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驚雷驟起初夏的京城，空氣中僅存的一絲涼意，悄然滲入將軍府。
書房內(nèi)卻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檀木的沉穩(wěn)氣息。陽光透過雕花窗欞，
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韓子云，
這位以“白衣渡江”奇襲北燕都城而名震天下的護國大將軍，
此刻正凝神于一幅殘破的疆域圖上，指尖劃過南境蜿蜒的山河輪廓，眉頭微鎖。南周，
這個倚仗天險、民風彪悍的南方強國，始終是帝國版圖上最后一塊、也是最難啃的硬骨頭。
“咚咚咚咚~”急促得近乎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書房的寧靜。
一個身著青灰色布衣、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幾乎是撞開了厚重的楠木門扉，
踉蹌著沖了進來，胸膛劇烈起伏，額上汗珠滾落?！皩④?！
將軍……”少年韓禮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喘息，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按著胸口，
仿佛一口氣跑了半個京城。韓子云從沉思中抬起頭，神色平靜無波。
他并未因這冒失的闖入而顯慍色，只是放下手中的朱砂筆，從右側(cè)高大的書架間緩步踱出。
一身簡樸的青色長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
自有一股歷經(jīng)沙場淬煉后的淡然與沉靜。“韓禮，何事如此慌亂？”他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少年急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平復(fù)了幾分。
“將軍……將軍……”韓禮咽了口唾沫，努力穩(wěn)住氣息，“方才高公公差遣心腹小黃門，
十萬火急地傳信入府！陛下……陛下有萬分緊急的軍國大事，召您即刻入宮覲見！
那傳信的內(nèi)侍神色惶恐，說……說不得有片刻延誤！”“嗯？”韓子云眉峰幾不可察地一挑。
高公公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內(nèi)侍總管，若非天塌地陷的大事，斷不會如此。
他瞬間聯(lián)想到南境那不安分的烽煙，心下一沉。“好！你且速速下去備馬，要快！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語速已悄然加快?！笆?，將軍！”韓禮如蒙大赦，轉(zhuǎn)身飛奔而去。
不多時，將軍府外，一匹通體漆黑、四蹄如雪的駿馬已昂首待命。韓子云翻身上馬，
動作干凈利落。他一抖韁繩，“駕！”黑馬如離弦之箭般竄出，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
發(fā)出清脆急促的“噠噠”聲，卷起一陣小小的旋風，消失在長街盡頭。宮門巍峨，
在秋陽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守衛(wèi)的羽林衛(wèi)顯然早已得到吩咐，驗過韓子云的身份后，
一名低眉順眼的小太監(jiān)立刻上前引路。他們沒有走向慣常的御書房或勤政殿，
而是穿過重重宮闕，徑直朝著宮城東南角那座高聳入云的摘星樓而去。摘星樓，顧名思義，
乃觀星占卜、俯瞰京畿之地，亦是皇帝思索重大決策時的靜心之所。樓高九層，越往上走，
風勢愈勁，空氣也愈發(fā)清冷稀薄。韓子云步履穩(wěn)健，緊隨內(nèi)侍拾級而上，
心中疑竇叢生：究竟是何等緊急軍情，要在摘星之巔商議？終于抵達頂樓。
引路的內(nèi)侍悄然退下。頂樓視野極為開闊，四面的雕花木窗盡數(shù)敞開，強勁的風灌入，
吹得人衣袍獵獵作響。只見一個身著玄黑底色、繡著繁復(fù)暗金龍紋常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
獨自憑欄，面向東南方向極目遠眺。那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高與沉重，
正是當今天子——蕭徹?！氨菹?！”韓子云在距離數(shù)步之外停下，躬身抱拳行禮，
聲音在空曠的樓閣中顯得格外清晰?！白釉?，你來了啊?！被实凼拸夭⑽椿厣?，
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忽，卻清晰地傳入韓子云耳中。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又似乎在感受這高處的凜冽。“朕召你前來，是想與你商談南征事宜。南周陳兵邊境，
屢犯我朝，其主昏聵，民心思變，朕觀天時地利人和，
此乃……” 他的語調(diào)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仿佛藍圖已在胸中繪就。然而，
“天賜良機”四字尚未出口，身后驟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咚——！
”韓子云竟已雙膝重重跪地！堅硬的金磚地面發(fā)出清晰的叩擊聲。他深深埋首，
脊梁卻繃得筆直，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急切，打斷了皇帝的話語：“陛下！臣以為，
此時萬萬不宜南征！”此言一出，仿佛一道無形的寒流瞬間席卷了整個摘星樓頂。
呼嘯的風聲似乎都停滯了，空氣凝固如鐵，沉重得令人窒息。
樓內(nèi)侍立的幾名內(nèi)侍瞬間臉色煞白，幾乎要癱軟下去，死死屏住呼吸，
連眼珠都不敢轉(zhuǎn)動半分。死寂，令人心膽俱裂的死寂籠罩了一切。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只有樓外呼嘯的風聲，此刻聽來如同鬼哭。良久，
久到韓子云能清晰聽到自己心臟撞擊胸腔的轟鳴，
皇帝蕭徹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緩慢而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地面：“若朕說，朕心意已決呢？”韓子云的頭埋得更低，
額頭幾乎觸碰到冰冷的地面。他能感受到那道來自高處的、如同實質(zhì)利刃般的目光。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沙啞，
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懇求：“陛下……臣……臣……臣舊傷復(fù)發(fā)，沉疴難起，
實……實無力統(tǒng)率三軍，請陛下……” 他不敢抬頭，不敢去看皇帝此刻的表情。“韓子云！
” 一聲雷霆般的怒吼猛然炸響！皇帝蕭徹霍然轉(zhuǎn)身！
那張原本俊朗威嚴的面孔此刻因暴怒而扭曲，雙目赤紅，燃燒著被冒犯的帝王之怒，
死死釘在跪伏于地的身影上。“莫要以為你軍功至偉，莫要以為朕少了你韓子云，
就踏不平那南周，就統(tǒng)一不了這天下！”那目光中的寒意，比摘星樓頂?shù)那镲L更刺骨百倍。
“陛……陛下，臣以……以社稷為重，絕無……” 韓子云試圖解釋，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夠了！” 皇帝的怒吼打斷了他，
蘊含著極致的失望與冰冷的決絕。他猛地一拂袖袍，帶起一股勁風，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
大步流星地從韓子云身邊跨過，沉重的腳步聲帶著滔天怒意，一步步踏下樓梯，
消失在幽暗的甬道之中。韓子云依舊跪在原地，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高處的風，
冷得刺骨。第二章：霜降將軍府皇帝蕭徹回到御書房，龍行虎步間依舊帶著未散的戾氣。
他猛地坐在寬大的龍椅上，胸膛起伏，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仿佛都成了礙眼之物。
他一把抓起案頭的九龍鎮(zhèn)紙，似乎想狠狠摔出去，最終又重重按回案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侍立一旁的高公公，須發(fā)已半白，臉上刻著歲月與宮廷磨礪出的深深皺紋。他眼觀鼻，
鼻觀心，待皇帝的喘息稍平，才悄無聲息地移步上前，動作輕緩得如同貓兒。
他提起溫在紅泥小爐上的紫砂壺，將清澈碧綠的茶水注入細膩的白玉杯中，水汽氤氳，
茶香裊裊。“陛下息怒，”高公公的聲音低沉柔和，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魔力，“龍體要緊。
韓將軍他……性子是直了些，但老奴斗膽揣測，他今日所言，怕也并非全然是居功自傲，
推諉塞責。或許……確是為國思慮，一時情急，才言語沖撞了天顏?！薄昂?！
” 皇帝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端起茶杯，卻并未飲下，只是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溫熱。
高公公垂手侍立，眼角的余光小心地觀察著皇帝的神色，
繼續(xù)用那平緩的語調(diào)說道：“況且……陛下，老奴前些日子，
似乎聽內(nèi)廷司的人閑聊提起過一樁小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講。
” 皇帝的聲音依舊冷硬?！笆恰＠吓犅?，
韓將軍日前……似乎與永寧公主殿下鬧了些小小的不愉快?！?高公公的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困惑與關(guān)切，“聽說公主殿下已是留居公主府多日，未曾回轉(zhuǎn)將軍府了。
至于韓將軍嘛……唉，許是心中懊惱，又或是覺得失了顏面，這些日子也是閉門不出，
連公主府的門檻……都未曾踏過一步呢?！彼⑽u頭，嘆息一聲，“這年輕人吶，
有時就是抹不開面子。公主殿下畢竟是陛下最疼愛的御妹，又對韓將軍他一往情深，
韓將軍他……想來心中是敬著公主，也敬著皇家的，斷不會因這些夫妻間的小小齟齬，
就對陛下、對皇家……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吧？”“與晴兒不和？
” 皇帝蕭徹的眉頭猛地蹙緊，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永寧公主蕭晴，是他唯一的胞妹，
自小寵愛有加，更是他親自為韓子云賜婚。韓子云竟敢冷落公主？
一股被輕視、被冒犯的感覺，混雜著之前的憤怒，如同毒藤般纏繞上心頭。
他想起韓子云在摘星樓上那句“舊傷復(fù)發(fā)”，莫非……是借口？是沉溺于兒女私情，
還是……以此表達對皇家的不滿？帝王之心，疑竇一生，便如野草瘋長。
高公公恰到好處地住了口，垂首退后半步，仿佛只是不經(jīng)意間提及了一樁無關(guān)緊要的閑事。
書房內(nèi)，只剩下茶水微沸的細響和皇帝手指無意識敲擊龍案的篤篤聲，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將軍府，暮色四合。韓子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宮門，
又是如何渾渾噩噩地策馬回到府邸的。府門前那對威風凜凜的石獅，
此刻在他眼中也仿佛蒙上了一層灰敗。他揮退了所有上前問候、試圖攙扶的下人，獨自一人，
步履沉重地穿過寂靜的回廊，走入空曠得有些冷清的大堂。他沒有點燈，
任由黑暗一點點吞噬廳堂。他跌坐在冰冷的太師椅上，背脊挺直，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氣。
目光空洞地望著洞開的府門之外——那里，曾經(jīng)車馬喧闐的庭院，如今只剩下慘淡的月光，
鋪灑在光禿禿的青石板上，映照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荒涼。時間失去了意義。他就這樣枯坐著，
如同泥塑木雕，任由思緒在無邊的黑暗與寒冷中沉浮。
腦海中閃過與陛下少年時縱馬京郊的意氣風發(fā)，閃過并肩浴血、生死相托的崢嶸歲月，
閃過北境凱旋時萬民歡呼的場景……最終，都定格在摘星樓上那雙冰冷、失望、盛怒的眼睛。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這些他曾嗤之以鼻的史書箴言，此刻卻如同鬼魅般纏繞著他，
帶來陣陣寒意。東方天際，終于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韓子云動了動僵硬麻木的身體，
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他扶著椅背，艱難地想要起身，回后堂稍作梳洗。這一夜的煎熬，
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就在他腳步虛浮，剛邁出半步之時——“陛下圣旨到——！
護國將軍韓子云，速速出來接旨——！”一聲尖利、高亢、帶著宮廷特有腔調(diào)的宣喝，
如同冰冷的鐵錐，猛地刺破了將軍府清晨的寂靜，也狠狠扎在韓子云的心上！來得如此之快！
如此之絕！韓子云身形猛地一頓，雖心中早已有所準備，
但心臟還是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氣血，
甚至來不及整理凌亂的鬢發(fā)和沾染了夜露的衣袍，只是迅速將衣襟拉得更平整些，
便疾步穿過庭院，走向大門。門外，宣旨太監(jiān)身著紫袍，面白無須，神情倨傲冰冷，
身后跟著數(shù)名面無表情的羽林衛(wèi)。他手中托著一卷明黃的圣旨，
在熹微的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白o國將軍韓子云，跪接圣諭！
” 太監(jiān)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韓子云撩起衣袍下擺，毫不猶豫地屈膝，
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府門前石階上，頭顱低垂。太監(jiān)展開圣旨，
用那特有的、毫無感情起伏的腔調(diào)宣讀：“奉天承運皇帝，
詔曰：查護國將軍、一品軍侯韓子云，世受國恩，本應(yīng)忠君體國，戮力王事。然，
爾不思報效，罔顧君恩，御前失儀，妄議國策，更兼心懷怨懟，不敬皇家，其行乖張，
其心可誅！實負朕之厚望，有辱先帝拔擢之恩！著即，廢其一品軍侯爵位，
褫奪‘護國將軍’封號！念其舊日微功，暫留其職，以觀后效。另，韓氏先祖靈位，
著其于三日之內(nèi)，自行遷出太廟供奉，不得延誤！欽此！”每一個字，
都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韓子云的心頭！
“不思報效”、“心懷怨懟”、“不敬皇家”、“其心可誅”……這些冰冷的字眼，
徹底否定了他的半生戎馬，一世忠貞！
廢爵、遷靈位出太廟——這是對一個以忠孝傳家、視祖先榮耀為生命的武將而言，
最徹底的羞辱，最殘酷的懲罰！比殺了他更甚！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被他死死壓住。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凍結(jié)，又在下一刻瘋狂地逆流沖撞，耳中嗡嗡作響。
眼前宣旨太監(jiān)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模糊而猙獰。
“臣……韓子云……”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領(lǐng)旨……謝恩！” 最后一個字吐出，仿佛用盡了他殘余的所有力氣。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高舉過頭頂。冰冷的圣旨，帶著千斤的重量，落入了他的掌心。
宣旨太監(jiān)冷哼一聲，看也不再看地上跪著的人，帶著羽林衛(wèi)，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朱紅的大門洞開著，門外是漸漸蘇醒的街市，門內(nèi)是死寂的庭院。
韓子云依舊保持著跪接圣旨的姿勢，雙手捧著那卷明黃的絹帛，如同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也像捧著自己已然破碎的尊嚴和過往。晨風卷起地上的幾片落葉，打著旋兒從他身邊掠過，
帶來深秋的蕭瑟。陽光終于完全躍出地平線，金燦燦地灑滿大地，
卻唯獨照不進他此刻冰冷絕望的心底。這一跪，不知跪了多久。直到雙腿徹底失去知覺，
直到府中管家和韓禮含著淚，小心翼翼地將他攙扶起來。他手中的圣旨，始終未曾放下。
第三章：烽火天南圣旨如同一道冰冷的符咒，將曾經(jīng)煊赫的將軍府徹底封凍。
府中下人噤若寒蟬，走路都踮著腳尖，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絕望。韓子云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
幾乎足不出戶，沉默得可怕。只有韓禮每日送飯時，能看到他對著那幅殘破的疆域圖枯坐，
或是擦拭著那柄曾隨他征戰(zhàn)四方的佩劍“寒霜”，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朝堂之上，
廢黜韓子云爵位的風波并未平息，反而成了皇帝蕭徹乾綱獨斷、決心南征的強烈信號。
再無任何反對的聲音敢于發(fā)出。主戰(zhàn)派大臣們彈冠相慶，摩拳擦掌。三日后，
一道更加震動天下的圣旨從皇宮傳出：皇帝蕭徹，將御駕親征南周！
旨意命皇城三大營——神策、龍驤、虎賁，即刻整軍備戰(zhàn)，糧草輜重，星夜調(diào)撥！
整個京城瞬間被戰(zhàn)爭的狂熱氣氛點燃，旌旗蔽日，鼓角喧天?；实凼拸卣驹邳c將臺上，
身著金甲，在秋日陽光下熠熠生輝。他望著臺下如林的長矛、如云的旌旗，
聽著山呼海嘯般的“萬歲”之聲，胸中豪情萬丈，睥睨天下的帝王氣概展露無遺。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南周王城極州的城頭插上蕭字大旗！韓子云？沒有他，朕一樣能踏平南疆！
他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證明自己的決斷英明，徹底洗刷掉那個身影帶來的陰影。次月，
吉日?；实凼拸赜H率以神策營為主力的十五萬大軍，連同龍驤、虎賁二營大部，浩浩蕩蕩，
開出京城，旌旗南指！馬蹄聲、腳步聲、鎧甲碰撞聲匯聚成一股鋼鐵洪流，碾過京畿大地，
也碾碎了無數(shù)家庭的安寧。韓子云站在府中最高的閣樓上，
遠遠望著那支蜿蜒南去的龐大軍隊，金戈鐵馬，氣吞萬里。
他心中沒有絲毫被排除在外的慶幸，只有深不見底的憂慮。南周天險，易守難攻，其軍剽悍，
尤擅山地叢林之戰(zhàn)。陛下雖有雄心，卻……過于輕敵冒進了。他仿佛看到那輝煌的盔甲之下，
潛伏著巨大的危機。然而，他已無能為力。手指深深摳進冰冷的窗欞木框之中。戰(zhàn)爭的進程，
起初似乎印證了皇帝的信心。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連克南周邊境數(shù)座關(guān)隘。捷報頻傳，
朝野振奮?；实鄹且鈿怙L發(fā)，詔令傳回，皆是褒獎與封賞。京城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幾乎要將那位被廢黜的將軍遺忘。然而，戰(zhàn)爭的殘酷和南周的實力，
很快便露出了猙獰的獠牙。當大軍深入南境腹地，逼近南周核心區(qū)域時，形勢急轉(zhuǎn)直下。
連綿的陰雨讓道路泥濘不堪，補給線變得脆弱而漫長。南周軍隊利用熟悉的地形，化整為零，
展開了兇悍的游擊襲擾。他們神出鬼沒，毀糧道，斷水源，襲殺斥候，
令龐大的帝國軍團疲于奔命，士氣日漸低落。七月，盛夏酷暑，南境更是悶熱如蒸籠。
一個如同晴天霹靂般的消息，由渾身浴血、僅剩一口氣的八百里加急信使，
拼死送入京城：皇帝陛下親率的主力軍團，在南州城下，中了南周名將周烈的誘敵深入之計！
大軍被引入地形險惡、四面環(huán)山的困龍谷！周烈親率南周精銳，據(jù)守谷口高地，
以滾木礌石、火油毒箭封鎖出路。同時，南周另一支主力部隊切斷了帝國軍團的后路！
十五萬大軍，連同皇帝蕭徹，被死死圍困在方圓不足百里的絕地之中！糧草將盡，水源被斷，
傷亡慘重，危在旦夕！消息如同瘟疫般瞬間傳遍京城！剛剛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帝都，
瞬間被巨大的恐慌和絕望所籠罩！朝堂之上，亂作一團。主戰(zhàn)派大臣面如死灰，
主和派（實為投降派）則蠢蠢欲動?；屎螽攬鰰炟?，后宮哭聲一片。
第四章：孤注一擲“將軍！將軍！不好了！出大事了！
” 韓禮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和哭腔，
他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進了將軍府略顯蕭索的堂屋，連門都忘了敲。
韓子云正對著沙盤推演南境地形，聞聲猛地抬頭，心頭掠過強烈的不祥預(yù)感：“何事驚慌？
慢慢說！”韓禮話未出口，一個急促、焦慮、帶著哭音的女聲已從門外傳來，
伴隨著凌亂而快速的腳步聲：“子云！子云！” 永寧公主蕭晴，
那個曾經(jīng)明艷照人、被皇帝捧在手心的明珠，此刻發(fā)髻松散，衣衫微皺，臉色蒼白如紙，
眼圈紅腫，顯然是哭了許久。她不顧儀態(tài)，踉蹌著撲進堂屋，一把抓住韓子云的手臂，
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皇兄！
皇兄他被困在南州城外的困龍谷了！周烈那賊子設(shè)下毒計，斷了糧道水源，
十五萬大軍……十五萬大軍危在旦夕??！”“陛下被困？！” 韓子云霍然起身，臉色劇變！
他雖料到南征兇險，卻沒想到局勢竟糜爛至此，連陛下都深陷絕境！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叭鬆I呢？龍驤、虎賁二營何在？為何不速速前去救援？
” 他急聲追問，腦中飛速運轉(zhuǎn)著軍事部署。
“沒用了……都沒用了……” 公主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滾滾而落，絕望地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