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紅磚老樓盤踞在城西邊緣,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兵,沉默地咀嚼著流逝的歲月。
時間在它身上刻下深深的溝壑:紅磚褪色發(fā)暗,墻皮如同老人干裂的皮膚,大塊大塊地剝落,
裸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體。裂縫像肆無忌憚的蛛網,在每一面墻上蔓延、交錯,深不見底。
空氣里常年彌漫著一股舊木頭、灰塵和若有似無的潮氣混合的味道,
那是時光本身腐朽的氣息。一切都好,除了那面玄關的墻,以及我那串總是不翼而飛的鑰匙。
鑰匙是再普通不過的黃銅制品,齒痕磨損,連個像樣的掛飾都沒有,
唯一的標識是上面貼著一個小小的、早已褪色的便利貼,寫著“402”——我的門牌號。
它唯一的任務,
就是每晚被我虔誠地、一絲不茍地安置在玄關那只憨態(tài)可掬的陶瓷招財貓的右爪底下。
招財貓咧著永恒不變的笑嘴,圓滾滾的肚子反射著玄關昏暗燈泡的光。然而,幾乎隔三差五,
清晨的忙亂總會被這小小的失蹤案打斷。貓爪空空,冰冷的陶瓷爪尖嘲笑著我的徒勞。
翻箱倒柜,沙發(fā)墊被掀得底朝天,冰箱頂上積攢的薄灰也被我抹得亂七八糟。最終,
鑰匙總會在某個匪夷所思的角落現身——可能是書架最底層一本蒙塵的舊字典里,
或者洗衣機背后那個布滿蛛網的陰暗夾角,甚至有一次,
它靜靜地躺在陽臺花盆濕潤的泥土表面,沾著清晨的露水。每一次“失而復得”,
都伴隨著遲到扣錢的短信提示音,
以及合租室友趙陽那毫不掩飾的、帶著濃厚科學優(yōu)越感的嘲笑?!坝终诣€匙呢?
”趙陽推了推他那副啤酒瓶底厚的黑框眼鏡,
鏡片后的小眼睛閃爍著“關愛智障”的理性光芒。他正窩在客廳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沙發(fā)里,
手里捧著一本厚重的《量子力學導論》,另一只手捏著半個啃得坑坑洼洼的蘋果,
“第幾次了?林默,我建議你,一,查查監(jiān)控;二,直接查查腦科。健忘是病,得治。
”他咔嚓咬了一口蘋果,汁水順著嘴角流下,“相信科學,懂?”科學?
我盯著玄關那面布滿蛛網裂紋的墻,一股邪火混合著被戲耍的憋屈直沖腦門。健忘?
絕不可能!每一次放置,我都清晰地記得鑰匙觸碰陶瓷貓爪那一下輕微的“咔噠”聲。
這感覺……像是被什么東西盯上了,一個看不見的小賊,專偷我這串毫無價值的破鑰匙!
“行!科學!”我咬著后槽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老子就給你科學看看!
”斥資買來的微型攝像頭只有指甲蓋大小,漆黑的外殼幾乎融入陰影。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粘在正對玄關、靠近天花板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調整角度,
確保那個小小的鏡頭能清晰地俯瞰整個玄關,特別是招財貓爪子那片神圣區(qū)域。
細如蛛絲的數據線隱秘地沿著墻角蜿蜒,連接進我臥室床頭的接收器屏幕。屏幕亮起,
清晰的彩色畫面呈現出來:憨笑的招財貓,空蕩的玄關地磚,
以及那面布滿裂紋、如同沉默怪物的墻壁。我像個布下陷阱的獵人,
帶著一種混合了憤怒、緊張和莫名興奮的心情,在睡前再次鄭重其事地將鑰匙放在貓爪下。
這一次,我甚至對著攝像頭比了個挑釁的手勢。夜,深沉。
老房子特有的沉寂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一切。
只有遠處水管偶爾傳來幾聲空洞悠長的嗚咽,像是建筑物在睡夢中的嘆息。我蜷縮在床上,
眼睛死死盯著床頭柜上那個小小的監(jiān)控屏幕,眼皮沉重得如同掛了鉛墜。
屏幕幽藍的光映在我臉上,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困意如潮水般不斷沖擊著我的意識堤壩,就在理智即將徹底潰散,
眼皮沉重地即將合攏之際——屏幕上的畫面,極其輕微地,動了!不是門開,不是人影晃動。
焦點所在——招財貓爪子旁邊,那片布滿蛛網般細小裂紋的墻壁上,
一塊巴掌大的灰白色墻皮,極其詭異地向上拱了一下!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頂撞。緊接著,
伴隨著極其細微、如同枯葉碎裂般的“簌簌”聲,拱起的那一小片墻皮邊緣,
裂開了一道幽深、漆黑的縫隙!我的心跳驟然停止,
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凍結。我猛地屏住呼吸,身體僵硬,
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一只小手,從那道新裂開的墻縫里,
極其緩慢地伸了出來!那手極小,形狀像是孩童的,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質感。蒼白,
毫無血色,仿佛是用凝固的月光和冬日清晨的寒霜捏合而成。
纖細的指骨在虛幻的皮膚下若隱若現。它摸索著探向冰冷的空氣,
動作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指尖微微蜷縮著,仿佛能感受到空氣的流動和溫度。終于,
它觸碰到了招財貓冰涼光滑的陶瓷爪子,
那冰冷的觸感似乎讓它虛幻的指尖愉悅地、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接著,
它目標明確地探向我那串孤零零的黃銅鑰匙。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破膛而出!
那只半透明的小手,靈巧得像一只月光下的蜘蛛。它極其熟練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
輕輕勾住了鑰匙圈冰冷的金屬環(huán),然后,極其輕柔地、仿佛怕驚擾了什么似地,
向上一提一拽!鑰匙串發(fā)出細微到幾乎被忽略的金屬摩擦聲,
“叮鈴”一聲輕響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下一秒,那串沉甸甸的現實世界的鑰匙,
就被那只虛幻的小手穩(wěn)穩(wěn)地攥在了掌心!然后,它沒有絲毫留戀,
極其迅速地縮回了那道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墻縫里!那塊拱起的墻皮,像是有生命般,
無聲無息地滑落,重新覆蓋住縫隙。墻面恢復了原狀,仿佛剛才那驚悚詭異的一幕,
只是信號不良產生的幻覺雪花點。鬼!墻里有鬼!還他媽是個偷鑰匙的小鬼!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瞬間竄遍全身,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血液似乎真的凝固了,
手腳冰涼??謶秩缤涞亩旧?,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毒牙刺入。然而,緊隨恐懼之后,
一股被反復戲耍、被當猴子耍的滔天怒火“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天天偷我的鑰匙!
害我遲到!害我被趙陽那個科學怪人嘲笑!害我在領導面前抬不起頭!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操!”我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吼,像受傷的野獸。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瞬間壓倒了恐懼。
我猛地從床上彈起,眼睛赤紅,目光在黑暗中掃視,
瞬間鎖定了趙陽放在床頭柜上的那本堪比板磚的《現代物理學基礎》精裝硬殼書。就是它了!
我一把抄起這本凝聚著人類智慧結晶的“物理學圣劍”,赤著腳,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公牛,
幾步就沖出臥室,帶著一股決絕的氣勢,狠狠沖到玄關那面“肇事”的墻壁前!“喂!
墻里頭的!”我的聲音在死寂的玄關里炸開,嘶啞、兇狠,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在狹窄的空間里嗡嗡回響,“出來!聽見沒有!把鑰匙還給我??!”憤怒徹底主宰了理智,
我掄起那本沉甸甸的硬殼書,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剛才小手消失的那片布滿蛛網裂紋的區(qū)域,
狠狠砸了下去!書脊帶著呼嘯的風聲,目標是那片拱起過墻皮的中心!“咚——!?。?/p>
”一聲沉悶得如同重錘擂鼓的巨響在玄關炸開!力量之大,震得我虎口發(fā)麻,手臂一陣酸麻。
被砸中的墻面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無數細小的墻皮碎屑如同被驚飛的白色蛾群,
簌簌地、撲簌簌地剝落下來,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地,揚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一個清晰的、書本形狀的凹痕赫然出現在墻面上,周圍細密的裂紋瞬間擴大、加深,
如同龜裂的旱地。墻壁深處,傳來一聲極其細微、極其短促的嗚咽:“嗚……”那聲音稚嫩,
帶著小動物被踩到尾巴般的劇痛和猝不及防的驚恐,瞬間穿透厚厚的磚石,鉆進我的耳朵里。
緊接著,更詭異、更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事情發(fā)生了。被我砸中的那片墻壁,
如同一個被強行剝開的、早已腐爛結痂的傷口。以那個凹痕為中心,
大片大片灰白色的墻皮開始不受控制地、簌簌地往下剝落,速度越來越快,范圍越來越大!
碎屑像雪崩一樣傾瀉而下,在地板上堆積起一個小丘。剝落的地方,
蓋遺忘的墻面——那是一小片褪色得幾乎難以辨認的、印著模糊不清的藍色小碎花的舊壁紙。
那藍色黯淡得像蒙塵的天空,小花圖案稚拙而脆弱。
而在那片殘破的、散發(fā)著遙遠年代氣息的藍色小花壁紙中間,鑲嵌著一張小小的臉。
那是一張女孩子的臉。同樣呈現出虛幻的半透明狀,仿佛由最稀薄的晨霧凝聚而成。
她看起來頂多八九歲,梳著兩條細細的、有些毛糙的小辮子,
辮梢系著早已褪色發(fā)白的舊皮筋。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
帶著一種營養(yǎng)不良的、長期不見陽光的瘦削。然而,那雙眼睛卻出奇的大,
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幽潭,此刻正驚恐地圓睜著,
瞳孔深處清晰地倒映著我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
劇烈地、不安地顫抖著。她的下半身似乎還深深地隱沒在冰冷的磚石和更濃重的黑暗里,
只有上半身,像一個被時光遺忘、被粗暴驚醒的脆弱標本,嵌在這片突然剝落的舊日風景中。
她怯生生地、帶著巨大的驚惶和痛苦看著我,
那雙盛滿恐懼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層氤氳的水汽,長長的睫毛一眨,
兩顆晶瑩剔透、如同水晶珠子般的淚珠就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劃過她蒼白透明的臉頰,
無聲地消失在壁紙的紋理中。小小的、沒有血色的嘴唇癟了癟,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委屈,
眼看就要嚎啕大哭?!澳恪愀陕锎蛭壹业膲Γ俊彼穆曇艏毤氒涇?,帶著濃重的哭腔,
像春日里最柔弱的柳絮在寒風中飄搖,又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布滿灰塵的毛玻璃傳來,
帶著一種奇異的、非人間的空洞感,
“好疼的……嗚……”我高舉著那本兇器《現代物理學基礎》,手臂僵在半空,
整個人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瞬間石化。滿腔的怒火和戾氣,
被這細弱無助的控訴、被那兩顆滾落的“水晶”眼淚、被那雙盛滿純粹委屈和驚恐的大眼睛,
瞬間澆得透心涼,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尷尬和一種荒誕到極致的茫然。我……我剛才干了什么?
我砸了一堵墻?或者說,我砸疼了一個……住在墻里的小女鬼?
一個看起來只有八九歲、梳著小辮子、會疼會哭的小女鬼?空氣凝固了。
只剩下灰塵在玄關昏暗的燈光下無聲地飄浮、沉降。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沖上臉頰又急速退去的聲音,以及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慌亂的跳動聲。
“我……我的鑰匙……”我的氣勢早已泄得一干二凈,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木頭,
干巴巴地指了指她那只依舊緊緊攥著我的鑰匙串的半透明小手,“你……你總偷它干嘛?
”問出這句話時,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像是在和一個虛幻的影子講道理。
小女孩似乎被我突然的“平和”弄得有些懵懂,她低下頭,
看了看自己虛幻的手里攥著的、屬于現實世界的黃銅鑰匙。
那串鑰匙在她半透明的掌心顯得格外突兀和沉重。她又飛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
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未干的淚珠,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
她似乎在猶豫,小小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然后,
非常非常小聲地、帶著點不好意思和難以啟齒的羞赧,
細聲細氣地說:“……涼涼的……摸著……舒服?!彼谚€匙串稍微舉起來一點,
黃銅鑰匙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微弱的、冰冷的金屬光澤,
“像……像以前媽媽那個……冰冰的……胸針……” 最后幾個字,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帶著一種遙遠的、模糊的懷念。原來如此。一個被困在冰冷墻壁里的小小靈魂,
偷取我那串毫無價值的鑰匙,僅僅只是因為貪戀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屬于金屬的冰涼觸感?
因為這觸感,能讓她想起早已消逝的、屬于母親的溫暖記憶?這理由……簡單得讓人心碎,
荒誕得讓人哭笑不得,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獨和酸楚。我徹底沒了脾氣,
連最后一絲尷尬都被一種酸酸軟軟的情緒取代。那情緒像溫熱的潮水,
沖刷著我緊繃的神經和僵硬的四肢。我深深地、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嘆息仿佛來自靈魂深處。
然后,我慢慢放下了手中沉重的“物理學圣劍”,動作輕柔得如同放下一個易碎的夢。
“好吧……”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溫和、無害,甚至帶上了一點哄勸的意味,膝蓋一彎,
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盡量與她那雙盛滿水汽的大眼睛齊平,“那……你玩完了,
能還給我嗎?我早上要出門的,沒有鑰匙,就回不了家了。
”我試著對她扯出一個自認為最友善的微笑,盡管臉部肌肉僵硬得厲害。
小女孩又看了我?guī)酌耄请p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謹慎的審視。
她似乎在努力分辨我臉上表情的真?zhèn)危_認我是不是真的不再兇神惡煞。然后,
她眼中的驚懼一點點褪去,戒備慢慢放下。
她怯生生地、動作極其緩慢地把鑰匙串從墻縫里遞了出來。那串冰冷的黃銅鑰匙,
就這樣毫無阻礙地穿過她半透明的手掌,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屬于人間的微涼觸感,
落在我同樣有些冰涼的掌心。金屬的冷意瞬間滲透皮膚,直抵神經。
“嗯……”她極其輕微地、幾乎只是氣息般地應了一聲,
小小的身影開始慢慢地、依依不舍地往墻縫深處縮去。那片剝落的舊壁紙也仿佛擁有生命,
周圍的墻皮開始無聲地、緩慢地蠕動、覆蓋上來,如同溫柔的沙流,
要將她重新掩埋進時光的塵埃里,封存回那永恒的黑暗與寂靜。“等等!”幾乎是下意識的,
我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她的動作猛地頓住了。墻皮的蠕動也停了。
只有那雙清澈得如同雨后晴空的大眼睛,從尚未完全合攏的縫隙里露出來,
帶著濃濃的疑惑和一絲絲殘留的怯意,無聲地詢問著我。我在口袋里急切地摸索著。
指尖在布料間穿行,觸碰到錢包、手機、揉成一團的紙巾……最后,在一個角落,
指尖碰到一個硬硬的、小小的、邊緣光滑的東西——一枚備用的、亮晶晶的金屬紐扣。
那是我某件深藍色大衣上掉下來的,銀白色,圓圓的,像一枚微縮的月亮,一直忘了扔。
我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把它掏了出來。小小的紐扣躺在我掌心,在玄關昏黃的燈光下,
反射著溫潤的、不刺眼的銀光。“這個,”我再次蹲下身,視線與她齊平,
小心翼翼地將紐扣輕輕放在那片剝落墻皮邊緣、靠近那模糊藍色小花壁紙的地方,
仿佛在進行某種神圣的供奉,“這個也涼涼的,給你玩。”我看著那雙充滿好奇的大眼睛,
語氣鄭重地補充道,“別……別再拿我的鑰匙了,好嗎?這個歸你了。
”小女孩的大眼睛瞬間亮了!像夜空中驟然被點亮的星辰,璀璨得讓人移不開眼。
那光芒驅散了殘余的淚水和怯懦。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那只半透明的小手,
動作快得帶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風。指尖帶著一絲細微的顫抖,
輕輕地、試探性地碰了碰那枚躺在舊壁紙上的銀白色紐扣。
冰冷的金屬觸感似乎讓她虛幻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形成一個極其短暫、卻無比真實的、小小的微笑弧度。
她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枚紐扣,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生怕它融化或者消失。
然后,她飛快地、像一只受驚后叼走心愛玩具的小松鼠,縮回了墻縫深處。
墻皮無聲地、迅速地滑動,重新閉合,嚴絲合縫,將一切秘密和那抹舊日的藍色小花,
再次封存進斑駁的墻壁深處。只有那枚小小的銀白色紐扣,隨著她的消失,
也隱沒在了黑暗里?!爸x謝……”一聲細若蚊蚋、如同春日蒲公英飄散的道謝,
隨著最后一絲縫隙的彌合,徹底消失在冰冷的磚石之中,只留下空氣里淡淡的塵埃味道。
玄關恢復了原狀。招財貓依舊咧著嘴傻笑,燈光依舊昏黃。
只有地上散落的一大片灰白色墻皮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