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biāo)我叫陳默,人如其名,沉默寡言,窮得叮當(dāng)響。老媽躺在醫(yī)院里,等著錢做心臟搭橋。
親戚朋友借遍了,連網(wǎng)貸都擼到了頭,催債電話像索命符。那天,
我在陰暗潮濕的城中村巷子里漫無目的地走,恨不得把自己賣了換錢。
就在我盯著墻上那些治療“難言之隱”的小廣告發(fā)呆時,眼角瞥見一點不一樣的光。
巷子最深、最臟的角落,不知何時開了一家店。沒有招牌,
只有一扇蒙著厚厚灰塵、卻透著暗沉黃銅光澤的小門。門楣上掛著一個幾乎看不清的符號,
像一只半睜半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我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吱呀——”一股陳舊紙張混合著奇異香料的味道撲面而來。店里光線昏暗,
只有柜臺上點著一盞老式綠罩臺燈。
一個穿著絲綢馬褂、干瘦得像風(fēng)干橘皮的老頭坐在燈影后,手指捻著一串烏黑的珠子,
發(fā)出令人心頭發(fā)毛的“咔噠”聲?!翱腿耍洚?dāng)點啥?”他聲音嘶啞,像砂紙磨過木頭。
“我…我需要錢,很多錢。救命錢。”老頭眼皮都沒抬。“這里只收‘特別’的東西。
你的時間?健康?還是…記憶?”他最后一個詞拖得很長,綠瑩瑩的燈光照在他臉上,
顯得格外詭異。記憶?我苦笑:“我的記憶不值錢,全是窮酸和倒霉事。”“值不值錢,
我說了算?!彼K于抬起眼,那雙眼睛渾濁卻銳利,像能穿透我的腦子。
“比如…關(guān)于‘她’的那段?那個叫蘇曉的女孩?陽光很好,她穿著白裙子,
在開滿薔薇花的墻下對你笑的那次?”蘇曉!我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我貧瘠青春里唯一算得上美好的回憶,是我心底最柔軟、最干凈的一塊地方。
初戀的悸動,第一次牽手的緊張,陽光下她發(fā)梢的香氣…那段記憶是我在無數(shù)個難熬夜晚里,
唯一能取暖的火苗。“不行!那個…那個不行!”我下意識地抗拒?!芭叮靠磥砗苷滟F。
越是珍貴,越是值錢。想想醫(yī)院里等你救命的母親?想想催債的刀快架脖子上了?
一段虛無縹緲的記憶,換三十萬現(xiàn)金,救兩條命,不虧?!彼菔莸氖种盖昧饲米烂妫?/p>
一個沉甸甸的牛皮紙袋憑空出現(xiàn),袋口敞著,露出里面嶄新的、散發(fā)著油墨香的鈔票。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三十萬!足夠手術(shù)費,還能還掉一部分要命的債!
老媽蒼白痛苦的臉和催債人兇神惡煞的表情在我腦中交替閃現(xiàn)。我死死攥著拳頭,
指甲掐進掌心。陽光、白裙子、薔薇花香…蘇曉干凈的笑容…它們像美麗的肥皂泡,
在現(xiàn)實的尖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昂谩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粼诎l(fā)抖,干澀得像破風(fēng)箱。
“就…就典當(dāng)那段記憶。關(guān)于蘇曉…所有美好的部分。”機會老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明智的選擇,客人?!彼斐隹葜Π愕氖?,掌心向上。
說來也怪,當(dāng)我下定決心時,
的陽光、搖曳的薔薇、她回頭時帶著羞澀和甜美的笑靨——如同實質(zhì)般從我腦海中剝離出來,
像一團溫暖柔和的光霧,緩緩飄向他的掌心。光霧觸碰到他掌心的瞬間,倏地鉆了進去,
消失無蹤。與此同時,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空虛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臟。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硬生生挖走了,留下一個冰冷刺痛的洞。
我下意識地去想蘇曉的樣子,卻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關(guān)于她的感覺,
只剩下一種淡淡的、莫名其妙的哀傷?!敖灰走_成?!崩项^的聲音帶著滿足,
他把那沉甸甸的牛皮紙袋推到我面前?!叭f,收好。記住,本店規(guī)矩:典當(dāng)物,
概不贖回。這段記憶,從此與你無關(guān)了。”我一把抓起錢袋,
那厚實的觸感和油墨味給了我一絲虛假的安慰。我甚至不敢看那老頭的臉,抱著錢,
逃也似的沖出了那扇詭異的銅門。外面的空氣依舊污濁,但我卻大口呼吸著,
仿佛剛從溺水的邊緣掙扎出來。錢!我有錢了!老媽有救了!阻礙我馬不停蹄地趕到醫(yī)院,
交了手術(shù)押金??粗U費單,我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疲憊不堪地回到家,只想倒頭就睡。
剛掏出鑰匙,隔壁門開了,住我對門的李嬸,一個平時對我還算和善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
她看我的眼神卻怪怪的,充滿了…恐懼和鄙夷?“小…小陳?。俊崩顙鸬穆曇舭l(fā)顫,
身體還往門后縮了縮?!澳恪慊貋砹耍俊薄班?,李嬸,剛辦完事?!蔽颐銖姅D出個笑容,
想拉近點關(guān)系?!稗k…辦完事就好…”李嬸眼神躲閃,飛快地掃了我一眼,
又像被燙到一樣縮回去?!澳恰莻€…蘇曉姑娘…她…她還好吧?你…你去看過她沒有?
”蘇曉?又是這個名字!像根針扎進我腦子里那片空白。我皺緊眉:“蘇曉?誰?。?/p>
我不認識?!薄鞍。?!”李嬸猛地瞪大眼睛,像見了鬼?!澳恪悴徽J識蘇曉?怎么可能!
你當(dāng)年為了她…為了她…”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事情,臉色煞白,猛地關(guān)上了門,
門板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樓道里的聲控?zé)舳剂亮恕N医┰陂T口,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李嬸的反應(yīng)太不對勁了!她為什么會怕我?
為什么提到那個“蘇曉”?我煩躁地打開自己家門,剛放下東西,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
是一個多年沒聯(lián)系的老同學(xué)王胖子?!拔??”我接通,心里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臥槽!陳默!
真的是你?!”王胖子的聲音又高又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你…你丫還敢回來?
還…還敢用這個手機號?你瘋了嗎?!”“胖子,你他媽說什么胡話?”我被他搞懵了,
火氣也上來了?!昂??你當(dāng)年為了那個蘇曉,跟瘋了一樣!把人趙公子捅得差點歸西!
警察滿世界抓你!我們都以為你早跑路到天涯海角,
或者…或者被趙家找人給…”王胖子壓低聲音,帶著哭腔?!澳闼麐尙F(xiàn)在大搖大擺回來了?
還說不認識蘇曉?你失憶了還是故意裝的?趙家的人還在找你!你趕緊跑!有多遠跑多遠!
看在老同學(xué)份上,我就當(dāng)沒打過這個電話!”說完,他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猛地掛斷了。
手機從掌心滑落,“啪”地摔在地上。我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殺人犯?趙公子?
蘇曉?我腦子里嗡嗡作響,只有一片混亂的空白和那個當(dāng)鋪老頭詭異的笑容。不!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殺人?那段典當(dāng)?shù)舻挠洃洝锩娴降撞刂裁???/p>
努力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我的心臟。我撿起手機,屏幕裂了,但還能用。
我瘋了似的在網(wǎng)上搜索關(guān)鍵詞:“陳默”、“蘇曉”、“趙公子”、“傷人案”。沒有!
干干凈凈!仿佛從未發(fā)生過!這更可怕!這意味著事情可能被某種力量壓下去了,
或者…更糟!我沖到鏡子前,看著里面那張蒼白、驚惶、甚至有些陌生的臉。我擼起袖子,
檢查胳膊、胸口,沒有傷痕。我不是那種能打架的人!更別提捅人了!“冷靜!陳默!冷靜!
”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思考。關(guān)鍵在那個當(dāng)鋪!那個老頭!他一定知道真相!
那段被典當(dāng)?shù)挠洃?,是解開這一切的關(guān)鍵!我必須拿回來!贖回?老頭說過“概不贖回”!
但那眼神…那貪婪的眼神…他肯定有辦法!代價?我現(xiàn)在除了這條命,還有什么可失去的?
老媽的手術(shù)費已經(jīng)交了,這是我唯一放不下又暫時安心的牽掛。我翻出包里剩下的錢,
厚厚一沓,還有十幾萬。這是我唯一的籌碼。我深吸一口氣,再次踏入那條陰森骯臟的巷子。
銅門依舊,灰塵依舊。我用力推開?!爸ㄑ健本G幽幽的燈光下,老頭似乎早就在等我。
他捻著珠子,嘴角掛著那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翱腿?,這么快就想‘贖回’了?
”他嘶啞的聲音帶著戲謔?!案嬖V我!那段記憶里到底有什么?!”我沖到他柜臺前,
把錢袋重重拍在桌上?!斑€有多少錢你才肯把記憶還給我?或者告訴我真相!
”老頭慢悠悠地掃了一眼錢袋,渾濁的眼里毫無波瀾?!板X?客人,你太天真了。那種東西,
在這里是最不值錢的?!薄澳悄阆胍裁??!”我低吼,拳頭緊握?!拔艺f過,贖回記憶,
代價是你現(xiàn)在的‘清白人生’。”他身體微微前傾,綠光照亮他溝壑縱橫的臉,
像一張恐怖的面具?!澳愕洚?dāng)?shù)模粌H僅是一段美好的初戀。你典當(dāng)?shù)模?/p>
是那段記憶里‘你’的身份和‘因果’。現(xiàn)在,
那個身份和它帶來的一切——愛戀、瘋狂、罪行、追捕——都成了無主的‘印記’,
正迫不及待地要重新附著到你這個‘本體’身上。
這就是為什么你周圍的人‘記得’你做過什么,而你自己卻‘忘’了。
”他陰惻惻試度地笑著?!跋肽没赜洃洠袛噙@種附著?可以。
但你需要付出‘等值’的東西來填補那個被你親手挖空的‘身份’和‘因果’。
比如…你母親那顆剛剛搭了橋、維系著她生命的心臟?或者…你余下的所有‘安寧時光’?
”意外老頭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耳朵里。用老媽的心臟?或者我余生的安寧?
這根本不是選擇,是絕望的深淵!“你…你這個魔鬼!”我目眥欲裂,
憤怒和恐懼幾乎要沖破我的理智。我猛地抓起桌上的錢袋,狠狠砸向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去死吧!”老頭身體沒動,錢袋卻像穿過幻影一樣,砸在了他身后的墻壁上,
鈔票散落一地。他臉上笑容不變,甚至帶著一絲憐憫:“客人,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你典當(dāng)?shù)哪且豢蹋跫s就已經(jīng)生效。因果的絲線,只會越纏越緊。想想那個叫李嬸的鄰居,
想想你的老同學(xué)…很快,就會有‘更直接’的人找上你了。比如…趙家的人?”他話音剛落,
巷子外面隱約傳來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和兇狠的咒罵聲,由遠及近!“媽的!
那小子就住這片兒!”“堵住巷口!別讓他跑了!”“趙爺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他們真的找來了!這么快!一定是那個死胖子!
或者李嬸報了警?不,聽聲音更像是趙家豢養(yǎng)的打手!老頭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像在欣賞困獸的掙扎:“你看,因果找上門了??腿?,時間不多了。是留在這里,
成為我下一次交易的‘素材’?還是出去…面對屬于你的‘結(jié)局’?”他枯瘦的手指,
有意無意地指向柜臺后面一扇黑漆漆、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門。那扇門之前我從未注意到!
反轉(zhuǎn)外面兇狠的喊叫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催命鼓點,一下下敲在我的神經(jīng)末梢上。
心臟狂跳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留在這里?當(dāng)這老妖怪的“素材”?那絕對生不如死!
沖出去?外面是索命的惡鬼!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就在這生死一瞬的絕境中,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意念,像一根堅韌的蛛絲,
突然從我大腦那片被挖空的記憶廢墟深處,頑強地鉆了出來!不是畫面,不是聲音,
而是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感覺”——那扇黑門!
那扇老頭指著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門…后面有什么東西在“呼喚”我?不,
不是呼喚…更像是…一種同源的“共鳴”?這感覺來得突兀又詭異,卻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去他媽的橫豎都是死!賭了!我猛地轉(zhuǎn)身,
在老頭略帶錯愕的目光中(他似乎沒料到我會沖向那扇門),用盡全身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