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字囚徒寒風(fēng)卷著血腥氣掠過刑臺,沈墨執(zhí)筆的手穩(wěn)如寒鐵。朱砂筆尖懸在判決書上,
一滴紅墨墜下,在“斬立決”三字上暈開,像極了將死之人喉間濺出的血?!拔氖弦蛔?,
貪墨賑災(zāi)糧款,罪無可赦——”宣判官的聲音刺破死寂。刑臺下,
文雀被人按著肩膀跪在地上,杏眼里映著父親被按上斷頭臺的背影。她掙扎著向前爬,
卻被侍衛(wèi)一腳踹中胸口,喉間涌上腥甜。沈墨收筆,轉(zhuǎn)身時玄色官袍掃過文雀染血的手指。
他俯身捏住她下巴,喉間疤痕隨著冷笑猙獰起伏:“文小姐,
往后每日替本官抄寫這份判決書……錯一字,鞭十下?!蔽娜副煌线M刑部時,
右手凍瘡早已潰爛流膿,指尖泛著青紫。侍衛(wèi)獰笑著抓起一把雪,狠狠碾在她傷口上。
“啊——!”膿血混著雪水淌下,文雀疼得蜷縮起來,卻被鐵鏈拽直了胳膊。沈墨冷眼旁觀,
將一摞空白宣紙砸在她面前:“抄?!彼澏吨ツ霉P,右手卻痙攣成爪,根本握不住。
沈墨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本詩集——那是她父親生前最愛的一冊?!安粫懽郑俊彼p笑,
隨手將詩集扔進炭盆,“那就看著它燒。”火舌卷過書頁,文雀撲過去想救,
卻被侍衛(wèi)死死按住。滾燙的灰燼落在她手背上,燙出一個個紅痕。藏書閣里,文雀倒轉(zhuǎn)筆桿,
用左手壓住潰爛的右腕,一筆一畫臨摹判決書?!拔氖吓?dāng)同罪……”寫至這一句時,
她喉間突然嗆出血,濺在“同”字上化作一朵紅梅。沈墨冷眼看著,
忽然用朱砂筆點住那個血字:“臟了,重寫?!彼裂氖直凰话堰。瑑霪徠屏?,
膿血染紅了半張紙?!斑B字都寫不干凈?!彼﹂_她的手,“再加一百遍?!薄按笕损埫?/p>
”書童硯臺撞進門檻,手中墨盤潑了滿案。沈墨珍藏的《刑律要略》被染得漆黑,
硯臺面如土色。文雀卻突然撲到案前,撕下未被污染的末頁,左手執(zhí)筆飛速臨摹。
不過半盞茶時間,她竟將整頁律文倒著謄寫完畢——字跡與原件分毫不差,
只是排列完全顛倒?!斑@……”硯臺瞪圓眼睛,“倒識字?!
”沈墨指尖摩挲著倒寫的“梟首”二字,忽然掐住文雀后頸:“罪臣之女,連字都寫不正?
”文雀被他按在冰涼的硯臺上,鐵鏈嘩啦作響。三更梆子響時,
文雀終于抄完第一百遍判決書。沈墨早已離去,炭盆里余燼零星。她摸索到桌底,
用凍裂的指尖蘸著唇邊未干的血,在榫卯縫隙間寫下“沈墨平安”。月光透窗而入,
照見那四個歪斜的血字——竟是端正的楷書。一只老鼠突然竄過,啃噬了尚未干透的血跡。
文雀慌忙去護,卻碰翻了油燈?;鹕嗑磉^桌底時,她哭著用左手補寫,
鮮血順著指尖滴進火中,滋滋作響。失血過多的她終于昏死過去,最后看見的,
是燒剩的半個“安”字。2 倒寫相思刑部的藏書閣內(nèi),燭火搖曳,映照著文雀蒼白的側(cè)臉。
她的右手因凍傷而微微顫抖,指尖泛著青紫,卻仍固執(zhí)地握著筆,
一筆一畫地謄抄著沈墨丟給她的詩稿。這些詩稿是沈墨少年時所寫,字跡凌厲如刀,
每一筆都透著鋒芒。文雀小心翼翼地撫過紙頁,
仿佛能透過這些字跡觸碰到那個未曾被仇恨侵蝕的少年?!霸瓉怼麖那耙矔戇@樣的詩。
”她低聲呢喃,指尖輕輕描摹著那句“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嘴角不自覺揚起一絲苦澀的笑。
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文雀慌忙將詩稿藏入袖中,假裝專注地整理卷宗。沈墨推門而入,
目光冷冷掃過她:“今日的詩稿,整理完了嗎?”文雀低頭:“還差一些?!鄙蚰呓?,
一把抽走她手中的紙,掃了一眼,眉頭微皺:“你的字,還是歪歪扭扭?!蔽娜该虼讲徽Z,
左手悄悄壓住右手手腕,試圖穩(wěn)住顫抖的手指。沈墨盯著她的動作,忽然冷笑:“罪臣之女,
連字都寫不正,真是廢物。”說罷,他將詩稿丟回桌上,轉(zhuǎn)身離去。文雀等他走遠,
才從袖中摸出一張薄紙——那是她偷偷臨摹的沈墨字跡。她咬破指尖,
在紙的背面輕輕寫下一行小字,卻是倒著的:“沈墨,平安?!睅兹蘸螅?/p>
柳瑟瑟帶著丫鬟甜杏“偶然”路過藏書閣。“喲,這不是文大小姐嗎?”柳瑟瑟掩唇輕笑,
發(fā)間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出刺眼的光,“怎么,還在抄那些無聊的文書?
”文雀沒有抬頭,只是默默將手邊的紙往硯臺下藏了藏。柳瑟瑟眼尖,一把抽走那張紙,
展開一看,頓時笑出聲:“這是什么?字寫得歪七扭八,還是倒著的?”文雀猛地抬頭,
伸手想奪回,卻被柳瑟瑟側(cè)身避開。“讓我看看……”柳瑟瑟故意高聲念道,“‘沈墨,
平安’?哎呀,這是情書嗎?”她夸張地捂住嘴,“可惜啊,連正字都不會寫,也配動妄念?
”文雀的臉色瞬間慘白。這時,沈墨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柳瑟瑟立刻迎上去,
嬌聲道:“沈大人,您看,這罪奴竟敢偷偷寫這些東西,真是癡心妄想!”沈墨接過那張紙,
目光掃過那行倒寫的字,眼神驟然冰冷。他走到炭盆前,將紙丟入火中?!罢侄疾粫?,
也配動妄念?”他的聲音比寒冬的風(fēng)更刺骨?;鸸馔淌闪四切凶?,文雀死死咬住唇,
直到口中泛起血腥味。當(dāng)夜,沈墨罰文雀抄寫三百份文書,且必須在雪夜完成。藏書閣外,
寒風(fēng)呼嘯,雪花從窗縫鉆入,落在文雀的手背上,化作刺骨的冰水。她的右手早已凍傷潰膿,
每寫一字都像是刀割。沈墨命人撤走了所有炭盆,甚至讓人在閣外點燃火堆,
卻不準她靠近一步?!皩懖煌?,明日再加三百?!彼麃G下這句話,轉(zhuǎn)身離去。
文雀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左手壓著右手,一筆一畫地寫著。她的視線逐漸模糊,
卻仍固執(zhí)地不肯停下?!鞍⒛覍憣α恕彼吐暷剜?,意識漸漸渙散。
文雀昏倒在雪地里,被巡夜的林硯發(fā)現(xiàn)。林硯將她抱回小屋,替她處理手上的凍傷。
她的掌心全是自己掐出的血痕,有些甚至已經(jīng)結(jié)痂,又被新的傷痕覆蓋。
“何必如此……”林硯嘆息,輕輕為她上藥。
文雀在高燒中囈語不斷:“阿墨……我寫對了……這次……真的寫對了……”她沒有發(fā)現(xiàn),
沈墨就站在簾外,靜靜地聽著。他的手指攥緊,喉間的疤痕隱隱作痛。
章節(jié)結(jié)尾林硯送藥離開后,沈墨緩緩走進屋內(nèi),站在文雀床前。她的右手露在被子外,
繃帶上滲著血。沈墨伸手,卻在即將觸碰到時猛地收回。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僵硬如鐵。
而文雀在夢中,仍一遍遍重復(fù)著:“阿墨……我寫對了……”。3 朱砂認罪刑部大牢深處,
裴世卿把玩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瞇眼打量著跪在地上的文雀?!拔墓媚?,
聽說你最近……寫了不少有趣的東西?”他嗓音黏膩如蛇,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上那份偽造的“認罪書”。文雀垂著頭,右手藏在袖中微微發(fā)抖。
裴世卿忽然傾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本官給你個機會——親手抄錄這份認罪書,
呈報圣上。若寫得好,或許能留個全尸。”他松開手,朝身旁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
侍衛(wèi)立刻端上一碗烏黑的湯藥,腥苦的氣味彌漫開來?!芭叮瑢α?,”裴世卿輕笑,
“怕你胡言亂語,這啞藥,也得先喝了?!眱擅麎褲h按住文雀的肩膀,
硬生生將藥灌進她喉嚨。藥汁灼燒般的痛感從咽喉蔓延至胸腔,她劇烈咳嗽著,
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藏書閣內(nèi),沈墨執(zhí)朱砂筆立于案前,面前鋪著那份認罪書。
文雀被侍衛(wèi)押進來時,嘴角還殘留著黑色的藥漬?!伴_始吧。”沈墨將筆遞給她,
朱砂筆尖懸在她眉心一寸處,“一字錯,即刻行刑?!蔽娜柑ь^看他,杏眼里蓄滿淚水,
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伸手接過筆,左手死死壓住顫抖的右手,在認罪書上落筆。
每一筆都像刀割。她寫到自己父親“通敵叛國”時,手腕猛地一顫,墨跡暈開一小片。
沈墨的朱砂筆立刻抵住她咽喉:“重寫?!蔽娜敢а浪旱裟菑埣?,重新鋪開一份。寫著寫著,
她忽然覺得視線模糊,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噗!”一口鮮血噴在紙上,
血珠順著紙紋暈開,竟隱約顯出“冤枉”二字的水印。沈墨瞳孔驟縮。甜杏躲在廊柱后,
死死捂住嘴。她剛才親眼看見柳瑟瑟將一包藥粉倒進文雀的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