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劉川楓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將最后一份報表保存關閉。辦公室早已空無一人，
只有他的工位還亮著刺眼的熒光燈。他嘆了口氣，這個月的第四次加班到深夜。
"應該跟寧寧說一聲的。"他自言自語著撥通家里的電話，卻久久無人接聽。
電梯下到地下車庫，他的皮鞋在空曠的停車場發(fā)出清脆的回音。坐進駕駛座，
劉川楓習慣性地看了眼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新消息。這不太尋常，
往常如果他加班到這么晚，蘇寧寧至少會發(fā)條微信問問情況。二十分鐘后，
劉川楓的車駛入小區(qū)。抬頭望去，整棟樓幾乎全黑，只有零星幾戶還亮著燈。
而讓他心頭一緊的是，自己家所在的那一層也完全沉浸在黑暗中。"怎么回事？
"他皺了皺眉，快步走進電梯。鑰匙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推開門，
撲面而來的是令人不適的黑暗與寂靜。劉川楓摸索著打開玄關的小燈，
暖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了門口一小塊區(qū)域。孩子們的鞋子整齊地擺放在鞋柜旁，
蘇寧寧常穿的那雙米色平底鞋卻不在。"寧寧？"他輕聲呼喚，
聲音在空蕩的房子里顯得格外突兀。沒有回應。劉川楓打開客廳的燈，
目光掃過整潔的沙發(fā)、茶幾上擺放整齊的遙控器、還有墻角堆著的兒童玩具。
一切都井然有序，唯獨缺少了那個總是輕聲哼著歌整理家務的身影。他掏出手機，
這才發(fā)現(xiàn)下午三點多蘇寧寧發(fā)來的一條消息："大學同學聚會，可能會晚點回來，
飯菜在冰箱里，熱一下就能吃。"劉川楓眉頭緊鎖。同學聚會？晚點回來？
現(xiàn)在都快凌晨一點了！他點開通訊錄，手指懸在蘇寧寧的名字上方，猶豫著要不要撥出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接著是金屬碰撞的輕響和一聲輕微的"咔噠"。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蘇寧寧踉踉蹌蹌地跨進門，
臉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眼睛半睜半閉，嘴唇上的口紅已經(jīng)斑駁。
身上那件淺藍色連衣裙——劉川楓記得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保留的婚前衣服——此刻也皺巴巴的，
肩膀處的布料還沾著可疑的深色痕跡。"寧寧！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
"劉川楓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孩子們明天還要上學，你就這樣在外面喝到半夜？
"蘇寧寧似乎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身體輕微地晃了晃。她抬起頭，眼神渙散，
嘴角卻揚起一個恍惚的微笑："川...楓？你...回來啦..."她向前邁了一步，
卻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劉川楓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卻被她身上的酒氣熏得皺起鼻子。
"你到底喝了多少？"他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語氣中的責備，
"小楓和小雨明天七點就要起床，你這樣子怎么照顧他們？"蘇寧寧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丈夫的話。片刻后，她低下頭，
聲音含糊不清："對...對不起...我...同學..."劉川楓深吸一口氣，
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怒火："先去洗個澡吧，你這樣子會吵醒孩子們的。
"他扶著蘇寧寧走向浴室，卻在路過兒童房時聽到里面?zhèn)鱽砑毼⒌捻憚印?/p>
門縫下透出的光亮表明大兒子小楓還沒睡——這孩子總是偷偷看書到很晚。"你看，
把小楓吵醒了。"劉川楓的語氣更加嚴厲，"作為母親，你能不能有點責任心？
"蘇寧寧的身體僵了一下，她轉頭看向兒童房的方向，嘴唇微微顫抖。
劉川楓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清明，接著是深切的愧疚。但酒精很快又奪走了她的清醒，
她的頭無力地垂下來，整個人靠在了劉川楓肩上。"算了，先休息吧。"劉川楓嘆了口氣，
半扶半抱地將她帶進臥室。幫蘇寧寧換下臟衣服、卸掉殘妝的過程像是一場折磨。
她時而迷糊地傻笑，時而含糊地道歉，完全不像平時那個一絲不茍的蘇寧寧。
當劉川楓終于把她安頓在床上時，已經(jīng)接近凌晨兩點。他站在床邊，
看著妻子沉沉睡去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結婚七年，這是蘇寧寧第一次如此失態(tài)。
那個總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孩子無微不至的完美主婦，
今晚卻像個不負責任的單身女孩一樣喝得爛醉回家。劉川楓揉了揉太陽穴，
決定先去兒童房看看小楓。推開門，他看到八歲的兒子正蜷縮在被窩里，
手里還拿著一本《宇宙奧秘》。"爸爸，"小楓小聲說，"媽媽回來了嗎？我聽到聲音了。
""嗯，媽媽回來了。"劉川楓坐在床邊，拿走兒子手中的書，"但是很晚了，你該睡覺了。
""媽媽是不是生病了？"小楓擔憂地問，"她從來沒有這么晚回來過。
"劉川楓頓了頓："媽媽只是...去見老朋友了。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安撫完兒子，
劉川楓回到主臥。蘇寧寧已經(jīng)徹底睡熟，呼吸平穩(wěn)而深沉。他輕手輕腳地躺到床的另一側，
盡量不打擾她。盡管疲憊不堪，但劉川楓卻怎么也睡不著。他側過身，
借著窗外微弱的路燈光打量著妻子的睡顏。三十歲的蘇寧寧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小的紋路，
那是常年微笑留下的痕跡。她的嘴唇微微張開，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看著這個與自己共度七年風雨的女人，劉川楓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他伸手想拂開落在她臉上的一縷頭發(fā)，
卻在即將觸及時停住了。最終，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轉身背對著妻子，閉上了眼睛。
睡意遲遲不來，劉川楓摸出手機，漫無目的地刷起了朋友圈。一連串的深夜雞湯和廣告中，
一條剛發(fā)布不久的視頻引起了他的注意。發(fā)布者是蘇寧寧的大學同學林倩，
配文是"十年再聚首，青春不散場！"劉川楓點開了視頻。嘈雜的KTV包廂里，
一群三十歲左右的男女正舉杯歡慶。鏡頭掃過一張張因酒精而興奮的臉，
最后定格在一個角落——蘇寧寧和一個高個子男人手臂相交，正將酒杯舉到唇邊。
他們正在喝交杯酒。劉川楓的血液瞬間凝固。他認識那個男人——陳墨，蘇寧寧的大學男友，
他們戀愛三年的前男友。第二章劉川楓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方，視頻已經(jīng)播放完畢，
自動回到了開頭。KTV包廂里模糊的燈光下，蘇寧寧和陳墨交纏的手臂像一把鋒利的刀，
狠狠刺入他的視線。他猛地坐起身，床墊因為突然的動作而劇烈晃動。
身旁的蘇寧寧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依然沉浸在酒精帶來的昏睡中。"蘇寧寧！
"劉川楓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他伸手抓住妻子的肩膀，用力搖晃，
"醒醒！"蘇寧寧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她的眼神渙散，顯然還沒有完全清醒。
"嗯...？怎么了...？"聲音含糊不清，帶著濃重的睡意。"這是怎么回事？
"劉川楓把手機屏幕幾乎貼到她的臉上，"解釋一下！"蘇寧寧瞇起眼睛，
努力聚焦在發(fā)亮的屏幕上。當看清內容時，她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她掙扎著撐起上半身，
伸手想拿手機，但劉川楓迅速收回了手。"川楓，
這只是...游戲..."她的聲音因為酒精和困倦而斷斷續(xù)續(xù)，
"真心話大冒險...我輸了...""真心話大冒險？"劉川楓冷笑一聲，
"所以你就和前男友喝交杯酒？你知道這看起來像什么嗎？
"臥室里只開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劉川楓的表情在陰影中顯得格外陰沉。
蘇寧寧似乎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強撐著坐直身體，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陳墨只是...老同學...我們都十年沒見了..."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真的只是游戲懲罰..."劉川楓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七年的婚姻生活里，
他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的妻子——冰冷、懷疑、充滿憤怒。"你知道我加班到半夜回家，
看到你醉醺醺地進門是什么感受嗎？"他的聲音開始發(fā)抖，
"然后又在朋友圈看到你和前男友喝交杯酒？你知道別人會怎么想嗎？
林倩為什么特意發(fā)這個視頻？她是不是也覺得有問題？""川楓..."蘇寧寧的眼眶紅了，
她伸手想拉丈夫的手，卻被他躲開，
"我真的沒有...我只是想見見老同學...""見老同學需要喝成這樣？需要喝交杯酒？
"劉川楓的聲音越來越高，"我們結婚七年了，蘇寧寧！兩個孩子都上學了！
你怎么還能做出這種事？"小臥室的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一個稚嫩的聲音怯生生地傳來："爸爸...媽媽...你們在吵架嗎？
"劉川楓和蘇寧寧同時轉頭，看到六歲的小女兒劉小雨揉著眼睛站在門口，
懷里抱著她最喜歡的兔子玩偶。孩子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安。"小雨，回去睡覺。
"劉川楓努力控制著語氣，"爸爸媽媽只是在...討論事情。
""可是你們聲音好大..."小女孩的嘴唇開始顫抖，
"我害怕..."蘇寧寧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但因為動作太猛加上酒精的作用，
她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她快步走到女兒身邊蹲下，輕輕抱住她："對不起寶貝，
媽媽嚇到你了。我們不會吵了，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劉小雨抬頭看著媽媽通紅的臉和凌亂的頭發(fā)，小聲問："媽媽，你生病了嗎？
""媽媽只是...有點累。"蘇寧寧親了親女兒的額頭，"來，我送你回房間。
"劉川楓看著妻子牽著女兒走出臥室，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他低頭再次點開那個視頻，
放大，定格在蘇寧寧和陳墨交杯的瞬間。她的表情——微閉的雙眼，
上揚的嘴角——看起來那么自然，那么放松。那是多久沒在家里見過的表情了？五分鐘后，
蘇寧寧回到臥室，輕輕關上門。她的腳步比剛才穩(wěn)了一些，但臉色依然潮紅。她站在門邊，
不敢靠近丈夫，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川楓，我真的很抱歉..."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不該喝那么多酒，不該參加那個游戲...但我對陳墨真的沒有任何...""七年了。
"劉川楓打斷她，聲音低沉，"我每天早出晚歸，拼命工作養(yǎng)家。你就在家?guī)Ш⒆樱?/p>
做做家務，然后呢？跑去和前男友喝交杯酒？
"蘇寧寧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就在家?guī)Ш⒆?？
""字面意思！"劉川楓的聲音再次提高，"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嗎？
房貸、車貸、孩子的學費！而你呢？喝得爛醉，在朋友圈里丟人現(xiàn)眼！
"淚水終于從蘇寧寧眼中滾落，但她沒有擦，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它們流下："所以在你眼里，
我就是一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家庭主婦？""至少今晚你表現(xiàn)得像！"劉川楓抓起外套，
"我需要冷靜一下。""你要去哪？"蘇寧寧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而尖銳，
這是今晚她第一次提高音量，"這么晚了！""出去！"劉川楓已經(jīng)走到門口，
"免得我說出更傷人的話！""川楓！"蘇寧寧追了兩步，但頭暈讓她不得不扶住墻壁，
"求你了...別這樣...孩子們明天早上...""現(xiàn)在想起孩子了？
"劉川楓冷笑一聲，手已經(jīng)搭在門把上，"我受夠了！也許我們該考慮離婚了。
""離婚"兩個字像一記重錘砸在安靜的臥室里。蘇寧寧的身體晃了晃，
仿佛被這個詞的沖擊力擊中了。她的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來。劉川楓沒有等她回應，
猛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又重重地摔上門。震耳欲聾的響聲在深夜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他甚至能想象到兩個孩子被驚醒的樣子。但他沒有回頭。電梯下行的過程中，
劉川楓的拳頭一直緊握著。地下車庫冰冷的空氣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坐進車里，
他沒有立即發(fā)動引擎，而是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深深呼吸。手機震動起來，
是蘇寧寧的來電。他看了一眼，按下了拒接鍵。七年前的一幕突然閃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那時他們剛認識不久，在市圖書館的古典音樂區(qū)。他正在查找資料，
聽到旁邊傳來輕微的啜泣聲。轉頭看去，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正對著筆記本電腦無聲地流淚，桌上攤滿了設計類的書籍。
"需要幫忙嗎？"當時的劉川楓遞過去一包紙巾。女孩——后來的蘇寧寧——抬起頭，
畢業(yè)設計...電腦突然死機...三個月的成果..."劉川楓當時正在讀計算機研究生，
他接過電腦，花了兩個小時幫蘇寧寧恢復了大部分文件。作為感謝，蘇寧寧請他喝了咖啡。
他們發(fā)現(xiàn)彼此都喜歡馬勒的交響曲，都喜歡黑澤明的電影，都討厭香菜。
那個下午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灑在蘇寧寧的側臉上，
她破涕為笑的樣子讓劉川楓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動"。車里的劉川楓抬起頭，
后視鏡中的自己雙眼通紅。他發(fā)動車子，駛出車庫，漫無目的地在午夜的城市街道上穿行。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當年常和蘇寧寧約會的湖邊公園。凌晨兩點半，公園早已關閉，
他把車停在入口處，搖下車窗，讓微涼的夜風吹散腦海中混亂的思緒。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短信。劉川楓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川楓，求你回來。我可以解釋一切。
孩子們嚇壞了，一直在哭。"——來自蘇寧寧。劉川楓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最終沒有回復。他打開朋友圈，再次找到那個視頻，點擊了保存。然后他打開通訊錄，
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老張？抱歉這么晚打擾你。我記得你說過公司附近有家不錯的酒店？
對，就現(xiàn)在...可能要住幾天。謝謝。"掛斷電話，劉川楓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
踩下油門駛入了夜色中。第三章酒店房間的窗簾縫隙透進一縷陽光，
正好照在劉川楓的眼睛上。他皺了皺眉，伸手摸到手機——上午九點二十七分。
他猛地坐起身，太陽穴傳來一陣刺痛。"遲到了..."他喃喃自語，隨即想起今天是周六。
劉川楓揉了揉眼睛，環(huán)顧這個陌生的房間。雅致商務酒店的標準單人間，
床頭柜上放著半杯昨晚沒喝完的礦泉水，還有一張房卡。他的行李箱敞開著放在行李架上，
幾件衣服胡亂地堆在旁邊。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有三條未讀消息。全部來自公司助理張美玲，
內容都是關于周一的項目匯報。劉川楓掃了一眼，沒有回復。他點開家庭監(jiān)控APP，
猶豫了一下，還是輸入了密碼?？蛷d的畫面跳出來，空無一人。劉川楓切換到廚房攝像頭，
看到蘇寧寧正在準備早餐。她穿著那件已經(jīng)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淡藍色家居服，
頭發(fā)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劉川楓下意識地放大了畫面。
蘇寧寧的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時不時停下來揉太陽穴。當她轉身去拿冰箱里的牛奶時，
劉川楓注意到她右手腕內側有一塊明顯的淤青——那是昨晚他摔門時不小心撞到的。"媽媽，
爸爸去哪里了？"監(jiān)控里傳來小楓的聲音。蘇寧寧的背影明顯僵硬了一下，
但她很快調整好表情，轉過身面對兒子："爸爸...臨時有工作出差了。
""可是他昨天還在家??？"小楓疑惑地問，"而且他的牙刷還在衛(wèi)生間里。
""是很緊急的工作。"蘇寧寧的聲音很輕，劉川楓不得不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才能聽清，
"來，快吃早餐，一會兒還要送你去上繪畫課。"劉川楓切換到兒童房攝像頭。
小女兒小雨正坐在床上自己穿襪子，動作笨拙但認真。她的小臉上沒有往日的笑容，
時不時抬頭看向門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爸爸答應今天帶我去公園的..."小雨小聲嘀咕著，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失望。
劉川楓的胸口一陣發(fā)緊。他確實答應過小雨，上周就約好了。
昨晚的憤怒讓他完全忘記了這件事。監(jiān)控畫面里，蘇寧寧走進兒童房，
蹲在小雨面前："寶貝，爸爸臨時有事不能陪你去公園了。媽媽帶你去好不好？
我們還可以叫上萱萱一起。"小雨低著頭，
手指絞著襪子邊："可是我想要爸爸..."蘇寧寧把女兒摟進懷里，
劉川楓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能猜到她在努力控制情緒。
"爸爸很快就會回來的。"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劉川楓熟悉的、哄孩子時特有的溫柔堅定，
"我們先去吃早餐好嗎？媽媽做了你最喜歡的藍莓松餅。"劉川楓關掉監(jiān)控，
把手機扔到床上。浴室鏡子里的自己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冒出了一層青黑的胡茬。
他用冷水洗了把臉，卻洗不掉腦海中孩子們失望的表情和蘇寧寧疲憊的身影。
酒店餐廳已經(jīng)停止供應早餐，劉川楓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三明治和咖啡。回到房間，
他忍不住再次打開監(jiān)控。家里現(xiàn)在空無一人，看來蘇寧寧已經(jīng)帶孩子們出門了。
他切換到歷史記錄，往回看早上的畫面。蘇寧寧幫小雨扎辮子，準備小楓的繪畫課材料，
收拾早餐的餐具...一切如常，卻又完全不同。沒有往日的輕聲哼唱，
沒有偶爾對著攝像頭說"爸爸記得吃午飯"的習慣性叮囑。這個家運轉如常，卻失去了靈魂。
劉川楓打開筆記本電腦，強迫自己處理一些工作郵件。但每隔半小時，
他就會不自覺地拿起手機查看監(jiān)控。上午十一點，蘇寧寧帶著孩子們回到家，
小雨看起來開心了一些，手里拿著一個氣球。下午三點，監(jiān)控提示有移動物體。劉川楓點開，
看到蘇寧寧獨自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捧著他們的結婚相冊。她輕輕撫過照片，
指尖停在他們蜜月時在洱海邊的合影上。劉川楓記得那天風很大，
蘇寧寧的頭發(fā)被吹得亂七八糟，但她笑得那么開心，眼睛瞇成了兩條縫。監(jiān)控畫面里，
蘇寧寧的肩膀開始輕微抖動。她合上相冊，把臉埋進手掌里。雖然沒有聲音，
但劉川楓知道她在哭。那種壓抑的、無聲的哭泣，
是蘇寧寧特有的方式——她從來不愿在孩子面前表現(xiàn)出脆弱。劉川楓關掉監(jiān)控，走到窗前。
十八層的高度讓他可以俯瞰這座城市的一部分。某個方向，大約五公里外，是他的家。
此刻他的妻子正在那里獨自落淚，而他的孩子們可能正在疑惑爸爸為什么突然消失。
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的來電。劉川楓深吸一口氣才接起來："媽。""川楓啊，
這周末回來吃飯嗎？我燉了排骨。"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輕快。"這周...可能不行，
工作有點忙。""又加班？"母親嘆了口氣，"寧寧和孩子也不來嗎？
小雨上周說想吃奶奶做的南瓜餅呢。"劉川楓的喉嚨發(fā)緊："她們...這周也有安排。
""你們啊，工作再忙也要顧家。"母親嘮叨著，"寧寧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多辛苦，
你得多幫幫她。""我知道，媽。"劉川楓握緊了手機。掛斷電話，劉川楓打開微信，
手指懸在蘇寧寧的對話框上方。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下午她告知同學聚會的消息。
他輸入了幾個字又刪掉，最終只發(fā)了一條："孩子們還好嗎？"消息顯示已讀，
但整整十分鐘沒有回復。劉川楓盯著手機屏幕，胸口發(fā)悶。當回復終于到來時，
只有簡短的幾個字："都很好，別擔心。"劉川楓切換到相冊，翻看最近的照片。
大多數(shù)是孩子們的照片——小雨在幼兒園表演節(jié)目，小楓在學校運動會拿到跑步比賽第三名，
去動物園時兩只長頸鹿交頸而立的抓拍...最新的一張是前天晚上他加班時蘇寧寧發(fā)來的，
小雨穿著新買的睡衣，對著鏡頭做鬼臉。沒有蘇寧寧的單人照。劉川楓突然意識到，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單獨給妻子拍照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去年生日？還是前年結婚紀念日？
天色漸暗，劉川楓再次打開實時監(jiān)控。廚房里，蘇寧寧正在準備晚餐。即使隔著屏幕，
他也能認出那是他最喜歡的紅燒魚——每個周末只要有時間，蘇寧寧都會做這道菜。
她說這是她媽媽教她的第一道菜，是"家的味道"。劉川楓看著蘇寧寧嫻熟地將魚下鍋，
油花四濺時她微微后仰的動作，調整火候時輕蹙的眉頭，
嘗味道時小心的吹氣...這些看了七年的動作，此刻卻讓他眼眶發(fā)熱。
晚餐桌上只有蘇寧寧和兩個孩子。小楓看起來心事重重，幾乎沒有動筷子。
小雨倒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講述著今天和萱萱在公園玩了什么。蘇寧寧耐心地聽著，
時不時給孩子們夾菜，自己卻吃得很少。"媽媽，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小雨突然問道。
蘇寧寧的筷子停在半空："媽媽也不知道...但爸爸工作一結束就會回來的。
""他為什么不接我電話？"小楓悶悶不樂地問，"我給他打了三次視頻通話。
""爸爸可能在開會..."蘇寧寧的聲音越來越小。劉川楓猛地關掉監(jiān)控。
他拿起外套沖出房間，電梯遲遲不來，他干脆跑下樓梯。酒店大堂里，
幾個客人驚訝地看著這個氣喘吁吁的男人穿過旋轉門。室外華燈初上，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
劉川楓站在路邊，伸手攔出租車，卻又突然猶豫了。他掏出手機，打開與蘇寧寧的對話框，
輸入："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我們再談。"消息發(fā)出去后立刻顯示已讀，
但整整五分鐘沒有回復。劉川楓盯著那個"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忽隱忽現(xiàn)，
最終只等來一個字："好。"回到酒店房間，劉川楓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他沖了個熱水澡，
試圖理清思緒。憤怒已經(jīng)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難以名狀的情緒。
交杯酒的畫面依然刺痛他，但孩子們失望的眼神和蘇寧寧獨自哭泣的身影同樣揮之不去。
躺在床上，劉川楓再次打開監(jiān)控。孩子們已經(jīng)睡了，蘇寧寧正在收拾玩具。
她彎腰時明顯有些吃力，一只手扶著后腰。收拾完客廳，她走到門口，檢查門鎖，
然后關掉了最后一盞燈。黑暗中，監(jiān)控切換到夜視模式。蘇寧寧沒有立即回臥室，
而是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夜視鏡頭下的畫面泛著綠光，她的輪廓模糊而孤獨。
她就那樣站了很久，最后抬手擦了擦眼睛，慢慢走向臥室。劉川楓關掉手機，
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七年前向蘇寧寧求婚的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是在他們常去的那個湖邊，
他緊張得差點把戒指掉進水里。蘇寧寧笑著笑著就哭了，說"我愿意"時聲音抖得不像話。
當時他承諾過什么？"我會讓你永遠幸福"？還是"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會好好溝通"？
劉川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那天湖面上泛著的夕陽金光，
和蘇寧寧眼中閃爍的淚光比任何鉆石都耀眼。第四章第七天清晨，劉川楓在酒店房間醒來時，
陽光已經(jīng)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毯上畫出一道明亮的線。他伸手摸到手機，
屏幕上顯示有兩條未讀消息。一條是助理張美玲發(fā)來的周一會議提醒，
另一條是母親詢問為什么這周又不回家吃飯。劉川楓忽略了這兩條消息，
直接打開家庭監(jiān)控APP。這個動作在過去七天已經(jīng)成為他的新晨間儀式——先看監(jiān)控，
再刷牙洗臉。客廳攝像頭顯示家中空無一人，廚房里卻有動靜。劉川楓切換到廚房視角，
看到蘇寧寧正在準備早餐。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針織衫，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
眼下依然有明顯的黑眼圈。手腕上的淤青已經(jīng)變成了黃綠色，但依然清晰可見。
劉川楓放大畫面，觀察著蘇寧寧的一舉一動。她煎蛋的動作依然嫻熟，
但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再也沒有以前那種邊做飯邊哼歌的輕松模樣。"媽媽，
我的足球服在哪里？"小楓的聲音從監(jiān)控揚聲器里傳出。"在陽臺晾著呢，昨晚洗的。
"蘇寧寧頭也不抬地回答，"快吃早餐，一會兒校車就來了。"小楓走進廚房，
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里。八歲的男孩比去年長高了不少，校服褲子已經(jīng)顯得有點短了。
他皺著眉頭坐到餐桌前，盯著面前的煎蛋和牛奶。"爸爸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小楓突然問道，聲音里帶著劉川楓從未聽過的尖銳，"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蘇寧寧的手停在半空，鍋鏟上的蛋清滴回平底鍋里。她轉過身，
劉川楓能看到她側臉繃緊的線條。"別胡說。"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爸爸工作忙，
出差去了。""那為什么不接我電話？"小楓的聲音提高了，"我每天都給他打視頻，
他一次都沒接！同學們都說...都說你們要離婚了..."劉川楓的心猛地一縮。
他這幾天確實看到了小楓的幾個未接來電，但當時他還沒準備好面對孩子，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突然消失。監(jiān)控畫面里，蘇寧寧關掉了爐火，蹲下身與小楓平視。
劉川楓調大了音量。"聽著，小楓，"蘇寧寧雙手扶著兒子的肩膀，
"爸爸媽媽之間確實有些問題需要解決，但這絕對不會影響我們對你的愛。
爸爸不接電話是因為...因為他需要一些時間思考。但這不代表他不要你了，明白嗎？
"小楓低著頭，
在地上劃來劃去："那他為什么不回家...""成年人有時候會做一些孩子不理解的事情。
"蘇寧寧輕輕撫摸兒子的頭發(fā)，"即使爸爸不在家，我們也要理解他工作忙，好嗎？
等他處理完事情，一定會回來的。"劉川楓關掉了監(jiān)控，手機屏幕暗了下去。他走到窗前，
一把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刺得他眼睛發(fā)疼。
小楓的話在他耳邊回響——"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七歲的孩子怎么會想到離婚？
是聽到了什么，還是感受到了什么？劉川楓突然意識到，這七天里，
他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憤怒和受傷，卻完全沒考慮孩子們會如何解讀父親的突然消失。
浴室鏡子里的男人陌生得讓他心驚。亂糟糟的頭發(fā)，深陷的眼窩，胡子拉碴的下巴。
這哪是那個總是教育小楓"男子漢要整潔得體"的父親？劉川楓打開水龍頭，
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刮胡子時，他不小心在下巴上劃了一道小口子，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看著那點紅色在白色泡沫中擴散，他突然想起蘇寧寧總是會在浴室柜里備好創(chuàng)可貼，
就放在第二格抽屜的右側。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是公司技術部的王主管。"劉總監(jiān)，
周一演示的測試數(shù)據(jù)有點問題，您能來看看嗎？"王主管的聲音透著焦慮。劉川楓看了看表，
上午九點二十。"我半小時后到。"掛斷電話，他猶豫了一下，再次打開監(jiān)控。
家里現(xiàn)在應該只剩下蘇寧寧一人了。果然，畫面中的她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手機，
表情凝重。劉川楓好奇她在看什么，但監(jiān)控分辨率不足以顯示手機屏幕內容。突然，
蘇寧寧抬起頭，直視著攝像頭——或者說，直視著監(jiān)控鏡頭后的劉川楓。那一瞬間，
劉川楓有種被發(fā)現(xiàn)的錯覺，盡管他知道蘇寧寧不可能通過攝像頭看到他。
蘇寧寧對著攝像頭——或者說，
對著這個她可能懷疑丈夫正在觀察她的媒介——輕聲說了句什么。沒有聲音，但通過唇形，
劉川楓能辨認出那是："你看到了嗎？孩子們需要你。"然后她站起身，走出了監(jiān)控范圍。
劉川楓趕到公司時，技術部已經(jīng)亂成一團。演示系統(tǒng)崩潰，重要數(shù)據(jù)丟失，
周一的大客戶展示岌岌可危。他卷起袖子，和技術團隊一起排查問題，連午飯都顧不上吃。
"劉總，喝杯咖啡吧。"下午三點，張美玲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走進臨時作戰(zhàn)室，
"您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吃。"劉川楓接過咖啡，道了聲謝。張美玲沒有立即離開，
而是靠在桌邊，精心修飾的眉毛微微挑起。"聽說您這幾天住在酒店？"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和嫂子吵架了？"劉川楓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秒："私事。
"張美玲輕笑一聲："我懂?；橐雎?，七年之癢。"她湊近一些，香水味撲面而來，
"有時候我在想，像劉總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應該找個更理解你、更支持你事業(yè)的人。
"劉川楓抬起頭，直視著這個跟了他兩年的助理。張美玲今天穿了件貼身的黑色連衣裙，
領口開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暴露又足夠引人遐想。她的睫毛膏刷得根根分明，
唇彩是時下流行的蜜桃色。"張助理，"劉川楓的聲音很平靜，
"請去確認一下市場部的數(shù)據(jù)報表準備好了沒有。"張美玲的笑容僵在臉上，
但很快恢復了職業(yè)表情："好的，劉總。我這就去。"她轉身離開時，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劉川楓搖搖頭，繼續(xù)專注于屏幕上的代碼。
但不知為何，蘇寧寧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家居服和沒有化妝的臉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問題終于在晚上八點解決。團隊歡呼雀躍，有人提議去慶祝，但劉川楓婉拒了。
他獨自一人走出公司大樓，秋夜的涼風讓他打了個寒戰(zhàn)。酒店房間冷清得令人窒息。
劉川楓打開電視，隨便調到一個新聞頻道，只是為了有點聲音。
然后他像往常一樣打開家庭監(jiān)控。畫面中，李夢正坐在他家客廳沙發(fā)上，
表情激動地說著什么。蘇寧寧坐在對面，手里捧著一杯茶，神色疲憊。劉川楓調大音量。
"...我簡直不敢相信！"李夢的聲音充滿憤怒，"就因為一個愚蠢的游戲？他就要離婚？
劉川楓腦子進水了吧！""小點聲，孩子們剛睡著。"蘇寧寧輕聲說。李夢壓低聲音，
但語氣依然激烈："寧寧，你得為自己辯解??！那根本不是什么曖昧的交杯酒，
明明是我們一群人起哄的結果。陳墨那家伙也是被硬推上去的，
你沒看他當時的表情有多尷尬！""我解釋了，川楓不聽。"蘇寧寧的聲音很輕，
"而且...問題可能不止這個。這七年，我們之間積累的問題太多了。""比如？
"蘇寧寧沉默了一會兒："比如他總覺得帶孩子很輕松，好像我每天就在家喝喝茶、看看劇。
他不知道小楓去年冬天連續(xù)發(fā)燒三晚我?guī)缀鯖]合眼，
幼兒園被欺負后我花了整整一個月才讓她重新愿意上學..."劉川楓的手指緊緊攥住手機。
這些事他確實不知道。小楓發(fā)燒那次他在上海出差，
只記得每天通電話時蘇寧寧都說"好多了"。小雨被欺負的事他更是完全沒聽說過。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李夢問出了劉川楓心中的疑問。
"他工作那么忙...我不想讓他分心。"蘇寧寧苦笑一聲，"而且說了又怎樣呢？
他只會覺得我在抱怨，覺得我不夠堅強。"李夢重重地嘆了口氣："寧寧，你太慣著他了。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你不能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你得說出來，得讓他知道你的感受！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蘇寧寧的聲音帶著哽咽，"他已經(jīng)七天沒回家了，
連孩子的電話都不接..."劉川楓關掉監(jiān)控，胸口像壓著一塊石頭。他走到窗前，
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李夢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你太慣著他了"。確實，這七年來，
蘇寧寧幾乎包攬了家里的一切，而他只需要專注于工作。他甚至把這視為理所當然。
手機震動起來，是幼兒園老師發(fā)來的消息："劉先生，小雨今天在幼兒園又發(fā)脾氣了，
摔壞了同學的玩具。這周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您和夫人有時間的話，我們可能需要談談。
"劉川楓盯著這條消息，眼前浮現(xiàn)出小雨天真爛漫的笑臉。
那個總是甜甜地叫著"爸爸抱"的小女孩，怎么會突然變得愛發(fā)脾氣？他打開相冊，
翻看小雨的照片。最近的一張是上周拍的，小姑娘穿著粉色公主裙，在客廳里轉圈，
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那時的她還不知道爸爸會突然消失。劉川楓突然意識到，這七天里，
他一直在想自己被背叛的感受，想蘇寧寧的錯誤，卻完全忽略了孩子們正在經(jīng)歷什么。
小楓的焦慮，小雨的脾氣變化，都是對父親突然缺席的反應。他打開與蘇寧寧的對話框，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該說什么？道歉？解釋？還是繼續(xù)沉默？最終，
他只發(fā)了一條："明天下午我會回家，我們需要談談。"消息顯示已讀，但沒有立即回復。
劉川楓盯著屏幕，心跳加速。十分鐘后，回復來了："好。孩子們四點放學。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劉川楓長舒一口氣。至少，她還愿意談。至少，
她還記得告訴他孩子們的時間表。劉川楓放下手機，開始收拾行李。七天沒換的衣服，
胡亂堆放的洗漱用品，充電器，筆記本電腦...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目光落在床頭柜上的一張便簽紙上，是酒店服務員每天留下的溫馨提示，
上面寫著"如有任何需要，請隨時聯(lián)系我們"。他突然想起，結婚第三年時，
有一次他重感冒發(fā)燒，蘇寧寧整夜沒睡，每隔兩小時就起來給他換一次冰毛巾。
天亮時他退燒了，她卻因為熬夜太久差點暈倒在廚房里。那時的他，可曾說過一句"謝謝"？
第五章劉川楓站在自家門前，鑰匙插在鎖孔里，卻遲遲沒有轉動。
七天前他摔門而出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當時那句"離婚"仿佛還在空氣中回蕩。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轉動鑰匙。門開的一瞬間，紅燒魚的香味撲面而來，
熟悉得讓他眼眶發(fā)熱?？蛷d里空無一人，但廚房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
劉川楓輕手輕腳地放下行李，朝廚房走去。蘇寧寧背對著門口，正在翻炒鍋里的魚。
她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隨意地扎成馬尾，隨著翻炒的動作輕輕搖晃。
劉川楓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的淤青已經(jīng)變成了淡黃色，在白皙的皮膚上依然顯眼。
那是他摔門時不小心撞到的。當時他太憤怒了，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傷到了她。"寧寧。
"他輕聲喚道。蘇寧寧的肩膀猛地一顫，鍋鏟"當啷"一聲掉在鍋里。她緩緩轉身，
臉上的表情復雜得難以解讀——驚訝、緊張、如釋重負，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孩子們還有半小時才放學。
"劉川楓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該說什么。七天不見，蘇寧寧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眼下的黑眼圈即使不化妝也清晰可見。但她依然在做他最愛吃的紅燒魚，
就像過去的每一個周末一樣。"我..."他清了清嗓子，"我看了監(jiān)控。
這幾天...辛苦你了。"蘇寧寧的眼睛瞬間濕潤了，但她迅速轉身關掉了爐火，
借機掩飾自己的情緒："沒什么，習慣了。"她拿起抹布擦了擦手，"要喝點什么嗎？
茶還是咖啡？""不用忙。"劉川楓向前走了一步，"我們...談談？"蘇寧寧點點頭，
跟著他走到客廳。兩人在沙發(fā)兩端坐下，中間隔著的距離仿佛有一光年那么遠。
沉默蔓延開來。劉川楓注意到茶幾上放著一本翻開的相冊，是他們蜜月時在云南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蘇寧寧靠在他肩上，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那時的他們怎么會想到，
七年后會陷入這樣的僵局？"川楓，"蘇寧寧先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首先我要道歉。
那晚我確實喝太多了，也不該參加那個游戲...但我發(fā)誓，我和陳墨之間什么都沒有。
那只是同學們起哄..."劉川楓握緊了拳頭："你知道當我看到那個視頻時是什么感覺嗎？
""我能想象。"蘇寧寧低下頭，"換位思考，如果我看到你和前女友...我也會很難受。
""不只是難受！"劉川楓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但很快又壓下來，"是...背叛感。
我每天拼命工作養(yǎng)家，你卻...""我卻怎樣？"蘇寧寧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受傷，
"我卻不知廉恥地和前男友調情？我卻整天游手好閑只顧玩樂？劉川楓，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幾點起床，幾點睡覺？你知不知道小雨對芒果過敏，
小楓的數(shù)學需要額外輔導？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洗衣機上個月就壞了，
我都是手洗全家人的衣服？"劉川楓愣住了。洗衣機壞了？他完全不知道。
上周他還把臟衣服丟進洗衣籃，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它們干凈整齊地疊放在衣柜里。
他從未想過這背后是蘇寧寧手洗的結果。"我...不知道。"他誠實地說。
"你當然不知道。"蘇寧寧苦笑一聲，"因為你從來不問。這七年來，
家里的一切都是我在打理，你只需要上班、加班、出差...然后回家吃飯睡覺。
你覺得帶孩子很輕松是嗎？"劉川楓想說點什么，但蘇寧寧繼續(xù)道："我不是在抱怨。
我選擇做全職媽媽，我愿意為這個家付出。但那晚...那晚我只是想暫時做回'蘇寧寧'，
而不是'劉太太'或'小楓小雨的媽媽'。我想見見老朋友，
聊聊以前的夢想...""然后喝得爛醉，和前男友喝交杯酒？"劉川楓忍不住反駁，
但語氣已經(jīng)比七天前軟化了許多。蘇寧寧深吸一口氣："那是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
我們一圈十幾個人，每個人都必須參與。輪到我和陳墨時，題目就是'喝交杯酒'。
如果我們拒絕，就要喝一整瓶啤酒。我已經(jīng)喝太多了，
實在不能再喝...""你可以直接回家。""是，我可以。"蘇寧寧承認，
"但那一刻...我突然想給自己一個儀式感。""什么儀式感？""告別的儀式。
"蘇寧寧的目光變得遙遠，"和陳墨，和我的大學生活，
和那個曾經(jīng)夢想成為設計師的女孩...徹底告別。"她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淤青，
"這七年我全心全意做你的妻子，做孩子們的母親。
但有時候...我也會想念那個只需要為自己負責的蘇寧寧。"劉川楓沉默了。
他從未想過蘇寧寧會有這樣的感受。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個完美的妻子和母親，
似乎從不需要其他身份。"所以...你是后悔結婚了嗎？"他艱難地問出這個問題。"不！
"蘇寧寧猛地抬頭，眼中閃著淚光，"我從來沒有后悔嫁給你，也沒有后悔生下小楓和小雨。
只是...有時候我會覺得，你把我的一切付出都視為理所當然。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劉川楓心上。他想起這七年來，自己確實很少對蘇寧寧說"謝謝"。
每天早上干凈的襯衫，每晚熱騰騰的飯菜，整潔的家，
健康快樂的孩子...他把這些都當作理所當然的日常，
卻忘了背后是蘇寧寧日復一日的付出。"我..."劉川楓的聲音哽住了，"我很抱歉。
不只是為那天晚上發(fā)脾氣...還為這七年來忽略你的感受。"蘇寧寧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但她迅速擦掉了："我也很抱歉讓你看到那個視頻...我應該更堅決地拒絕那個游戲。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劉川楓的目光落在蘇寧寧手腕的淤青上，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來。"你的手腕...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