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嫁沖喜我是蘇晚,蘇家最不起眼的那粒塵埃。此刻我正跪在蘇府祠堂的冷硬青磚上,
膝蓋早已失去知覺。嫡母王氏尖利的聲音像把鈍刀,一下下割著我的耳膜。"晚丫頭,
你可要想清楚了!謝家這門親事,是你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我低著頭,
盯著青磚縫里一只掙扎的螞蟻,嘴角扯出一個無人看見的冷笑。福分?
替嫡姐嫁給一個將死之人沖喜,這也叫福分?三天前,謝家派人來提親,
指名要娶蘇家嫡女蘇錦瑟。全府上下喜氣洋洋,嫡姐的閨房里堆滿了綾羅綢緞,
連空氣都飄著脂粉香。可昨日噩耗傳來——謝家嫡子謝容與病入膏肓,這親事是去沖喜的。
"娘!我不嫁!"嫡姐的尖叫聲幾乎掀翻屋頂,"讓我守活寡,不如讓我去死!
"于是我這個庶女就被"想起來了"。"晚兒啊,"父親蘇老爺搓著手,眼神閃爍,
"你姐姐身子弱,經(jīng)不起折騰。你自小懂事,這婚事......"我抬頭,
看見祠堂祖宗牌位前香煙繚繞,忽然想起我那早死的娘。她到死都沒能進(jìn)這個祠堂,
就因為是個妾。"女兒聽父親的。"我輕聲說,聲音柔順得像只綿羊。
王氏立刻眉開眼笑:"這才對嘛!你放心,嫁妝一定給你備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風(fēng)光?
我看著王氏身后那幾口樟木箱——漆都剝落了,里面塞的八成是府里用舊的物件。
但我還是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謝嫡母。"出嫁這天,天還沒亮我就被拽起來梳妝。
嫁衣是臨時改的,針腳粗得能塞進(jìn)米粒。喜婆往我臉上撲粉,厚得能刮下一層。
"新娘子真??!"喜婆嘴上夸著,眼里卻滿是憐憫。我知道自己什么模樣——瘦得像根竹竿,
臉色常年泛黃,唯一能看的就是那雙眼睛,黑得發(fā)亮。此刻被脂粉蓋住,活像個紙扎人。
沒有敲鑼打鼓,沒有十里紅妝。一頂小轎從側(cè)門抬出,嫡姐站在廊下遠(yuǎn)遠(yuǎn)望著,帕子掩著嘴,
眼里是藏不住的慶幸。轎子晃晃悠悠,
我攥緊了袖中偷藏的幾枚銅錢——這是我全部的"嫁妝"。轎簾縫隙透進(jìn)的光忽明忽暗,
像極了我飄搖的前路。謝府比我想象的還要大。穿過一重又一重院落,
最后停在一間滿是藥味的屋子前。喜婆攙我下轎時低聲說:"少夫人,少爺身子不爽利,
拜堂就免了。"我蓋著蓋頭,只能看見自己腳尖前寸許地。進(jìn)屋后,
濃重的藥味嗆得我喉嚨發(fā)癢。喜婆說了幾句吉祥話就匆匆退下,仿佛多待一刻都會染上晦氣。
房門關(guān)上后,屋里靜得可怕。我僵立原地,聽見紅帳內(nèi)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咳...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突然炸響,嚇得我渾身一抖。
那聲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聽得人牙酸。"夫...夫君?"我顫聲喚道。
帳內(nèi)伸出一只蒼白的手,瘦得能看見骨節(jié)。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摸到床邊矮幾上的茶盞,
卻"不小心"碰翻了——茶盞落地,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抱...抱歉..."帳內(nèi)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
"為夫...手抖..."我猶豫著上前,掀開蓋頭一角。紅燭光下,謝容與半倚在床頭,
臉色白得像紙,唇邊還沾著可疑的暗紅。他穿著大紅喜服,襯得那張病容更加觸目驚心。
這就是我的夫君?我盯著他凹陷的雙頰和青黑的眼圈,心里涼了半截——這模樣,
怕是熬不過三天。"娘子..."他又咳嗽起來,這次竟咳出一口血,
星星點點濺在雪白的中衣上,"為夫...怕是不中用了..."我下意識后退半步,
卻見他顫巍巍地從枕下摸出把銅鑰匙。"這是...庫房鑰匙..."他氣若游絲地說,
"交給...娘子保管..."我眼睛一亮。庫房鑰匙!謝家富可敵國,
那庫房里......正當(dāng)我盤算著怎么把這鑰匙弄到手時,
肚子突然"咕嚕"一聲巨響——從早上到現(xiàn)在,我滴水未進(jìn)。謝容與似乎沒聽見,
閉著眼喃喃:"娘子...為夫要歇息了..."說完就"昏"了過去。我盯著他看了半晌,
確認(rèn)他"不省人事"后,躡手躡腳地摸向房門。得先找點吃的,再想辦法把那鑰匙搞到手。
謝府大得離譜。我像只無頭蒼蠅亂轉(zhuǎn),忽然聞到一絲甜香。循著味道摸到一間偏僻小屋,
門縫透出微光。正要推門,
里面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誰把老子的紅糖水換成辣椒油了?!"我渾身一僵。
這聲音...怎么這么像謝容與?扒著門縫一看——燭光下,
我那"垂死"的夫君正活蹦亂跳地蹦跶,舌頭伸得老長,滿臉鼻涕眼淚,哪還有半分病態(tài)?
"辣死老子了!"他抓起水瓢猛灌,水順著下巴流了滿身。我驚得后退一步,
不小心踢到塊石子。謝容與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電射來。四目相對,
他狼狽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變成玩味的笑。"裝病而已..."他抹了把臉,
目光落在我鼓囊囊的衣襟上——那里塞著我剛順來的金絲燕窩,"娘子不也在裝窮?
"我低頭看看贓物,又抬頭看看他,忽然笑了:"要不...咱倆合伙坑我爹?
"2 各懷鬼胎"合伙坑你爹?"謝容與挑了挑眉,那張剛才還涕淚橫流的臉,
此刻竟顯出幾分邪氣的俊朗。我護(hù)著懷里的燕窩,警惕地后退半步。月光從破窗漏進(jìn)來,
照在他半邊臉上,明暗交錯間,那雙眼睛亮得嚇人。"怎么個坑法?
"他隨手抹了把臉上的辣椒油,饒有興趣地打量我。我咽了口唾沫。
眼前這人哪還有半點病秧子模樣?中衣領(lǐng)口大敞,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
手臂肌肉在薄衫下若隱若現(xiàn)。要不是親眼所見,
誰能相信這就是剛才在喜床上咳血的謝大公子?"你先說為什么裝病。"我壯著膽子反問,
手指悄悄摸向門邊的一根柴火棍。謝容與目光一閃,
咳嗽起來:"咳咳...娘子...為夫...快不行了..."我翻了個白眼:"省省吧,
這兒又沒外人。"他立刻收了咳嗽,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小娘子還挺聰明。
"說著突然逼近一步,"那你呢?裝窮小庶女,半夜偷燕窩?"我后背抵上柴堆,退無可退。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呼吸間還帶著辣椒油的辛辣氣息。"我餓。
"我理直氣壯地抬頭,"從早上到現(xiàn)在,蘇家連口水都沒給我喝。"謝容與愣了一下,
忽然大笑出聲,笑聲爽朗得根本不像個病人。他轉(zhuǎn)身從角落里摸出個油紙包,
扔給我:"吃吧,桂花糕,沒下毒。"我猶豫了一下,但饑餓最終戰(zhàn)勝了警惕。
桂花糕香甜軟糯,我狼吞虎咽,差點噎著。"慢點,沒人跟你搶。"謝容與遞來一碗水,
眼里帶著幾分好笑,"蘇家就這么苛待你?""我是庶女。"我抹了抹嘴,
"還是最不受寵的那種。"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正色道:"說正事。
我需要你配合我繼續(xù)裝病。""為什么?""查我父母死因。"他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三年前他們突然'病逝',我覺得有蹊蹺。"我心頭一跳。謝家老爺夫人去世時,
整個江南都震動了。傳言說是染了怪病,一夜暴斃。"所以你是為了...""找出真兇。
"他打斷我,聲音低沉,"府里有內(nèi)鬼,我必須裝病引蛇出洞。
"我眼珠一轉(zhuǎn):"那我有什么好處?"謝容與似笑非笑:"謝家?guī)旆胯€匙不是給你了?
""那是你裝模作樣!"我氣得跺腳,"誰知道真的假的!
"他忽然從懷里摸出把金光閃閃的鑰匙,在我眼前晃了晃:"真的在這呢。想要?
"我眼睛都直了。那鑰匙精致無比,柄上嵌著顆碧綠的翡翠,在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
"幫我演戲,每月給你一百兩。"他拋出條件,"抓到真兇后,再給你一千兩。"一百兩!
我在蘇家一年都見不到十兩銀子!我強(qiáng)壓住上揚(yáng)的嘴角:"二百兩,
外加隨時進(jìn)出庫房的權(quán)限。""成交。"他爽快得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少了。"不過,
"他忽然俯身,鼻尖幾乎貼上我的,"要是敢背叛我...""不敢不敢!"我連忙擺手,
"我最老實了!"他輕哼一聲,顯然不信,但還是直起身:"明天開始,
好好演你的'沖喜娘子'。""怎么演?""白天我是病秧子,你是賢惠妻子。
晚上..."他頓了頓,"隨你便,別打擾我查案就行。"我點點頭,
忽然想起什么:"那個...辣椒油怎么回事?
"謝容與臉一黑:"我每晚要喝紅糖水補(bǔ)氣血,不知哪個缺德的給換了!
"說著又灌了一大口水,"辣死老子了!"我憋笑憋得肚子疼。誰能想到,
傳聞中命不久矣的謝大公子,背地里竟是個被辣椒油折騰得跳腳的大活人?回到新房時,
天已蒙蒙亮。謝容與瞬間切換回"垂死"狀態(tài),癱在床上氣若游絲。
我看得目瞪口呆——這變臉?biāo)俣龋蝗虬嘧诱媸乔帕恕?娘子..."他虛弱地喚我,
"為夫...想喝水..."我嘴角抽搐,但還是配合地倒了杯水,
故意手抖灑了他一身:"夫君對不起!妾身笨手笨腳的..."謝容與眼皮直跳,
咬牙低聲道:"你故意的吧?"我假裝抹淚:"夫君說什么呢?
妾身聽不懂..."他瞪我一眼,繼續(xù)"虛弱"地咳嗽。我憋笑憋得內(nèi)傷,
忽然覺得這戲精夫君,倒比想象中有趣得多。清晨,丫鬟們來伺候梳洗。
謝容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則紅著眼眶坐在床邊,一副憂心忡忡的賢惠模樣。
"少夫人,您歇會兒吧。"一個圓臉丫鬟小聲勸我,
少爺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拿起帕子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淚:"我既嫁進(jìn)來,
自然要盡心伺候夫君。"丫鬟們感動得眼圈都紅了。等她們退下后,
謝容與睜開一只眼:"演得不錯啊。""彼此彼此。"我倒了杯茶自顧自喝著,
"接下來什么安排?""巳時要去給祖母請安。"他低聲道,"記住,我病得下不了床,
你一個人去。"我手一抖:"我一個人?""放心,老太太吃齋念佛,最是和善。
"他頓了頓,"不過二房的人可能會刁難你。""二房?""我二叔謝遠(yuǎn)山一家。
"謝容與冷笑,"我爹死后,他最想接手謝家生意。"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看來這謝家內(nèi)部,水還挺深。巳時整,我被引到老夫人住的松鶴堂。一進(jìn)門,
就聞到濃郁的檀香味。老太太滿頭銀絲,面容慈祥,確實如謝容與所說,看著很和善。
"好孩子,過來讓我瞧瞧。"老夫人招手。我剛要上前,
一個尖利的女聲突然插進(jìn)來:"母親,這就是沖喜的那個?看著瘦巴巴的,能頂什么用?
"轉(zhuǎn)頭看去,是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人,眉眼間透著刻薄。她身旁站著個年輕男子,
面容與謝容與有三分相似,但眼神飄忽,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這應(yīng)該就是二房的人了。
我低下頭,裝作怯懦的樣子。"遠(yuǎn)山家的,少說兩句。"老夫人皺眉,"孩子剛進(jìn)門,
別嚇著她。"二夫人哼了一聲:"容與那身子骨,沖喜也是白搭。要我說,
早點讓明輝接手家業(yè)才是正經(jīng)。"原來那年輕男子叫謝明輝,是謝容與的堂弟。
我偷瞄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猥瑣的目光,頓時一陣惡寒。"孫媳蘇氏,給祖母請安。
"我乖巧地行禮,故意把動作做得笨拙些。"好孩子,快起來。"老夫人拉著我的手,
嘆了口氣,"容與...今日可好些了?"我眼眶瞬間紅了:"夫君他...昨夜咳了血,
今早連藥都喂不進(jìn)去了..."說著還抹了抹眼淚。老夫人也跟著紅了眼眶。
二夫人卻嗤笑一聲:"早說了沖喜沒用,白費(fèi)銀子。""你!"我忽然抬頭,
一副氣急的模樣,"二嬸怎能這么說夫君!他...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突如其來的反擊讓二夫人一愣。老夫人卻欣慰地拍拍我的手:"好孩子,有你這份心,
容與會好的。"離開松鶴堂時,我嘴角微揚(yáng)。裝柔弱誰不會?但偶爾亮亮爪子,
才能讓人不敢小覷?;卦郝飞?,我故意繞道經(jīng)過庫房。那棟青磚小樓看著不起眼,
門口卻站著四個彪形大漢。見我靠近,其中一人立刻上前:"少夫人請留步,庫房重地,
閑人免進(jìn)。"我訕訕地退開,心里暗罵謝容與騙子。說什么庫房權(quán)限,門口都進(jìn)不去!
剛回到院子,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目人月?。我趕緊沖進(jìn)去,
只見謝容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床邊站著個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把脈。"大夫,
我夫君他..."我撲到床邊,聲音發(fā)顫。大夫搖搖頭,壓低聲音:"少夫人,借一步說話。
"來到外間,大夫一臉沉重:"少爺這病...怕是...唉,老夫開幾副藥,
盡人事聽天命吧。"我捂嘴"嗚咽"一聲,心里卻想:這大夫是謝容與的人?
還是也被蒙在鼓里?送走大夫后,我關(guān)緊房門,轉(zhuǎn)身就見謝容與好端端地坐在床邊吃葡萄。
"演技不錯啊。"他拋了顆葡萄進(jìn)嘴,"連陳大夫都被你騙了。""他是自己人?""嗯,
我爹的舊部。"謝容與神色微黯,"當(dāng)年就是他發(fā)現(xiàn)我爹娘死因有疑。"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問道:"你懷疑是誰?""二房,或者三房。"他眼神冷了下來,
"又或者...他們都有份。"我忽然覺得后背發(fā)涼。這謝家,表面光鮮,
內(nèi)里竟藏著這樣的血腥秘密。"對了,"謝容與忽然扔給我一塊令牌,"拿著這個,
庫房守衛(wèi)不會攔你。"我接住令牌,沉甸甸的,上面刻著"謝"字。終于有點實惠的了!
"不過,"他補(bǔ)充道,"每次取什么都要登記,別太明顯。"我撇撇嘴,把令牌塞進(jìn)袖中。
看來想大撈一筆,還得從長計議。夜幕降臨,謝容與又開始了他的"夜巡"。我躺在軟榻上,
盤算著今后的計劃。突然,窗外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我警覺地坐起身,
只見窗縫里塞進(jìn)一張紙條。展開一看,只有寥寥數(shù)字:"小心謝容與,
他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我心頭一跳,連忙開窗查看,外面卻空無一人。
只有夜風(fēng)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我的不安。
3 夜探庫房那張字條在我手心攥出了汗。"小心謝容與,他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故意用左手寫的。
誰會在新婚第二晚就給我遞這種警告?謝容與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人...那他還能是誰?
窗外樹影婆娑,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我豎起耳朵聽了半晌,
除了蟲鳴再無其他聲響。遞紙條的人早沒影了。"有意思..."我瞇起眼,
把字條湊到燭火上燒了?;覡a飄落時,一個念頭閃過——不如去庫房看看?
謝容與給了我令牌,但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說不定庫房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就等著抓我把柄呢??稍绞沁@樣,我越想去一探究竟。我從包袱深處摸出個小布包,
里面是我偷藏的幾件"寶貝"——一根細(xì)鐵絲,一把小銼刀,還有半截蠟燭頭。
這可是我在蘇家偷摸攢下的"家當(dāng)",連嫡姐的珠寶匣子都撬開過。
"謝家?guī)旆?.."我舔了舔嘴唇,"讓我看看有多難進(jìn)。"悄悄溜出院子,
我貼著墻根陰影前進(jìn)。謝府夜里守衛(wèi)不少,但大多集中在前院和主屋附近。
庫房所在的偏院反而人少——畢竟誰能想到有人敢在謝家偷東西?繞過兩處崗哨,
我貓腰躲在一叢灌木后。庫房就在眼前,青磚小樓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門口果然站著兩個守衛(wèi),正打著哈欠閑聊。"大少爺?shù)牟∨率?.."一個守衛(wèi)壓低聲音。
"噓!別亂說!"另一個緊張地打斷,"讓二房的人聽見..."我瞇起眼。
看來謝容與裝病的事,連自家守衛(wèi)都瞞著。正想著怎么繞過他們,
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誰?"守衛(wèi)警覺地喝問。"是我。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月光下,謝明輝搖著扇子晃了過來,身后跟著兩個小廝。
"二少爺!"守衛(wèi)連忙行禮,"這么晚了...""睡不著,出來走走。
"謝明輝瞇著那雙桃花眼,"聽說今日我那嫂嫂去給祖母請安了?
""是...少夫人一早就去了。"謝明輝輕笑一聲:"我那病秧子堂兄倒是好福氣,
娶了個小美人兒。"說著竟朝我藏身的方向瞟了一眼,嚇得我屏住呼吸。"二少爺,
庫房重地...""知道知道,我就轉(zhuǎn)轉(zhuǎn)。"謝明輝不耐煩地擺手,卻突然壓低聲音,
"對了,最近可有人來取過藥材?特別是...特殊的那些?
"守衛(wèi)搖頭:"沒有二老爺?shù)氖至?,誰也不能動庫里的藥材。"謝明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又閑扯幾句才離開。我等他走遠(yuǎn)才敢呼吸,后背已經(jīng)出了一層冷汗。這家伙看我的眼神,
活像黃鼠狼盯上了小雞崽。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守衛(wèi)換班間隙,我貓著腰溜到庫房側(cè)面。
那里有扇小窗,離地約一人高。我踮腳試了試,窗欞很結(jié)實,但鎖是老式的,難不倒我。
細(xì)鐵絲在鎖眼里輕輕攪動,不到三聲心跳的時間,"咔嗒"一聲輕響,窗開了。
我咧嘴一笑——蘇家那些年偷溜出門的手藝沒白練。爬進(jìn)庫房,月光從高處的氣窗斜射進(jìn)來,
照在一排排高大的架子上??諝庵袕浡幉?、絲綢和金屬混合的奇特氣味。
我輕手輕腳地落地,眼前景象讓我呼吸一滯——左邊整面墻都是碼放整齊的銀錠,
右邊架子上擺滿了錦盒,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珠寶首飾。遠(yuǎn)處角落里堆著成匹的綾羅綢緞,
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發(fā)財了..."我咽了口唾沫,手指發(fā)癢。
但理智告訴我不能拿太顯眼的東西。先摸摸底,細(xì)水長流才是正道。我沿著架子慢慢查看,
忽然注意到最里側(cè)有個上鎖的小柜子,看起來格外精致。職業(yè)病發(fā)作,
我立刻掏出工具開始撬鎖。這個鎖復(fù)雜些,費(fèi)了我好一番功夫。當(dāng)鎖舌終于彈開時,
我迫不及待地拉開柜門——"找什么呢?娘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我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尖叫出聲。猛回頭,謝容與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
月光下那張俊臉帶著玩味的笑。"你...你怎么在這兒?"我聲音都變調(diào)了。
"這話該我問你吧?"他悠閑地靠在架子上,"深更半夜,撬自家?guī)旆浚?/p>
"我強(qiáng)作鎮(zhèn)定:"你給我的令牌只能走正門,我不想驚動守衛(wèi)。""哦?"他挑眉,
"所以選擇做梁上君子?"我被他噎得說不出話,
卻見他忽然伸手從我發(fā)間取下一片樹葉:"爬窗進(jìn)來的?身手不錯啊。"太丟人了!
我漲紅了臉,索性破罐子破摔:"誰讓你神神秘秘的!還有人說你不是謝容與呢!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謝容與眼神驟然變冷,一把扣住我手腕:"誰說的?
""我...我猜的。"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改口,
"你看你白天晚上兩副面孔..."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小騙子。"松開手,
他轉(zhuǎn)身打開那個小柜子,取出本冊子,"既然來了,幫我找樣?xùn)|西。"我揉著手腕,
一頭霧水:"什么東西?""三年前的藥材出入記錄。"他翻著冊子,
"我爹娘去世前一個月,府里進(jìn)過一批特殊藥材。"我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是庫房賬本。
謝容與翻到某一頁停住,指尖點著一行小字:"赤箭蓮...西域奇毒,無色無味。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懷疑...""嗯。"他合上冊子,眼神陰郁,
"但這只能證明府里有過這種毒,不能證明是誰用的。
"我忽然想起謝明輝剛才的問話:"等等!你堂弟謝明輝,他剛才也來庫房,
專門問起藥材的事!"謝容與眸光一凜:"什么時候?""就我進(jìn)來前。
"我把聽到的復(fù)述一遍,謝容與臉色越來越沉。"果然..."他冷笑一聲,
"二房脫不了干系。"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問道:"那張字條說你不是謝容與...是什么意思?"他沉默片刻,
忽然伸手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頭看他:"你覺得我是誰?"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如潭,
我看得入了神。這張臉,這氣質(zhì),確實不像個病弱公子..."我..."我嗓子發(fā)干,
"我不知道。"他忽然湊近,呼吸噴在我耳邊:"也許我是個江洋大盜,殺了真正的謝容與,
冒名頂替呢?"我渾身一僵,他卻低笑出聲:"嚇到了?"松開我,他轉(zhuǎn)身走向窗口,
"回去吧,明天還要演戲呢。"我愣在原地,心跳如鼓。這家伙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回院路上,我忍不住追問:"那你到底是不是謝容與?"他頭也不回:"你猜?
"我氣得想踹他。走到半路,他突然拽著我躲進(jìn)假山后。我剛要抗議,
他捂住我的嘴:"有人。"不遠(yuǎn)處,謝明輝的聲音傳來:"...那小娘子長得確實標(biāo)致,
可惜嫁了個短命鬼。"另一個聲音諂媚道:"少爺若喜歡,
等大少爺那個了...您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謝明輝淫笑幾聲:"到時候讓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我惡心得想吐,
卻沒注意謝容與的手已經(jīng)攥成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等他們走遠(yuǎn),謝容與才松開我。月光下,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離謝明輝遠(yuǎn)點。""我當(dāng)然知道!"我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那種人看一眼都嫌臟!"回到新房,天已蒙蒙亮。謝容與又變回那副病懨懨的樣子躺上床,
我則坐在鏡前拆發(fā)髻。"喂,"我小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不是謝容與,
那你是誰?"他閉著眼,嘴角卻微微上揚(yáng):"也許是你失散多年的情郎?""呸!
"我抓起梳子砸過去,"不說拉倒!"他接住梳子,忽然正色道:"不管我是誰,
現(xiàn)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記住這點就夠了。"我啞然。這話聽著像坦白,又像威脅。
這個"謝容與",身上的謎團(tuán)越來越多了。第二天一早,我剛洗漱完,丫鬟就來傳話,
說老夫人請我去用早膳。到了松鶴堂,發(fā)現(xiàn)除了老夫人,二房一家子都在。"晚兒來了,
"老夫人慈愛地招手,"快坐下用些粥點。"我剛要行禮,
謝明輝突然起身:"嫂嫂昨夜睡得可好?"說著竟要來扶我,手指還故意在我腕上蹭了一下。
我強(qiáng)忍惡心抽回手:"多謝關(guān)心,夫君雖病著,但有他陪著,我睡得很踏實。
"謝明輝臉色一僵。二夫人立刻尖聲道:"容與那身子骨,能陪什么?
別是...""遠(yuǎn)山家的!"老夫人厲聲打斷,"當(dāng)著孩子的面,胡說什么!"我低頭喝粥,
心里冷笑。正吃著,忽然有丫鬟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老夫人!
大少爺...大少爺吐血昏過去了!"我手一抖,勺子掉在碗里。這戲精,又搞什么名堂?
4 病危風(fēng)波"啪嗒"一聲,我的勺子掉進(jìn)了粥碗里。"大少爺吐血昏過去了?
"我猛地站起身,差點帶翻面前的碗碟。這戲精又在搞什么名堂?
昨晚不還生龍活虎地跟我斗嘴嗎?老夫人已經(jīng)急得直拄拐杖:"快!快去請陳大夫!
"我顧不得禮節(jié),提起裙擺就往院外跑。身后傳來二夫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