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陰陽賭局民國二十五年,西北大旱。祁連山蹲在干裂的河床上,
手指捻起一撮黃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土腥氣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像是腐爛的魚鰓。
他皺了皺眉,抬頭望向龜裂的河床中央——那里本該是黃河最湍急的地方,
如今卻只剩下幾洼發(fā)綠的死水。"祁先生,有人找。"村里的王二狗遠遠喊道。
祁連山拍了拍手上的土,慢悠悠站起身。他今年三十有五,身材瘦削,
一張臉被西北的風沙磨礪得棱角分明,左眉上有一道寸長的疤,
那是五年前在陜西處理一樁"陰婚"案子時留下的。村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在這個連騾馬都餓得皮包骨的年代顯得格外扎眼。車旁站著個穿長衫的中年人,
手里轉著兩個锃亮的鐵球。"祁先生?"那人拱手,"我家主人有請。
"祁連山瞇起眼睛:"貴主人是?""周老太爺。"中年人遞上一張燙金帖子,"今晚戌時,
周家大院,一局定乾坤。"帖子入手沉甸甸的,祁連山翻開一看,
里面只寫了八個字:"黃河改道,賭局為證"。他心頭一跳,
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連山啊,黃河每六十年一改道,每次改道前必有異象。
若有人邀你賭黃河事,切記小心。""賭注是什么?"祁連山合上帖子。中年人笑了笑,
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祁連山接過,
指尖剛觸到錦囊便覺一陣刺痛——里面裝的是黃河底的黑砂,而且是浸過尸油的那種。
"我家主人說,祁先生若是贏了,便告訴您十八年前祁家滿門失蹤的真相。
"祁連山的瞳孔驟然收縮。十八年前,他十七歲,外出游學歸來時,
發(fā)現(xiàn)祁家三十六口人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院子的紙人紙馬,
每個紙人臉上都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笑臉。"戌時必到。"祁連山將錦囊收入懷中,
轉身時袖中銅錢無聲滑入掌心——是兇卦。周家大院在城西十里,
早年間是方圓百里最氣派的宅子,后來周家敗落,宅子也荒廢了。祁連山走到時,天已全黑,
殘月如鉤掛在枯死的槐樹枝頭。大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院里點著白燈籠,
照得青石板泛著慘白的光。正廳門楣上掛著面銅鏡,鏡面朝下——這是"照鬼"的擺法。
祁連山摸出三枚銅錢在門檻上擺了個"品"字,這才邁步進去。正廳里擺著一張紅木八仙桌,
桌上放著副象牙牌九,四把太師椅分別對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祁先生果然守時。
"屏風后轉出個穿馬褂的老者,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手里拄著根烏木拐杖,
杖頭雕著個猙獰的鬼臉。祁連山拱手:"周老太爺?"老者搖頭:"老朽只是管家。
老爺在里間歇著,賭局由老朽主持。"他敲了敲拐杖,"今晚的局,三局兩勝。第一局牌九,
第二局麻將,若有第三局,臨時定奪。""其他客人呢?"管家詭異一笑,
拐杖在地上連敲三下。東邊太師椅上突然多了個人——是個穿西裝的年輕男子,
戴著金絲眼鏡,手里把玩著一枚銀元。銀元在他指間翻飛,時而正面時而反面,卻始終不落。
"上海灘'金錢豹'杜七少,久仰。"祁連山瞇起眼睛。銀元每次翻轉都會帶起一絲黑氣,
這是"五鬼運財術"。西邊太師椅上也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個身影,是個穿紅衣的女子,
臉上蒙著紗,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她面前擺著個紫砂壺,壺嘴無煙自冒。
"白姑娘也來了。"管家笑道,"最后一位是馬三爺。"北邊椅子上坐著個精瘦老頭,
滿臉皺紋像干裂的樹皮,正用一把小刀修指甲。聽到自己名字,他抬頭沖祁連山齜牙一笑,
滿口黃牙中赫然有兩顆金牙——上面刻著細小的符咒。祁連山心頭一凜。"鬼手"馬三爺,
西北道上最邪性的陰陽先生,專養(yǎng)"金牙鬼"害人。管家在主席坐下:"今晚賭注特別。
每局勝者可問一個問題,敗者須如實回答。最終勝者..."他頓了頓,
"可得黃河龍穴圖一張。"祁連山注意到,當管家說到"龍穴圖"時,
另外三人的呼吸都明顯一滯。"切牌吧。"杜七少彈起銀元,
銀元在空中旋轉著落在桌上——是反面朝上。他遺憾地聳聳肩,"看來今晚運氣不佳啊。
"管家取出牌九,嘩啦倒在桌上。象牙牌相撞的聲音清脆中帶著沉悶,像是敲在空棺材上。
祁連山悄悄開了天眼,只見每張牌上都附著一層淡淡的黑氣,牌面數(shù)字在黑氣中時隱時現(xiàn)。
"諸位請驗牌。"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馬三爺?shù)谝粋€伸手,他的指甲劃過牌面時,
祁連山看到有金光一閃——那老鬼在牌上留了記號。白姑娘則從發(fā)髻取下一根銀簪,
在牌堆上輕輕一掃,簪尖泛起藍光。杜七少直接抓起一把牌,銀元在牌面上滾過,
發(fā)出叮叮脆響。輪到祁連山時,他從懷中取出個銅煙鍋,裝上一撮煙絲點燃,
慢悠悠吸了一口,然后將煙噴在牌堆上。煙霧繚繞中,
牌面上的黑氣顯現(xiàn)出不同形狀——馬三爺?shù)慕鸸庾兂沈隍紶睿坠媚锏乃{光是蛛網(wǎng)狀,
杜七少的銀元痕跡則如蛇行。"好一個'望氣術'。"管家拊掌,"既然都驗過了,
那就開始吧。"四人各自摸牌。祁連山抓起自己的牌時,
感覺牌面微微發(fā)燙——有人在牌上動了手腳。他不動聲色地用指甲在牌背劃了道符,
燙感立刻消失。"天牌配地牌,至尊寶!"馬三爺率先亮牌,得意地露出金牙。
他的牌組散發(fā)著淡淡腥臭,那是"金牙鬼"的陰氣。杜七少輕笑:"三爺別急。"他翻開牌,
"雙天雙地,吃定你的至尊寶。"銀元在他牌上快速旋轉,將馬三爺牌上的黑氣一點點吸走。
白姑娘默不作聲地亮牌——竟是"憋十",最小的點數(shù)。但祁連山注意到,
她紫砂壺冒出的煙霧正悄悄纏上杜七少的銀元。輪到祁連山了。
他緩緩翻開牌——也是"憋十"。"哈哈哈!"馬三爺大笑,"祁家小子,
你這'望氣術'白學了!"祁連山不急不惱,從煙鍋里磕出點煙灰撒在牌上。
煙灰沾牌的瞬間,牌面數(shù)字突然變化,變成了"天杠"。"什么?"馬三爺猛地站起,"你!
"管家瞇起眼睛:"祁先生好手段。煙灰破幻術,這是看穿了白姑娘的'鏡花水月'啊。
"白姑娘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輕笑:"祁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剛才白姑娘用壺中煙霧制造幻象,讓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假牌面。
祁連山早用望氣術看破,將計就計,用煙灰破了她的術法。"第一局,祁先生勝。
"管家宣布,"請問你的問題。"祁連山直視馬三爺:"十八年前,祁家三十六口失蹤,
與你有沒有關系?"馬三爺臉色一變,金牙咬得咯咯響:"小子,你...""如實回答。
"管家拐杖重重頓地。
馬三爺額頭滲出冷汗:"我...我只負責在祁家祖墳布了'引魂陣'。其他的一概不知!
"祁連山眼中寒光一閃。引魂陣是邪術,專勾活人魂魄。
難怪當年滿院紙人——那是給離魂準備的替身。"第二局,麻將。"管家敲敲桌子,
地面突然裂開,一張翡翠麻將桌緩緩升起。桌角各蹲著一只石雕蟾蜍,蟾嘴大張。
祁連山摸了摸桌沿,觸手冰涼——這不是翡翠,是陰玉,養(yǎng)尸地特產(chǎn)。
那四只蟾蜍眼睛是用死人骨磨的,能吸陽氣。四人就座。
白姑娘從袖中取出個香囊掛在椅背上,頓時清香撲鼻;杜七少摘下眼鏡擦了擦,
鏡片反射出奇異光彩;馬三爺則掏出一把瓜子嗑起來,瓜子殼落在桌上竟自動排成符咒形狀。
管家開始洗牌。他洗牌的手法很特別,雙手如穿花蝴蝶,牌與牌碰撞時發(fā)出金玉之聲。
祁連山凝神細看,發(fā)現(xiàn)每張牌飛過空中時,都會在陰玉桌上投下兩道影子——一實一虛。
"諸位請擲骰。"管家推出四個骰盅。祁連山拿起骰盅時,感覺里面有東西在蠕動。
他暗掐劍訣,骰盅里傳來一聲細微的吱叫,隨即安靜下來。
其他三人也各顯神通:杜七少的骰子在銀元上一彈,白姑娘的骰子沾了香粉,
馬三爺則直接往骰盅里吐了口唾沫。骰子落定,祁連山坐莊。他摸起牌時,
發(fā)現(xiàn)牌面摸起來像人皮,還能感覺到微弱脈搏。
這不是幻覺——這些麻將牌真是用人皮裹著死人骨做的。"東風。"祁連山打出一張牌。
牌剛落桌,東邊蟾蜍突然"呱"地叫了一聲。馬三爺碰了東風,打出一張八筒。
牌出手的瞬間,祁連山看到他袖中金光一閃——老東西放出了"金牙鬼"附在牌上。
輪到杜七少時,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光正好照在祁連山面前的牌上。
祁連山假裝沒注意,
實則早已通過陰玉桌的反光看到杜七少眼鏡里的倒影——他在用"窺鏡術"看別人的牌。
白姑娘最為安靜,只是每次摸牌時,她椅背上的香囊就會飄出一縷青煙,
煙的形狀與牌面一模一樣。幾輪下來,祁連山漸漸摸清門道:馬三爺靠"金牙鬼"換牌,
杜七少用銀元改變骰點,白姑娘則用香霧控制牌序。而他自己,
早在摸第一張牌時就在袖中藏了張"白板",用"障眼法"替換了原本的牌。牌局過半,
祁連山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桌下不知何時爬滿了紅線,
正順著他的褲腿往上纏。紅線另一端連在白姑娘的指尖——她在用"牽絲戲"操控牌局!
祁連山暗念凈心咒,紅線應聲而斷。與此同時,他悄悄在桌下用腳畫了個八卦,
將四只蟾蜍的方位微微改變。"杠!"馬三爺突然興奮地推倒四張西風,從牌尾摸了一張。
就在他摸牌的瞬間,祁連山看到一只金牙鬼從他袖中竄出,鉆進了牌堆。機會來了。
祁連山掐訣念咒,桌下八卦突然亮起微光。四只蟾蜍同時轉頭,
對準馬三爺那張剛摸的牌噴出黑氣。金牙鬼慘叫一聲,化作青煙消散。"你!
"馬三爺臉色鐵青。祁連山不慌不忙地推倒自己的牌:"七對子,胡了。"牌亮出的瞬間,
白姑娘香囊突然炸開,香粉彌漫中,
眾人看到祁連山的七對子每張牌都在微微顫動——那是被他用符咒定住的七個小鬼,
正是馬三爺之前放出的金牙鬼。"第二局,祁先生勝。"管家意味深長地看著祁連山,
"請?zhí)釂枴?祁連山轉向白姑娘:"你為何會我祁家秘傳的'牽絲戲'?"白姑娘沉默片刻,
緩緩摘下面紗??辞逅菝驳膭x那,
祁連山如遭雷擊——她左眉上有一道與他一模一樣的疤痕。"因為我也姓祁。"白姑娘,不,
祁素心輕聲道,"十八年前,是我把你從祁家地窖里背出來的,弟弟。
"## 第二章 骨牌里的秘密"弟弟?"祁連山耳邊嗡鳴,這兩個字像一把鈍刀,
生生撬開他封閉十八年的記憶?;鸸狻K叫、滿院紙人詭異的笑臉,
還有地窖里那雙將他死死按住的手..."你胡說!"祁連山猛地站起,太師椅哐當?shù)沟兀?/p>
"祁家三十六口,除了我無人生還!"白素心——現(xiàn)在該叫她祁素心了——靜靜地看著他,
眼中情緒復雜如深潭。她指尖輕輕撫過左眉上的疤痕:"這道疤,是你七歲那年,
我們偷玩爹的銅錢劍時,你失手劃的。"祁連山如遭雷擊。那件事除了他和姐姐,沒人知道。
事后姐姐替他頂了罪,挨了爹十下戒尺。"那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祁連山聲音嘶啞,
"為什么只有你...""咳咳。"管家突然咳嗽兩聲,"敘舊可以稍后。按照賭約,
祁先生已經(jīng)連勝兩局,有權查看黃河龍穴圖。"他拐杖輕敲地面,廳堂正中的地板緩緩分開,
升起一個青銅匣子。匣子表面鑄著一條盤龍,龍眼鑲嵌著兩顆血紅寶石。馬三爺看到匣子,
金牙咯吱作響;杜七少推了推眼鏡,銀元在指間轉得更快了;祁素心則垂下眼簾,
長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祁連山強迫自己移開盯著姐姐的目光,走向青銅匣。
就在他伸手要碰時,管家拐杖一橫:"且慢。按規(guī)矩,看圖前需飲'龍睛茶'。
"拐杖鬼頭嘴里吐出一只小巧的玉杯,杯中茶水血紅,散發(fā)著鐵銹般的腥氣。
祁連山知道這是什么——"血契茶",飲下后若違背誓言,必遭反噬。"飲茶后,
所見所聞不得外傳,否則七竅流血而亡。"管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黑牙。祁連山端起茶杯,
余光瞥見祁素心微微搖頭。他假裝沒看見,仰頭一飲而盡。茶水入喉,如炭火滾過食道,
隨即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好膽色。"管家收起玉杯,在青銅匣龍頭上按了三下。
匣蓋緩緩打開,露出一張泛黃的皮卷。祁連山展開皮卷,觸手滑膩如人皮。
圖上繪著黃河九曲十八彎,其中一處打著朱砂紅叉,旁邊小楷標注:"甲戌年七月初七,
龍翻身"。他心頭一震。甲戌年就是明年!而七月初七...正是祁家滅門的同一天。
"這圖是誰繪制的?"祁連山抬頭質問。管家笑而不答,看向其余三人:"按照規(guī)矩,
連勝兩局者可決定是否繼續(xù)第三局。""當然繼續(xù)!"馬三爺拍案而起,
金牙在燭光下泛著兇光,"老子不信邪了!"杜七少把銀元往桌上一拍:"奉陪到底。
"祁素心輕撫紫砂壺:"我棄權。"三道目光齊刷刷射向她。管家若有所思:"白姑娘確定?
棄權者需留下一樣東西。"祁素心從發(fā)間拔下銀簪,輕輕放在桌上:"夠了嗎?
"簪子離手的瞬間,祁連山看到她手腕內(nèi)側露出一塊青色胎記——蓮花狀,
與他鎖骨下的一模一樣。最后的懷疑煙消云散,這確實是他以為早已死去的姐姐。
管家收起銀簪:"第三局,骨牌定生死。"他拐杖一揮,麻將桌沉入地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白骨拼成的方桌。桌面刻滿符咒,四角各擺著一盞人油燈。
"此局規(guī)則特別。"管家取出一個黑布袋,倒出三十六張骨牌,"每人九張牌,
拼出完整圖案者勝??苫ハ鄵寠Z,生死不論。"骨牌落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祁連山凝神看去,每張牌上都陰刻著人物畫像,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赫然是祁家三十六口的模樣!"你們!"祁連山雙目赤紅,
袖中銅錢劍滑入掌心。"別沖動。"祁素心突然按住他的手,聲音細如蚊蚋,
"牌里有爹娘的殘魂。"馬三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抓起自己的九張牌。他剛摸牌,
骨牌上就浮現(xiàn)出黑氣,順著他的手指往胳膊上爬。老家伙不驚反喜,
咬破舌尖往牌上噴了口血,黑氣頓時被染成暗紅。杜七少謹慎得多,
先用銀元在每張牌上滾過,才小心拾起。銀元每接觸一張牌,
就會浮現(xiàn)不同字跡——他在用"問鬼術"查探牌中信息。祁連山深吸一口氣,
壓下翻騰的情緒。他先掐訣念了段凈天地神咒,才伸手摸牌。指尖碰到骨牌的剎那,
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呼喚:"連山..."是娘的聲音!他強忍顫抖,將九張牌在面前排開。
每張牌上的親人面孔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就會開口說話。最中間那張是父親祁天罡,
畫像上的父親眉心有一點朱砂,正是當年"天罡印"的位置。管家點燃人油燈,
幽幽綠光籠罩白骨桌:"一炷香時間,開始。"馬三爺最先發(fā)難。
他獰笑著將兩張牌拍在桌中央:"祁老大,老子先替你'孝敬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