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河村的月光總比其他地方粘稠些。江陽趴在河灘撥弄卵石時,望著水里的倒影總是覺得少了什么樂趣一般
啪嗒。
一顆卵石被他彈進(jìn)河里,漣漪卻泛起幽光,結(jié)界在滿月夜顯現(xiàn),波紋如潮。
江陽盯著水面倒影里扭曲的自己,忽然發(fā)現(xiàn)腳邊碎石堆泛著銅綠——半盞銹蝕的青銅燈半埋其中,獸首紋飾的眼眶正滲出鐵銹色的水珠。
"山神祭壇的破爛玩意兒?"
少年用草莖戳了戳燈座,烏鴉從枯死的柳樹上驚起。
他記得去年中元節(jié),神婆就是把這樣的青銅燈沉入河底,說是給擺渡亡魂的陰差照亮黃泉路。
核桃在石頭上裂開的脆響驚飛了棲息的螢火蟲。
江陽用燈座砸開第七顆野核桃時,青銅銹已順著掌紋滲入肌理。
正此時街上突然敲響鐘聲,十二道音浪震得他耳膜生疼。
每年只有祭祖日才會敲響的鎮(zhèn)魂鐘,不知為何提前了
"又在搗鼓陰邪東西!"
楚自莊的布鞋踹飛了青銅燈,殘燈墜入河心時炸開森綠磷火。
江陽正要罵人,卻發(fā)現(xiàn)發(fā)小慘白著臉緊盯自己掌心——蜿蜒的血線正從生命線里鉆出來,拼成扭曲的古老咒文。
:“這不是祭祖時的……”
不等他反駁完便看到早已嚇得慘白的臉
"你碰了祭器......"
楚自莊的聲音像被掐住脖子一般,
"去年張獵戶撿了燈座碎片,三天后他家的母豬產(chǎn)下七只青銅眼的崽,個個兇殘無比分食了它......"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絲霞光。江陽被揪著耳朵拖回茅屋時,李清河正在灶臺邊剁山雞。案板上的血水濺到銅盆里,頃刻凝成冰花。
"伸手。"
婦人抓過他染咒的手按進(jìn)冰水,銅盆邊緣迅速爬滿霜紋。
江陽疼得倒抽冷氣,卻看見母親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額心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暗紅紋路,像用銹鐵水烙上去的符咒。
"當(dāng)年你裹著的根本不是襁褓。"
李清河突然掐緊他手腕,
"是浸透尸油的裹尸布,纏滿這種青銅碎片!”
她掀開衣箱底層,褪色的布料上還粘著幾片青黑色硬塊,
"你爹說這是山神的饋贈,要我說......"
窗欞爆裂聲打斷了低語。王成龍打回的野山兔正在院中抽搐,灰褐色皮毛下鼓起無數(shù)蠕動的肉瘤。
男人獵刀挑破最大那顆膿包時,膿水裹挾著碎片一同流了出來,王成龍頓感不妙,驚呼一聲將其尸首分離
后半夜打雷了,雨滴聲猶如鬼神催命符一般讓他無法入眠
江陽蜷在床角盯著掌心咒文,那些血線正隨著雨聲脈動。瓦罐接雨的叮咚聲里混入異響,像是青銅器在石板上拖行的刮擦聲。
他摸黑推開窗,看見七盞殘破的青銅古燈順流而下,燈芯燃著幽綠鬼火,在河面排成送葬的隊列。
"別碰窗欞!"
楚自莊翻墻躍進(jìn)院子,蓑衣上雨滴不斷掉落。
他拽著江陽躲到水缸后,:
“那些,根本不是人!”
來不及解釋的他毫不猶豫拿出老楚頭給的半張符箓,一把貼在江陽額頭叮囑道
“一會就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
不顧江陽反對一下躍出了窗戶,當(dāng)江陽伸出雙手想要去抓時,卻似觸電一般迅速驚醒。
看著眼前的王成龍正怪異的看著自己納悶道:
“神婆,你這催眠術(shù)也不行啊,娃子醒了”
聞言神婆皺眉道:
“去年祭祀時用的青銅花燈應(yīng)該已燃燒殆盡,娃子,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江陽此時已被嚇出一身冷汗顫顫巍巍道:
“我看到了七盞青銅…”
話音未落神婆眼神頓時變得冷冽打斷了他:
“看好你家娃子”
留下這么一段意味深長的話她迅速走了出去,嘴里面不停地嘀咕著什么。
待她走后,王成龍為江陽熬了一碗粥,:
“安心睡下吧,神婆會有辦法的”
江陽張開口想說些什么,但還是點了點頭,他似乎忘掉了。
喝完粥后的他也因為過度緊張而昏睡過去,王成龍與李清河則是為他守了一夜,相安無事。
等到第二天時,江陽身上染上的符咒早已褪去,只是不等江父母高興,小村上的大鐘被轟然敲響,預(yù)感不妙的王成龍只覺得心臟不停跳動。
此時小鎮(zhèn)村上早已熙熙攘攘,待幾人靠近之后已是震驚的開不了口:
“神婆,去世了……”
這個消息來的太過驚人,眾人只覺得不可思議,神婆是村子里最神秘之人,沒有人知道她活了多久,打從記事開始她就一直在這個村子里。
而此時的她赫然已經(jīng)成了一座木棺,冷冰冰地躺在其中,其手臂上的圖騰竟也離奇消失,眉心浮現(xiàn)不詳?shù)募y路,似在最后告訴眾人什么,
而這時老楚頭偷偷把王成龍拉在一邊沉思道:
“昨晚可有發(fā)生什么離奇的事?”
聞言王成龍臉色變的煞白,:
“老楚頭,話不能亂說,昨晚神婆給娃子做了催眠術(shù)就回去了,娃子也都平安無事,只是說到青銅古燈……”
話音未落老楚頭神色第一次浮現(xiàn)嚴(yán)峻,隨后暗嘆一聲:
“要變天咯”
王成龍撓了撓頭 ,不知曉其中意味。
就在眾人參加神婆的葬禮時,其中一個漁夫坐在一角落處,余光則是朝著江陽掃來,而他也在不經(jīng)意時與他對上,王成龍微微點頭。
一直到葬禮結(jié)束,眾人散去時候,二人走在廊橋處,發(fā)現(xiàn)那漁夫不知何時早已在那等待
“白大哥”
王成龍打破這份微妙的氛圍上前寒暄:
“好久不見,一會到寒舍小敘一會兒?”
聞言那漁夫微微一笑,
:“不必了 ,等孩子長大了 ,記得讓他來我這里一趟~”
王成龍呵呵一笑答應(yīng)了,回頭時,漁夫早已消失不見。
等走遠(yuǎn)后王成龍才與江陽說道:
“村子里最神秘的,神婆,楚老頭,這漁夫也是其中之一,以后看到他們一定要尊敬”
說罷他敲了一下江陽腦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我的一處分身死了”
在一處云霧之上一女子略有惋惜說道,云霧遮住了她的臉頰,看不真切。
此時盤坐于她身旁的一男子微微皺眉,他的感知同樣被完全屏蔽:
“我甚至看不清因果……”
順著二人目光望去,那是盤河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