線都考不上，最后還是花錢上的野雞大學(xué)?，F(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了。
我學(xué)著她當(dāng)年的口氣，冷冰冰地對江暖說：「女娃子上什么學(xué)？還不如早點進廠打工，
給你弟攢彩禮！」江暖的臉「唰」一下就白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哭，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當(dāng)年的我，也是這么跪著求她的，她是怎么說的？
「誰不是這么過來的？怎么就你特殊？」這話太傷人，我說不出口。我半蹲下來，
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是不是覺得這種話特別難聽？給我記住了，
以后誰再敢跟你說這種話，你就給我使勁抽他！說這種話的人，都是畜生，都該死！」
江暖愣住了，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估計沒明白我到底什么意思。我站起身，
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讀書就去讀！給我爭氣點，考個好大學(xué)回來！要是考不上，
該進廠還是得進廠！」江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黑夜里突然點燃的星星，
帶著點不敢相信：「媽……你說真的？」「我說話算話！」我斬釘截鐵。
其實我心里對我這個媽，怨氣大著呢。我爸走后，她對我越來越苛刻，
甚至把我辛辛苦苦留長的頭發(fā)剪了賣錢。我跳樓，也是因為她。我都尿毒癥晚期躺醫(yī)院了，
她跑來跟我說：「媽跟你配型成功了！醫(yī)生說馬上就能換腎！你記住，你又欠媽一條命，
以后可得好好還！」我當(dāng)時什么都沒說，就看著窗外的夕陽。真美啊?？上?，
這人間不屬于我。我就是死，也絕不再欠她的?，F(xiàn)在，她成了那個跪在我面前，
小心翼翼祈求的小女孩。我說讓她去上學(xué)，她就高興得跟什么似的，
一個勁兒地跟我保證：「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我聽說我們高中還有獎學(xué)金呢！
我還能去打零工，我掙的錢都給你！」我聽著這話，心里冷笑。我把她當(dāng)年對我說的話，
又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上學(xué)就好好上！只要你能考上，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
「但你記住了，我給你的，將來你都得加倍還給我！你掙的每一分錢，都得交給我，
我拿去給你弟買車買房，給他攢彩禮娶媳婦！」我以為她會生氣，至少臉上的笑會僵住。
沒想到江暖還是滿臉喜悅，連連點頭：「好好好！媽，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她還屁顛屁顛地跑去廚房，端了兩碗粥出來。一碗是我的，稠乎乎的，還臥著個荷包蛋。
另一碗也是稠粥，是給王耀的。至于她自己，她沒上桌，轉(zhuǎn)身又進了廚房。我跟過去一看，
她正端著一碗清湯寡水的稀飯，是昨晚剩下的，小口小口地吸溜著。李蓁的記憶告訴我，
這就是江暖的日常，好東西永遠輪不到她。我指著她手里的稀飯，對她說：「這碗給你弟，
你吃那碗粥?！菇读艘幌?，抬頭看我。我面無表情：「聾了？」
她這才趕緊端著稀飯跑出去，先是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見我不像是開玩笑，
才跑到王耀面前，想跟他換粥。王耀那小子正用勺子扒拉自己的荷包蛋呢，
一見江暖要換他的粥，立刻不干了：「我才不要吃剩飯！奶奶說了，剩飯是喂豬的！
這是我的蛋！」他雖然比江暖矮一頭，但長得肥，力氣也大，真要搶起來，
瘦弱的江暖肯定不是對手。我直接拎著搟面杖走過去，往桌子上一杵：「不換是吧？行，
今兒個誰也別吃了！」王耀一看見搟面杖，眼睛立馬紅了，剛要張嘴嚎，被我一眼瞪回去，
又硬生生憋住了。江暖端著那碗有蛋的粥，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我拍了拍旁邊的空凳子：「坐這兒吃！這么大張桌子，還容不下你了？」「奶奶說了，
賠錢貨不能上桌吃飯，會倒霉的……」王耀小聲嘟囔，還是那套說辭。
我一搟面杖敲在他旁邊的桌沿上，震得碗都跳了一下：「咱家就你這么個賠錢貨！吃得最多，
屁事不干，還好意思上桌？你端著你的稀飯，去廚房吃！免得真倒了咱家的大霉！快去！
不去我打斷你的腿！」王耀「嗚……」的一聲，眼淚汪汪的，到底還是怕我手里的搟面杖，
委委屈屈地端著他的稀飯，一步三回頭地挪進了廚房。飯廳里總算安靜了。我瞥了一眼江暖，
她還端著粥站著，見我看她，立馬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李蓁的記憶告訴我，
這恐怕是江暖自打記事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坐在飯桌上吃飯。她挺開心的，
臉上帶著點不太真實的笑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中了五百萬大獎呢。她吃了幾口，
突然湊過來，把自己碗里那個唯一的荷包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進我的碗里，
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媽，這個蛋……我不愛吃，給你吃?！顾诳释业谋頁P。
我太清楚這種感覺了。因為上輩子，我也曾這樣費盡心思地討好過她，
只為了她能對我笑一笑，夸我一句。我看著碗里的荷包蛋，又看看她期盼的眼神，
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我把整碗粥推到她面前：「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吃。」說完，
我站起身就回了里屋。真是天崩開局。成了我媽的媽，攤上個家暴的老公，一個潑婦婆婆，
還有個混世魔王兒子。我這邊還沒琢磨明白接下來該怎么辦呢，院門「咣當(dāng)」
一聲就被人從外面狠狠踹開了！人還沒進來，
尖利的罵聲就先傳了進來：「哪個死丫頭片子敢上桌吃飯了？反了天了是不是！
看我不打死她！」是太婆，王老太回來了！她一眼就看見了正坐在桌邊，捧著碗發(fā)愣的江暖，
那張老臉?biāo)查g就扭曲了，抄起立在門邊的雞毛撣子，
一陣風(fēng)似的就沖了過去：「你個晦氣的東西！誰準你上桌的？?。?！還敢偷吃雞蛋！
看我不打死你個小饞貓！」江暖嚇得「啊」一聲尖叫，手里的碗都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瓣。
她第一反應(yīng)不是跑，而是條件反射般地從凳子上滑下來，跪在了王老太面前，低著頭，
哆哆嗦嗦地喊：「奶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別打我……」
雞毛撣子已經(jīng)帶著風(fēng)聲抽了下來！2「住手！」我吼了一聲，從里屋箭步?jīng)_了出來。說實話，
這是我第一次見著活的太婆王老太。我記事那會兒，她早就沒了。現(xiàn)在她就跟個活閻王似的，
張牙舞爪，那雞毛撣子眼看就要落到江暖身上。我一個箭步上前，
死死抓住了王老太揮下來的雞毛撣子。即便我對江暖再多不滿，
也看不下去一個老太婆這么打孩子?！改氵€敢攔著我？」王老太三角眼一瞪，
唾沫星子都快噴我臉上了，「好啊你個李蓁！你在家看著這小蹄子翻天，都不管管了是吧？
翅膀硬了想造反??？」她那枯瘦的手指頭，簡直要戳進我眼睛里。就在這時，
她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地上碎碗旁邊那個孤零零的荷包蛋黃。王老太瞬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一蹦三尺高，拍著大腿就開始嚎喪：「我的老天爺??！這不要臉的騷蹄子還敢偷吃雞蛋！
這是要把我們老王家吃窮了才甘心??！」她猛地一用力，想從我手里把雞毛撣子搶回去。
這老虔婆力氣還真不??！我被她這么一拽，腳下差點沒站穩(wěn)。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
手里的雞毛撣子就被她抽了過去，反手就朝我身上甩！「別打我媽！」江暖哭喊著撲了過來，
死死抱住了我的腿。「啪！啪！啪！」雞毛撣子一下下狠狠地抽在江暖的后背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又急又響，聽得我腦子「嗡」的一聲！一股邪火直沖頭頂！
我一把推開王老太，另一只手再次抓住了那根雞毛撣子，這次我用了狠勁，猛地一奪，
還順勢推了她一把！「哎喲！」王老太沒料到我敢還手，一個踉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你打奶奶！你敢打奶奶！我要告訴我爸！讓我爸打死你這個壞女人！」
王耀那小兔崽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廚房鉆了出來，站在門口，指著我，聲音又尖又毒，
刺耳得很。我看過去，他見我瞪他，嚇得一縮脖子，轉(zhuǎn)身就往院子外面跑。這小子，
準是去搬救兵了！果然，沒過多久，院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王大龍，
我那個名義上的便宜丈夫，黑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王老太一看見他，立刻戲精附體，
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就開始嚎啕大哭：「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你再晚回來一步，
你娘我這條老命就要被這黑心肝的婆娘給打沒了啊！」從我推倒她到現(xiàn)在，也就十來分鐘。
這老太婆就一直坐在地上沒吭聲，原來是在這兒憋大招呢！這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真把她怎么著了呢。江暖嚇得臉都白了，瘦小的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但還是死死地擋在我前面。王大龍一進來，她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一個勁兒地磕頭：「爸！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上桌吃飯，我不該偷吃雞蛋！」「你別打媽媽，
要打就打我！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嗚……」哭聲混著額頭磕在地上的「咚咚」聲，
聽著讓人心頭發(fā)緊。王大龍卻連看都沒看江暖一眼，徑直朝我走了過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
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兇狠得像要吃人。我的頭發(fā)被他一把薅住，他狠狠一拽，
我的腦袋就朝著旁邊的土墻撞了過去！「砰！」一聲巨響。我的頭重重地砸在墻上，
眼前瞬間一黑，金星亂冒?！笅?！」江暖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同時還夾雜著王老太幸災(zāi)樂禍的叫罵：「打！使勁打！這騷蹄子就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
不然她還不得騎到我們娘倆頭上去！」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李蓁的記憶里，
王大龍打老婆是家常便飯，但我沒想到他下手這么狠！我身子一軟，隨著王大龍松開手，
無力地滑坐在地上。腦袋里嗡嗡作響，天旋地轉(zhuǎn)。眼前的江暖滿臉是淚，哭著搖晃我：「媽！
媽你沒事吧？媽……你醒醒啊……」「沒用的東西！再敢對我媽動手，老子今天就整死你！」
王大龍還在旁邊罵罵咧咧，轉(zhuǎn)身過去攙扶王老太。我看著他的背影，
腦海里閃過的全都是李蓁記憶中被他暴打的畫面。就連李蓁懷第一胎的時候，
他都一腳踹在李蓁肚子上，五六個月大的胎兒，就那么沒了，李蓁也差點丟了半條命。
后來李蓁懷了江暖，他不敢再下狠腳踹肚子，就改成拽著李蓁的頭發(fā)往墻上撞。撞著撞著，
竟然還撞成了習(xí)慣?，F(xiàn)在，被撞的人是我！李蓁怕他，被打了大氣都不敢喘。可我不是李蓁！
我連樓都敢跳的人，會怕他一個家暴男？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同歸于盡！
趁著他扶王老太的功夫，我咬著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一把推開哭哭啼啼的江暖，
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廚房。我一眼就看見了案板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我抄起菜刀就沖了出來！
「造孽啊！殺人啦！李蓁瘋了要殺人啦！」王老太一看見我手里的菜刀，
嚇得發(fā)出凄厲的尖叫，轉(zhuǎn)身就往門外沖，那動作叫一個麻利，
哪還有剛才病怏怏需要人扶的樣子。我顧不上她。我的目標(biāo)是王大龍！
手里的菜刀帶著我滿腔的怒火，毫不猶豫地朝著他的胳膊就砍了下去！「王大龍！
你個打老婆的畜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以為他會躲，或者跟我拼命。
畢竟李蓁這身板，又瘦又小，身高估計都不到一米五五，他一個大男人，隨便就能把我按死。
沒想到，我那菜刀「噗嗤」一聲砍進了他的胳膊。血，一下子就飆了出來！「啊——！」
王大龍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然后……然后他竟然轉(zhuǎn)身就跑！那速度，比見了鬼還快！
甚至嫌跑得慢的王老太礙事，還一把將她狠狠推開！「嗷！」
王老太被他推得一頭撞在了門框上，疼得也跟著哀嚎起來。
王大龍已經(jīng)像兔子一樣竄出了院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王老太捂著被撞疼的額頭，
滿臉驚恐地看著我，聲音都哆嗦了：「你……你干什么？你別過來?。⑷耸且獌斆?！」
「你也知道殺人要償命？」我一步步逼近她，揚了揚手里的菜刀，血珠順著刀刃滴落，
「那你和你兒子合起伙來要打死我的時候，怎么就不知道殺人要償命？怎么，你們的命是命，
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就活該被你們打死？」我舉起菜刀，作勢就要朝她砍下去！「啊——！」
王老太嚇得閉上了眼睛，發(fā)出一聲更凄厲的嚎叫，一股騷臭味瞬間彌漫開來。這老虔婆，
竟然嚇尿了！我的刀沒落下，就懸在她頭頂幾寸的地方。我咧嘴一笑，
笑容冰冷：「這就嚇尿了？下次再敢動我一根頭發(fā)，或者動我閨女一根頭發(fā)，
我就把你們母子倆剁成肉醬喂狗！不信你們就試試！」我可不是在嚇唬她。我連死都不怕，
還怕拉他們一起下地獄？我把帶血的菜刀「哐當(dāng)」一聲丟在她身旁。王老太嚇得渾身一抖，
連滾帶爬地朝院門口跑去，一邊跑一邊哭天搶地地嚎叫：「快來人??！救命?。?/p>
我那黑心肝的兒媳婦拿刀砍人啦！要殺人啦……」我懶得理她，轉(zhuǎn)身回了屋，開始翻箱倒柜。
「媽……你要走嗎？」江暖怯生生地跟了進來，小臉上滿是恐懼和不安。她估計是怕我跑了，
王大龍和王老太會把氣都撒在她身上?！阜判?，要走，我也帶你一起走?！惯@個家，
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從一個破舊的抽屜角落里，翻出了幾張皺巴巴的毛票，
攏共也就幾毛錢。我一把揣進兜里?；仡^發(fā)現(xiàn)江暖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
手里拿著幾個黑乎乎的硬面饅頭，小心翼翼地塞進我的另一個兜里，聲音帶著哭腔：「媽，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埂肝乙粝聛磉M廠打工?！埂改悴蛔吡耍磕悴簧蠈W(xué)了？」我愣住了。
剛才不還哭著求我讓她上學(xué)的嗎？江暖卻一臉堅定，
眼神里透著一種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決絕：「我不上學(xué)了，媽?！埂肝胰S里掙錢?！?/p>
「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他們找到你?！埂傅任覓甑焦べY了，你再來找我?！?/p>
「我的工資都給你，你放心，沒有奶奶他們，我也能養(yǎng)活你?！埂改悴桓易?，
是為了留下來打工賺錢養(yǎng)我？」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那個把我當(dāng)搖錢樹、吸血包的親媽嗎？「對??！」江暖一臉理所當(dāng)然，
甚至還有點小驕傲，「不然你一個人怎么活??？」我深吸一口氣，提醒她：「我要是走了，
你爸和你奶奶能放過你？他們指不定會把你活活打死！」江暖卻搖了搖頭，眼神黯淡了一下，
但很快又堅定起來：「不會的。他們會打我，但肯定舍不得把我打死的?！?/p>
「他們還指望著我將來能換彩禮，給弟弟娶媳婦呢?！顾f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得可怕。
她全都懂。「你快走吧，媽！」江暖推著我，「等會兒爸回來了，你就走不掉了！」此刻，
我的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跳樓的時候，我對她的怨恨達到了頂點。穿成她媽李蓁的時候，
我想過要報復(fù)她，讓她也嘗嘗被當(dāng)成血包的滋味?？涩F(xiàn)在……她竟然護著我，
寧愿自己留下挨打，也想讓我逃走，甚至愿意放棄學(xué)業(yè)去打工養(yǎng)我?！缚熳甙?！」
江暖見我遲遲不動，急得都快哭了，用力把我往臥室外面推。就在這時，
院子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王老太尖利的叫嚷聲?！妇褪撬【褪悄莻€賤人！
她不但想砍死我兒子，還想把我老婆子也給砍了！虧得我跑得快，
不然我這條老命就交代了?。 雇趵咸谷粠е蝗喝藳_了進來！我一眼就認出，
領(lǐng)頭的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姓張。張主任神色嚴肅地看著我，沉聲問道：「李蓁，
你婆婆說你拿刀砍你丈夫，還要砍她，這是怎么回事？你給我們好好解釋解釋！」
我冷笑一聲，指著跪在地上的江暖，
又指了指地上碎裂的碗和那個可憐的荷包蛋黃：「我閨女就因為吃了口雞蛋，
他們母子倆就要把我們娘倆往死里打！」「我要是不拿刀反抗，今天就得被他們活活打死！」
「既然大家都來了，那就正好做個見證！我要跟王大龍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本來是打算直接跑路的，但看到這么多人，我又改主意了。要走，
也得跟這一家子徹底斷干凈！「你個砍千刀的賤人！你拿刀砍我，你還有臉說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