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市販賣珍貴記憶維生??蛻舳际强释碳さ母缓?,他們購買瀕死體驗、極致歡愉。
最近,一份死者記憶異常搶手。買家紛紛離奇死亡,死前神情驚恐,仿佛看見地獄。
我偷偷讀取了這份記憶。畫面里,我正與一個神秘人交易。那人低聲說:“計劃成功,
世界將屬于我們?!遍T外突然傳來撞門聲,玻璃窗映出數(shù)道持槍黑影。而記憶畫面中,
神秘人緩緩摘下面具——赫然是我自己的臉。雨點砸在廢棄管道的銹蝕表皮上,
聲音空洞而密集,像無數(shù)冰冷的手指在敲打一口巨大的棺材。巷子深處,
霓虹招牌“幻憶齋”三個字在濕漉漉的霧氣里暈染開,如同幾團凝固的、病態(tài)的淤血。我,
凱,裹緊了身上那件磨損得辨不出原本顏色的合成纖維風(fēng)衣,
指尖觸到內(nèi)袋里那支冰冷的金屬記憶管,硬邦邦的,像揣著一小塊墓碑。
門軸發(fā)出一聲垂死的呻吟?;脩淉S內(nèi)部比巷子更暗,空氣粘稠,
混雜著劣質(zhì)神經(jīng)阻斷劑的甜膩、陳年電子元件燒糊的焦臭,
還有一股若有若無、屬于記憶本身的、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貨架上零星擺著些玻璃管,
里面封存的彩色光暈如同困在琥珀里的幽靈,
是待價而沽的人生碎片:初戀的心悸、登頂?shù)目裣?、撕心裂肺的離別……富豪們永恒的玩具。
吧臺后面,一個模糊的人影動了一下。是疤鼠,這里的老板,半邊臉隱在陰影里,
另一半被一道扭曲的舊疤貫穿,隨著他吞咽的動作,那道疤像活蟲般蠕動?!柏泿砹耍?/p>
”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鐵銹。我掏出那支記憶管,輕輕放在吧臺斑駁的合成木上。管壁冰涼,
里面封存著一團異常粘稠、仿佛活物般緩緩翻涌的暗紫色光霧,核心深處,
偶爾爆出一兩點猩紅,轉(zhuǎn)瞬即逝,卻帶著令人心悸的惡意?!啊詈蟮娘L(fēng)景’。新鮮出爐。
”我壓低聲音,
指尖無意識地掠過左臂舊夾克下一道早已愈合、卻總在陰雨天隱隱作痛的傷疤。
疤鼠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那團紫霧,貪婪幾乎要溢出來?!白罱蛯龠@玩意兒最搶手,
”他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像是在笑,“那些吃飽了撐的闊佬,
嫌普通的瀕死體驗不夠味兒,非要嘗嘗‘貨真價實’的終極恐懼……嘖嘖。
”他枯瘦的手指像禿鷲的爪子,猛地抓起記憶管,
塞進一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布滿接口的便攜式讀取終端里。終端屏幕亮起幽藍的光,
映著他臉上那道猙獰的疤。
一個穿著昂貴絲綢睡袍、頭發(fā)花白、保養(yǎng)得宜的老頭出現(xiàn)在屏幕上,眼神空洞,
皮膚松弛地下垂著。
疤鼠把終端推給旁邊一個早已等候多時、西裝革履卻難掩焦慮的中年男人。
男人急切地掏出一張閃爍著信用點光芒的芯片卡拍在吧臺上,一把抓過終端,
幾乎是搶過配套的神經(jīng)貼片,粗暴地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他閉上眼,
身體因期待而微微顫抖。幾秒鐘死寂。只有終端低沉的嗡鳴和外面單調(diào)的雨聲。然后,
男人的身體猛地繃直,像被無形的鋼索驟然勒緊!
喉嚨深處擠出“嗬…嗬…”的、不成調(diào)的嘶鳴,如同破舊風(fēng)箱在垂死掙扎。他雙眼暴睜,
瞳孔瞬間放大到極限,死死地瞪著天花板某個虛無的點,仿佛那里正緩緩裂開,
向他展示著宇宙盡頭最純粹的、無法理解的恐怖深淵。臉上的血色潮水般褪去,
被一種極致的、凍結(jié)的慘白取代,每一道肌肉纖維都在痙攣,
拉扯出一個超越了人類表情范疇的、純粹由恐懼雕刻成的面具?!班弁?!
”沉重的軀體砸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像一袋被丟棄的垃圾。終端從他手中滑落,
屏幕上的幽藍光芒熄滅了,連同那團詭異的暗紫記憶光霧也一同沉寂下去。他死了,
就在我眼前,保持著那副凝固的、目睹地獄降臨的表情??諝夥路鹉塘?,
只剩下疤鼠粗重而壓抑的喘息。他猛地看向我,那道疤在昏暗光線下扭曲得更加可怖,
眼神不再是貪婪,而是貨真價實的、對未知的恐懼。“媽的……又一個!”他聲音嘶啞,
帶著顫音,“這……這是第幾個了?
老喬伊、亨德森夫人、還有上禮拜那個能源巨頭的小兒子……全他媽是這個死法!
全他媽是看了這玩意兒!”我盯著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胃里一陣翻攪。
寒意不是來自外界冰冷的空氣,而是從骨髓深處一點點滲出來,凍結(jié)了血液。
那團暗紫色的記憶……它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每一個接觸它的人,
都如此精確地、帶著相同的表情走向死亡?一種強烈的、近乎自毀的沖動攫住了我。
我必須知道!我必須親眼看看那地獄般的風(fēng)景里,到底藏著什么!“終端,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wěn),帶著一種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給我?!蔽蚁虬淌笊斐鍪帧?/p>
疤鼠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身體往后縮了縮?!澳闼麐尟偭??凱!你沒看見嗎?
碰這東西會死!”“給我。”我又重復(fù)了一遍,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只是緊緊鎖著那個裝著致命記憶的讀取終端。巷子深處隱約傳來警笛的嗚咽,由遠及近,
刺破了雨幕。時間不多了。疤鼠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那道疤痕瘋狂扭動。他看看我,
又看看地上詭異的尸體,再看看外面越來越近的警笛紅光掃過潮濕的墻壁。最終,
對麻煩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低吼一聲,像是驅(qū)趕瘟神,
一把抓起那個讀取終端和配套的神經(jīng)貼片,狠狠塞進我懷里,
轉(zhuǎn)身就縮進吧臺后面更深的陰影里,仿佛要躲開一切?!皾L!帶著這鬼東西滾遠點!
別死在我門口!”我抓起東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沖入冰冷的雨幕。警笛聲已經(jīng)近在咫尺,
紅藍交替的光在狹窄的巷壁間瘋狂閃爍、跳躍。我熟悉這片迷宮般的地下城區(qū),每一個拐角,
每一處廢棄的管道入口。我像一道融入雨水的影子,
在復(fù)雜的通道和銹蝕的金屬支架間急速穿行,甩掉身后越來越近的引擎轟鳴和刺耳的警笛。
冰冷的雨水灌進衣領(lǐng),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灼熱而危險的探究欲。七拐八繞,
確認(rèn)徹底甩掉尾巴后,我撞開了自己安全屋的門。這里是我真正的巢穴,
一個位于巨大廢棄排水樞紐深處的狹小空間,
只有基本的維生設(shè)備和一套我賴以生存、也更為精密的記憶處理儀器。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和塵埃的氣息。我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喘息,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在地板上。安全屋內(nèi)昏暗的應(yīng)急燈光下,
那支讀取終端像一塊冰冷的墓碑躺在我手心。沒有猶豫。我扯開濕透的衣領(lǐng),
將那兩片冰涼、帶著微弱電流的神經(jīng)貼片用力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深吸一口氣,我按下了終端的啟動鍵。
嗡——尖銳的嗡鳴瞬間刺入顱骨,仿佛有冰冷的鋼針直接扎進大腦深處!眼前猛地一黑,
不是黑暗,而是絕對的虛無,緊接著,巨大的拉扯感襲來,意識被粗暴地從身體里拽出,
墜入一片混亂、破碎、充滿強烈死亡氣息的漩渦!
的光斑、扭曲變形的尖叫、冰冷徹骨的絕望感……這些瀕死體驗的感官碎片如同狂暴的潮水,
瞬間將我淹沒、撕扯。我咬緊牙關(guān),精神高度集中,憑借著多年處理危險記憶練就的本能,
在這片混亂的意識風(fēng)暴中艱難地穩(wěn)住自己的核心意識,像在驚濤駭浪中死死抓住一塊礁石。
不能迷失!我要看核心!我要看源頭!強行過濾掉那些令人崩潰的感官垃圾,
將意識凝聚成一條鋒利的探針,狠狠刺向這片混亂記憶漩渦的最核心!
嗡鳴和光怪陸離的噪音驟然消失。世界瞬間切換。一個截然不同的場景強行覆蓋了我的感官。
光線昏暗,但并非我的安全屋。空氣干燥,
帶著一種高級循環(huán)過濾系統(tǒng)特有的、無菌的潔凈感。視角……是第一人稱視角。
我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一雙保養(yǎng)得宜、指節(jié)分明的手,
戴著一枚樣式古樸、鑲嵌著暗藍色寶石的戒指。這雙手正將一支和我手中一模一樣的記憶管,
推過一張光滑的黑色桌面。桌子對面,坐著一個籠罩在陰影里的人。
光線只吝嗇地勾勒出他一個模糊的輪廓,深色的兜帽完全遮住了面容,只有陰影深處,
隱約可見一個光滑面具的反光?!皷|西在這里,”一個聲音響起。那是我的聲音!清晰無比,
帶著一種我從未在自己身上感受過的、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從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亢奮?
它通過“我”的喉嚨發(fā)出,回蕩在這間幽閉的房間里。“‘最后的風(fēng)景’,原汁原味。
買家們會‘滿意’的。”陰影中的神秘人微微前傾,兜帽下的黑暗仿佛更深邃了。
一個低沉、沙啞、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非人的、金屬般的質(zhì)感:“很好。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這些……‘燃料’的死亡,是必要的獻祭。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絕望,
是喚醒‘它’、構(gòu)建新秩序的鑰匙?!彼斐鐾瑯哟髦痔椎氖种?,
輕輕點了點桌面上的記憶管,動作優(yōu)雅卻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爱?dāng)恐懼的浪潮席卷,
當(dāng)舊世界的根基在尖叫中崩塌……世界,將真正屬于我們。
”我的意識——此刻被困在這段記憶里,作為旁觀者——感到了徹骨的寒意。獻祭?鑰匙?
新秩序?這些冰冷的名詞組合在一起,指向一個瘋狂而恐怖的陰謀!這個神秘人是誰?
“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這段記憶的源頭,那個死者,他到底是誰?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記憶畫面猛地一顫!仿佛受到強烈的外界干擾?!芭椋。?!
”一聲巨大的、沉悶的撞擊聲,如同攻城錘轟擊,狠狠砸在安全屋那扇厚重的金屬門上!
整個空間都在震顫,墻壁簌簌落下灰塵!那聲音如此真實,如此暴烈,
瞬間穿透了記憶的屏障,將我從那幽閉的交易場景中硬生生、粗暴地扯回現(xiàn)實!
安全屋內(nèi)昏暗的應(yīng)急燈光劇烈地閃爍了幾下,忽明忽暗,如同垂死者的脈搏。墻壁上,
那扇僅有的、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方形舷窗外,幾道刺目的、雪白的光柱猛地掃過!光束強烈,
穿透污濁的玻璃,瞬間照亮了屋內(nèi)飛舞的塵埃,
也清晰地映出了窗外數(shù)道高大、全副武裝、手持制式脈沖步槍的剪影!他們?nèi)缤髅膼汗恚?/p>
無聲而迅捷地封鎖了唯一的出路。冷汗瞬間浸透了我本就濕冷的后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碎肋骨。他們來了!這么快?!是因為那個死掉的買家?
還是……這段該死的記憶本身就是一個追蹤信標(biāo)?!就在這內(nèi)外交困、生死一線的絕境中,
記憶畫面并未完全消散!就像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
它頑固地、閃爍不定地懸浮在我的意識邊緣。畫面里,那個兜帽陰影中的神秘人,
似乎被外界這巨大的撞擊聲驚動,動作停頓了一下。接著,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在安全屋燈光瘋狂閃爍和窗外雪白光束交替掃射的混亂光影中,
在身后那扇金屬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即將被撞開的致命威脅下,記憶畫面中,
那個神秘人抬起的手,正以一種慢得令人心膽俱裂的速度,伸向他臉上那個光滑的面具邊緣。
手指扣住了面具冰冷的邊緣。然后,一點點地、堅定地,向上掀開。
門外的撞擊聲停歇了一瞬,死寂得可怕。那是力量蓄積到頂點、即將徹底爆發(fā)的征兆。
面具在記憶的視野里,被掀開了。時間凝固了。安全屋劇烈閃爍的燈光,
窗外晃動的手電強光,門外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的一切噪音和光影都消失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這張臉。那張從面具下露出的臉——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習(xí)慣性緊抿的薄唇,
側(cè)面那道淺淺的、幾乎看不見的舊疤——那是很久以前一次拙劣的“記憶提取”留下的紀(jì)念。
最后,是眼睛。一雙在記憶畫面中,映著交易地昏暗光線的眼睛。瞳孔深處,
翻涌著一種我從未在鏡子里見過的、冰冷刺骨的野心和……非人的狂熱。是我。鏡子里的人,
是我。每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個微小的特征,
察覺的淺淡舊痕——那是十二歲那年爬通風(fēng)管道被斷裂金屬邊緣劃破留下的——都嚴(yán)絲合縫,
分毫不差?!稗Z——?。。 狈e蓄到頂點的狂暴力量終于爆發(fā)!
安全屋那扇厚達數(shù)英寸、足以抵擋小型爆炸的合金門板,在一聲震耳欲聾的金屬撕裂哀鳴中,
猛地向內(nèi)爆開!扭曲變形的門板帶著恐怖的動能砸在側(cè)面的墻壁上,火花四濺,
整個房間都在呻吟、顫抖!刺眼的白光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從豁開的門洞外洶涌灌入,
徹底吞噬了安全屋內(nèi)原本昏暗的應(yīng)急燈光。強光中,
數(shù)道高大、穿著漆黑戰(zhàn)術(shù)護甲、如同地獄爬出的機械惡鬼般的身影,
端著閃爍著充能光芒的脈沖步槍,以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踏著扭曲的金屬門板碎片,沖了進來!
冰冷的槍口,瞬間鎖定了房間中央唯一的目標(biāo)——我。而我,僵立在原地,
像一尊被閃電劈中的石像。那致命的槍口,那雪亮刺眼的光芒,
那步步逼近的、充滿殺意的身影……所有現(xiàn)實的威脅,
在意識深處那張剛剛被掀開的、屬于自己的臉的巨大沖擊面前,都變得模糊、遙遠。我是誰?
那個在記憶里進行黑暗交易、談?wù)撝矮I祭”和“新秩序”的人……是誰?門外涌入的殺手?
還是記憶里那個摘下我面具的“我”?冰冷的槍口抵上了我的額頭,金屬的觸感尖銳而真實。
持槍者漆黑面罩后的眼睛,冷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澳繕?biāo)確認(rèn)。清除。
”一個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響起。記憶畫面中,“我”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嘴角似乎極其緩慢記憶畫面中,“我”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嘴角似乎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一個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帶著無盡嘲諷的笑意。
現(xiàn)實的扳機即將扣下。記憶里的“我”在無聲嘲笑。兩個世界,兩種毀滅,
在這一刻轟然對撞笑。冰冷的槍口抵在眉骨,金屬的寒意刺穿顱骨。
持槍者面罩后的電子眼毫無波瀾,充能完畢的脈沖步槍發(fā)出高頻嗡鳴,
壓縮空氣在槍膛內(nèi)蓄勢待發(fā),只需零點幾秒,我的頭顱就會像熟透的瓜一樣爆開。
死亡從未如此逼近。然而,意識深處,那張剛剛從面具下揭開的、屬于“我”的臉龐,
那張帶著洞悉一切、冰冷嘲弄笑容的臉,以更強大的力量凍結(jié)了我的靈魂。
現(xiàn)實的毀滅與記憶中的真相,兩種截然相反的“我”在意識熔爐里激烈對撞,
幾乎要將我撕裂?!澳繕?biāo)確認(rèn)。清除。”電子合成音毫無情感地宣判。
就在扳機即將扣下的剎那,異變陡生!“嗡——?。?!
”一股并非來自外界的、狂暴的精神沖擊,毫無征兆地從我大腦深處炸開!
它源自那支被我讀取過的、此刻仍插在終端接口上的“最后的風(fēng)景”記憶管!
那團沉寂的暗紫色光霧,如同被喚醒的遠古兇獸,
爆發(fā)出比之前讀取時強烈百倍的、純粹的精神污染!這股沖擊并非針對我。它以我為圓心,
如同無形的精神風(fēng)暴,呈扇形猛烈爆發(fā),狠狠撞向房間內(nèi)所有持槍的特勤隊員!“呃啊——!
”“什么東西?!”“警報!精神污染!最高級——!
”冷酷的電子合成音瞬間被扭曲的慘叫和系統(tǒng)警報的尖嘯淹沒。
沖在最前面的幾名隊員首當(dāng)其沖,他們堅固的神經(jīng)防護面罩如同紙糊一般,
暗紫色的精神洪流無視物理防御,直接灌入他們的意識!效果立竿見影,且恐怖至極。
被沖擊的隊員身體瞬間僵直,手中致命的步槍無力垂落。他們眼罩后的眼睛暴凸,
瞳孔瘋狂放大、收縮,仿佛正承受著無法想象的、來自意識最底層的酷刑。
涎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淌下,混合著驚恐的嘶嚎。有人開始瘋狂地用頭撞擊旁邊的金屬墻壁,
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有人則蜷縮在地,雙手死死抱住頭顱,
指甲在戰(zhàn)術(shù)護甲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嗚咽。
他們不再是訓(xùn)練有素的殺戮機器,
而是被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被那記憶強行挖掘并無限放大的終極恐懼徹底摧毀的可憐蟲?;靵y!
致命的混亂瞬間在狹小的安全屋內(nèi)爆發(fā)!
未被第一波沖擊直接命中的隊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同伴的慘狀駭?shù)脛幼饕粶?/p>
陣型出現(xiàn)破綻。就是現(xiàn)在!求生的本能和腦中那張冷笑的臉同時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
我沒有思考,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不是沖向門口——那里仍有未被波及的隊員,
而是撲向工作臺!那里除了讀取終端,
還有我賴以維生、也用于處理“貨物”的記憶提取和干擾設(shè)備!一臺老舊的“神經(jīng)擾斷儀”,
原本用于在提取不穩(wěn)定記憶時保護自身意識,
功率開大時也能對近距離目標(biāo)造成短暫的精神干擾!
我撞開一個捂著耳朵、眼神渙散、在原地打轉(zhuǎn)的隊員,
手指在布滿灰塵和油污的擾斷儀控制面板上瘋狂滑動、點按!
將功率輸出瞬間推到理論極限值!“嗞——?。。_斷儀發(fā)出刺耳的尖鳴,
頂部幾根粗短的發(fā)射天線亮起不祥的紅光。
一股定向的、高頻無序的精神噪音如同無形的錐子,
狠狠刺向門口方向尚未完全崩潰的幾名隊員!“呃!” “頭……頭痛!
” 剩下的隊員動作再次一滯,雖然不像直接接觸“最后的風(fēng)景”那么凄慘,
但也足以讓他們陷入短暫的痛苦眩暈和感知混亂。機會!我毫不猶豫,
矮身從兩個捂著腦袋、搖搖晃晃的隊員中間穿過,像一條滑溜的泥鰍,
沖向那扇被暴力破開、扭曲變形的門洞!碎片劃破了我的手臂和臉頰,
火辣辣的痛感反而讓意識更加清醒。身后傳來混亂的槍聲——也許是某個失控隊員的走火,
和憤怒的吼叫。沖出門洞,冰冷潮濕的空氣涌入肺葉。
巨大的廢棄排水樞紐內(nèi)部空間如同鋼鐵巨獸的腹腔,
錯綜復(fù)雜的金屬管道、銹蝕的維修平臺和嘩嘩流淌的污水渠構(gòu)成了天然的迷宮。
我毫不猶豫地?fù)湎蜃罱囊粭l狹窄的維修通道,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
將身后那片混亂和慘叫甩開。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地下空間,
更多的腳步聲和探照燈光束從遠處掃來。我像一只受驚的老鼠,在鋼鐵叢林里亡命穿梭。
每一次心跳都撞擊著耳膜,每一次喘息都帶著鐵銹和恐懼的味道。那張屬于“我”的臉,
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一次心跳的間隙閃回,帶著冰冷的嘲弄?!坝媱澇晒?,世界將屬于我們。
”記憶里,“我”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矮I祭……鑰匙……”神秘人的低語如同詛咒。
“不!”我在心中嘶吼,攀爬的動作更快,“那不是真的我!那不是我!
” 可那臉上的每一道細(xì)節(jié),那眼神中的冰冷狂熱,都像鋼針一樣扎進我的認(rèn)知。我是誰?
那個進行黑暗交易、視人命為草芥的“蝕光”?
還是掙扎求存、在黑市邊緣販賣記憶的小人物凱?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
或者……兩者都是?逃亡的路線在我腦中自動生成,這是無數(shù)次危機中刻入骨髓的本能。
我繞過一個巨大的沉淀池,攀上銹跡斑斑的防火梯,鉆進一條廢棄的通風(fēng)管道。
管道內(nèi)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死老鼠的腐臭味。我蜷縮在黑暗中,劇烈喘息,
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衣服。暫時安全了。冷靜。必須冷靜。我逼迫自己思考。那份記憶。
死者的視角。交易現(xiàn)場。那個神秘人……“蝕光”。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我的臉。
這只有三種可能:我是“蝕光”,但我的記憶被某種技術(shù)篡改或封存了,
只留下“凱”這個底層身份。死者認(rèn)識“蝕光”,
而“蝕光”用了某種極其高明的偽裝技術(shù)——比如生物塑形面具,
完美復(fù)刻了我的臉去進行交易,目的是嫁禍或者某種儀式性操作。
最荒謬也最可怕的可能——那份記憶本身是偽造的!
是某個勢力——也許是“蝕光”所屬的組織,也許是他的敵人,植入的致命武器,
目的就是讓讀取者看到“自己”的臉,引發(fā)認(rèn)知崩潰和自毀!那些買家的死,
不僅是“獻祭”,更是為了測試和完善這個“武器”!無論哪一種,
都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結(jié)論:我,這個名為凱的個體,從很久以前,甚至可能從出生開始,
就深深卷入了這個名為“新秩序”的恐怖計劃。我是棋子?是容器?
還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執(zhí)棋者?左臂舊傷疤的位置傳來熟悉的隱痛。
我下意識地?fù)崦?。這道疤……記憶中,“蝕光”的手上,似乎沒有這道疤?不,
記憶畫面太模糊,視角也受限,無法完全確認(rèn)。這是一個微小的、可能毫無意義的差異,
卻像黑暗中的一絲微光。必須找到答案!必須找到“蝕光”!找到那個組織!否則,
我永遠無法擺脫這張臉的詛咒,也逃不過被獵殺或淪為下一個“獻祭品”的命運。而疤鼠,
那個貪婪的老鼠,他經(jīng)手了這份記憶,他一定知道更多!深夜,
“幻憶齋”所在的破敗街區(qū)比白天更顯陰森。雨水早已停歇,
留下濕漉漉的地面和揮之不去的霉味。巷子深處,
霓虹招牌“幻憶齋”三個字依舊閃爍著病態(tài)的光暈,但店鋪大門緊閉,
門縫里沒有一絲光亮透出,死寂得如同墳?zāi)埂2粚?。疤鼠這種夜行動物,
這個時間正是他“做生意”的黃金時段。我繞到后巷,找到那扇熟悉的、布滿油污的后門。
門虛掩著。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神經(jīng)阻斷劑特有的甜膩氣息,從門縫里洶涌而出。
心臟猛地一沉。我抽出隨身攜帶的、用于切割記憶芯片的微型高周波匕首,無聲地推開門。
地獄。店鋪里一片狼藉,貨架被掀翻,玻璃管碎片和凝固的彩色記憶光暈散落一地,
如同打翻的顏料盤。疤鼠倒在吧臺后面,他慣常蹲踞的陰影角落。他的眼睛驚恐地圓睜著,
嘴巴大張,凝固的表情和那些離奇死亡的買家如出一轍——極致的恐懼。致命的傷口在胸口,
一擊斃命,手法干凈利落,絕非街頭混混所為。吧臺的合成木臺面上,
用某種暗紅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體——可能是疤鼠的血混合了某種藥劑,
畫著一個扭曲的符號:一只沒有瞳孔、只有空洞眼眶的眼睛,
瞳孔的位置被一個復(fù)雜的、不斷旋轉(zhuǎn)的螺旋紋路取代。符號下方,
潦草地寫著一個詞:“SEEKER”追尋者?;蛘摺逅阏?。我認(rèn)得這個符號。
非常模糊,非常久遠的記憶碎片,如同沉在深海的殘骸。
在一次極其危險的、為某個神秘客戶提取“深層恐懼記憶”的過程中,
我在對方意識崩潰的混亂邊緣,驚鴻一瞥地看到過類似的圖案,
烙印在某個不可名狀之物的背景里。那個客戶后來……也瘋了。疤鼠死了。滅口。
因為我知道得太多了?還是因為“蝕光”或他的組織開始了清洗?這個符號是警告?
還是某種……召喚?我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快速在疤鼠的尸體和吧臺附近搜索。
他的個人終端被砸得粉碎。我在他緊緊攥著的、藏在吧臺下方暗格里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