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父沒想到李秀英瘋起來連婆婆都敢罵，啞口無言了片刻，不敢置信地指著周和平，“你媳婦兒罵你媽你都不修理她，你是不是男人。”
周和平挺著腰桿子。
別說這事兒他媽不占理，就是占理，在外人面前，他也必須跟自家媳婦兒統(tǒng)一戰(zhàn)線，“我是不是男人，我媳婦兒知道就行了，你算哪根蔥，用得著跟你證明啊。”
秦父，“……”
工作人員用力敲窗口玻璃，語氣有點沖，“證還辦不辦了，不辦就讓讓，別影響別人領證?！?/p>
“辦！”
“不辦！”
秦母和李秀英同時開口，秦母狠狠剜了李秀英一眼，瞧著就差個戳的結(jié)婚證，陪著笑說，“同志，你趕緊把章給蓋了，我們還等著回家辦婚禮呢?！?/p>
到手的兒媳婦可不能飛，不然她家衛(wèi)華以后咋辦，蓋了章就是合法夫妻，李秀英鬧也沒用。
工作人員不動彈，秦母有點惱了，連聲催促，“趕緊蓋章啊?！?/p>
李秀英呸了一聲，“蓋蓋蓋，蓋你姑奶奶，人類進化的時候把你忘了？這都改革開放多少年了，早就沒有包辦婚姻那一套了。我閨女不點頭，誰敢?guī)湍戕k證！你個法盲?！?/p>
扭頭瞪了周桂枝一眼，周桂枝一個激靈，趕緊跑到窗口把自家戶口本搶回來，跟工作人員說這婚不結(jié)了，就怕晚一秒，她媽又一巴掌呼她后腦勺。
秦母扯著周桂枝不讓走，李秀英這暴脾氣瞬間壓不住了，幾步躥過去把閨女搶回來，“咋，這么多人看著，你還想強搶民女啊，不怕吃花生米啊?！?/p>
前幾年知青扎堆回城，家里有路子的，找到工作光明正大留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又不肯回鄉(xiāng)下的就成了街溜子。
那幾年城里犯罪率直線飆升。
83年出臺了嚴打政策，秦姑父有個鄰居，因為入室偷了兩塊錢，被抓走槍斃了。
嚴打的余威還在，原本想上去幫忙的秦姑姑和秦姑父聽到這話頓時不敢動了，他們就是來幫忙的，可不想把自己搭進去啊。
事情鬧成這樣，媳婦是娶不成了。
氣急敗壞的秦母索性撕破臉，“既然親家做不成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我家不可能白白把閨女送給你，三轉(zhuǎn)一響和彩禮折成錢，八百塊錢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否則我就把閨女領回來?！?/p>
李秀英叉腰啐了口唾沫，“喝多少假酒，醉這么厲害。秦芳還沒進門呢，就差點害老娘閨女一輩子，她要進門了，老娘全家不得被她活埋了？”
“八百？你當秦芳是金子做的，真敢張這個嘴！現(xiàn)在立刻去我家把你閨女領走，這樣的攪家精，白送給老娘當兒媳，老娘都不要！”
“對了，我家給秦芳扯布做新衣裳花了五十塊，給她買自行車和手表又花了三百二，三百七十塊，必須原封不動的還回來。還有我家置辦婚禮的開銷，我家桂枝的精神損失費，我也不跟你多要，一共八百塊，少一分錢都說不好事兒！”
“……”
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熱心觀眾看了這么久，也聽明白了，紛紛指責秦家不干人事兒。
“剛才我離得近，聽的真真的，秦家那老貨跟那丫頭說她爸媽把她賣了，騙她跟那傻兒子結(jié)婚呢?！?/p>
“怪不得那丫頭爸媽發(fā)瘋，自家養(yǎng)的水靈靈的閨女，差點被逼跟個傻子領證，換了誰家爹媽不瘋啊?！?/p>
“但是要八百的賠償有點不講理了。”
“你耳朵塞驢毛了，沒聽清楚啊？三百七是人家買東西的錢，還有婚禮的煙酒飯菜不要錢啊，騙婚是犯法的，人家只要幾百塊賠償，已經(jīng)很仁慈了?！?/p>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風評瞬間一邊倒。
秦姑父和秦姑姑趕緊離秦父秦母遠點，免得跟著沒臉。
秦母看情況不對，撲通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就抹起了眼淚，“大家來評評理啊，兩家說好的換親，我閨女都嫁過去了，周家反悔了。這是空手套白狼，提前挖好坑讓我們家跳啊，可憐我們一家老實人，現(xiàn)在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啊?！?/p>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現(xiàn)在秦母只能咬死了換親的事是兩家商量好的，否則不出三天，他們家的名聲就臭了。
“周家的兒子周承志就是個小混混，連個工作都沒有，我閨女長得漂亮，還是肥皂廠的工人。我們兩家說好的，等成了親家，就把我閨女的工作讓給周承志……我家又不是招女婿，要不是換親，誰會下這樣的血本。”
周桂枝惱了，“你胡說八道，我爸媽根本就不知情?！?/p>
“不知情？那你家的戶口本我們是怎么拿到的？桂枝啊，你不想嫁給衛(wèi)華可以不答應這門親事，為啥要跟你爸媽演這一出啊?！?/p>
周桂枝說不過秦母，一張臉漲的通紅。
看熱鬧的面面相覷。
知青返城這些年，找工作越來越難，國家都開始鼓勵個體戶發(fā)展了，但個體戶哪比得上鐵飯碗啊，一份正式工至少能賣大幾百塊錢呢。
秦母說的要是真的，那秦家確實是下血本了。
眼看風評逆轉(zhuǎn)，秦母更來勁了，“周家說我家騙婚，我還想告他們家騙婚呢！”
“誰不告誰是孫子！”
李秀英巴不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桂枝，隔壁兩條街就有派出所，你去報警，讓公安同志過來走一趟。正常人會說謊，傻子可不會，讓公安同志審審那個小傻子，就真相大白了?！?/p>
秦衛(wèi)華變傻了之后，秦父秦母為了不讓他闖禍，每次都用不聽話就把他送派出所嚇他，在秦衛(wèi)華的心里，派出所就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地方。
一聽要去派出所，秦衛(wèi)華嚇得白著臉，抱著秦父嚎啕大哭?！巴?！不去派出所，小華不去派出所，爸你快把人放了，小華不娶媳婦了，唔……”
秦父捂住秦衛(wèi)華的嘴，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個“放”字出口，真相就已經(jīng)大白了。
現(xiàn)場嘩然。
周桂枝瞬間揚眉吐氣，撥開人群往外跑，“我現(xiàn)在就去報公安，讓警察叔叔把你們這些壞人全抓監(jiān)獄里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