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舒很少提要求,因此聞不言聽到這話不禁挪開視線看她。
在他身邊三年,她一直這么懂事,偶爾的撒嬌也很得體,絕不會越界。
想到這里,他冷硬的眉眼似乎柔和一分,手掌輕輕摩挲她的后背。
“好?!?/p>
郁舒神色一怔,將“天塌了”的表情迅速隱藏起來。聞不言的反應(yīng)怎么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聞不言的手掌托起她的嬌紅的臉蛋,語氣漫不經(jīng)心:“怎么突然想去看展覽了?”
郁舒想多長一點見識。
雖然這話說出來聞不言可能不會相信,但她確實是在認(rèn)識他以后才學(xué)會用刀叉吃西餐,才知道那些不認(rèn)識的英文字母組成的單詞是某個奢侈品牌的名字。
多學(xué)一點總不是壞事嘛,她知道聞不言興許也會像其他人一樣瞧不起她連高中都沒讀完。
郁舒沒辦法。
高一下學(xué)期養(yǎng)育自己的姑姑忽然生了重病,不能再去開大車。
給姑姑治完病以后家里連一千塊都拿不出,貧困助學(xué)金不知道為什么申請不到,她經(jīng)常在學(xué)校里餓的快暈倒,索性退學(xué)出來找點事情做。
她將腦袋埋在他頸窩里,小聲道:“我看那些東西很漂亮。”
聞不言明顯是那種不喜歡被任何人命令的人。
因此她這六年來即使是撒嬌都遵循著一定的尺度,只要不惹惱他,每個月卡上就會進(jìn)帳15萬,就算這個月聞不言很可能一天也不會來。
而且除了錢之外還能經(jīng)常收到愛馬仕的包包,想買什么都可以刷他給的卡,再也不用擔(dān)心吃不飽飯。
她不知道怎么說接下來的話,趴著愁了一會兒,悶聲道:“我好像有點感冒了,可能會傳染給你,還是別陪我了吧?!?/p>
再“陪”她幾天,她欠不背單詞的債就會像雪花一樣多。
郁舒身體軟在他懷里,臉頰被他的手掌捧起。
不像是感冒了,像在說謊。
他低頭看著她的神色,將她抱到懷里:“舒舒,我一個周沒來,有想我嗎?”
郁舒喉嚨疼,暫時說不出話,緩了一會兒才點頭:“生病的時候就好想你。”
閑著的時候三分之二的時間在背單詞,三分之一的時間想聞不言下一個包包什么時候送到,應(yīng)該也算想他吧?
想他的錢包也是想。
她眼睛眨了眨,又堅定地點一下頭。
郁舒一直很乖,沒膽子在他面前撒謊,更何況這種事情根本沒必要撒謊。給郁舒一百個膽子,她都未必敢騙他一句話。
周日,大晴天。
白天郁舒一般很清閑,因為聞不言不會在家。她和林小小約好了要去她打工的地方玩,一大早就興致勃勃地趕到了某鑒寶會的會場。
林小小太年輕,資歷不夠進(jìn)溫氏的鑒定部,沒法承擔(dān)鑒定工作。但她的一位老師是常出現(xiàn)在鑒寶節(jié)目的專家,所以她休息日偶爾會給老師做一下助理工作。
郁舒自己待著也是無聊,刷了三十幾個單詞以后就戴著林小小給她的工作牌進(jìn)了會場。
民間鑒寶活動無論在哪里都是人山人海,她費了半天勁穿過人群,坐到了林小小身邊的椅子上。林小小另一邊是那位專家的位置,專家現(xiàn)在去了衛(wèi)生間。
郁舒雖然坐下來,但沒急著主動開口打招呼,因為林小小正忙著和面前情緒激動的老大爺來回拉扯。
她看向林小小手中的那個扁扁的漂亮瓶子,還沒說話就聽到林小小深吸一口氣的聲音。
“大爺,剛剛傅老師也和您說過了,您這就是一個新東西。”
穿著工裝坎肩的大爺本來就被林小小老師那幾句話氣的嘴唇發(fā)白,一聽她說這話更加激動:“什么新的,你看仔細(xì)沒有,你到底會不會看,你老師到底會不會看看?”
郁舒嚇了一跳,她沒見過這架勢,于是手指在底下悄悄扯了一下林小小的衣角。
她心想要不算了,別把大爺氣的心臟病當(dāng)場發(fā)作,這樣要賠錢的。
“這個我和您也說過了,您手上這件是仿的,仿的是明宣德青花海水白龍紋瓶。嗯,扁的——白龍紋扁瓶,您看它器型是扁的。目前全世界只有兩件類似的瓶子出現(xiàn),一件在2011年海外回流瓷器拍賣會上拍了2.24億,另一件在故宮,”林小小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大爺,您的意思是故宮一件您一件是吧?”
“你別管什么故宮不故宮,你看這個料——你拿放大鏡看啊,”老大爺提高了音量,看起來馬上要被氣暈過去,“你們是不是騙錢的?我要告你們,我要告你們!憑什么說我這是假的?!庇羰娴刮艘豢跊鰵?。
“這樣,剛剛傅老師說的話您沒聽懂我就再說一遍。明宣德年間的官窯青花瓷器用的鈷料一般有三種,拍出去的那件用的是蘇麻離青料。您這件要是老的,也應(yīng)該是蘇麻離青料。您看這它這個鐵銹斑就不對,這就是新仿的東西?!?/p>
林小小言畢雙手平放,而大爺身后的保安一邊攔著他一邊勸阻。
林小小的耐心已經(jīng)告罄,她雙手抱臂等待著老師回來。
郁舒扯著她的衣角,湊近她的耳朵小聲道:“小小,你別氣大爺了。再這樣,他萬一一口氣沒上來倒在這里怎么辦啊?”
“沒事兒,他其實是被秦老師氣的,不是被我氣的。你以為這種國寶幫會聽我一個年輕小姑娘的話啊?專家不在,他拿我出氣而已?!?/p>
傅躍在這行三十年,算是有名有姓的專家。他從衛(wèi)生間回來,剛坐到凳子上就被大爺唾沫星子橫飛地一陣狂噴。
他頭上本來就沒幾根毛,得到口水攻擊以后估計會更少了。
和林小小選擇解釋的態(tài)度相反,傅躍沒有立刻表態(tài),但語氣比起來溫和許多。
他靜等著大爺把最后一個字說出來,雙手再掂了一下桌上的瓶子,平靜地補(bǔ)充道:“您這個確實是一個新的?!?/p>
大爺面色鐵青,憋著的氣差點沒上來,就差迎面吐出一口血。林小小忍不住偷笑,側(cè)頭看向郁舒:“好玩吧?我早就說傅老師比我會氣人?!?/p>
郁舒不懂這些,就怕大爺氣暈在會場。
林小小忙完以后中午可以陪她一起吃飯,她在一旁一邊刷單詞一邊看“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