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鎖屏的小說草稿地鐵像一條喘不過氣的沙丁魚罐頭,周曉陽被擠在門邊的角落,
右手死死抓著扶手,左手護著胸前的背包——那里面裝著他熬夜寫出的最新短篇。
車廂里渾濁的空氣混合著各種香水、汗水和早餐的味道,讓他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這是他連續(xù)第三天加班到凌晨后趕早班地鐵,眼下的青黑連粉底都遮不住。
化妝師小林今早一邊給他上妝一邊抱怨:"周曉陽,你再這樣下去,
我這遮瑕膏都要被你用破產了!"作為一檔不溫不火的網絡綜藝編劇,熬夜是他的常態(tài),
但這次不同,他是在為自己寫作。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那個女孩。她坐在對面的座位上,
米色風衣裹著纖細的身材,栗色短發(fā)別在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釘。
與周圍刷手機的人不同,她正捧著一本紙質書,專注得仿佛置身另一個世界。
車窗外的晨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周曉陽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試圖看清那本書的封面。當他辨認出是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時,
心臟莫名其妙地快了一拍。地鐵突然一個急剎車。周曉陽身體猛地前傾,背包帶從肩頭滑落。
更糟的是,他口袋里的手機飛了出來,在地板上滑出去好遠。"小心。
"一個清潤的聲音響起。那女孩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一手扶著柱子穩(wěn)住身體,
另一手撿起了他的手機。當她轉身遞還給他時,周曉陽看清了她的臉——不是驚艷的美,
但有種干凈的文藝氣質,眼睛尤其好看,像兩潭清澈的泉水。"謝謝。"他接過手機,
發(fā)現(xiàn)屏幕還亮著,顯示著他未完成的小說草稿。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
目光在那屏幕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是嘲笑,更像是……欣賞?
周曉陽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你也喜歡村上春樹?"他脫口而出,
指了指她放在座位上的書。"嗯,尤其是他筆下那種孤獨與溫情的平衡。
"她回答的聲音不大,但在嘈雜的車廂里異常清晰,"你在寫小說?
"周曉陽耳根一熱:"只是隨便寫寫,業(yè)余愛好。"女孩正要說什么,廣播報站聲響起。
"我到站了。"她拿起書,沖他點點頭,"祝你的小說順利。
"周曉陽鬼使神差地追問:"你平時看原創(chuàng)小說嗎?有沒有推薦的平臺?
"女孩已經走到車門處,聞言回頭:"你可以試試投稿給'故事茶館',
我們正在征集新人作品。"車門打開的瞬間,她補充道,"我是那里的編輯,許雨晴。
"車門關閉,將那個身影隔在了外面。周曉陽站在原地,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故事茶館"——那個在文藝青年中口碑極佳的文學播客?他每周必聽的節(jié)目?當晚,
周曉陽破天荒地推掉了綜藝腳本的修改工作,把那個短篇從頭到尾重寫了三遍。凌晨三點,
他盯著發(fā)送成功的郵件界面,標題是《地鐵十號線上的小確幸》,
收件人正是許雨晴留下的投稿郵箱。"萬一呢。"他對著空蕩蕩的公寓喃喃自語,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第二章 被退回的相遇周曉陽盯著電腦屏幕,
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已經十分鐘了。
綜藝節(jié)目臺本上"笑點插入"四個字像在嘲笑他——自從五天前把小說發(fā)給"故事茶館"后,
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就像被擰緊的水龍頭。"周編劇,策劃案改好了嗎?
"制片主任的聲音從隔斷那邊飄過來。"馬上好。"他條件反射地回答,
眼睛卻再次瞟向郵箱圖標。沒有新郵件。連廣告郵件都沒有。手機震動起來,
張健的消息跳出來:【今晚燒烤,別又說要改稿】。周曉陽正要回復,
郵箱突然彈出一條新通知。發(fā)件人:storyteahouse@xxx.com。
他的手指比大腦反應更快地點開了郵件。
"尊敬的周先生:感謝投稿《地鐵十號線上的小確幸》。作品暫不符合用稿標準,
但人物刻畫有獨特亮點。
方向:1.結尾轉折過于突兀;2.男主角心理描寫可更細膩...若修改后愿意重新審閱。
祝創(chuàng)作愉快。許雨晴(實習編輯)"周曉陽把郵件反復讀了四遍。
這是他收到的第十七封退稿信,卻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為什么被退稿,
甚至還附上了修改建議。"周編?。磕隳樤趺催@么紅?空調太熱了?
"路過的場記小林好奇地探頭。"???沒事,可能咖啡喝多了。"周曉陽慌忙關掉郵箱,
卻把郵件內容截圖保存到了手機加密相冊。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推掉了燒烤局,
把打印出來的退稿信鋪在茶幾上,旁邊是涂改得面目全非的新稿。凌晨兩點,
張健醉醺醺地推開門,看見周曉陽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張健把燒烤袋扔在茶幾上,"上次見你這么認真還是大學掛科補考。
"周曉陽頭也不抬:"你說,如果一個人特意給你的退稿信寫修改建議,是什么意思?
"張健的醉眼突然亮起來:"女的?""工作郵件!純粹的工作關系!
"周曉陽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哦——"張健拖著長音倒進沙發(fā),
"那就是長得特別好看。"周曉陽抓起抱枕砸過去,
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地鐵上那個栗色短發(fā)的側影。她看村上春樹時微蹙的眉頭,
遞還手機時指尖的溫度。他搖搖頭,把注意力拉回屏幕,按照許雨晴的建議重寫了結尾段落。
三周后,修改稿《剎車瞬間》再次發(fā)往那個郵箱。這次周曉陽沒再盯著收件箱發(fā)呆,
而是點開了"故事茶館"的播客主頁。節(jié)目列表里最新一期《都市孤獨癥候群》的簡介中,
制作團隊名單里赫然寫著"本期編輯:許雨晴"。他戴上耳機,
一個清澈的女聲正在分析當代年輕人地鐵閱讀現(xiàn)象:"...當我們在地鐵上打開一本書,
實際上是在擁擠中為自己劃出一塊精神領地..."周曉陽突然按下暫停鍵。
這個聲音——雖然經過麥克風處理,但那種特有的節(jié)奏感,
就像地鐵上那句"祝你的小說順利"一樣,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點開節(jié)目詳情頁,
在制作人員照片區(qū)找到了縮略圖:米色針織衫,栗色短發(fā),正在錄音棚里低頭校對文稿。
"原來你長這樣。"周曉陽不自覺地放大圖片,注意到她右手無名指上有個小小的墨跡,
像是鋼筆漏墨留下的印記。一個會用鋼筆的編輯。與此同時,
"故事茶館"編輯部正在召開選題會。
主編林妍敲著白板上的數據表:"收聽率連續(xù)三期下滑,我們需要更有沖擊力的內容。
""我認為問題恰恰相反。"許雨晴的聲音從會議桌末端傳來,
"上期商業(yè)案例分析流失了15%的老聽眾。我們應該回歸文學本質。"林妍挑眉:"比如?
"許雨晴翻開筆記本:"最近收到一篇投稿《剎車瞬間》,把都市人際疏離寫得入木三分。
作者雖然技巧生澀,但有罕見的真誠。""又是那個周曉陽?"林妍掃了眼遞來的打印稿,
"你上周推薦的《地鐵》也是他寫的吧?"會議室響起幾聲輕笑。許雨晴耳根發(fā)燙,
但聲音很穩(wěn):"好作者需要培養(yǎng)。村上春樹29歲才寫第一部小說。
""那就給他最后一次機會。"林妍把稿子扔回桌上,"如果下期聽眾反饋不達標,
以后別再提新人培養(yǎng)的事。"許雨晴回到工位,
發(fā)現(xiàn)郵箱里靜靜躺著周曉陽的第三篇投稿《雨夜書店》。她讀完最后一個句號時,
窗外正好劃過一道閃電。稿紙上那個在暴雨夜偶遇書店老板的失業(yè)青年,
莫名讓她想起地鐵上那個護著背包的疲憊身影。她點開回復郵件,手指在鍵盤上停頓許久,
最終寫道:"作品已閱,請于本周五下午三點到錄音棚試音。
地址:朝陽區(qū)文化產業(yè)園A3棟..."按下發(fā)送鍵后,許雨晴從抽屜取出鋼筆,
在臺歷周五的格子里畫了個小小的太陽。筆尖微漏的墨水暈染開來,像一朵烏云邊緣的金邊。
第三章 故障的七分十二秒周曉陽站在文化產業(yè)園A3棟樓下,第三次檢查手機上的地址。
黑色T恤后背已經洇出汗?jié)n,他后悔沒聽張健的建議穿那件淺藍色襯衫。"第一次錄音,
得像個作家。"張健昨晚往他行李箱塞古龍水時這么說道。電梯鏡面映出他亂糟糟的頭發(fā)。
周曉陽用手沾了水試圖壓平翹起的發(fā)梢,結果弄得更糟。電梯"叮"的一聲停在七樓,
他的胃部跟著緊縮了一下。"故事茶館"的玻璃門透著暖黃燈光。周曉陽深呼吸,推門而入。
前臺空無一人。走廊盡頭的錄音間傳來模糊的說話聲。他躡手躡腳地靠近,
透過磨砂玻璃看到兩個晃動的身影——一個高挑女性正指著錄音設備說著什么,
旁邊戴耳機的技術員連連點頭。"請問..."磨砂門突然拉開。
周曉陽的視線撞上一雙瞪圓的眼睛——栗色短發(fā),珍珠耳釘,比地鐵那天多了一副黑框眼鏡。
"是你?"兩人同時脫口而出。許雨晴手中的文稿嘩啦散落一地。周曉陽慌忙蹲下去撿,
額頭"咚"地撞上她的眼鏡架。"抱歉!我沒想到..."他揉著額頭,
手指捏到一張稿紙邊緣,《雨夜書店》的標題下方滿是紅色批注。許雨晴扶正眼鏡,
耳尖泛紅:"周先生?我是許雨晴,我們通過郵件...""地鐵上!
"周曉陽聲音大得嚇了自己一跳,"我是說,我們在地鐵上見過。你幫我撿過手機。
"錄音間的技術員探出頭:"許編,設備調試好了。"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好奇地游移。
"馬上來。"許雨晴快速整理好文稿,職業(yè)面具重新戴上,"請跟我來,我們需要先試音。
"周曉陽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她今天穿了藏青色連衣裙,
后腰處別著一枚小小的銅質書簽裝飾。行走時書簽隨步伐輕晃,像某種摩斯密碼。
錄音間比想象中狹小。周曉陽被安排在麥克風前的轉椅上,耳機壓得他耳朵發(fā)燙。
許雨晴坐在控制臺后,隔著玻璃對他比手勢:"放松,就像平時朗讀那樣。
""《雨夜書店》..."周曉陽的聲音在耳機里陌生得可怕,
"林楷推開那扇掛著風鈴的玻璃門時,
并不知道這場暴雨會改變什么..."第五段時他找回了節(jié)奏。透過玻璃,
他看到許雨晴微微點頭,鋼筆在紙上快速移動。某種溫暖的東西在他胸腔擴散——她讀懂了,
讀懂了他藏在字里行間所有不敢明言的孤獨。
"——所以書店其實是..."周曉陽正要念出關鍵轉折,頭頂燈光突然閃爍,
接著整個房間陷入黑暗。設備運轉聲戛然而止。"怎么回事?"許雨晴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技術員罵了句臟話:"整層樓跳閘了!物業(yè)說至少七分鐘才能恢復。"手機電筒陸續(xù)亮起。
許雨晴的臉在冷光中顯得蒼白:"抱歉,我們...""轟??!"驚雷炸響,
錄音間隔音太好,此刻反而像被密封的罐頭。
周曉陽感到有東西抓住了自己手腕——許雨晴的手指冰涼。"你怕打雷?"他輕聲問。
許雨晴立刻松開手:"不是。只是...這個房間沒有窗戶。
"技術員已經摸黑出去查看情況。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倆,和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周曉陽摸到墻邊慢慢坐下:"要聽個故事嗎?關于我為什么寫《雨夜書店》。
"許雨晴的輪廓在黑暗中動了動,最終在他身旁坐下:"專業(yè)編輯不該私下接觸作者。
""現(xiàn)在是事故受害者互助會。"周曉陽聽見自己說。黑暗給了他奇怪的勇氣,
"大三那年我丟了獎學金,不敢告訴家里。每天在24小時書店假裝復習,其實是去蹭暖氣。
有天深夜,老板默默放了一碗泡面在我桌上。
雨晴的呼吸聲近了:"所以那個總說'書比人可靠'的書店老板...""老徐去年去世了。
肺癌。"周曉陽盯著虛無中的某一點,"他臨終前托護士給我打電話,
說地下室留了兩箱書給我。其中有一套《挪威的森林》。"許雨晴的手機突然亮起。
周曉陽看見她睫毛上的淚光。"巧了,"她聲音很輕,"我第一次讀村上,
也是在人生最糟糕的時候。""什么時候?""父親撕掉我文學系錄取通知書那天。
"她關掉手機,黑暗重新降臨,"他燒了所有小說,
除了我藏在鋼琴凳底下的《挪威的森林》。"周曉陽在黑暗中摸索到一包紙巾遞過去。
他們的手指短暫相觸,像兩片雪花碰在一起又分開。"所以你現(xiàn)在...""經濟學碩士。
"許雨晴苦笑一聲,"白天做文學編輯,晚上幫父親整理上市公司財報。很分裂的人生吧?
"燈光突然大亮。兩人瞇起眼睛,看到技術員站在門口,
表情古怪:"呃...要不我晚點再來?"許雨晴彈簧般跳起來,
職業(yè)面具瞬間歸位:"繼續(xù)錄音吧,周先生。"但她泛紅的耳尖出賣了她。重新戴上耳機時,
曉陽發(fā)現(xiàn)稿紙上多了一行鉛筆小字:"下次帶你看老徐的地下室——許"七分十二秒的黑暗。
足夠兩個陌生人交換一生中最痛的秘密。
曉陽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故事茶館"聽眾調查:《雨夜書店》滿意度92%】。
這是他第七次看這條消息,嘴角還是控制不住地上揚。廚房飄來泡面的氣味,
張健端著碗湊過來:"大作家,這周六同學聚會來不來?劉威說要帶他新出的詩集。
""沒空。"周曉陽劃開許雨晴剛發(fā)的微信,"要去圖書館查資料。""查資料?
"張健瞥見他屏幕上"許編輯"三個字,吹了聲口哨,"是去查那位許編輯的星座運勢吧?
"周曉陽把抱枕砸過去,手機卻震了起來。
許雨晴的消息是一張照片:堆滿稿件的辦公桌角落,露出一本《挪威的森林》的邊角,
旁邊是杯喝了一半的拿鐵。配文:【你筆下的書店老板是不是也這樣加班?
】他手指在鍵盤上懸停許久,最終回復:【老徐的咖啡杯永遠有鋼筆水味。
PS:周六去首都圖書館找你說的那本《東京奇譚集》,要一起嗎?
】發(fā)完他就把手機扣在胸口,像藏起一個燙手的秘密。三分鐘,五分鐘,
手機終于震動:【下午兩點,文學區(qū)見。記得帶身份證?!恐軙躁栆卉S而起,
差點撞翻張健的泡面。"靠!"張健護著面碗,"你這是要去見編輯還是去見網友?
""專業(yè)學術交流。"周曉陽板著臉說,卻忍不住對著冰箱門整理頭發(fā)。
周六的圖書館灑滿陽光。周曉陽在文學區(qū)轉了三圈,終于在角落找到許雨晴。
她今天把栗色短發(fā)扎成了小揪揪,白色襯衫配牛仔褲,正踮腳去夠書架頂層的書。"我來。
"周曉陽伸手越過她頭頂,聞到淡淡的梔子花香。抽出的卻是本《財務會計入門》。
許雨晴迅速把書塞進包里:"父親要求的...周末考核。"她轉移話題般遞來另一本書,
"《東京奇譚集》的初版,館藏僅此一本。"他們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周曉陽翻開書,
發(fā)現(xiàn)第47頁夾著張便簽:"P.S.你愿意成為'故事茶館'的固定撰稿人嗎?
——許"他猛地抬頭,許雨晴正假裝專注地看書,睫毛在陽光下像透明的蝶翼。
周曉陽在便簽背面寫下"愿意",又覺得太傻,改成"榮幸之至",
最后只畫了個簡單的太陽。許雨晴看到后抿嘴笑了,從包里抽出鋼筆,
在太陽旁邊畫了個月亮。陽光悄悄移動,兩人的影子在木地板上漸漸靠近。"許雨晴?
"一個男聲突然打破寧靜。穿西裝的男人站在桌前,目光在兩人之間掃視,"真巧,
我剛好來查資料。"許雨晴的背脊明顯僵硬了:"陳碩。"她轉向周曉陽,"這位是周曉陽,
我們平臺的作家。這位是陳碩,我父親...的世交。"陳碩伸出手,
腕表閃著冷光:"幸會。雨晴很少提起工作伙伴。"他刻意重讀了"工作"二字,"對了,
許叔叔讓我提醒你,下周的家族聚會別忘了。"許雨晴的鋼筆在紙上洇出個墨點。
周曉陽注意到陳碩無名指上的戒指痕——剛摘掉沒多久的印記。送走陳碩后,氣氛明顯變了。
許雨晴匆匆收拾書本:"父親不知道我周末也做編輯工作。"她聲音很低,
"他以為我在準備注冊會計師考試。
"周曉陽想起自己父親得知他當綜藝編劇時的話:"寫那些無聊段子也算工作?
"他突然理解了許雨晴眼中的陰影。分別時,許雨晴突然轉身:"下周三出版社有場讀書會,
你要不要..."她頓了頓,"以嘉賓身份參加?"周曉陽的"好"字還沒出口,
許雨晴又急急補充:"林主編也會在,這是個好機會。"她像是在說服誰。當晚,
周曉陽收到"故事茶館"的正式合約郵件。他點開許雨晴的社交媒體,
發(fā)現(xiàn)她一小時前更新了動態(tài):【重讀《雙城記》。"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配圖是圖書館窗外的夕陽。他點了個贊,翻開新買的筆記本開始寫下一個故事。
主角是個每天換面具生活的女孩,只有深夜才能做自己。與此同時,許家書房里,
許明遠正把一疊相親資料推給女兒:"陳碩下個月升副總,
你們從小認識...""我有工作。"許雨晴盯著地毯上的花紋。"那個小播客?
"許明遠冷笑,"上周數據我看了,流量還不及陳碩他們APP的零頭。
"許雨晴摸到無名指上的墨水印——下午和周曉陽畫太陽月亮時沾的。
她突然站起來:"讀書會要籌備,我先回房了。"關上門,她點開和周曉陽的聊天窗口,
光標在輸入框閃爍許久,最終只發(fā)了條工作信息:【讀書會地址發(fā)你了,
著裝要求smart casual。】發(fā)完她打開抽屜,
取出那本藏在財報底下的《挪威的森林》。
扉頁上她十八歲時寫的話已經泛黃:【我要成為讀懂每一顆星星的人?!看巴?,
月亮悄悄躲進云層。第五章 讀書會的雨周曉陽站在出版社大樓前,第三次調整領帶結。
張健硬塞給他的這條暗紋領帶此刻像條絞索,
Smart Casual的界限模糊得令人絕望。
玻璃門反射出他的樣子——黑色休閑西裝,頭發(fā)勉強梳順,
手里緊攥著《雨夜書店》的打印稿。"周先生?"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許雨晴今天穿了藏青色連衣裙,頭發(fā)別在耳后,露出珍珠耳釘??吹街軙躁柕难b扮,
她眼睛微微睜大:"領帶...很特別。""我室友的。"周曉陽脫口而出,
立刻想咬掉自己舌頭。許雨晴嘴角翹了翹,遞給他一個名牌:"別在衣領上。
林主編請了幾位重要嘉賓。"她的手指拂過他衣領時,周曉陽聞到了淡淡的梔子花香。
電梯里,許雨晴突然壓低聲音:"待會如果有人問起你的學歷,就說北大中文系進修過。
""什么?""只是預防。"她目光閃爍,"今天來的都是..."電梯門開啟,
喧鬧聲涌了進來。二十多人端著香檳在會議室交談,
周曉陽一眼認出角落里的林妍——她正對一位銀發(fā)老者說著什么,注意到他們時,
笑容微妙地僵了僵。"那位是出版協(xié)會的鄭會長。"許雨晴小聲介紹,
"旁邊戴眼鏡的是《文學評論》主編。"周曉陽的掌心開始出汗。這些人他只在雜志上見過。
許雨晴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肘:"你的小說比他們任何人都有溫度。"主持人宣布活動開始。
當周曉陽被介紹為"新銳作家"時,他聽到幾聲禮貌的掌聲。提問環(huán)節(jié),
一個穿polo衫的男人舉手:"周先生的作品充滿市井氣息,
請問是??圃盒5纳罱洑v帶來的靈感嗎?"會議室突然安靜。
周曉陽看到許雨晴捏緊了鋼筆。"我在菜市場寫作。"周曉陽聽見自己說,
"每天早上五點到七點,魚販殺魚,菜農卸貨,那是最有生命力的時刻。
"他舉起《雨夜書店》的稿子,"比如這篇,原型是永安里一個真實的老書店。
"許雨晴的眼睛亮了起來。周曉陽越說越流暢,甚至引用了老徐的話:"'書不分貴賤,
人也是'——那位老板總這么說。"散會后,幾個年輕編輯圍上來要聯(lián)系方式。
周曉陽搜尋著許雨晴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她正被林妍和銀發(fā)老者攔住談話。
老者拍著她肩膀的樣子,讓周曉陽想起父親對待下屬的姿態(tài)。"表現(xiàn)不錯。
"林妍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旁,"雖然鄭會長認為你'缺乏學院派底蘊'。"她遞來名片,
"有興趣為我們新欄目寫系列稿嗎?雨晴可能沒告訴你,我們正在談融資。
"周曉陽接過名片,發(fā)現(xiàn)背面印著"盛創(chuàng)資本"的logo。遠處,許雨晴掙脫談話圈,
向他投來求救的眼神。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窗外,暴雨傾盆而下。"我送許編輯去地鐵站!
"周曉陽抓起門口的黑傘,沖向許雨晴。他們幾乎是逃進電梯的。一樓大廳擠滿了等雨的人。
許雨晴的發(fā)梢還在滴水:"謝謝解圍。鄭會長是我父親的...""猜到了。
"周曉陽撐開傘,"走嗎?"他們擠在單人傘下,雨水在周圍形成一道透明帷幕。
許雨晴的肩頭緊貼著他的手臂,濕透的連衣裙面料傳來微涼的觸感。"你剛才說得真好。
"她突然說,"關于菜市場那段...是編的嗎?"周曉陽搖頭:"大學退學后,
我在菜場打了半年工。"他感到許雨晴的身體僵了僵,"沒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張健。
"雨幕中,許雨晴的側臉像被水霧柔化了輪廓:"我父親剛才在勸林主編調我去財務部。
"一輛汽車疾馳而過,周曉陽本能地攬住她的腰往內側帶。水花濺起,
他們的距離突然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許雨晴。"周曉陽喉嚨發(fā)緊,
"你比所有小說女主角都生動。"許雨晴的睫毛顫了顫,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像一滴遲來的淚。"周曉陽!"尖銳的鳴笛聲打斷了一切。黑色奔馳停在路邊,車窗降下,
露出許明遠嚴肅的臉,"上車,你媽打電話說胃疼。"許雨晴后退一步,
職業(yè)微笑瞬間歸位:"謝謝您的傘,周先生。稿子修改意見我會郵件發(fā)給您。
"車門關上的瞬間,周曉陽看到后窗里許雨晴的手勢——拇指和食指圈成個小小的"OK",
那是他們校對稿子時的暗號。雨更大了。周曉陽站在原地看著車尾燈消失,
才發(fā)現(xiàn)傘還撐在空蕩蕩的左手邊?;氐郊?,張健正對著電視打游戲:"領帶立功了嗎?
"轉頭看見周曉陽的樣子,他放下手柄,"靠,你這是什么表情?被退稿了?
"周曉陽搖搖頭,從濕透的西裝內袋掏出那張被雨水泡皺的名片:"你知道盛創(chuàng)資本嗎?
""陳碩他家的啊。"張健漫不經心地換臺,
"劉威上次吹牛說要去那當品牌總監(jiān)...等等,這跟你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