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結(jié)婚五年，我親手結(jié)束了與沈亦舟的婚姻。他從曾經(jīng)的溫柔體貼，
變得暴躁易怒、揮霍無度，我以為他不愛了，我們的感情走到了盡頭。我以為離婚是解脫，
是他對我長久冷漠與傷害的罪有應(yīng)得。他凈身出戶，走得干干凈凈，我獨(dú)自在家，
甚至開了瓶香檳慶?！感律??？呻x婚后第七天，我接到了他猝然離世的消息。以及，
一份他用生命藏匿的秘密。1.民政局的紅本換成了綠本，那抹綠色意外地刺眼。
我捏著離婚證，走出大門時長長舒了一口氣。天，很藍(lán)，像洗過一樣。沈亦舟走在我旁邊，
我們隔著半臂的距離，一路無言。直到路口，他停住，聲音沒什么起伏：「慕晴，
以后……照顧好自己?！刮覜]看他，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擠出一個自認(rèn)為得體的微笑：「你也是?！?/p>
然后，我們像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各自轉(zhuǎn)彎，走向不同的方向。回到曾經(jīng)的「家」，
現(xiàn)在只屬于我的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冰箱，拿出那瓶藏了許久的香檳。「砰」
的一聲，木塞沖向天花板，帶著我的興奮。金色液體在杯中歡騰，我仰頭飲盡。真好，
終于擺脫了。過去一年，沈亦舟像變了一個人。曾經(jīng)那個會把我的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變得暴躁，刻薄。他開始酗酒，夜不歸宿成了常態(tài)，信用卡賬單雪片般飛來，
上面的數(shù)額一次比一次驚心。我們?yōu)榇吮l(fā)了無數(shù)次爭吵?！干蛞嘀郏愕降自谧鍪裁?？
那些錢呢？」我曾抓著他的手臂質(zhì)問，聲音都在抖。他甩開我，眼神冰冷，
帶著我不懂的嘲弄：「我的錢，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著。」他還開始貶低我的工作，
我籌備了很久，想要開一間小小花藝工作室的夢想，在他口中成了「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
、「浪費(fèi)時間」。「慕晴，安分守己找個班上不好嗎？非要折騰那些沒用的?！?/p>
他語氣里的輕蔑，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我以為，他不愛了。所以，這婚，我離得決絕，
甚至帶著一絲報復(fù)后的快意。2.離婚后的日子，我過得異常平靜，甚至有些刻意的輕松。
我把家里所有沈亦舟的痕跡都清理干凈，扔掉了他所有的衣物，換掉了床單被套，
仿佛要把過去五年連根拔起。我重新拾起了我的花藝圖紙，每天忙著看店面，聯(lián)系供貨商，
生活充實(shí)而有序。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空蕩蕩的另一半床鋪，
會有一瞬間的恍惚。但那點(diǎn)不適，很快就被「重獲自由」的喜悅沖散。第七天，
我正在花市挑選新到的玫瑰，手機(jī)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我隨手接起：「喂，你好?！?/p>
電話那頭是一個有些焦急的女聲：「請問是慕晴女士嗎？沈亦舟先生的家屬？」
「我是他前妻。」我糾正道，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離婚時他幾乎是凈身出戶，
能有什么事找到我?！干蛳壬裉煸缟贤话l(fā)心梗，送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后面的話，
我有些聽不清了。心梗？沈亦舟才三十歲，平時連感冒都少有，怎么會心梗？
我腦子一片空白，手里的玫瑰散了一地，鮮紅的花瓣像血?！改阏f什么？哪個醫(yī)院？」
我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對方報了醫(yī)院名字。我瘋了一樣沖出花市，
攔了輛出租車就往醫(yī)院趕。車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我的心跳得像要炸開。不可能，
一定是搞錯了。他那樣一個鮮活的人，前幾天還在跟我辦離婚手續(xù)，怎么可能說沒就沒了。
趕到醫(yī)院，太平間門口，我看到了沈亦舟的哥哥沈亦恒，他眼圈通紅，神色憔悴。我的心，
一寸寸沉了下去。3.沈亦舟的喪事辦得很簡單。他父母早逝，沒什么親戚，朋友也寥寥。
哥哥沈亦恒一手操辦，神情始終是壓抑的悲痛。我作為「前妻」，身份尷尬，
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看著那張黑白照片上，沈亦舟依舊溫和的笑臉。那笑容，
仿佛還是我們初識時的模樣，干凈，純粹?？晌矣洃浝锏乃?，最后一年的形象，
卻是那樣面目模糊，甚至有些可憎。葬禮結(jié)束，沈亦恒叫住我，遞給我一把鑰匙。
「這是亦舟生前租的那個小公寓的鑰匙，他東西不多，但……總歸要去收拾一下。我想，
你或許比我更合適?！顾曇羯硢 Ｎ医舆^鑰匙，冰涼的金屬硌著掌心。沈亦舟搬出去后，
住在一個很小的單身公寓，我一次都沒去過。我本能地想拒絕，我跟他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但看著沈亦恒布滿血絲的眼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负??！刮艺f。隔天，
我去了那間公寓。很小，一室一廳，家具簡陋得不像話。
空氣里有淡淡的煙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藥味。他的東西確實(shí)不多，幾件換洗的衣服，
一些日用品。我麻木地收拾著，把他的衣物疊好放進(jìn)袋子，準(zhǔn)備捐掉。
在床頭柜最下面的抽屜里，我摸到了一個木盒子。不大，上了鎖。這個盒子我有些印象，
以前在他書房見過，他說是放一些不重要的舊文件。我試著拉了拉，鎖得很緊。
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來，我找到他掛在墻上的一串鑰匙，試了幾把，其中一把小小的銅鑰匙，
「咔噠」一聲，鎖開了。4.盒子打開，里面沒有我想象中的舊文件。最上面，
是一疊整整齊齊的信封，大約有十幾封。每個信封上，都寫著娟秀的三個字：「慕晴收」。
是我的名字?？蛇@些信，一封都沒有寄出，郵票都未曾貼過。我拿起一封，指尖有些顫抖。
信封下，壓著幾樣小東西。一個撥浪鼓，做工粗糙，但看得出是手工的。
一個小小的木雕小馬，憨態(tài)可掬。還有一對小小的虎頭鞋，針腳細(xì)密。這些……是什么？
我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是很久以前，我們還很甜蜜的時候，偶然路過一家母嬰店，
我隨口說，如果以后有孩子，男孩子就送他小木馬，女孩子就送她虎頭鞋，
撥浪鼓是男女通用。他當(dāng)時笑著說我異想天天開，孩子影都沒有。我以為他早忘了。
盒子最底下，是一份保險單。受益人那欄，清清楚楚地寫著我的名字——慕晴。保額，
是一筆我不敢想象的數(shù)字。日期是最新的，就在我們離婚前一個月更改的。
我的心跳驟然失控，一種巨大的惶惑攫住了我。沈亦舟……他到底想做什么？
這些未寄出的信，這些奇怪的小玩意兒，這份巨額保險……我深吸一口氣，
拆開了最上面那封信，日期是……一年前。5.「晴晴：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我大概已經(jīng)不在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有些話，我沒有勇氣當(dāng)面對你說，
只能用這種方式。大約三個月前，我拿到了診斷報告。進(jìn)行性肌萎縮側(cè)索硬化癥，
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漸凍癥』。醫(yī)生說，是惡性程度很高的一種，發(fā)展會很快，從肌肉無力，
到吞咽困難，呼吸衰竭……最后，在清醒中等待死亡。晴晴，你知道嗎，拿到報告的那一刻，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我才二十九歲，我們還有那么多未來。我想過告訴你，
但看著你為了花藝工作室忙碌的笑臉，我怎么開得了口？我不想你的人生，
因?yàn)槲叶缮详幱?。不想你放棄夢想，被困在一個逐漸失能的病人身邊，看著我一點(diǎn)點(diǎn)枯萎。
你值得更好的人生，晴晴。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一個自私又懦弱的決定。
我要讓你……離開我?！剐偶垙奈沂种谢?，飄到地上?！笣u凍癥……」我喃喃自語，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怎么會……那個在我面前酗酒、揮霍、對我惡語相向的沈亦舟，
那個被我認(rèn)定早已變心、無情無義的沈亦舟……原來，他承受著這樣的絕望。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我錯了，
我全都錯了。那些爭吵，那些冷漠，那些所謂的「背叛」，背后竟然是這樣殘酷的真相。
我猛地站起身，踉蹌著撲向那些信，一封封拆開。6.第二封信，日期在他開始「性情大變」
之后?！盖缜纾航裉煊趾湍愠臣芰?。對不起。我知道那些話很傷人，看著你通紅的眼眶，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晌冶仨氝@么做。只有讓你對我徹底失望，恨我，
你才能沒有負(fù)擔(dān)地離開。醫(yī)生說我的肌肉力量在減退，手已經(jīng)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了。我怕，
怕有一天會控制不住，在你面前露出破綻。我開始學(xué)著抽煙，喝酒，
學(xué)著說那些從前絕不會說出口的混賬話。我偽裝得很好，不是嗎？連我自己都快要相信，
我就是那樣一個無可救藥的爛人。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你熟睡的側(cè)臉，
我會忍不住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我捂住嘴，不讓哭聲溢出來。
眼淚模糊了字跡，每一行，都像烙鐵一樣燙在我的心上。第三封信?！盖缜纾汗ぷ魇业氖虑椋?/p>
我知道你傾注了很多心血。我說那些風(fēng)涼話，說你不切實(shí)際，你一定很難過吧。其實(shí)，
我比誰都希望你能成功。那是你的夢想，我怎么會不希望你實(shí)現(xiàn)呢？可我怕，怕你成功了，
會更離不開我。怕我成為你的拖累。我偷偷咨詢過律師，如果我背上『堵伯』的惡名，
并且有『債務(wù)』，離婚時你會不會更堅決一些，法院會不會更快判離。那些信用卡賬單，
一部分是我故意制造的消費(fèi)，另一部分……是我用來支付一些國外實(shí)驗(yàn)性治療的費(fèi)用。
我想多爭取一點(diǎn)時間，哪怕只是能多看你幾眼。但這些，都不能讓你知道?！?/p>
「堵伯……債務(wù)……」我癱坐在地上，身體抖得不成樣子。那些我曾以為是他墮落的證據(jù)，
原來是他用心良苦的偽裝。他用盡全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混蛋，只為了推開我。而我，
竟然真的信了。我還為離婚而沾沾自喜，以為是解脫。7.記憶像潮水般涌來，
每一個被我誤解的瞬間，此刻都清晰得殘忍。有一次，他深夜醉醺醺地回來，
我質(zhì)問他錢的去向，他只是冷笑，說：「喝酒了，不行嗎？」我氣得發(fā)抖：「沈亦舟，
我們這個家遲早被你敗光！」他當(dāng)時眼底閃過一絲痛楚，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
隨即又被更深的嘲諷覆蓋：「敗光了，你就離開我，不是正好？」現(xiàn)在想來，那時的他，
大概是剛剛結(jié)束了一輪痛苦的治療，用酒精麻痹自己，卻還要在我面前強(qiáng)撐著演戲。
他的「揮霍」，是天價的藥費(fèi)，是他想抓住最后一線生機(jī)的徒勞掙扎。還有一次，
我發(fā)現(xiàn)他偷偷賣掉了我們結(jié)婚時買的一對情侶表，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塊表。我當(dāng)時氣瘋了，
罵他沒有良心，連這點(diǎn)念想都不給我留下。他只是低著頭，任由我打罵，一言不發(fā)。最后，
他啞著嗓子說：「反正都要離了，留著也沒意思?！刮耶?dāng)時只覺得他冷血無情?，F(xiàn)在才明白，
他不是不珍惜，他是怕自己時日無多，怕那些共同的物品，日后會成為刺痛我的尖刀。
他是在替我清理所有可能引起傷感的痕跡。何其殘忍，又何其深情。我的心，
被這些遲來的真相，一片片凌遲。痛，鋪天蓋地。8.「晴晴：花藝工作室的選址，
城南那家臨街的鋪面其實(shí)很好。陽光充足，門前有兩棵梧桐樹。你以前說過，喜歡梧桐。
我說那里風(fēng)水不好，讓你別考慮，是騙你的。我只是……只是不敢想象，
如果你真的把店開起來，生意紅火，而我卻只能躺在床上，看著你一個人操勞。
我怕自己會成為你展翅高飛的負(fù)累。你的才華，不該被我這樣的病人困住。忘了我，
去找一個能陪你一起看花開花落，能牽著你的手走遍萬水千山的人吧。那個人，不會是我了。
」這封信的日期，就在我跟他大吵一架，說他不支持我事業(yè)之后。那天，
我哭著說：「沈亦舟，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是不是覺得我一事無成，一輩子依附你才甘心？
」他當(dāng)時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聲音卻冷得像冰：「是，我就是這么想的。
有本事你就別靠我?！刮耶?dāng)時只覺得他不可理喻，傷透了心。原來，他背負(fù)的是這樣的苦衷。
他不是不支持我，他是怕自己耽誤我。他用最傷人的話，推開我飛向夢想的翅膀。我捧著信，
淚水決堤。那些被我視為「傷害」的言語，此刻都成了他深沉愛意的證明。沈亦舟，
沈亦舟……你怎么可以這么傻？你怎么可以，用這種方式來愛我？9.信紙的最后，
散落著那幾個小玩具。撥浪鼓，小木馬，虎頭鞋。我顫抖著拿起那個手工粗糙的撥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