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旅客總是川流不息,有些人小跑著去上班,有的人低著頭忙著玩手機,
他們每天重復同樣的生活,軀體的麻木,眼神的空洞,像一具具缺少靈魂的軀殼,
如同喪尸或者工作不是唯一的存在,但只有工作能讓活著,活著驅(qū)動人的本能。
在車站辦公室里,李成杰作為一名地鐵警察,他被分配到地鐵線路上一個途經(jīng)站點,
在這里進行駐站,作為地鐵駐站警察,每天工作就是守護著自己所在地鐵里的秩序,
保證群眾安全出行,他已經(jīng)在這個站待了**年了,從開始的熱心腸,
到這些年熱情慢慢被磨滅,平常心三個字已經(jīng)是他的口頭禪。
地鐵作為交通工具承擔了大量的人群通行,而大部分的途經(jīng)上下站都建設在地下運行,
地面上的人們在陽光照耀下隱藏自己內(nèi)心,但進入到陰冷的地下地鐵站時,
這里終日不見陽光,就很容易讓不少人釋放積壓在外面受到的負能量。
人總是為了一點雞毛蒜皮小事吵的面紅耳赤,
比如插隊、搶座、丟東西、踩人、謾罵、刁難等等這些。
當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出現(xiàn)在地鐵站時,聲音就容易被放大傳播,這時就會被群眾圍觀拍照,
造成擁擠,發(fā)生踩踏或者其他問題,就會往往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
這時候就需要地鐵警力馬上過去處理,把爭執(zhí)雙方分開,讓雙方冷靜后各自認識到錯誤,
自行離開,這樣地鐵又會恢復到平靜i李成杰時常嘲諷自己是地鐵下面的守護人,
離不開守護的站點,走的最遠的距離就是a口,走到d口,這還是過去打卡才走的。
他取下同事昨晚充電的設備,將電池安裝進去,開機啟動,又是開始的一天。
隨后在茶水柜拿出一包茶葉,打開袋子往自己的杯子里丟點茶葉,泡上一杯提神茶,
畢竟在地鐵枯燥乏味,上班的日子,不喝點茶容易犯困。剛把水壺放下,
就聽到安檢員用對講機呼叫他,說在站廳有人打罵小孩,讓他去看一下。他穿戴好裝備,
就往安檢員說的地方走去,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吵鬧地點,
只見一小女孩蹲坐在門口旁邊的墻角,年齡大概7歲左右,低著頭,看不見她的表情,
頭上綁著兩個有些潦草的麻花辮。而小女孩對面站著一個30多歲的女人,
她穿著褪色的長裙,雙手抱臂臉上有些不耐煩,被突然出現(xiàn)的李成杰嚇了一跳,
她沒有想到這時候會有警察過來。她趕緊走到小女孩身邊,彎著腰用手扯小女孩手臂,
想把小女孩從地上拉起來離開這里。小女孩扭動了一下身體,把扯在手臂上女人的手甩掉,
這讓女人一愣。女人只好蹲下身子來,用手推了推孩子企圖用零食來引誘孩子離開這里,
帶她去吃雪糕,不要在這里鬧了。在這人來人往的通道,
她感覺到路過的行人眼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她們,
特別是看見穿著一身制服的李成杰站在面前讓她感到不適,好像她們做錯什么事一樣。
其實女人不放心,小女孩一人一個人在家,畢竟她看過不少關于小孩子獨自在家,
出事的新聞,但是她不上班就沒辦法生活,靠那一點點的撫養(yǎng)費怎么行,
她只能靠把小孩放在補習班的時候,她才有時間去上班。
女人忽然指了指站在旁邊的李成杰對著小女孩說道,再不走,警察叔叔就要把你抓起來。
小女孩抬起頭看看女人,又看看李成杰,他沒有說話女人以為自己的話得逞了,
臉上略帶得意之色,趕忙就想把小孩從地上拉起來。誰知小女孩推開女人伸來的手,
身體一扭。蜷縮在角落。他哭了,課堂上老師教過警察是抓壞人,不是抓小孩,
他又不是壞孩子,眼前的這個女人才是說話不算數(shù)的騙子,上次也這樣,這次也這樣。
警察應該抓的是他,他就是一個滿嘴謊言的女人??墒沁@個女人是她的媽媽。
李成杰聽到女人說的話,有點無語的搖搖頭,現(xiàn)在的人動不動就拿警察說事,
用警察來嚇小孩,卻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讓小孩子在年幼的心靈留下陰影嗎?,
等他們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會向警察求助嗎?,不過看情況,
這也是眼前這個女人對女兒無計可施的表現(xiàn)。這種家務事不是李成杰能管得了的,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而且這也是人家的家事,他離開了這個位置,到站里開展巡邏工作,
這種事情眼不見為凈,而且她們又沒有影響地鐵的正常運行,讓安檢員留意這對母子,
有什么情況立即向他匯報。被叫小玉的小女孩沒有理理他,只是把頭深深的埋在兩膝之間,
隱隱約約聽見孩子說答應可以不去,為什么又要騙她之類的話。女子有些無奈,告訴她,
自己等下還要去上班,這次算媽媽求她了,先去補習班待著。女人蹲下又站起來,
她的眼神中有些慌亂,女人叫陳桂蘭,她是一個單親媽媽。為了讓小孩得到更好的教育,
她不惜千里帶著小孩來到這個一線大城市生活,這里什么都好,但是什么都貴。
陳桂蘭沒想到孩子今天會那么倔,以前把她帶出來忽悠一下,她也就老老實實去,
實在不行就給她買點小零食,也會乖乖去,而自己也能放心的去上班。
不過今天的小鈺讓她有點心累,不知道是不是孩子長大了,哄騙多次,有了叛逆之心,
就是哄著給零食,也不愿意去。她有點著急,掏出手機點亮一下屏幕又熄滅,
她上班快要遲到了。平時為了讓小鈺乖乖去,陳桂蘭沒少騙她,
這次小鈺在家里就表現(xiàn)出不愿意去的態(tài)度,陳桂蘭打罵她都無動于衷。
最后他答應孩子不去補習班,今天帶她去好好玩,這才愿意跟著她出門,沒想到出地鐵,
就被小鈺發(fā)現(xiàn)是去補習班的路,這讓她一下子就鬧別扭。陳桂蘭那么拼命打三份工,
還不是為了讓小鈺能過得好一點,吃的好一點,穿的好一點,不比租住房屋附近的小孩子差,
不想小孩子長大了變成跟自己一樣,在她認知里讀書才是最好的出路。每當打工累了,
她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再堅持一下就好了,好像支撐她的動力需要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是為什么她也不知道。提著的包里裝著陳桂蘭今天午飯和帶來的一些調(diào)味罐,
就在剛才的拉扯讓包底被顏色染上了一角,不知道是沒有扭緊的調(diào)味罐滲透出來,
還是裝午飯的菜汁沒蓋好。陳桂蘭省吃儉用,從牙縫里擠出錢給女兒報了補習班,
因為是公益性,收費相對便宜,為此她一報就一年,她不希望女兒將來吃過苦日子,
現(xiàn)在不吃苦,難道像想變成她這個樣子。她已經(jīng)受夠了每次催前夫拿撫養(yǎng)費時,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充滿了對她的不滿,好像她就是破壞家庭的壞女人。陳桂蘭看著地上鬧別扭的小鈺,
讓她不由回想起了她遇到前夫張國濤的時候。那時她是便利店的店員,而他是制衣廠的工人,
他廠里的工資都是按照計件拿提成做多得多,所以工資比陳桂蘭的便利店上班要多出不少。
而他經(jīng)常跑到她上班的便利店買煙,買水,買吃的,還找她聊天,一來二去,
兩人就慢慢熟絡起來。張國濤過來買東西的時候會隨手再買一瓶飲料給她,
陳桂蘭沒有拒絕過,而她有時也會偷偷往他泡面里塞香腸,
這好像成了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就在這個夏天,張國濤和陳桂蘭坐在店門口,
此時的店客人不多,兩人就這樣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突然他偷偷朝他臉上親了一口。
她沒有躲閃。也沒有責怪。只是耳根子一下子就紅了,兩個人沒有誰告白,
一切就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那時候的陳桂蘭比張國濤大3歲,他調(diào)侃女大三抱金磚,
讓他賺了好多的金磚,每次聽到他這樣說,陳桂蘭總是笑嘻嘻地用拳頭捶他。
他經(jīng)常背著她走在廠后面那條小路,她指著對面的小區(qū)說以后也要存錢,在這里買一套房,
跟他住在一起。不久后,陳桂蘭就從宿舍搬了出來,
因為張國濤在制衣廠附近的城中村租了一間出租屋,
這出租屋房門打開就能看完整個房間布局是城中村標準的單間。雖然房屋不大,
但陳桂蘭很開心,可以和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就算是苦,但她相信那也是甜的。
在往后的日子里,陳桂來還是在便利店上班,只不過偶爾會從網(wǎng)上批發(fā)一些便宜的貨物,
到人流較多的街口擺個地攤。張國濤下班的時候會過來幫忙,兩人在攤位上有說有笑,
回去的時候手拉著手,至于有沒有生意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夜晚的出租屋,張國濤摟著她的肩膀,他不止一次地描繪著兩人未來,還要她生很多的孩子,
每次陳桂蘭聽到都害羞縮在他的懷里。不知不覺,兩人就這樣相處了兩年,
在這兩年里以前那些甜蜜的戀愛,經(jīng)過了柴米油鹽的洗禮,也逐漸化為平淡。這一年的冬天,
臨近春節(jié),陳桂蘭帶著張國濤回到老家,也算帶他來見家長,讓他跟她的父母提親。
父母雖然知道女兒談對象,但了解不多,聽女兒說帶對象回來過年,
其實兩口子打心眼里不太滿意女兒,現(xiàn)在相處的對象??膳蠼K究要嫁人,萬一這人過來,
兩口子滿意了呢,所以對于女兒帶對象回來,他們沒有過多的言語,
只是默默的準備豐盛的飯菜。陳桂蘭的家在縣城,回家的高鐵票已經(jīng)售罄,
兩人只能買了綠皮火車的站票,張國濤本來說過完年再說,
但陳桂蘭表示已經(jīng)跟家里人說了要帶他回去見家長。兩人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臨近過年的綠皮火車,人滿為患,每節(jié)車廂過道都站著或者坐著很多回鄉(xiāng)的旅客,
只有在推著小推車的售貨員叫聲下,這些人才站起來,往座位那邊擠,
等走后又恢復成剛才的模樣。兩人在車廂交接處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
張國濤讓陳桂蘭到里面坐,自己站在外面擋住擁擠的人群。他站立就靠在邊上,
實在撐不住就坐在地上,頭靠著陳桂蘭肩膀休息一下,
本來這趟行程乘坐高鐵只需要4個多小時,但坐綠皮火車足足花費了16個小時。
兩個人已經(jīng)坐的麻木,當踏出車廂門,站在站臺上,家鄉(xiāng)的天空飄著雪花,
掉落在頭頂衣服上,行李上,連呼吸帶著刺痛和白氣。張國濤打了一個寒顫回過神來,
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已經(jīng)來到陳桂蘭的老家。就這樣兩個人提著大包小包出了站,
火車站外面有不少穿著嚴嚴實實的摩托車拉客和出租車司機,天氣的寒冷讓他們抖抖腳,
抽著煙,只要看到一群人從火車站出來,他們立馬掛上了笑容,蜂擁而上。
陳桂蘭等人擠出人群,上了一輛出租車,與司機說好價格,車輛就往目的地開去,
她的家在縣城里,離火車站就8公里左右。兩人坐在后排,各自看向車窗外,
張國濤牽著他的手,從她手傳來有些微微顫抖的感覺,原來緊張的不止是他。
車輛行駛大約20分鐘左右,停在了一棟兩層半的居民樓家門口,已有人撐著傘站在那兒,
從他們的樣貌不難看出,應該是陳桂蘭的父母。見車停下后,陳桂蘭的父親從車里走了出來,
幫著打開車門,陳桂蘭笑著走出車門,叫了一聲爸媽。張國濤也趕緊從車里走出來,
他走出車門后,就叔叔阿姨叫著,讓司機把后備箱打開,從里面拿出準備好的見面禮。
陳桂蘭父母打量一下眼前的男子,沒有說過多的言語,只是被叫的時候點了一下頭,
兩人也沒有接張國濤手里提著的禮品,陳父拿著陳桂蘭行李進了屋,陳母招呼兩人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