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歸遲臉色驟變,一把將南喬緊緊抱在懷里,用身體護著她,往屋子最堅固的墻角躲去。
1歸遲最喜歡做的,就是在午后,靠在租住小屋的門廊下,
看南喬在院子里侍弄那些被她精心照料的多肉植物。她穿著簡單的白色棉裙,
裙擺隨著她彎腰的動作輕輕晃動,像一只欲飛的蝶。歸遲,你看這個‘胖嘟嘟’,
是不是又圓了點?南喬回過頭,眼睛彎成了月牙,手里捧著一盆葉片飽滿的多肉,
聲音里帶著雀躍。歸遲笑了,起身走過去,從背后輕輕環(huán)住她。嗯,和你一樣,
越來越可愛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聞著她頭發(fā)上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
那是一種叫做柔風的牌子,很便宜,但在他聞來,卻是世間最安心的味道。
南喬嗔怪地拍開他的手,就知道貧嘴。但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她轉(zhuǎn)身,踮起腳尖,
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買。你做的都好吃。歸遲看著她,
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有些緊張地遞到她面前,
南喬,有件事,我想。就在這時,院子里那串南喬親手掛在桃樹上的風鈴,
突然毫無預(yù)兆地瘋狂搖晃起來,發(fā)出刺耳的叮叮當當聲,不是風吹的那種悠揚,
而是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急促。南喬愣住了,歸遲也皺起了眉。幾乎是同時,
地面開始輕微地顫抖,起初像遠處傳來的雷鳴,緊接著,顫抖越來越劇烈,越來越狂暴!
地震!歸遲臉色驟變,一把將南喬緊緊抱在懷里,用身體護著她,往屋子最堅固的墻角躲去。
別怕,有我在!墻壁開始龜裂,天花板的灰泥簌簌掉落,窗外的天空瞬間暗了下來,
伴隨著沉悶如巨獸嘶吼般的轟鳴聲。南喬死死抓著歸遲的衣服,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
卻還是努力擠出聲音,歸遲我不怕??伤穆曇簦?/p>
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聲響和房屋坍塌的巨響淹沒。那串風鈴,在一聲尖銳的斷裂聲后,
徹底沉默了。歸遲只覺得眼前一黑,巨大的沖擊力將他和南喬分開,
他似乎聽到了南喬一聲凄厲的呼喊,然后,便是無邊的黑暗和死寂。
他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個沒來得及打開的絲絨盒子,里面躺著的,是他攢了半年工資,
準備向她求婚的戒指。2不知過了多久,歸遲在一片冰冷的廢墟中醒來。
頭上是扭曲的鋼筋和斷裂的樓板,縫隙里透進一點慘淡的光。渾身劇痛,尤其是右腿,
像是被什么重物死死壓住,動彈不得。南喬!他嘶啞地呼喊,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南喬!
你在哪里?回應(yīng)他的,只有死寂,
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哭喊聲、呼救聲和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持續(xù)不斷的、令人心焦的隆隆聲。
那不是地震的余波,更像是海浪?浮島市是沿海城市!歸遲心中猛地一沉,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他拼命掙扎,用手去扒拉壓在腿上的磚塊和碎石,指甲很快斷裂,
滲出血來,但他感覺不到疼痛,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恐懼攫住了他。南喬!回答我!南喬!
終于,他感覺到腿上的重量輕了一些,他咬著牙,用盡全力將腿抽了出來,
一陣鉆心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但他顧不上這些,
手腳并用地朝著記憶中他最后抱住南喬的方向爬去。廢墟下一片狼藉,
曾經(jīng)溫馨的小屋變成了地獄般的模樣。他看到了南喬常穿的那雙帆布鞋,
鞋尖沾滿了灰塵;看到了她精心照料的多肉植物,花盆碎了,
肉嘟嘟的葉片也被碾成了泥;看到了那串斷裂的風鈴,散落在瓦礫中,
其中一片貝殼狀的鈴鐺,邊緣鋒利如刀。南喬歸遲的聲音哽咽了,他爬過瓦礫,不斷地呼喚,
不斷地尋找。突然,他的手觸碰到了一片溫熱的、濕潤的東西。他的心猛地一緊,
顫抖著將手伸到眼前是血,暗紅色的血,已經(jīng)開始凝固。不會的南喬!他像瘋了一樣,
用手瘋狂地刨著周圍的瓦礫,手指磨破了,鮮血淋漓,他卻渾然不覺。
直到他看到了一小截露在外面的、染滿鮮血的白色裙角。是南喬的裙子!
歸遲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用盡全力,
搬開一塊沉重的預(yù)制板,看到了蜷縮在下面的南喬。她靜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如紙,
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沾著灰塵和血漬。她的頭上有一個不小的傷口,鮮血還在緩緩滲出,
染紅了她身下的地面。南喬!南喬你醒醒!歸遲撲過去,將她輕輕抱在懷里,
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顫抖,我是歸遲,你看看我,醒醒啊!他顫抖著探向她的鼻息,
很微弱,但確實還有!太好了,太好了歸遲喜極而泣,緊緊抱著她,別怕,我?guī)阕撸?/p>
我們?nèi)メt(yī)院,一定沒事的!他小心翼翼地想抱起南喬,
卻發(fā)現(xiàn)她的右腿被一根斷裂的鋼筋死死卡住,鋼筋已經(jīng)穿透了她的小腿,血肉模糊。
啊南喬似乎被觸動了痛處,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當她看到歸遲時,
渙散的眼神里終于有了一絲光亮。歸遲我在,我在呢!歸遲連忙應(yīng)道,別動,
我馬上救你出來!他環(huán)顧四周,想找東西撬開鋼筋,但廢墟中除了碎石就是鋼筋,
根本沒有可用的工具。遠處的隆隆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伴隨著人們驚恐的尖叫:海嘯!
是海嘯!快跑?。w遲猛地抬頭,透過廢墟的縫隙,
他看到遠處的海平面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高高托起,形成一堵巨大的、灰黑色的水墻,
正以摧枯拉朽之勢,朝著浮島市席卷而來!海水的腥臭味已經(jīng)撲面而來。
不歸遲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看著懷里受傷昏迷的南喬,看著那根死死卡住她腿的鋼筋,
又看看越來越近的海嘯,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感瞬間將他淹沒。他救不了她,根本來不及了。
3海嘯的速度快得驚人,巨大的轟鳴聲如同世界末日的號角。
歸遲甚至能看到水墻上翻涌的巨浪和夾雜其中的各種雜物汽車、房屋的碎片、甚至是人。
恐懼像毒蛇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臟,但他看著懷里南喬蒼白的臉,眼神卻突然變得異常堅定。
他不能讓她就這樣被海水吞噬。他環(huán)顧四周,
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相對堅固的、半埋在地下的混凝土管道,管道口雖然不大,
但似乎剛好能容納一個人。南喬,堅持住,再堅持一下!歸遲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
將南喬從鋼筋旁一點點拖向那個管道。每拖動一下,南喬都會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的血,
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色軌跡。海嘯的前鋒已經(jīng)抵達了廢墟邊緣,
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歸遲的腳踝,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寒顫。快!再快一點!
歸遲在心里吶喊,他將南喬小心翼翼地塞進那個混凝土管道,管道里面還算干燥,
也足夠結(jié)實,應(yīng)該能抵擋一陣海水的沖擊。歸遲你呢?南喬在半昏迷中,
感覺到歸遲沒有跟進來,她掙扎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歸遲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冰涼得嚇人。他俯下身,在她沾滿血污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卻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南喬,別怕,我去找工具,
把你救出來。你在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好不好?他不敢告訴她真相,
不敢讓她在恐懼中離開。南喬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依賴和一絲不安,
但她還是虛弱地點了點頭。我等你,乖。歸遲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松開她的手,
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板,將管道口稍微遮擋了一下,只留下一點縫隙透氣。做完這一切,
冰冷的海水已經(jīng)淹沒了他的腰部。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管道,
仿佛能透過石板看到里面南喬蒼白的臉。南喬,對不起他在心里默默地說。然后,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與海嘯相反的、更高的地方跑去。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他只是想,離那個管道遠一點,再遠一點,
不要讓倒塌的廢墟或者其他雜物,砸到那個小小的、他用盡一切想要保護的避難所。
海嘯的巨浪如同巨獸的血盆大口,瞬間吞噬了他。冰冷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
巨大的沖擊力將他像一片樹葉一樣拋來拋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撞上了不知什么硬物,
劇痛傳來,意識迅速模糊。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腦海里閃過的,
是南喬穿著白裙子在陽光下微笑的樣子,是她手里捧著的那盆胖嘟嘟,
是那串在晴日里發(fā)出清脆聲響的風鈴,還有那個沒來得及送出的戒指。海水是冰冷的,
而他流的血,似乎還是溫熱的。只是,再也暖不了他想暖的人了。4不知過了多久,
南喬在一陣劇烈的寒冷中醒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狹窄、黑暗的空間里,
四周是冰冷的混凝土。記憶如同破碎的玻璃片,
一點點拼湊起來地震、倒塌的房屋、歸遲的懷抱、卡住腿的鋼筋、還有歸遲說他會回來救她。
歸遲?她虛弱地呼喚,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你回來了嗎?回應(yīng)她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還有從石板縫隙里鉆進來的、帶著濃重咸腥味的冷風。她動了動腿,
一陣鉆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才想起自己的腿被鋼筋刺穿了。
歸遲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恐懼和絕望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她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歸遲怎么樣了,她只知道自己被困在這里,腿很痛,身體很冷,而且越來越餓,
越來越渴。時間在黑暗中失去了意義。南喬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
她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清醒的時候,她就側(cè)耳傾聽外面的聲音,希望能聽到歸遲的呼喚,
或者任何人類活動的聲音。但外面除了風聲,
就是偶爾傳來的、模糊不清的、像是物體撞擊的聲音。她的傷口在黑暗和潮濕中開始發(fā)炎,
腿上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疼痛,伴隨著惡心和頭暈。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垮掉,
但她不敢睡去,她怕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歸遲你在哪里她喃喃自語,
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臉頰。她想起了他們的點點滴滴,
想起了歸遲笨拙地給她準備生日驚喜,想起了他們手牽手在海邊散步,
想起了他說要帶她去看遍世界的風景。那些曾經(jīng)以為會永遠持續(xù)下去的美好,
現(xiàn)在卻像一場遙遠的夢。突然,她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囄⑷醯?、像是有人在搬動石塊的聲音。
有人嗎?南喬的心猛地一跳,她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石板縫隙喊道,有人嗎?救救我!
這里有人!外面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響起,似乎離她越來越近。這里!我在這里!
南喬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終于,遮擋在管道口的石板被人從外面掀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
一道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刺得南喬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眼時,
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蹲在管道口,正往里面看。
那是一個穿著破舊衣服、臉上沾滿污垢的男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小姑娘,你還活著?
男人的聲音帶著驚訝。救救我我的腿南喬急切地說,還有我的朋友,他叫歸遲,
你有沒有看到他?男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搖了搖頭:沒看到。這一片都被海水泡過,
活下來的人不多。你腿怎么了?南喬指了指自己被鋼筋卡住的腿,地震的時候被卡住了。
男人皺了皺眉,探頭看了看,這鋼筋卡得挺深啊我身上沒工具,弄不開。這樣吧,
我先記著你這個位置,我去前面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或者有沒有其他人能幫忙。
你先撐著,別睡過去!說完,男人又把石板稍微蓋了蓋,防止冷風灌進去,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光線再次消失,黑暗重新籠罩了南喬。但這一次,她的心里卻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有人發(fā)現(xiàn)她了,也許也許歸遲也還活著,也許他正在到處找她。她忍著劇痛,緊緊攥著拳頭,
告訴自己,南喬,不能放棄,歸遲還在等你,你要等他回來5時間又過去了很久,
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回來。南喬不知道他是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情,還是在半路遇到了什么不測。
希望的火苗,在漫長的等待中,一點點熄滅了。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傷口的感染讓她發(fā)起了高燒,意識也開始模糊。她時而覺得自己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
歸遲抱著她,風鈴在響;時而又覺得自己沉入了冰冷的海底,被無盡的黑暗和寒冷包圍。
不知過了多少個白天和黑夜,她只能通過石板縫隙透進來的光線強弱來判斷,
管道口的石板再次被掀開了。這一次,進來的不是之前那個男人,而是兩個年輕的男人,
他們手里拿著簡陋的工具,臉上帶著疲憊和警惕。這里還有人嗎?其中一個高個子男人喊道。
我在這里南喬用盡力氣回應(yīng)。兩人將石板完全移開,光線涌了進來,照亮了管道里的景象。
當他們看到南喬和她腿上的鋼筋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吶,這怎么弄的?
矮個子男人咋舌道。別廢話,看看能不能弄開。高個子男人皺著眉,蹲下來觀察鋼筋的位置,
卡得太死了,硬撬的話,她的腿可能保不住,甚至會失血過多南喬的心沉了下去。那怎么辦?
總不能把她扔在這里吧?矮個子男人有些猶豫。兩人商量了一下,最后高個子男人說,
我們先想辦法把鋼筋周圍的混凝土弄松,看看能不能把鋼筋整體拔出來,盡量減少二次傷害。
你去找點布或者什么東西,一會兒可能要止血。好!矮個子男人點點頭,轉(zhuǎn)身跑開了。
高個子男人開始用手里的撬棍和錘子,小心翼翼地敲打鋼筋周圍的混凝土。每一次敲打,
都伴隨著混凝土碎裂的聲音和南喬壓抑的痛呼。汗水浸濕了男人的額發(fā),
也浸濕了南喬的衣服。終于,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后,鋼筋周圍的混凝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男人深吸一口氣,對南喬說,小姑娘,忍一下,馬上就好了!他抓住鋼筋的兩端,
猛地一用力。??!南喬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幾乎瞬間就暈了過去。當她再次醒來時,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上,旁邊生著一堆微弱的火,
那個高個子男人和矮個子男人正坐在火堆旁,分食著一小塊看起來像是壓縮餅干的東西。
她的腿上纏著粗糙的布條,布條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鋼筋被拔出來了,但傷口依然在隱隱作痛。
你醒了?高個子男人看到她,遞過來一個裝著渾濁液體的塑料瓶,喝點水吧,
附近只有這種水了,將就著喝,別喝太多。南喬接過水瓶,手顫抖著,喝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