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嘩啦”一聲。紫鈞劍被無情的丟在我面前,如同丟掉一件破爛的衣服那樣隨意。
他性子本就清冷,此時盛怒之下,更是面若寒霜,眸中沒有一絲溫度:“你走吧,
我不想再看見你!”我跪在榻上,努力的攏著身上破碎的衣衫,遮掩著脖頸下曖昧的痕跡。
看著被扔在地上的劍,那也是我的宿命。我的眸中滿是凄然:“仙君真要如此無情嗎?
”他看著我,語氣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你在酒里下藥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我沒有。我并不知祝余與茜草同食,會有迷情之效,
如果知道我絕不會......”我試圖為自己辯解,然而話音未落,
一把寶劍就抵上了我的喉嚨。他的聲音里滿是恨意:“休要再狡辯。趁本君現(xiàn)在還未后悔,
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我取你性命......”我抬起頭,
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滿滿的都是對我的嫌惡,仿佛我是什么令人惡心的臭蟲一般。
脖頸間傳來的冰冷與刺痛,提醒著我,這五百年來的傾心陪伴,
不過是一場獨屬于我的笑話罷了。我慘然一笑,伸出一指撥開抵在頸間的利劍,
抹去上頭的一絲血色,慢條斯理的穿好衣服,之后拾起地上的紫鈞劍負在背上。
站起身平靜的同他行了最后一禮:“既如此,紫鈞就此別過。仙途漫漫,望仙君兀自珍重。
”說罷,我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的赤著腳走進了漫天的風雪中......二十八歲那年,
我身為大將軍的父親被奸臣陷害通敵叛國,滿門抄斬。禁衛(wèi)軍來抓人那天,
我在母親和忠仆的的拼死掩護下,僥幸逃過一劫,卻被全國通緝。走投無路之際,
清河王出現(xiàn)了,他說可助我復仇。清河王是先帝之子,權勢通天,沒人知道,
他也是天下最有名的鑄劍師,更是一個瘋子。他要我要在他鑄劍之時,以身祭爐,
成就那億萬分之一幾率的劍靈。滿腔仇恨的我答應了他。在他鑄劍的山洞里,
我喝下了他為我特別調(diào)配的藥水,之后縱身跳下了燃著熊熊大火的鑄劍爐。
因為那碗奇特的藥水,我在大火中日復一日的忍受著烈焰焚燒之苦。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四肢皮肉被一點點燒掉,慘叫聲日日夜夜響徹整個山洞,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這樣的痛苦一直持續(xù)了七七四十九天。我的眼前終于迎來的黑暗,
我以為我終于可以解脫了。然而,等我的意識再次清醒時,卻發(fā)現(xiàn),我仍然還活著,
身體卻變成了一把劍。確切的說,我真成了那天上地下唯一的劍靈。清河王拿著劍哈哈大笑,
說我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作品,并以我的名字,給劍命名“紫鈞”。而他也信守承諾,
帶著紫鈞劍殺光了害我全家的仇人一家,殺掉了那個偏聽偏信,昏庸無道的狗皇帝。
可清河王也被皇帝最忠心的侍衛(wèi)用毒箭射傷,最終死在了他鑄劍的那個山洞里。臨死前,
他交待下屬,讓紫鈞劍陪葬此處。而我因為無處可去,也是因為大仇得報,心愿已了,
索性選擇了封閉自己,與清河王在山洞里沉眠,一睡千年。直到,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里。
一群愚蠢的盜墓賊挖開了這間墓室,劈開了清河王的棺槨,將里頭的陪葬品盜掘一空。
包括紫鈞劍。因為沉睡前的自我封閉,無人可以拔出紫鈞劍。再加上千年已過,
劍的外表早已失了往日顏色,變得灰撲撲的。在旁人看來,就是把廢劍。
廢劍自然沒有任何價值。就在盜墓賊要將紫鈞劍隨意丟棄之時,一個銀發(fā)男子踏雪而來,
以五兩銀子買下了我。他將我?guī)Щ厮淖√?,仔細擦去劍身上的塵埃,
重現(xiàn)了紫鈞劍往日的榮光。他竟然抽出了紫鈞劍,也驚醒沉睡中的我。三我從劍里飛出,
手執(zhí)紫鈞劍怒指著他:“你是何人,竟能拔出紫鈞劍?!彼粗遥?/p>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欣喜:“你竟然是劍靈?原來,這劍竟已孕育出劍靈了么?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四下看了眼,只覺得此處陌生的緊,只問他:“這里是何處?
”他說:“吾名容瑾,此乃少陽山,山陽小筑,亦是我的住處。姑娘不必如何緊張。
”恰逢紅泥火爐上水開,蒸汽升騰。他挽起寬大的衣袖,露出如玉的腕骨和修長的十指,
提壺泡茶,動作優(yōu)雅而怡然自得。沸水沖進白玉雕的茶盞里,氤氳出一片水霧,茶香四溢。
他挑起一盞放在我面前:“剛醒來就執(zhí)劍對人,你不累么?且坐下來,喝杯茶潤潤喉罷。
”我沒有拒絕,因為我確實有些渴了。況且,這盞中水不似一般,靈氣濃郁,竟是靈茶。
“你是仙人?”我抬眸問他。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敢稱仙,
唯一喜劍的散人而已?!蔽矣謫柦袢帐呛蜗?,他說了個年月,
我方知自己竟已經(jīng)在那墓中沉睡千年之久。千年時光,所有的一切都已成過眼云煙。
只怕就連父母親人的墳冢也早被風雨抹平,無處尋蹤。唯剩我在這世上,不死不滅,
卻如無根的飄萍,無處可去。于是,在容瑾提議讓我留下來時,我答應了。我后來才知道,
容瑾竟是這天地間唯一的劍仙,人稱容瑾仙君。他喜劍,也愛藏劍。
收藏了滿滿一棟樓閣的好劍,取名劍閣。他的生活千篇一律,一成不變。每日里練劍,鑄劍,
煮茶,偶爾也會外出尋些鑄劍的礦石,間或有一兩位友人來訪幾日。絕大多數(shù)時候,
他都是清冷的,無欲無求的,似乎整個世界皆不在他眼中。而我為報收留之恩,
則主動負責打理山陽小筑,順便照顧他的日常起居。閑暇之余我們也會一起制茶釀酒,
或者做些我們都喜歡的小點心。不過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演武場邊靜靜的看他練劍。
容顏如玉,身姿如松,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于是,不知何時,
我心底竟然漸漸地生出一種妄想來,這樣的他我大約是能看一輩子不膩味的。
四我一直以為他是清冷的,無欲無求,不問世事的仙。直到有一天,他外出回來的時,
身邊竟帶回來一個女子。一個極美的女仙,喚作清蕊仙子。他說,清蕊仙子有恩于他。
他們?nèi)杖赵谝惶帍椙僦蟛瑁葎φ摰?。頭一回,我看見那么清冷的他,竟然也會笑,
那笑如春風拂過山嵐。那一刻,我心底的一角突然崩塌了,如被利刺扎穿,又酸又澀又疼。
我知道,我完了,我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眼前之人。于是,在一個月滿星稀的晚上,
我終于鼓足勇氣寫了封情書放在了他房間附帶的小茶臺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
君不知。”然而,一夜過去,卻如石沉大海。他仍舊像從前那樣待我,
仍舊同清蕊仙子一同比劍煮茶論道。而我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惴惴。
我不敢詢問他究竟有沒有看到我給他的信,亦或是看到了卻不愿給我回應,只作不見。其實,
我心里是最傾向于后者的,也最怕后者。因此,我沒有勇氣再寫第二封情書,
更沒有立場去恨清蕊仙子。情之一字,只在乎心底所喜,從來就沒有先來后到。
煎熬的日子又過了一個多月,清蕊仙子終于要走了,我同容瑾去送她。臨別前,
她突然將一個玉盒贈給我,笑盈盈道:“感謝紫鈞妹妹這些天的照顧。此盒中有兩株祝余花,
乃是清蕊游玩招搖山時偶然所得,很是難得。我知你最擅釀酒,此物若入酒中,
可使酒液更加醇厚,此番便贈于你罷!且盼將來,還能再喝到你釀的美酒。
”我心情復雜的接過盒子,謝了她。我本不想用的,但看著盒中青翠欲滴的祝余仙草,
終是沒抵過心中對美酒的執(zhí)著,將它加進了棲酒之中。到了酒成開壇那日,
我親自舀了一杯嘗過,加了祝余花的棲酒果然比之從前要醇厚馥郁許多,味道極美。
于是用夕食的時候,我獻寶似的裝了一壺給容瑾送了過去:“這是新出爐的祝余棲酒,
我已嘗過,味道極美,仙君看看可喜歡?”他斟了一杯,抿了一口,細細在口中品味了一會,
面露一絲驚喜道:“果然醇厚,你有心了?!钡昧怂挠H口夸贊,我心情歡喜的退了出來。
然而,中途我卻突然聽到杯盞突然落地的聲音。五我心中狐疑,容瑾他一向穩(wěn)重,
我同他相處五百年之久,何時見他打翻過杯盤,即使是醉酒也不曾有過。心中一驚,
恐有不知死活的山精野怪潛進山陽小筑作亂,于是三步并作二步闖進他的房中。
不曾想剛進門便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按在門板上掙脫不得。我大驚失色,拼命的掙扎起來,
卻不曾想竟被他用仙力強行制住動彈不得。又他面色赤紅,眼尾泛著令我心驚的瘋狂欲色,
我這才明白,是那酒出了問題。我只得大聲呼喊,試圖喚醒容瑾的理智,奈何都于事無補。
他卻嫌我吵,竟然是連我的啞穴一并封了。接來的事情,一切都失了控制。
他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和理智,瘋了一般的將我抱起丟到了他的榻上。
緊接著撕碎了我的衣服,瘋狂了一整夜......次日,我再睜眼之時,
看見的便是他拿劍指著我,語帶殺意的讓我滾,全然不肯聽我的任何解釋。
五百年的悉心陪伴,我以為他哪怕再清冷,終歸也是對我有一兩分情誼在的。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從始至終,我感動的只是我自己。他恨我,毀了他的清白仙軀,
恨到想殺了我。我背著劍,赤著腳麻木的一步步走在雪地上。刀子似的寒風割在我的臉上,
凍得我渾身瑟瑟發(fā)抖??晌覅s不愿意運起靈力抵抗,因為身體上的寒,遠抵不過心里的冷。
曲未終,人已散。酒未醉,心已碎。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雪地里迎面走來了一個女子。
雪膚花貌,娉娉裊裊,正是許久不見的清蕊仙子。我停下腳步,看著她臉上得意的笑容,
失神的眼里終于有了一絲焦距。那些從前想不明白事情,
在這一刻終于有了答案:“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她竟然笑著承認了。我質(zhì)問她:“所以,
你早就知道,祝余與棲草釀成的酒液會變成烈性催情藥?”“是,
尤其是對純陽之身的男子有奇效,飲之就會陷入瘋魔,哪怕是藥王菩薩來了也束手無策,
非魚水之歡不能解,”得知真相,我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自問不曾得罪過你?”六她放下雙手,漂亮的臉孔突然變得格外扭曲可怕:“得罪?
哈哈哈哈,從你喜歡上容瑾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死敵。你算什么東西,
一個小小的劍靈而已,也敢肖想容瑾。哦,忘了告訴你,
你放在他茶臺上的那封情信也是我拿走的哦,他并沒有看到。”“所以你也喜歡他?
”“是又如何?”她的神態(tài)幾乎癲狂,哪還有半點謫仙人的影子?!拔蚁矚g了他三百年,
他卻只把我當朋友。所以我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掉,別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哈,
這可真是有趣極了呢......”“瘋子!”我忍無可忍,猛得抽出紫鈞劍朝她攻了過去,
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化成了刻骨的恨意,我只想讓她死 千年前,我還是人的時候,
是將軍府的大小姐,自幼跟隨南征北戰(zhàn)的父兄學習劍術,劍法自是不一般。成了劍靈后,
又跟在容瑾身邊五百年日日看他練劍,劍術不敢說天下第二,
起碼不是清蕊一個嬌滴滴的蔭封女花仙能比的。就當我的劍要砍斷她脖子的時候,
我的身后傳來掌風破空的聲音。我下意識要閃躲,卻還是晚了一步,
被人重重的一掌拍出去數(shù)丈遠,內(nèi)腑一陣劇痛,我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我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