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楓布置好燭光晚餐，鉆戒在紅酒旁閃光。女友李瑩瑩發(fā)來微信：“加班，別等。
”朋友圈卻彈出視頻：張陽為她戴上項鏈，燭光映著舊情復燃的笑?！巴鯒鳎?/p>
他只是個隨時待命的錢包罷了?！崩瞵摤摰恼Z音在視頻里格外清晰。王楓默默打包行李，
去了南方。三個月后，李瑩瑩在火鍋店撥通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皩Σ黄?，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她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永遠為她買單的男人，這次真的關(guān)機了。
---1燭光在精心擦拭過的水晶杯上跳躍，細碎的光點如同散落的星塵，
溫柔地映照著長桌上的一切。柔順的暗紅色桌布上，牛排被細心地切成適口大小，
還冒著最后一絲熱氣，烤蘆筍整齊地排列著，翠綠鮮亮。高腳杯里，
深寶石紅的酒液輕輕晃動，旁邊那個絲絨小盒子被燭光勾勒出溫潤的輪廓，盒蓋微微開啟，
一枚璀璨的鉆戒安靜地躺在那里，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準備了太久的問句。王楓站在桌邊，
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冰涼的絲絨盒子邊緣，
那點冰涼卻奇異地壓不住心底翻涌的、近乎滾燙的期待。他最后一次審視著這個小小的空間，
空氣里浮動著煎牛排的焦香、紅酒醇厚的氣息，
還有他特意挑選的李瑩瑩最喜歡的香薰蠟燭那淡淡的橙花味道。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雜志上的插圖。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屏幕亮起，
顯示著時間——七點一刻。瑩瑩應該快到了。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微信提示音清脆地劃破了餐廳里流淌的薩克斯風旋律。王楓的心跳快了一拍，
嘴角下意識地揚起，手指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瑩瑩：【楓，臨時有急事，要加班，
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先吃吧。生日……下次補過?！亢竺娓粋€擁抱的表情符號。
指尖的溫熱瞬間褪盡，只留下屏幕冰冷的觸感。王楓盯著那幾行字，
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了下去，像被吹熄的蠟燭。期待和興奮凝結(jié)在臉上，然后碎裂、剝落，
露出底下一種近乎麻木的空洞。他握著手機，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身體僵硬地站在那片搖曳的、溫暖的燭光里，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餐廳里流淌的音樂，
此刻聽來像是一種遙遠而空洞的背景噪音。一種近乎本能的、被反復訓練過的失望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緩慢地漫過心臟。他幾乎是機械地、帶著某種自虐般的執(zhí)拗，
點開了手機屏幕上那個鮮紅刺目的圖標——朋友圈。指尖向下滑動，一條條狀態(tài)飛快掠過。
然后，它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是李瑩瑩一個不太相熟的同事發(fā)的。
定位顯示“藍調(diào)·私房菜館”。時間，十分鐘前。畫面有些搖晃，背景是光線曖昧的包間，
桌上一個精致的蛋糕燃著搖曳的燭光。鏡頭中央，
李瑩瑩穿著他從未見過的一條綴著細碎亮片的黑色小禮服裙，精心打理過的卷發(fā)垂在肩上，
楓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在她對著自己時見過的、那種毫無保留的、甚至帶著點嬌憨的燦爛笑容。
她微微仰著頭，眼睛亮得驚人。畫面里，一只男人的手伸了過來。那手指修長，
手腕上戴著一塊王楓無比眼熟的、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一枚小巧精致的鉆石項鏈吊墜，
正被那只手捏著，小心翼翼地繞過李瑩瑩白皙的脖頸。鏡頭的邊緣，
露出了那個男人的小半張臉——張陽，李瑩瑩那個據(jù)說早已“成為過去式”的前男友。
張陽微微側(cè)著頭，眼神專注地落在李瑩瑩的頸間，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背景音嘈雜，
夾雜著哄笑聲和生日歌的調(diào)子。但有一個女聲，帶著點微醺的調(diào)侃，
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雜音：“瑩瑩，你這新項鏈真閃！張陽還是這么舍得為你花錢?。?/p>
那王楓呢？今天你生日，他總不會沒表示吧？”視頻里，李瑩瑩的笑聲清脆地響起，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輕快，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般的優(yōu)越感。
她一邊調(diào)整著脖子上的新項鏈，一邊對著鏡頭方向，或者說，對著那個提問的人，
隨意地揮了揮手，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他呀？
叫他一聲‘買單俠’都是抬舉他啦！放心啦，他呀，只要我勾勾手指頭，隨時都能叫過來的，
跑不了的！就是個錢包，不用管他！”那聲“買單俠”，那聲“錢包”，
那輕飄飄的“跑不了”，像淬了冰的針，精準無比地刺穿王楓最后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倒鉤，狠狠扎進心臟最深處，然后用力一扯?！芭?！
”緊握的手機脫手而出，重重砸在鋪著厚地毯的地板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屏幕瞬間漆黑一片，
如同他此刻的世界。王楓沒有彎腰去撿。他就那么站著，身體晃了晃，
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掃過眼前搖曳的燭火，
掃過精致卻已漸漸冷卻的牛排，掃過那杯孤零零的紅酒，最后，
定格在絲絨盒子里那枚依舊閃耀、卻顯得無比諷刺的鉆戒上。燭光跳躍著，
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明明滅滅。原來如此。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碎片，
此刻被李瑩瑩那句輕飄飄的話，徹底激活，帶著尖銳的棱角呼嘯著砸進腦海，
拼湊出冰冷而完整的真相。她生病發(fā)燒，他連夜跑遍半個城市買來她隨口提過的港式甜品，
送到她公司樓下。她卻因為張陽一個“心情不好”的電話，
就把他精心準備的藥和甜點塞回他手里，只匆匆丟下一句“張陽那邊更需要我”，
轉(zhuǎn)身就上了出租車，留他一個人捧著漸漸冷卻的盒子，站在初冬的寒風里。
她說想看新上映的、一票難求的科幻大片首映，他熬夜蹲守網(wǎng)站，
手指都點酸了才搶到兩張最好的位置。電影開場前半小時，她發(fā)來信息，
語氣帶著刻意的為難：【楓，張陽他失戀了，一個人跑去酒吧喝悶酒，
我好擔心……電影票你先退了吧，或者找別人看？我得去看看他。
】他捏著那兩張薄薄的票根，在喧鬧的影院大廳里站了很久，最后默默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甚至上個周末，她說好了一起去挑訂婚戒指。他滿心憧憬地提前到了珠寶店，
等來的卻是她一條信息：【張陽新買的游艇今天第一次試水，叫了好多朋友呢，機會難得，
我先去玩啦！戒指下次再挑，愛你哦！】后面附著一張她在游艇甲板上，迎著海風，
笑得肆意張揚的自拍，背景里隱約可見張陽的身影。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張陽。每一次，
她都會毫不猶豫地走向張陽，把他王楓，像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傻瓜一樣，晾在原地，
晾在那些精心準備卻最終冷掉的晚餐旁，晾在寒風中，晾在喧囂的影院門口，
晾在堆滿璀璨珠寶卻空無一人的柜臺前。他算什么？他一遍遍地問自己。一個自動提款機？
一個24小時待命、毫無尊嚴的備胎？一個永遠在“下次”里等待的可憐蟲？原來答案，
李瑩瑩早就用她的行動，用她今晚那句輕飄飄的“買單俠”，清晰地刻在了他的骨頭里。
巨大的荒謬感和徹骨的冰冷席卷了他。沒有預想中的暴怒，沒有歇斯底里，
甚至連一點點的悲傷都顯得多余。只有一種深重的、浸透骨髓的疲憊，
和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冰冷的清醒。他緩緩地、極其平靜地呼出一口氣，
仿佛要將積壓在胸腔里數(shù)年的污濁和最后一絲殘存的溫度都吐出去。他彎下腰，
動作甚至算得上從容，撿起了地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機。冰冷的玻璃碎茬硌著指尖，
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他沒有再看那桌精心準備的晚餐，
沒有再看那枚在燭光下兀自閃耀的鉆戒。他轉(zhuǎn)身，走進臥室，拉開衣柜，
拖出那個蒙了些微塵的行李箱。動作有條不紊，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效率。
襯衫、外套、常穿的那幾件T恤，一件件疊好放進去。洗漱用品。筆記本電腦。抽屜深處，
那個裝著幾張重要證件和所有積蓄銀行卡的舊錢夾。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絲留戀，
像是在處理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必須完成的任務。收拾妥當，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鏈，
聲音在過分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他走到客廳，目光最后掃過那桌燭光晚餐，
掃過那杯紅酒，掃過那個小小的絲絨盒子。燭火還在跳動，溫暖的光暈包裹著它們，
卻再也照不進他的眼底。他拿起手機，屏幕的裂紋在指尖蔓延。找到李瑩瑩的號碼，
那個曾經(jīng)被他設(shè)置成緊急聯(lián)系人的號碼。指尖懸停在屏幕上，停頓了大概兩秒，然后落下。
不是拉黑。是刪除。干凈利落，如同斬斷一截腐壞的枯枝。接著，是微信。
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刪除聯(lián)系人。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停頓。做完這一切，
他拉起行李箱的拉桿，滑輪滾動的聲音碾過公寓的地板。
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承載了他太多卑微期待和最終幻滅的地方，沒有回頭，伸手擰開了門鎖。
門在身后輕輕合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屋內(nèi)那片虛假的溫暖燭光，
也隔絕了一段長達三年的、名為“愛情”實則“供奉”的荒誕歲月。走廊里感應燈應聲而亮，
慘白的光線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孤絕而挺直的影子。他拖著行李箱，走向電梯，
走向沉沉的夜色，走向一個沒有李瑩瑩和張陽的、未知的南方。2三個月的時間，
足夠南方潮濕溫潤的空氣洗去一些北方的干冷印記。王楓的新生活像一塊投入水中的石頭，
最初幾圈漣漪過后，便沉入了新的節(jié)奏。新的工作忙碌而充實，新的同事相處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