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啟程：一張泛黃的尋人啟事初冬的清晨，薄霧像一層灰色的紗，
籠罩著這座名為“望城”的濱江小城。退休工程師陳國棟習(xí)慣性地早早醒來，
披上那件穿了多年、洗得發(fā)白的深藍色工裝外套，口袋邊角磨得有些毛糙，卻依舊平整。
他走到老式五斗櫥前，拉開最上面的抽屜，里面沒有金銀細軟，
只有一疊疊用牛皮筋仔細捆好的圖紙、幾本泛黃的工作筆記，
還有一張邊緣已經(jīng)卷曲磨損的尋人啟事。啟事紙頁泛黃，印刷的油墨也有些模糊，
但上面的字跡和照片依舊清晰：“尋：摯友 李衛(wèi)國特征：身高約1.75米，濃眉，
左耳垂有顆小痣。于1997年冬于望城江濱路附近走失，時年45歲。知其下落者，
請聯(lián)系：陳國棟 電話：XXXXXXX酬謝！啟事下方，是一張黑白半身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那個年代常見的藏青色工裝，笑容爽朗，眼神明亮，
帶著一種蓬勃的朝氣和對未來的篤定。他的左耳垂上，那顆小小的痣像一個不起眼的句點。
陳國棟布滿皺紋的手指，輕輕拂過照片上那張熟悉又遙遠的臉。二十五年了。
這個數(shù)字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
當初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為解決技術(shù)難題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搭檔、摯友，
就這樣在人生的中途，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人海，如同投入江心的一粒石子，
只留下無盡的漣漪和猜測?！靶l(wèi)國啊，今天…我再去找找?！标悋鴹潓χ掌吐曊f，
聲音有些沙啞。他小心翼翼地將啟事折好，放進外套內(nèi)側(cè)的口袋，緊貼著心臟的位置。
這個動作，他重復(fù)了二十五年，風(fēng)雨無阻。
最初幾年是焦灼的奔走、報警、張貼啟事、詢問路人；后來線索徹底斷了，
變成了在衛(wèi)國可能出現(xiàn)過的地方徘徊、守望，以及……習(xí)慣性的尋找。今天的目的地，
是城市另一頭的“老東風(fēng)機械廠”舊址。那是他們青春和汗水共同澆筑的地方，
也是衛(wèi)國最后留下清晰足跡的地方。（二）偶遇：便利店里的微光陳國棟在公交站等車。
冬日的寒風(fēng)帶著濕氣，鉆進衣領(lǐng)。他裹緊了外套，目光習(xí)慣性地掃過站牌下每一個等車的人。
沒有熟悉的身影。失望如同細小的冰碴，悄然凝結(jié)。公交車搖晃著駛來。車上人不少，
大多是早起上班、上學(xué)的年輕人，神情疲憊或匆忙。陳國棟找了個靠窗的單人座坐下，
窗外是快速倒退的城市街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早已不是他和衛(wèi)國記憶中的模樣。
只有遠處蜿蜒的望江，依舊沉默地流淌。車在中途一個站點停下，
上來一位提著大號保溫桶、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她環(huán)顧四周，座位已滿，
只能有些吃力地抓住扶手。陳國棟幾乎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大姐，您坐這兒。
”他的動作帶著工程師特有的那種利落和不容置疑的堅持。老太太愣了一下，
隨即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您啊，老師傅。我去給我家老頭子送點熱湯，他住院呢。
”她小心地抱著保溫桶坐下?！安豢蜌?，應(yīng)該的?！标悋鴹澱镜揭慌?，
目光不經(jīng)意落在老太太布滿老年斑卻努力緊握保溫桶的手上，那是一種無聲的守護。
車子繼續(xù)前行。老太太似乎想找人說說話，主動搭腔：“老師傅，您這是去哪兒?。?/p>
一大早的。”“去老東風(fēng)廠那邊看看?！标悋鴹澔卮?，聲音溫和。“喲，老東風(fēng)?。?/p>
”老太太眼睛一亮，“那可是老地方了！我家老頭子以前也在那兒干過鉗工！
后來廠子改制……唉?！彼龂@了口氣，眼神里掠過一絲復(fù)雜的追憶，“您是回去看看老同事？
”陳國棟沉默了片刻，從內(nèi)側(cè)口袋掏出那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尋人啟事，小心地展開：“不，
我去找個人。找我的老搭檔，李衛(wèi)國。他……二十多年前在那里工作，后來就沒了消息。
”老太太湊近仔細看了看照片，又抬頭看了看陳國棟飽經(jīng)風(fēng)霜卻依舊清亮的眼睛，
最終緩緩搖頭，帶著深深的同情：“沒見過……老師傅，您找了這么多年??？真不容易。
”“習(xí)慣了。”陳國棟收起啟事，語氣平靜，但眼底深處那抹難以化開的沉郁，
老太太看得分明。她沒再說什么，只是小心地護著懷里的保溫桶，
仿佛那里面盛的不僅是熱湯，更是對抗生活寒涼的一絲暖意。到站了，陳國棟和老太太道別。
老太太下車前，忽然從保溫桶側(cè)袋里摸出一個還溫?zé)岬牟枞~蛋，
不由分說塞到陳國棟手里：“老師傅，拿著，暖暖手。找人……慢慢來，別急壞了身子。
好人……會有好報的?！彼f完，步履有些蹣跚卻堅定地走向了醫(yī)院的方向。
陳國棟握著那顆溫?zé)岬牟枞~蛋，粗糙的蛋殼硌著掌心，一股細微卻真實的暖流，
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他站在初冬清冷的站臺上，看著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醫(yī)院門口的人流中，
默默剝開蛋殼，咬了一口。溫?zé)岬牡包S帶著咸香，驅(qū)散了些許寒意，也似乎在提醒他，
這世間總有不期而遇的善意。
（三）舊址：保安亭里的“活地圖”與時光的塵埃老東風(fēng)機械廠的舊址，
如今已是一個大型的倉儲物流園區(qū)。
昔日機器轟鳴的車間、高聳的煙囪、綠樹成蔭的廠區(qū)道路，
早已被冰冷的鋼結(jié)構(gòu)倉庫、縱橫交錯的貨運通道和巨大的停車場取代。
只有園區(qū)邊緣殘留的一小段爬滿枯藤的紅磚圍墻，
以及角落里一個孤零零、刷著綠漆的老舊水塔，還固執(zhí)地保留著舊日的些許印記。
陳國棟站在那截紅磚墻下，仰頭望著銹跡斑斑的水塔頂。當年，
他和衛(wèi)國作為廠里的技術(shù)骨干，為了解決一個關(guān)鍵部件的熱處理變形問題，
就曾爬上過那座水塔頂端觀察廠區(qū)布局，討論改進方案。衛(wèi)國膽子大，總愛站在邊緣，
豪氣干云地說：“老陳，你看，整個廠子就在咱腳下！只要咱們肯鉆，
就沒有啃不下的硬骨頭！”他那爽朗的笑聲，仿佛還在風(fēng)中回蕩。“大爺，您找誰？
這里不能隨便進?！币粋€穿著保安制服、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過來，
語氣帶著職業(yè)性的警惕，但眼神不算銳利，臉上甚至有些浮腫的疲憊感。他叫王建軍，
是這片物流園區(qū)的保安隊長。陳國棟回過神來，連忙掏出那張尋人啟事：“師傅，您好。
請問，您認識照片上這個人嗎？他叫李衛(wèi)國，二十多年前在老東風(fēng)廠工作，
是技術(shù)科的工程師?！蓖踅ㄜ娊舆^啟事，湊近了仔細看，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他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又抬眼打量陳國棟，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和不易察覺的猶豫。
“李衛(wèi)國……工程師……”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啟事粗糙的紙張邊緣。
“您認識他？”陳國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二十五年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著照片露出這種若有所思的神情。王建軍沒有立刻回答，
他把啟事還給陳國棟，掏出煙盒，遞了一支給陳國棟，陳國棟擺擺手。他自己點上一支，
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清冷的空氣中裊裊散開?！袄蠋煾?，不瞞您說，
這名字……聽著是有點耳熟?！彼鲁鲆豢跓熑?，目光投向遠處的水塔，
“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個毛頭小子，剛頂我爸的班進廠當學(xué)徒，就在運輸隊。
技術(shù)科那些工程師，在我們眼里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哪敢湊近看啊?！彼D了頓，
似乎在努力回憶：“不過，照片上這人……這眉眼，這精氣神兒，我好像……在廠報上見過？
還是聽老師傅們提過？說他技術(shù)特別牛，人也仗義，就是……好像后來家里出了什么事？
”王建軍的語氣變得不確定起來，“時間太久了，記不清了。
好像……聽說他后來精神不太好？還是……唉，真記不清了，都是些道聽途說。”他搖搖頭，
顯得有些懊惱，似乎為自己無法提供確切信息而抱歉。陳國棟的心沉了下去，
但隨即又被王建軍話語中透露出的零星碎片點燃一絲希望?！熬癫惶茫考依锍鍪?？
”這些信息與他當年隱約聽到的、語焉不詳?shù)膫餮晕呛??！巴鯉煾担傧胂耄?/p>
他后來離開廠子后，有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者，
當年廠里有沒有跟他關(guān)系特別好、可能知道他情況的人，現(xiàn)在還住在這附近的？
”王建軍掐滅煙頭，皺著眉努力思索：“跟他關(guān)系好的……技術(shù)科的老科長前幾年也走了。
其他人……廠子散了以后，天南地北，哪還有聯(lián)系?！彼麌@了口氣，
看著陳國棟眼中那深切的期盼，有些不忍，“這樣吧，老師傅，您留個電話給我。
我在這片兒年頭長了，認識不少老街坊舊同事，我?guī)湍粢庵?，要是打聽到點什么，
我一定告訴您！”他拿出手機，記下了陳國棟的電話號碼?！疤x謝您了，王師傅！
”陳國棟緊緊握住王建軍的手，那雙手粗糙有力，帶著保安常年巡邏的厚繭。
雖然只是模糊的記憶碎片和一個承諾，但這微小的連接，卻讓陳國棟感到一種久違的慰藉。
在這片承載著他們青春和夢想、如今卻面目全非的土地上，
至少還有人記得“李衛(wèi)國”這個名字，記得他曾是這里一顆閃亮的星。離開物流園區(qū)時，
陳國棟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孤零零的水塔。夕陽的金輝涂抹在銹紅的塔身上，
仿佛為那段逝去的時光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憂傷的釉彩。
（四）暗巷：流浪漢的“寶藏”與未寄出的信接下來的幾天，陳國棟拿著尋人啟事，
域轉(zhuǎn)悠——老城區(qū)的奇牌室、街心公園的老人活動角、甚至是一些還未拆遷的老舊小區(qū)門口。
他逢人便問，得到的回應(yīng)大多是茫然的搖頭或者同情的嘆息。希望如同風(fēng)中的燭火，
明滅不定。這天傍晚，天空飄起了細密的冷雨。陳國棟沒有帶傘，外套很快被打濕了一層，
寒意透骨。他拐進一條狹窄、燈光昏暗的背街小巷，想抄近路去公交站。
巷子里堆放著一些雜物，散發(fā)著潮濕的霉味。在一個廢棄報刊亭的狹窄屋檐下，
蜷縮著一個身影。那是一個流浪漢，裹著臟污得看不清顏色的厚棉衣，頭發(fā)胡子糾結(jié)在一起，
像一團枯草。他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鼓鼓囊囊、同樣臟污的編織袋，身體微微發(fā)抖，
正努力把腳往一個破紙箱里縮，試圖躲避風(fēng)雨。他身旁的地上，
散落著幾個被雨水打濕的、啃了一半的干硬饅頭。陳國棟的腳步頓住了。
寒冷和孤獨在這個身影上體現(xiàn)得如此具象。他想起了自己尋找的衛(wèi)國，二十五年杳無音信，
是否也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狼狽與無助？一股強烈的惻隱之心涌了上來。他沒有猶豫，
走到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個最大號的熱騰騰的包子和一杯滾燙的豆?jié){。他走到流浪漢面前，
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兄弟，天冷，吃點熱的吧。
”他把包子和豆?jié){輕輕放在流浪漢面前干燥一點的地上。流浪漢猛地抬起頭，
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戒備，像一只受驚的野獸。他下意識地把懷里的編織袋抱得更緊，
身體往后縮。“別怕，我不是壞人。”陳國棟放緩語氣，沒有靠得太近，
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食物，“趁熱吃，暖和暖和?！彼肓讼?，
又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尋人啟事——這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但此刻，
他覺得需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善意并非施舍?！拔以谡胰?，我的老朋友，找了二十多年了。
”他展開啟事，讓照片對著流浪漢的方向。流浪漢警惕地盯著陳國棟，又看看地上的食物，
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最終，食物的誘惑和眼前老人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毫無偽裝的悲傷，
似乎壓倒了他的恐懼。他伸出臟污、凍得通紅的手，一把抓過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滾燙的豆?jié){也顧不得燙，大口喝著。溫暖的蒸汽模糊了他臟兮兮的臉。
陳國棟默默地看著他吃，沒有催促，也沒有離開。雨絲在昏黃的路燈下斜斜地飄著，
屋檐下形成一個小小的、相對安靜的避風(fēng)港。流浪漢吃完，滿足地打了個嗝，
身體似乎不那么抖了。他抬起渾濁的眼睛，第一次正視陳國棟，眼神里的戒備少了許多，
多了一絲困惑。他指了指陳國棟手里的啟事，喉嚨里發(fā)出模糊的咕噥聲，
像是生銹的齒輪在轉(zhuǎn)動。陳國棟把啟事往前遞了遞：“你見過這個人嗎？他叫李衛(wèi)國。
”流浪漢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定定地看著。幾秒鐘后，他忽然低下頭，
瘋狂地在自己那個臟污的編織袋里翻找起來。塑料袋、破布片、空瓶子被胡亂地扒拉出來。
陳國棟不明所以地看著。終于，流浪漢從袋子的最底層，
掏出了一個用好幾層塑料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他顫抖著、笨拙地一層層剝開塑料袋，
最后露出里面一個巴掌大的、邊緣磨損嚴重的硬皮筆記本。他翻開筆記本，
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折疊著的、泛黃發(fā)脆的紙。他雙手捧著那張紙，
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遞到陳國棟面前。他的眼神不再是渾濁，
而是透出一種奇異的、近乎神圣的光彩，死死盯著陳國棟，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似乎想說什么，
卻只發(fā)出“嗬…嗬…”的氣音。陳國棟的心跳驟然加速。他接過那張紙，
手指因為緊張和寒冷有些僵硬。他小心翼翼地展開。這不是照片，也不是尋人啟事。
這是一封信。一封沒有寄出的信。紙是那種老式的藍格子信紙，字跡是用藍色鋼筆水寫的，
娟秀而工整，但有幾處被水漬暈染開，模糊了字跡。
抬頭是：“親愛的爸爸：”陳國棟的手猛地一抖！
他飛快地看向落款：“女兒 李念 敬上”“1997年12月20日”日期！
正是衛(wèi)國失蹤前不久！陳國棟的心臟狂跳起來，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親愛的爸爸：”“您還好嗎？天氣冷了，您要記得多穿衣服，
按時吃飯。我和媽媽都很想您。媽媽這幾天咳嗽又厲害了，不過她不肯去醫(yī)院，說老毛病了，
花那冤枉錢干嘛。我知道她是怕花錢，您寄回來的錢，她都存著呢，一分也舍不得動，
說等您回來……”** （這里有一大片水漬，字跡完全模糊）“……爸爸，
您別太擔(dān)心家里。我期末考試考了年級第五名，老師夸我了。等我長大了，
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學(xué)，賺很多很多錢，讓您和媽媽都過上好日子，
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爸爸，您什么時候能回來？上次您說工程快結(jié)束了，快回來了。
我天天都在數(shù)日子。我疊了好多好多千紙鶴，掛在窗臺上，奶奶說，
這樣愿望就能被風(fēng)帶到遠方去。我的愿望就是您平平安安回家……”“爸爸，
我昨晚又夢見您了。您還穿著那件藍色的工裝，摸著我的頭，說‘念念真乖’。爸爸，
我好想您……”信到這里戛然而止。最后幾行字被大片的、陳舊的淚痕徹底浸染，
字跡扭曲變形，再也無法辨認。仿佛寫信的人，在那一刻被巨大的悲傷徹底淹沒，
無法再落筆。陳國棟拿著這張薄薄的信紙，卻感覺重逾千斤。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和滾燙的淚水混在一起。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夜里，趴在燈下，
含著淚，一筆一劃寫下對父親最深切的思念和呼喚。這封信，最終沒能寄到父親手里，
卻陰差陽錯地，像一個漂流瓶，在二十五年后，被一個流浪漢拾起，
又送到了他這個尋找者的面前。“這……這信，你從哪里找到的？”陳國棟的聲音哽咽，
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看向那個流浪漢。流浪漢依舊死死盯著他，眼神里的光彩更亮了，
他焦急地用手指著信紙上的名字“李念”，又指向陳國棟手中的尋人啟事照片，
喉嚨里發(fā)出更急促的“嗬嗬”聲，身體劇烈地搖晃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表達什么。
突然，他的目光越過陳國棟的肩膀，看向巷子口，臉上瞬間布滿了極度的恐懼！
他猛地一把從陳國棟手里搶回那封信，連同筆記本一起塞進懷里，緊緊抱住編織袋，
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轉(zhuǎn)身就踉踉蹌蹌、深一腳淺一腳地沖進了雨幕籠罩的黑暗小巷深處，
眨眼間就消失了蹤影。“等等！你別跑！”陳國棟急忙起身想追，卻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等他穩(wěn)住身形再看，幽深的巷子里只有冰冷的雨水和搖曳的昏暗燈光，
哪里還有那個流浪漢的影子？只有地上，還殘留著半個被踩扁的包子。
陳國棟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卻遠不及他內(nèi)心的冰涼和混亂。
衛(wèi)國的女兒叫李念！衛(wèi)國失蹤前，家里出了事！妻子生病，女兒在等他回家！
這封信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一扇塵封的、布滿悲傷的門縫，
讓他窺見了摯友失蹤背后那沉重冰山的一角。可線索，卻又隨著那個驚恐逃走的流浪漢，
再次斷掉了。那個流浪漢是誰？他為什么會有念念的信？他剛才想說什么？
他為什么如此恐懼？無數(shù)疑問在陳國棟腦海中翻騰。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