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八歲的夏,像一塊被烈日烤化的蜜糖,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
蟬鳴是樹梢上永不疲倦的鼓手,將正午的暑氣敲打得更加熾烈。
林星抱著一摞剛發(fā)下來的高三復習資料,走在教學樓后的香樟道上,
白色的帆布鞋踩過滿地碎金般的陽光,鞋尖不小心踢到一顆被曬得滾燙的石子,
發(fā)出清脆的 “嗒” 聲。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伴隨著少年清朗的嗓音:“同學,等一下!”林星下意識地回頭,
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粘在鬢角,她有些慌亂地抬手捋了捋。然后,她就看到了江辰。
他逆著光跑來,白色的 T 恤被風鼓起,像一面揚起的帆。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香樟葉,
在他線條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鼻梁高挺,唇色是健康的粉。
額角的汗珠順著流暢的下頜線滑落,滴在鎖骨凹陷處,轉(zhuǎn)瞬便被棉料吸收,
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跡。他跑得有些急,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卻亮得驚人,
像盛著夏日正午最耀眼的光?!澳愕墓P記本掉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喘著氣,
手里舉著一本封面畫著笨拙小熊的筆記本 —— 那是林星用來記數(shù)學錯題的本子。
林星的臉頰 “騰” 地一下燒了起來,比頭頂?shù)奶栠€要滾燙。她慌忙接過筆記本,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指,那瞬間的溫熱讓她像觸電般縮回手,
聲音細若蚊蚋:“謝…… 謝謝你?!薄安豢蜌狻!?江辰笑了,露出兩顆整齊的小虎牙,
嘴角的梨渦淺淺凹陷,“我叫江辰,高三(一)班的,以后就是同年級同學了,多多關(guān)照。
”他的聲音像山澗清泉,流過林星燥熱的心間,帶來一絲奇異的清涼。她抬起頭,
撞進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倒映著她微窘的模樣,
還有頭頂香樟葉隙間漏下的、明明滅滅的光。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只能胡亂地點頭,視線落在他胸前校牌上的名字——江辰,三個字寫得張揚而漂亮,
像他這個人一樣,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澳俏蚁茸吡耍僖?。” 江辰對她揮揮手,
轉(zhuǎn)身跑向教學樓,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只留下一陣淡淡的、像是陽光曬過的肥皂清香。林星站在原地,抱著那本失而復得的筆記本,
久久沒有挪動腳步。香樟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蟬鳴依舊聒噪,可她覺得,
整個世界的聲音似乎都在那一刻遠去了,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低頭看著筆記本封面上那只傻乎乎的小熊,手指輕輕撫過封面,
仿佛還能感受到剛才那指尖相觸的微熱。原來,這就是江辰。
那個名字在校園論壇的 “校草排行榜” 上常年霸榜,在運動會的跑道上如風般掠過,
在升旗儀式上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時聲音洪亮的少年。而她,林星,
只是高三(七)班一個成績中等、丟在人堆里都找不出來的普通女孩。她的世界,
和他的世界,本該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擅\的齒輪,
似乎就在這個被香樟葉和蟬鳴包裹的午后,悄然轉(zhuǎn)動了。2、之后的日子,
林星總能 “偶遇” 江辰。有時是在去食堂的路上,他會端著餐盤在她身邊坐下,
笑著問她:“今天的糖醋排骨怎么樣?” 有時是在圖書館,她被一道數(shù)學題困住,
愁眉不展時,一抬頭就看到他站在桌邊,手里拿著筆:“這道題啊,
我看看…… 輔助線應該這么做。” 他的指尖劃過草稿紙,留下清晰的解題步驟,
帶著淡淡的墨水味。最讓她心動的一次,是在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傍晚。放學鈴響時,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戶上,林星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書包,
才想起早上出門時忘了帶傘。正當她站在教學樓門口,望著雨幕發(fā)愁時,
一把印著學校 logo 的藍色雨傘撐在了她的頭頂。“沒帶傘?
” 江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微微傾斜著傘,將大部分空間留給了她,
自己的半邊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濕,“我送你回去吧?!庇晁么蛑鴤忝?,
發(fā)出密集的 “咚咚” 聲。兩人并肩走在雨幕中,傘下的空間很小,
林星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干凈的味道,混合著雨水的潮濕和少年特有的清爽。
她能感覺到他刻意放慢的腳步,能看到他時不時側(cè)頭看她,確認她有沒有被雨淋濕。
“你家是不是在前面那個小區(qū)?” 他指著不遠處亮著燈的居民樓問?!班?。
” 林星點點頭,雨水打濕了她的發(fā)梢,有幾縷貼在臉頰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快到了?!?江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雨太大了,路上小心。
”到了小區(qū)門口,林星停下腳步,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江辰,謝謝你。
”“小事一樁?!?他笑了笑,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眼神卻依舊明亮,“快上去吧,
別感冒了?!绷中寝D(zhuǎn)身走進小區(qū),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江辰還站在原地,
藍色的雨傘在雨幕中格外顯眼。他看到她回頭,對她揮了揮手,然后才轉(zhuǎn)身,
走進茫茫雨幕中。那一刻,林星覺得,那把藍色的雨傘,像是一道光,
照亮了她原本平淡無奇的世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角落,一雙溫和的眼睛,
正透過教學樓的窗戶,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謝聿合上手中的物理競賽書,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書頁邊緣,窗外的雨聲很大,他卻覺得,心里某個地方,
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有點麻,有點澀。3、他認識林星,
是在高一的一次數(shù)學競賽輔導課上。她坐在教室角落,總是安靜地聽講,認真地做筆記,
遇到不懂的問題會微微蹙起眉頭,樣子很專注。他那時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孩,只是從未想過,
她的目光,會完全被另一個人吸引。江辰是耀眼的太陽,而他謝聿,或許只是一顆微弱的星。
他看著林星望著江辰背影時,眼中閃爍的光芒,那是他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神采。
他默默地收起目光,重新翻開書本,只是這一次,那些復雜的公式和定理,
卻怎么也看不進去了。高三的日子像上緊了發(fā)條的鐘,分秒必爭。林星的書桌一角,
悄悄多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放著她為江辰收集的幸運星,
每一顆都是用不同顏色的紙條折成,承載著她不敢言說的心事。
江辰依舊會時不時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有時是遞給她一顆大白兔奶糖,
笑著說 “看你做題太認真,獎勵一下”;有時是在體育課自由活動時,
拿著籃球路過她身邊,問她 “要不要看我打球”;有時是晚自習結(jié)束后,
在教學樓門口 “偶遇”,然后和她一起走一段路,聊些輕松的話題。他的好,像溫水煮蛙,
一點點滲透進林星的心里,讓她漸漸習慣,甚至產(chǎn)生了錯覺。她覺得,江辰對她是不一樣的,
他或許,也是喜歡她的。這種錯覺,在畢業(yè)晚會那天達到了頂峰。4、禮堂里燈光璀璨,
音樂悠揚,空氣中彌漫著離別的傷感和對未來的憧憬。林星穿著一條新買的淡藍色連衣裙,
手里緊緊攥著那封寫了無數(shù)遍、又修改了無數(shù)遍的情書。信紙被她的汗水浸濕了邊角,
上面的字跡卻依舊清晰,那是她熬了幾個夜晚,一筆一劃寫下的心事。
她看到江辰被一群同學圍在中間,穿著挺括的白色襯衫,笑容依舊耀眼。她深吸一口氣,
像一個即將上戰(zhàn)場的士兵,鼓起勇氣走了過去?!敖?,” 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在喧鬧的音樂聲中顯得格外微弱,“我有東西給你。”江辰轉(zhuǎn)過身,看到是她,
笑容溫和:“林星?怎么了?”周圍的同學漸漸安靜下來,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林星能感覺到那些探究和好奇的視線,讓她的臉頰火燒火燎。她咬了咬唇,
將那封折成心形的情書遞到他面前,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個…… 給你。
”江辰愣了一下,隨即接過那封情書,指尖觸碰到她微涼的手指。
他低頭看了看那精致的心形折紙,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抬起頭,看著林星緊張得發(fā)白的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林星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她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
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江辰沉默了幾秒,然后,他抬起手,輕輕揉了揉林星的頭發(fā),
動作自然得像是在對待一個小妹妹。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卻還是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中:“林星,你很好?!薄澳愫芎??!焙唵蔚娜齻€字,
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割開了林星所有的幻想。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看著江辰,想從他眼中找到一絲歉意,或者別的什么,
可他的眼神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周圍響起了壓抑的抽泣聲和竊竊私語,林星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站在聚光燈下,狼狽不堪。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又是怎么逃離那個讓她窒息的禮堂的。
5、夏夜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在她滾燙的臉頰上,卻無法冷卻她心底的灼熱和疼痛。
她躲在操場角落的梧桐樹后,再也忍不住,蹲下身,無聲地痛哭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砸在干燥的地面上,瞬間裂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就在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時,
一張帶著淡淡墨水味的紙巾遞到了她面前。林星抬起頭,淚眼模糊中,看到了謝聿。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 T 恤和牛仔褲,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杯,額角似乎也有汗水。
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他看到了嗎?無數(shù)個問題在林星腦中閃過,讓她更加窘迫,
下意識地想低下頭?!安敛涟伞!?謝聿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哭成小花貓了?!绷中仟q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紙巾,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溫熱的液體順著紙巾滲到指尖,帶著咸澀的味道。謝聿在她身邊蹲下,沒有問她為什么哭,
也沒有提及剛才禮堂里的事。他只是將手中的保溫杯遞給她:“喝點熱水吧,晚上風大,
別著涼了?!绷中墙舆^保溫杯,入手溫熱,杯壁上凝結(jié)著一層細密的水珠。她擰開蓋子,
一股淡淡的紅糖姜茶的味道飄了出來。在這樣一個心碎的夜晚,這杯溫熱的姜茶,
像一股暖流,緩緩淌進她冰冷的心底?!爸x謝?!?她的聲音依舊帶著濃濃的鼻音。
“不客氣?!?謝聿看著她紅腫的眼睛,鏡片后的目光溫和而沉靜,“其實,
沒什么大不了的?!绷中翘痤^,不解地看著他。謝聿微微勾起唇角,
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人生那么長,總會遇到幾個錯的人,錯過幾次風景??尥炅?,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真的很好,林星。
”同樣的 “你很好”,從謝聿口中說出來,卻帶著截然不同的意味。沒有敷衍,沒有距離,
只有真誠的肯定。林星看著謝聿溫和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嘲笑,沒有憐憫,只有純粹的關(guān)切。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的男生,雖然不像江辰那樣耀眼,卻像一棵安靜的樹,
能在她最狼狽的時候,給她一方小小的蔭蔽。6、那天晚上,謝聿一直陪著林星,
直到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他們沒有說太多話,只是靜靜地坐在操場邊,
聽著遠處禮堂傳來的隱約音樂聲,看著天上稀疏的星星?!爸x聿,” 林星忽然開口,
聲音還有些沙啞,“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謝聿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夜色中,
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明亮:“因為我們是同學啊?!?他頓了頓,又輕聲說,“快高考了,
別想太多,好好復習。”林星點點頭,心里卻某個角落,悄悄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漣漪。
她不知道,這份漣漪,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匯聚成怎樣的波瀾。高考結(jié)束后,
林星和江辰意外地去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學,雖然不是同一所學校,卻也讓林星沉寂的心,
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而謝聿,則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了另一座頂尖學府的物理系。
開學前夕,謝聿來向林星道別。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手里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這個給你,” 他將盒子遞給林星,“算是…… 恭喜你考上大學?!绷中墙舆^盒子,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封面是她喜歡的淡紫色,上面印著梵高的《星月夜》。
翻開第一頁,是謝聿清秀的字跡:“愿你在新的旅程里,眼里有星光,心中有暖陽。
—— 謝聿”林星的心頭一暖,抬起頭:“謝謝你,謝聿。你也要好好的?!薄班牛?/p>
” 謝聿點點頭,推了推眼鏡,“到了那邊,照顧好自己。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薄昂?。
”看著謝聿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林星忽然覺得有些不舍。
這個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的男生,像一顆安靜的星辰,即將消失在她的視野里。
她握緊了手中的筆記本,心里默默想著,也許,大學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7、大學生活并沒有如林星預想的那樣,成為她和江辰感情的催化劑。江辰所在的 A 大,
是這座城市的頂尖學府,帥哥云集,美女眾多。他依舊是人群中的焦點,
身邊從不缺示好的女生。而林星所在的 B 大,雖然也不錯,
但離 A 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最初,江辰還會偶爾主動聯(lián)系林星,問問她的近況,
或者在周末約她出來。他們會一起去逛博物館,去吃網(wǎng)紅餐廳,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
林星沉浸在這種失而復得的 “親近” 中,小心翼翼地維系著這段關(guān)系,不敢奢求太多,
只覺得能待在他身邊,就已經(jīng)足夠。她會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去 A 大看他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