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夜,我的瘋批夫君用匕首抵著我咽喉:“敢逃就剝了你的皮。
”>后來他冒雪跑遍全城,只為給我買一塊梅花糕。>我藏起剪刀想逃,
他笑著折斷我的手指:“娘子這么不乖?”>直到太醫(yī)診出喜脈那日,
他顫抖著抱緊我:“求你...別離開我?!保竞髞砦译y產(chǎn)瀕死,
他哭著把匕首塞進(jìn)我手心:“你要是敢死...”>話音未落,
我握住他手腕將刀尖轉(zhuǎn)向自己心口:“這樣王爺就永遠(yuǎn)找不到我了。”---紅。
鋪天蓋地的紅,沉甸甸壓在眼皮上。不是喜帕那種象征吉慶的艷,倒像凝固的血,腥甜黏膩,
死死糊住了口鼻。沉重的鳳冠壓得頸骨生疼,耳畔死寂,沒有喧鬧的賓客,沒有喜樂喧囂,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擊著空曠得可怕的胸腔。這哪里是靖王府?
分明是座精心雕琢的巨大陵墓,而我就是那個(gè)被活生生塞進(jìn)去的祭品。皇帝金口玉言,
一道圣旨,蘇家滿門傾覆的罪臣之女,成了靖王蕭燼的正妃。是恩典?是羞辱?
還是……一場靜待好戲開場的殘忍玩笑?滿京城誰人不知,靖王蕭燼,是出了名的瘋。
傳聞他暴虐無常,嗜血成性,王府后院抬出去的尸骨,怕是比御花園的花還要多。
喉頭干得發(fā)緊,吞咽的動作都帶著砂礫摩擦的痛楚。指尖蜷在冰冷的嫁衣絲緞里,
抑制不住地顫抖。不知枯坐了多久,久到四肢都麻木僵硬,門外才傳來一點(diǎn)聲響。
不是腳步聲。是鈴鐺。極輕,極脆,叮鈴……叮鈴……在這死寂的夜里,像索命的招魂幡,
由遠(yuǎn)及近,在幽深曲折的回廊里回蕩,撞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一股寒氣猛地從腳底板竄起,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吱呀——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帶進(jìn)一股森冷的夜風(fēng),
吹得案上那對慘白的龍鳳燭火苗瘋狂跳動,將門口那道頎長的人影拉扯得扭曲變形,
投在猩紅的地毯上,宛如一只擇人而噬的巨獸。他來了。心跳驟然停止,連呼吸都忘了。
我死死攥著嫁衣下擺,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試圖用這點(diǎn)微不足道的痛楚來抵抗那滅頂?shù)目謶?。眼睛被紅蓋頭擋著,
只能看見一雙玄色鑲暗金云紋的靴尖,緩緩踱近,停在一步之遙。
空氣里彌漫開一股若有似無的冷冽氣息,像浸透了寒潭的雪松,
又混雜著一絲極淡、卻揮之不去的……鐵銹味。“呵……”一聲低笑,冰得沒有一絲溫度,
在死寂的新房里突兀地響起,像碎冰砸在玉盤上。一只骨節(jié)分明、異常蒼白的手伸了過來,
沒有半分遲疑,猛地掀開了那頂沉重的鳳冠和紅蓋頭。視線驟然清明,
刺得我下意識閉了閉眼。再睜開時(shí),猝不及防撞進(jìn)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濃墨般的瞳孔深處,仿佛燃著兩簇幽冷的鬼火,跳躍著,
瘋狂地舔舐著理智的邊緣。沒有半分新婚的喜悅,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審視,
像在打量一件新得的、不知能玩多久的器物。那張臉是極俊美的,線條凌厲如刀削斧鑿,
唇色卻薄而淡,微微勾起一個(gè)毫無笑意的弧度,更添幾分妖異邪氣。
目光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便被周圍的景象駭?shù)没觑w魄散。猩紅的地毯上,
潑灑著大片大片暗褐色的斑塊,像干涸的血跡,猙獰刺目。墻角堆著破碎的瓷片,
玉器的殘骸,一片狼藉。而最令人頭皮炸裂的,是正對著婚床的那面墻壁!雪白的墻面,
被利器深深地、瘋狂地刻滿了一個(gè)又一個(gè)女子的輪廓!線條凌亂扭曲,深淺不一,
有的只是模糊的輪廓,有的則刻上了模糊的五官。一道道深刻的劃痕里,
竟隱隱透出暗紅的色澤,仿佛是用……血,一遍遍描摹過。而我的“夫君”,靖王蕭燼,
此刻就站在那片觸目驚心的“壁畫”前。他手里把玩著一柄造型古樸、寒光四溢的匕首,
那鋒利的刃尖,正對著墻上一個(gè)剛剛刻下的、略顯生澀的女子輪廓,一下一下,
極其專注地加深著線條。匕首劃過墻壁,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每一次落下,
都像刮在我的心尖上。他像是終于刻完了最后一筆,滿意地端詳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
那柄沾著墻灰的匕首,在他蒼白修長的指間靈巧地轉(zhuǎn)了個(gè)圈,冰冷的刀光晃過我的眼睛。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破碎的瓷片上,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每一步,
都像踩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終于,他在我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下來,
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那柄匕首,帶著墻壁碎屑的冰冷觸感,輕輕抬起,
冰涼的刀鋒貼上了我的下頜,迫使我不得不仰起頭,對上他那雙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睛。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如同冰冷的蛇信,一寸寸舔過我的眉梢、眼角、鼻梁、嘴唇,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玩味。那薄唇微啟,吐出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也是冷的:“蘇瓷?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卻淬著劇毒,“名字倒像個(gè)易碎的玩意兒?!钡朵h微微用力,
一絲細(xì)微的刺痛傳來,我甚至能感覺到皮膚被壓得凹陷下去?!翱粗@墻了嗎?
”他微微偏頭,示意身后那片恐怖的人形刻痕,唇角的笑意加深,卻更顯瘋狂,“那些,
都是不聽話的?!北鶝龅呢笆拙従徬禄瑤е劳龅耐{,
最終停在了我纖細(xì)脆弱的頸動脈上,微微嵌入肌膚。他的聲音驟然壓低,如同情人間的耳語,
卻字字淬著寒冰,砸進(jìn)我凍僵的耳膜:“小東西,聽好了。本王的東西,生是本王的,死,
也只能爛在本王的院子里?!彼┫律?,冰冷的唇幾乎貼上我的耳廓,
那陰鷙的氣息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甜腥味:“敢逃一次,本王就剝了你的皮,掛在這墻上,
讓你日日夜夜都看著……可好?”匕首的涼意,如同毒蛇的信子,
順著頸間滑膩的肌膚一路蜿蜒,最終死死纏住了我的咽喉。每一次微弱的吞咽,
喉骨都清晰地感受到那鋒銳邊緣傳來的、令人血液凝固的威脅。他的話,
字字句句都淬著寒冰,裹著血腥,砸進(jìn)我早已凍僵的耳膜里,然后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棱,
狠狠刺入四肢百骸?!案姨右淮?,
本王就剝了你的皮……”“掛在這墻上……”那面刻滿扭曲人形的墻壁,
那些深嵌在石粉里的暗紅痕跡,瞬間在我眼前放大、扭曲、旋轉(zhuǎn)。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咸腥的鐵銹味,才勉強(qiáng)壓下那股幾乎沖破喉嚨的嘔吐欲望。
冷汗浸透了里衣,冰涼地貼在背上,身體控制不住地篩糠般抖著,牙齒咯咯作響。
巨大的恐懼像一只無形的冰冷巨手,攫住了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它捏爆。
我甚至不敢眨眼,不敢呼吸,
只能僵硬地、死死地瞪著他近在咫尺的、那張俊美卻如同修羅的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
跳動著絕非戲謔的瘋狂火焰,清晰無比地告訴我,這絕不是恐嚇。他是認(rèn)真的。
他真的會剝下我的皮,掛在那面墻上,讓我的亡魂日日夜夜困在這座華麗的囚籠里,
看著他……時(shí)間仿佛凝固了。只有燭火在不安地跳動,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
更顯鬼魅。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又或許漫長得如同一個(gè)世紀(jì)。
那緊貼著喉嚨的、帶來死亡觸感的冰冷,終于撤開了。蕭燼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仿佛只是隨手挪開了一件礙眼的擺設(shè)。
他隨意地將那柄沾著墻灰、或許還有我一絲血痕的匕首在指尖轉(zhuǎn)了個(gè)漂亮的刀花,
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袖中,動作流暢得如同呼吸?!皣K,膽子比兔子還小?!彼托σ宦暎?/p>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絲……無聊?好像剛才那番足以讓常人魂飛魄散的威脅,
不過是隨手掐死了一只螻蟻,連一點(diǎn)情緒的波瀾都懶得泛起。他甚至沒再多看我一眼,
仿佛我這個(gè)人已經(jīng)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他轉(zhuǎn)身,
玄色的衣袍在猩紅的地毯上劃過一道冷硬的弧線,徑直走向那張鋪著大紅錦被的婚床。
他踢掉靴子,就那么和衣躺了上去,高大的身軀陷在柔軟的被褥里,占據(jù)了大部分位置,
只留下床榻邊緣狹窄的一角。他閉上眼,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
仿佛剛才那個(gè)用刀抵著新婚妻子喉嚨、威脅要剝?nèi)似さ寞傋?,只是我驚嚇過度產(chǎn)生的幻覺。
偌大的新房,只剩下我一人僵立在原地,像個(gè)被遺忘的、褪了色的紙人。
冰冷的空氣重新灌入肺腑,激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卻又死死用手捂住嘴,
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響。頸間被刀鋒壓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
提醒著剛才的一切并非噩夢。燭火噼啪輕響,跳躍的光影在墻壁那些猙獰的刻痕上晃動,
扭曲的人形仿佛活了過來,無聲地嘲笑著我的絕望。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
目光投向那張巨大的婚床。那個(gè)男人安靜地躺著,
面容在燭光下竟顯出幾分沉睡時(shí)才有的、近乎無害的俊美輪廓。
可只要一想到他袖中那柄隨時(shí)能取人性命的匕首,想到他方才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瘋狂,
一股更深的寒意便從骨髓深處滲了出來。逃?這個(gè)念頭剛冒出來,
就被那冰涼的刀鋒和墻壁上扭曲的刻痕狠狠碾碎。剝皮……掛墻……那絕不僅僅是恐嚇。
我像一尊被抽離了所有支撐的泥塑,無聲地、緩慢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脊背抵著同樣冰冷的雕花床柱,刺骨的寒意透過薄薄的嫁衣,瞬間刺透了肌膚。
我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抱住膝蓋,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一絲微薄的熱量,
抵御這無處不在的寒冷和恐懼。這一夜,注定無眠。我睜著眼,死死盯著搖曳的燭火,
看著它一點(diǎn)點(diǎn)燃盡,蠟淚堆積如血。直到窗外透進(jìn)第一縷灰蒙蒙的天光,
那光線驅(qū)不散屋內(nèi)的陰寒,反而將墻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刻痕映照得更加清晰、更加猙獰。
每一道刻痕,都像一只無聲窺視的眼睛,冰冷地釘在我身上。天,終究是亮了。新的一天,
如同昨日一樣,是看不到盡頭的囚籠。蕭燼的“瘋”,并非時(shí)時(shí)顯露猙獰的獠牙。
它更像一種陰晴不定、毫無規(guī)律可循的暴風(fēng)雨,會在你以為風(fēng)平浪靜時(shí)驟然降臨,
將你撕扯得粉碎。白日里,王府的下人們個(gè)個(gè)屏息凝神,腳步輕得像貓,
偌大的宅邸空曠得如同鬼蜮。蕭燼似乎有處理不完的“事務(wù)”,常常不見蹤影。偶爾,
他會在午后突然出現(xiàn)在我所在的偏廳。那時(shí),我常被允許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手里捧著一卷枯燥的佛經(jīng),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那一方小小的、被高墻圍困的天空。
院角有幾株梅樹,此時(shí)光禿禿的枝椏在寒風(fēng)中瑟縮。他會無聲無息地靠近,
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冷冽的氣息,瞬間籠罩下來。
修長而微涼的手指會毫無預(yù)兆地抬起我的下頜,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掌控。
他的目光銳利得如同實(shí)質(zhì)的針,挑剔地、近乎苛刻地審視著我臉上的每一個(gè)細(xì)微表情。
“為何不笑?”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我渾身僵硬,努力牽動嘴角,
試圖擠出一個(gè)溫順的弧度??赡切θ萋湓谒难劾?,似乎永遠(yuǎn)不夠“滿意”。
他會蹙起好看的眉,指尖微微用力,捏得我下頜生疼?!靶Φ帽瓤捱€難看?!彼淅涞卦u價(jià),
松開手,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煩躁轉(zhuǎn)身離去。那冰冷的背影,比斥責(zé)更令人心頭發(fā)寒。然而,
到了夜晚,那個(gè)白日里陰鷙挑剔的靖王,卻仿佛換了一個(gè)人。
他會在夜半悄無聲息地闖入我的臥房。有時(shí)是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
有時(shí)是沾染著若有似無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不說話,只是徑直走到榻邊,
帶著一身冰冷的露氣或血腥,不由分說地將高大的身軀擠上我的床榻。
沉重的頭顱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枕在我的腿上。動作熟稔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我僵硬得像一塊木頭,一動不敢動。腿上傳來的重量和那陌生而極具壓迫感的氣息,
讓我渾身每一根汗毛都倒豎起來。黑暗中,他的呼吸就在咫尺,拂過我的小腹,
帶來一陣陣令人顫栗的癢意。
我甚至能清晰地聞到他發(fā)間殘留的、混合著寒氣和血腥的冷冽氣息。“念?!?他閉著眼,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沙啞,命令卻不容置疑。
我只能摸索著拿起枕邊那本白日里翻看過的佛經(jīng)。手指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那薄薄的冊子。
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月光,我艱難地辨認(rèn)著那些蠅頭小楷,聲音干澀而顫抖,
磕磕絆絆地念著那些關(guān)于慈悲、關(guān)于放下、關(guān)于輪回的經(jīng)文?!吧崂?,色不異空,
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這詭異的情境下,
這些勸人向善、超脫苦海的文字,顯得如此荒誕而諷刺。念經(jīng)的聲音在死寂的夜里飄蕩,
像一縷游魂。而他枕在我腿上,呼吸漸漸變得均勻綿長,
似乎真的在這血腥與瘋狂交織的王府里,在這滿是恐懼的誦經(jīng)聲中,尋得了一絲詭異的安寧。
只有我知道,那枕在我腿上的頭顱,有多么沉重。那看似平靜的睡顏下,
蟄伏著怎樣一頭隨時(shí)會擇人而噬的兇獸。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都伴隨著巨大的恐懼和煎熬,如同在萬丈深淵的細(xì)索上行走。
日子就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極端拉扯中緩慢流逝。他的陰晴不定像懸在頭頂?shù)腻幍叮?/p>
隨時(shí)可能落下。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恐懼中,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jì)的暖意,
曾短暫地迷惑過我。那是一個(gè)雪天。鵝毛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
將整座靖王府覆蓋成一片死寂的蒼白。寒風(fēng)卷著雪沫,撲打著緊閉的窗欞,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像極了女人壓抑的哭泣。我裹著厚厚的錦被,蜷在窗邊的軟榻上,
望著窗外白茫茫的世界發(fā)呆。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干燥的冷,直往骨頭縫里鉆。不知怎地,
看著那漫天飛雪,腦海里竟浮現(xiàn)出幼時(shí)模糊的畫面。也是這樣一個(gè)大雪天,
娘親悄悄塞給我一塊熱乎乎的梅花糕。那香甜軟糯的滋味,混合著梅花清冷的香氣,
在唇齒間化開,似乎能驅(qū)散整個(gè)冬天的寒意。那點(diǎn)久遠(yuǎn)的、帶著暖意的甜,
在這個(gè)冰冷的牢籠里,顯得如此奢侈而遙不可及。
“若……若有塊梅花糕就好了……”我望著窗外紛飛的雪片,近乎無聲地喃喃了一句,
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句夢囈。聲音輕得立刻就被窗外的風(fēng)雪聲吞沒。我甚至不確定,
當(dāng)時(shí)坐在對面書案后、看似在翻閱文書的蕭燼,是否真的聽見了。他只是翻動書頁的手指,
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那天午后,蕭燼不見了蹤影。直到天色徹底黑透,雪下得更大了,
幾乎要將整個(gè)天地都埋起來。王府厚重的朱漆大門才被猛地推開,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一個(gè)身影裹挾著凜冽的風(fēng)雪和刺骨的寒氣,卷了進(jìn)來。是蕭燼。他渾身落滿了雪,
玄色的貂裘幾乎變成了白色,肩頭、發(fā)頂都堆著厚厚的積雪,
甚至連濃密的眼睫上都掛著晶瑩的雪粒。平日里一絲不茍束著的發(fā)冠有些歪斜,
幾縷被雪水打濕的黑發(fā)狼狽地貼在俊美卻凍得發(fā)青的臉頰上。他大步流星地穿過庭院,
靴子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帶著一身逼人的寒氣,
徑直闖進(jìn)了我所在的暖閣。暖閣里燒著旺旺的地龍,溫暖如春。
他帶進(jìn)來的寒氣瞬間讓溫度驟降了幾分。他看也沒看愕然起身的我,徑直走到榻邊的小幾前。
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然后,
他伸出手——那只骨節(jié)分明、此刻凍得通紅甚至有些僵硬的手,
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gè)用油紙仔細(xì)包著的東西。油紙的邊緣已經(jīng)被雪水浸濕,
微微透著深色。他一層層剝開那濕冷的油紙,動作竟有些笨拙。
一股極其微弱的、混合著梅花清冷香氣的甜糯氣息,在冰冷的空氣里氤氳開。
一塊小小的、已經(jīng)有些壓得變了形的梅花糕,靜靜地躺在他凍得通紅的手掌里。那一點(diǎn)粉白,
在周圍一片肅殺的黑與白中,顯得如此脆弱而溫暖。他舉著那塊小小的糕點(diǎn),遞到我面前。
黑曜石般的眼眸深處,那慣有的瘋狂和陰鷙似乎被這滿身的風(fēng)雪凍住、暫時(shí)掩埋了,
只剩下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專注,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像是在等待某種至關(guān)重要的審判。“給。
”他只說了一個(gè)字,聲音被寒氣浸透,沙啞得厲害。我怔怔地看著他遞過來的手,
看著他掌心那塊小小的梅花糕,看著他凍得發(fā)青的臉頰和睫毛上未化的雪粒,
種與平日的陰鷙暴戾截然不同的、近乎孩童般的執(zhí)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
眼眶瞬間發(fā)熱。我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
從他冰冷的手掌里接過那塊溫?zé)岬母恻c(diǎn)。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凍得發(fā)僵的皮膚,
那刺骨的寒意讓我心尖一顫。糕點(diǎn)的溫?zé)嵬高^油紙傳到手心,那點(diǎn)微弱的甜香鉆入鼻腔,
卻再也勾不起半分幼時(shí)的暖意。只有一種巨大的、沉甸甸的荒謬感,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
為了這樣一塊微不足道的糕點(diǎn),他竟然……冒著這樣大的風(fēng)雪?
這短暫的、不合時(shí)宜的“暖”,非但沒有驅(qū)散心中的寒意,反而像投入冰湖的一顆小石子,
只激起了更深、更冷的漩渦。它讓我在極致的恐懼之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這個(gè)囚禁我的男人,他的“好”與他的“壞”一樣,都是如此極端,如此不可理喻,
如此……令人絕望。這塊梅花糕,不是救贖,而是另一道更沉重的枷鎖。
那點(diǎn)風(fēng)雪夜歸人帶來的、虛幻到極致的暖意,如同雪地上微弱的陽光,轉(zhuǎn)瞬即逝,
被更濃重的黑暗吞沒。蕭燼依舊是那個(gè)陰鷙暴戾的靖王,他給予的“甜”,
更像是一種帶著倒刺的試探,稍有不慎,便會換來變本加厲的“虐”。那場雪后不久,
一個(gè)看似尋常的午后,成了我永遠(yuǎn)無法擺脫的噩夢。我坐在窗邊,
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裁衣剪刀。那是前幾日府里送來的新衣料子時(shí),
我壯著膽子向管事的嬤嬤討要的。理由很簡單,想自己修剪一下不合身的衣角。
那嬤嬤當(dāng)時(shí)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猶豫了一下,
還是給了我這把磨鈍了尖頭、只能勉強(qiáng)剪開布料的舊剪子。剪刀冰涼的金屬觸感握在手里,
卻奇異地帶來一絲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jì)的“掌控感”。在這座令人窒息的囚籠里,
任何一點(diǎn)能由自己支配的東西,都顯得如此珍貴。
我小心翼翼地用它修剪著袖口一處多余的線頭,動作笨拙而緩慢。陽光透過窗欞,
照在銀亮的剪刀上,反射出一點(diǎn)刺眼的光。就在這時(shí),身后的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股熟悉的、帶著冰雪般凜冽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gè)空間。我背脊一僵,幾乎是本能地,
猛地將握著剪刀的手藏到了身后,緊緊攥住那冰冷的金屬,仿佛它能給予我最后一點(diǎn)庇護(hù)。
然而,太遲了。蕭燼的腳步停在我身后,距離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拂過我的后頸,
激起一片戰(zhàn)栗的雞皮疙瘩。死寂在空氣中蔓延,沉重得讓人窒息。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澳贸鰜怼!?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平靜無波,
聽不出任何情緒。可正是這種極致的平靜,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懼。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我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藏在背后的手攥得更緊,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住?/p>
“本王再說最后一次,” 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如同毒蛇貼著耳根嘶嘶吐信,
每一個(gè)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手,拿出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心臟,
我?guī)缀跏菓{著一種瀕死的本能,猛地轉(zhuǎn)過身,試圖跪下去求饒:“王爺,我……”話音未落。
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我藏在背后的手腕!動作快如鬼魅,狠如鷹隼!
骨頭被捏得咯咯作響,劇痛瞬間襲來。我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痛呼,
整個(gè)人就被那股力量粗暴地拖拽起來,狠狠摜在冰冷的墻壁上!砰!
后腦重重磕在堅(jiān)硬的墻壁上,眼前金星亂冒,耳邊嗡鳴一片。下一秒,
那只鐵鉗般的手死死壓著我的手腕,將我的手連同手里緊握的剪刀,
一起狠狠地摁在了冰冷的墻面上!粗糙的墻面摩擦著手背,火辣辣地疼。
蕭燼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近在咫尺,眼底燃燒著暴戾的火焰,
嘴角卻勾起一個(gè)極其愉悅、極其扭曲的弧度。他俯視著我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的臉,
聲音輕柔得如同情人間的低喃,卻字字淬毒:“呵……本王的小瓷娃娃,想做什么?嗯?
”他空著的另一只手,慢條斯理地、一根一根地,掰開我死死攥住剪刀的手指。
那動作優(yōu)雅而殘酷,如同在把玩一件精致的易碎品。“咔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裂聲,毫無預(yù)兆地在死寂的房間里炸開!劇痛!
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貫穿了整條手臂!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左手食指那根纖細(xì)的骨頭,
在他冰冷的手指下,像一根枯枝般輕易地?cái)嗔选㈠e位!“啊——!
” 撕心裂肺的慘叫終于沖破喉嚨,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和絕望的顫音。眼淚瞬間決堤,
模糊了視線。巨大的痛苦讓我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控制不住地痙攣、抽搐。
那把小小的、毫無威脅的裁衣剪刀,“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發(fā)出清脆又諷刺的聲響。他松開手,任由我像一攤爛泥般沿著冰冷的墻壁滑倒在地,
蜷縮著身體,抱著劇痛變形的左手,痛得渾身發(fā)抖,只能發(fā)出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
蕭燼卻蹲了下來,冰冷的指尖帶著一絲殘留的血腥氣,輕輕撫上我布滿淚痕的臉頰,
拭去一滴滾燙的淚水。他的眼神專注得近乎癡迷,看著那滴淚在他指尖暈開,然后,
他伸出舌尖,極其緩慢地、如同品嘗珍饈般,舔了一下那濕潤的指尖?!翱蘖??
” 他歪了歪頭,眼底的瘋狂火焰跳躍得更加熾烈,唇角的笑意卻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饜足,“哭起來……倒比笑著好看些?!彼┥頊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