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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劉攬月 杜嘯 16180 字 2025-06-02 00: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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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雪狐·寒潭·月華現(xiàn)寒風,不是吹,是**砸**。裹挾著冰粒和千年不化的寒意,

像無數(shù)把看不見的小刀,瘋狂地切割著劉攬月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齊膝深的積雪里,每一步都伴隨著刺骨的冰冷和沉重的喘息。

肩上的硬木弓和箭囊仿佛有千斤重,壓得他幾乎直不起腰。天光被厚重的鉛灰色云層吞噬,

暮色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帷幕,沉甸甸地壓下來,

將這片亙古孤寂的雪山包裹得更加嚴實、更加絕望。

“必須在天黑透前找到背風處……”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咸腥味混合著冰冷的空氣直沖喉嚨。目光如同鷹隼,

艱難地在白茫茫一片中搜尋著生命的痕跡,或是可供庇護的巖石。突然,

他的腳步釘在了原地。前方不遠,一處被狂風塑造成怪異形狀的雪堆旁,

一小片雪地呈現(xiàn)出刺目的暗紅,如同雪白宣紙上滴落的濃墨。那紅色尚未被新雪完全掩埋,

新鮮得令人心驚。一只通體雪白、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的狐貍,蜷縮在那片猩紅之上。

它的右后腿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地翻卷著皮肉,

邊緣泛著不祥的青黑色。它一動不動,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

證明這具小小的軀體里還殘存著一絲生機。最讓劉攬月心頭劇震,仿佛被無形之手攫住的,

是那雙眼睛。在濃得化不開的暮色里,在它瀕死的虛弱中,

那雙狐貍眼竟異常地**清澈**。不是野獸的渾濁,而是像兩汪映照著亙古星辰的深潭,

清晰地倒映著天邊剛剛掙扎著探出云層的一彎細瘦、微紅的月牙兒。那眼神里,

沒有純粹的獸性恐懼,卻盛滿了難以言喻的哀戚、一種洞悉世事的靈性,

以及……一種近乎神性的疲憊?!皣K……”劉攬月喉頭滾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嘆息。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卸下肩上的硬弓和沉重的箭囊,將它們深深插進雪地里。

沒有絲毫心疼,他迅速脫下自己身上那件雖破舊卻厚實、沾滿風霜汗?jié)n的狼皮襖。

皮襖內(nèi)側(cè)還殘留著他微薄的體溫。他小心翼翼,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將那只凍得幾乎僵硬、氣息奄奄的白狐輕輕抱起,用皮襖嚴嚴實實地裹住,

只露出那個小小的、沾著雪沫和血污的腦袋。白狐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驚動了,

濕漉漉的鼻尖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那雙倒映著殘月的眸子,緩緩地、費力地轉(zhuǎn)動,

最終安靜地、一瞬不瞬地定格在劉攬月沾滿雪花的、粗糙而堅毅的臉上。那眼神復雜難明,

有疑惑,有脆弱,還有一絲……難以捕捉的探究?!叭讨c,小家伙。

”劉攬月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常年獨居山林的粗糲感。

他用指節(jié)極其輕柔地蹭了蹭白狐冰涼的額頭,仿佛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然后,

他深吸一口氣,將裹著白狐的皮襖緊緊抱在胸前,用自己的胸膛傳遞著僅存的熱量,轉(zhuǎn)身,

朝著山腰處那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xiàn)的簡陋木屋,邁開了更加沉重卻也更加堅定的步伐。身后,

狂風迅速抹平了他留下的足跡,也掩蓋了那抹刺目的猩紅。木屋的門被粗暴地撞開,

又迅速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瘋狂的呼嘯。爐膛里的火苗被涌入的冷風壓得一矮,

隨即又“呼”地一聲旺盛起來,貪婪地吞噬著劉攬月投進去的干柴,發(fā)出噼啪的爆響。

橘紅色的火光跳躍著,將狹小空間里的寒冷和陰影逼退到角落,

也映亮了劉攬月專注而凝重的側(cè)臉。他動作麻利而輕柔。用雪水化開的溫水,

仔細清洗白狐腿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膿血和污垢被一點點剝離,

露出翻卷的皮肉和森白的骨茬。白狐的身體在劇痛中無法抑制地顫抖,

喉嚨里溢出細碎壓抑的嗚咽,如同瀕死幼獸的哀鳴,聽得人心頭發(fā)緊。但那雙眼睛,

始終透過水汽和火光,牢牢地望著劉攬月。那眼神里有痛楚,有忍耐,還有一種奇異的信任,

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劉攬月翻找出珍藏的草藥——止血的七葉一枝花,

消炎的蒲公英根,鎮(zhèn)痛的老鸛草。他用粗糙的石臼耐心地搗碎,混合著一點珍貴的獾油,

調(diào)成糊狀,再小心翼翼地敷在清洗干凈的傷口上。最后,用洗得發(fā)白卻干凈的舊布條,

一圈圈仔細包扎好。整個過程,他屏息凝神,額角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俺闪恕?/p>

”做完這一切,他才長長地、真正地舒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用沾著草藥汁液的手指,再次輕輕撫過白狐的額頭,

指尖感受到它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一些。“睡吧,暖和了,傷就好得快。

”他像是在對白狐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往火堆里又添了幾根粗壯的柴火,讓暖意更盛,

然后疲憊地靠著冰冷的土墻坐下。搖曳的火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跳動的光影,

也映在白狐那雙始終未曾閉上的、倒映著火焰的眸子里。那眸子深處,一點奇異的光,

似乎隨著火焰的跳動,微微閃爍了一下。日子在呼嘯的風雪與木屋爐火的暖意之間悄然滑過。

白狐的傷情時好時壞,但那份奇異的靈性卻在與日俱增。劉攬月給它起了個名字——小雪。

它開始能拖著包扎好的傷腿,在屋內(nèi)蹣跚地挪動,像一個初學步的孩子。它異常安靜,

從不似尋常野獸般焦躁嘶鳴,也極少發(fā)出聲音。但它的眼神,卻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

當劉攬月扛著獵物,帶著一身寒氣推開木門時,小雪總會提前挪到門邊,安靜地等待著,

那雙清澈的眸子第一時間迎上他。當劉攬月對著窗外無垠的雪原和鉛灰色的天空長久沉默,

陷入無人知曉的思緒時,只要一低頭,總能對上那雙就在腳邊的眼睛,安靜地凝視著他,

仿佛在分擔那份沉重的孤寂。劉攬月漸漸習慣了對著它說話,講述白天打獵的驚險,

抱怨天氣的惡劣,甚至回憶一些久遠模糊的往事。他不再覺得對著狐貍說話是件傻事,

因為那雙眼睛,讓他覺得它真的在聽,在懂。然而,

這脆弱的寧靜在一個暴風雪肆虐后的清晨被徹底打破。劉攬月醒來時,

發(fā)現(xiàn)小雪沒有像往常一樣蜷在溫暖的爐邊,而是縮在木屋最陰暗寒冷的角落里,

身體微微抽搐。一股濃烈刺鼻的、混合著腐肉和異樣腥甜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撲到近前,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

昨天還包扎得好好的傷口,此刻布條已被滲出的大片青黑色膿水浸透,緊緊黏在皮肉上。

解開布條,傷口周圍的皮肉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紫黑色,腫脹發(fā)亮,如同腐敗的果子。

膿水正從傷口深處不斷涌出,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更可怕的是,

幾縷詭異的、蛛網(wǎng)般的青黑色紋路,正從傷口處向上蔓延,爬向小雪瘦弱的脊背!

它氣息微弱,眼神渙散,體溫卻高得燙手?!岸菊?!

”一個塵封已久的詞如同冰錐刺入劉攬月的腦海。

常草藥……沒用……除非……萬丈冰崖……還魂草……”那傳說中能解百毒、續(xù)性命的仙草,

生長在凡人絕跡的絕壁之上,有山神精怪守護,九死一生!沒有任何猶豫。

劉攬月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他迅速翻出珍藏多年、堅韌無比的老藤索,

仔細檢查每一處結(jié)扣和磨損,確保它能在關(guān)鍵時刻承受千鈞之力。

他抽出那把伴隨他多年的獵刀,在磨石上“霍霍”地打磨,

直到刃口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懾人的寒芒。他打包了僅剩的、能支撐幾天的硬邦邦的干糧,

檢查了火石,將一皮囊烈酒牢牢系在腰間——這既能暖身,也能在必要時消毒或引火。

小雪似乎預感到了滅頂之災(zāi)。它掙扎著抬起頭,用盡最后的力氣,

發(fā)出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帶著哭腔的嗚咽。它試圖用前爪扒拉劉攬月的靴子,

用牙齒去咬他的褲腳,想阻止他走向那必死的深淵。那雙倒映著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劉攬月蹲下身,巨大的身影籠罩住小雪。他沒有說話,

只是用那雙布滿老繭、粗糲卻無比溫熱的大手,

極其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撫過小雪頸后那依舊柔軟光滑的皮毛。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良久,他才抬起頭,目光穿透簡陋的木門,

投向風雪肆虐的遠方,投向那座如同天神斷刃般直插云霄的冰崖。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卻像鋼鐵般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的重量:“等著我。

”“我一定把草給你帶回來。”風雪在冰崖腳下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嘯,

仿佛無數(shù)怨靈在哭喊。冰崖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天地之間,

通體覆蓋著萬年不化的玄冰,在灰暗的天光下閃爍著幽藍死寂的寒芒。光滑如鏡的冰壁,

是凡人無法逾越的天塹。劉攬月站在崖底,渺小得像一粒塵埃。他緊了緊背上的藤索和裝備,

深深吸了一口仿佛能凍結(jié)肺腑的寒氣。開始攀爬。手指摳進巖石微小的縫隙,

腳蹬著微不足道的凸起,身體緊緊貼附在冰冷滑溜的巖壁上。每一次向上挪動,

都是與重力和死亡的一次堵伯。凍僵的手指很快失去了知覺,只能憑著本能死死扣住巖石。

腳下是翻滾著雪霧、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看一眼便足以令人魂飛魄散。

最難攀爬的是背陰面。這里終年不見陽光,冰層厚達數(shù)尺,堅硬如鐵,滑不留手。

劉攬月抽出獵刀,用盡全力,“鏘!鏘!”地鑿擊冰面,每一次撞擊都震得虎口崩裂,

鮮血淋漓。溫熱的血液瞬間在刀柄和冰面上凍結(jié)成暗紅色的冰晶。冰屑四濺,

如同碎裂的星辰。他像一只在絕境中掙扎的壁虎,

靠著獵刀鑿出的微小落腳點和手指摳出的血痕,一寸一寸,緩慢而絕望地向上挪移。

寒冷、疲憊、缺氧,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的意志和體力。不知過了多久,

仿佛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就在意識開始模糊,身體瀕臨極限時,

他的指尖觸到了一絲異樣的柔軟——不是冰,不是石頭,而是一小片苔蘚!他精神猛地一振,

求生的本能和救小雪的決心化作一股新的力量。他奮力向上探去,

目光死死鎖定了上方數(shù)尺處,一塊突出冰面的黑色巖石縫隙里。在那里!

一株不過三寸高的奇異小草頑強地生長著!它的葉片呈現(xiàn)出深邃的墨藍色,

邊緣卻流轉(zhuǎn)著一圈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幽藍光暈,

仿佛將最純凈的月光和寒冰的精華都凝結(jié)在了體內(nèi)。它在凜冽的罡風中微微搖曳,

散發(fā)著一種沁人心脾卻又拒人千里的寒意——正是傳說中的還魂草!希望如同最熾烈的火焰,

瞬間點燃了劉攬月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他咬緊牙關(guān),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

眼中只有那株救命仙草。指尖離那幽藍的光暈越來越近,

幾乎能感受到它散發(fā)的奇異冰涼氣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孽障!安敢覬覦仙草!

”一聲沉悶如滾雷、蘊含著無盡威嚴與怒意的咆哮,毫無征兆地在劉攬月腦海中炸響!

這聲音并非來自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深處!緊接著,

一股無法形容、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撞在他的胸口!“噗——!

”劉攬月眼前一黑,鮮血狂噴而出,染紅了胸前的冰壁。

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

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落葉,猛地脫離了賴以生存的巖壁!失重感瞬間攫住了他。

風聲在耳邊凄厲地尖嘯,冰冷的空氣灌滿口鼻。

那株閃著幽藍光暈的還魂草、那黑色的巖石、那光滑的冰壁……都在視野中飛速地向上遠離。

下方,是翻滾著白色死亡氣息的寒潭,正張開冰冷的大口,迎接他的墜落?!安弧?!

小雪——!”他心中發(fā)出無聲的吶喊,充滿了無盡的不甘和絕望?!稗Z隆!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間將他吞噬。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瞬間失去了意識。

無邊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如同潮水般涌來,要將他徹底拖入永恒的沉眠。肺腑像是要炸開,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著漆黑冰冷的潭底沉去……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

靈魂仿佛要離體而去的剎那——一點微光,穿透了厚重的、墨綠色的潭水。

那光起初極其微弱,如同寒夜盡頭一顆將熄的星辰。但它頑強地亮著,并且越來越亮,

越來越近。光芒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靈魂的暖意,驅(qū)散了沉淪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

朦朧中,劉攬月模糊地“看”到,一團柔和的、純粹由月華凝聚而成的巨大光暈,

如同最溫柔的繭,穿透潭水,精準地包裹住他急速下沉的身體!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足以凍結(jié)骨髓的寒潭之水,在這圣潔月華光暈的照耀下,竟如同遇到了克星,

開始劇烈地波動、融化、退卻!一股溫和而強大的力量,如同母親的手,

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下沉的身體,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將他向上推去!“嘩啦——!

”破水而出的瞬間,冰冷的空氣如同無數(shù)鋼針狠狠扎進他的肺腑,讓他劇烈地嗆咳起來,

噴出帶著血腥味的冰水。他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睜開被冰水糊住、刺痛無比的眼睛。

模糊的視線,艱難地聚焦在岸邊。他看到了足以打敗他一生認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景象。

岸邊,站著一個女子。她穿著一襲他從未在人間見過的素白紗衣,那衣料輕薄得仿佛不存在,

卻又流轉(zhuǎn)著清冷皎潔的光暈,像是將整個月亮的精華都編織了進去。

她周身沐浴在一層柔和卻不容逼視的月華之中,如同降臨凡塵的月之女神。漆黑如墨的長發(fā),

在沒有任何風的山谷中,無風自動,如同流淌的星河,微微飄拂。她的面容,美得驚心動魄,

超越了人間一切想象,如同最完美的玉石雕琢,眉如遠山含黛,眸似寒潭映月。然而,

這張絕美的臉上,此刻卻凝結(jié)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哀傷和一種近乎毀滅的決絕。

她雙手高高舉起,纖細的十指指向蒼穹!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直徑足有丈許的璀璨月華光柱,

正從高懸于天頂?shù)哪禽喚薮?、圓滿、冰冷的月亮上,轟然直射下來!光柱精準地籠罩著她,

也籠罩著整個寒潭!在這股磅礴的月華之力下,

寒潭厚厚的冰層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咔嚓”碎裂聲,迅速融化!刺骨的潭水蒸騰起裊裊白氣,

溫度急劇上升!而她身后,那只他熟悉無比的白狐虛影,正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

在月華光柱中緩緩消散、淡化……“小……雪?”劉攬月浸泡在迅速變暖的潭水中,

身體僵硬,思維凍結(jié),只能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兩個破碎的音節(jié),

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和難以置信。那女子聞聲,倏然回首!是她!

那雙眼睛——清澈、深邃、倒映著月光與火焰,正是白狐眼中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睛!此刻,

那雙美眸中盛滿了復雜到極點的情緒:刻骨的感激、深沉的歉意、撕心裂肺的訣別之痛,

以及……一種為了他,甘愿毀滅一切、對抗一切的瘋狂!“攬月……”她的聲音響起,

空靈清越,如同冰玉相擊,卻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焦急,

“快走……來不及了……他們……來了!”話音未落!異變陡生!頭頂那輪巨大的圓月,

驟然爆發(fā)出比太陽還要刺目的強光!

清冷皎潔的月輝瞬間變得如同億萬根冰冷的、實質(zhì)的尖針,

帶著九天之上的無上威嚴和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志,轟然壓下!整個山谷,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了!

呼嘯的風聲、冰層碎裂的巨響、潭水翻騰的聲音……一切聲響都被這股恐怖的力量強行扼殺!

死寂,絕對的死寂降臨!三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素娥身后不遠處的虛空中。

他們同樣身著月白色的寬大長袍,袍服上流淌著玄奧的銀色符文,

面容模糊在一片流動的、令人無法直視的月白光暈里,看不清五官,

只有一種俯瞰螻蟻的、純粹的、冰冷的漠然氣息彌漫開來,如同寒潮席卷,凍結(jié)了空氣。

為首一人,身形最為高大模糊,

手中持著一卷散發(fā)著幽幽藍光、仿佛由萬年寒冰雕琢而成的玉冊。他開口,

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如同萬載玄冰相互摩擦,冰冷得不帶一絲活物的情感,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刺的鎖鏈,狠狠鑿入聽者的靈魂深處:“罪娥素娥!

私竊廣寒宮‘月魄凝香’,觸犯天條,貶謫凡塵,剝?nèi)ハ晒?!不思悔改,沉溺凡情?/p>

復又擅引月魄本源,干預凡俗命數(shù),顛倒生死,再犯天規(guī)!罪無可赦!即刻鎖拿,

押返廣寒宮,打入‘寒寂玄冰獄’,永世囚禁,聽候發(fā)落!”“永世囚禁”四個字,

如同最后的喪鐘,敲碎了劉攬月心中最后一絲僥幸。隨著這冰冷的宣判,

兩條完全由純粹月光凝成、表面流淌著古老霜紋、散發(fā)著凍結(jié)靈魂氣息的鎖鏈,

如同兩條擁有生命的銀色毒蟒,憑空出現(xiàn)!鎖鏈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和凍結(jié)萬物的寒意,

猛地射向素娥纖細蒼白的手腕!“不——!??!”一聲絕望到極致、憤怒到癲狂的嘶吼,

如同受傷瀕死的洪荒巨獸,猛地撕裂了這片被天威凍結(jié)的死寂!是劉攬月!

他不知從哪里爆發(fā)出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猛地從變得溫暖的淺水中躍起!他渾身濕透,

臉色慘白如雪,嘴角還掛著未干的血跡,身體因為寒冷和憤怒劇烈地顫抖著,

卻像一座驟然拔地而起的山峰,無比決絕地張開雙臂,用自己的**凡人之軀**,

死死地、完完全全地擋在了素娥的身前!冰冷的月光鎖鏈幾乎擦著他的后背掠過,

那恐怖的寒意讓他全身汗毛倒豎,血液幾乎凍結(jié)!但他紋絲不動!他仰著頭,

布滿水珠和血污的臉上青筋如同虬龍般根根暴起,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燃燒著焚盡一切的火焰,

死死地、不屈地瞪著那輪高懸于九天之上、冰冷俯視著這一切的圓月!他用盡全身的力氣,

用盡靈魂的吶喊,對著那無情的蒼天,對著那冷漠的仙神,

發(fā)出了他生命中最瘋狂、最震撼、最不屈的誓言!嘶吼聲帶著血沫的腥氣,如同滾燙的巖漿,

砸在冰冷死寂的山谷里:“縱是星河流轉(zhuǎn)!天地傾覆!”“縱是仙神阻路!天規(guī)如鐵!

”“我也定要把你!從那天上!攬回這人間!”這來自渺小凡人的嘶吼,

帶著螻蟻撼動天柱般的絕望和瘋狂,竟讓那兩條冰冷無情的月光鎖鏈,

在空中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微不可察的一滯!那手持玉冊的仙使,

冰冷淡漠的目光終于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了劉攬月。那眼神,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

俯視著塵埃里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蟲子。沒有憤怒,沒有驚訝,

只有一種絕對的、徹底的漠視。他手中的玉冊幽光只是極其輕微地一閃?!鞍V愚凡念。

”仙使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凝滯的鎖鏈驟然加速,

如同兩道凍結(jié)一切的寒流,

瞬間繞開劉攬月阻擋的身體(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片虛無的空氣),

精準而冷酷地纏上了素娥的手腕!“呃啊——!”素娥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呼,

絕美的臉龐瞬間褪盡血色,變得慘白如紙。那鎖鏈仿佛直接鎖住了她的靈魂本源,

月華凝成的身體被這恐怖的鎖鏈強行拖拽著,雙腳離地而起!她最后回望劉攬月,

那雙曾倒映著雪山、爐火、月光的清澈眼眸里,

髓的眷戀;是眼睜睜看著愛人墜入深淵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是撕心裂肺的訣別之痛;但最后,

卻定格為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如同風中燭火般搖曳卻不肯熄滅的祈求——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攬月…別做傻事…**活下去!

**”她的聲音被鎖鏈流轉(zhuǎn)的刺目光芒徹底淹沒。“素娥——!”劉攬月目眥盡裂,

心臟仿佛被那鎖鏈狠狠絞碎!他如同瘋虎般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雙手徒勞地抓向那纏繞著素娥、散發(fā)著恐怖寒意的流光鎖鏈!然而,他的手,

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看似凝實的鎖鏈,只抓住了一片虛無的、刺骨的冰冷!

如同抓向水中的月亮!鎖鏈纏繞著素娥,連同那三個高高在上、模糊不清的仙使身影,

化作三道璀璨到極致、冰冷到極致的流光,如同逆行的流星,直沖天際!

速度快得超越了目光的捕捉極限,瞬息之間,

便徹底沒入了那輪高懸的、冰冷的、巨大的圓月之中!山谷里,死寂重新降臨,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絕望。只剩下劉攬月那一聲聲撕心裂肺、帶著無盡不甘和憤怒的嘶吼,

在空曠的山谷中瘋狂地回蕩、沖撞,最終被呼嘯而起的、更加狂暴的風雪無情地吞噬、淹沒。

冰冷的雪地上,只留下幾根被遺落的、依舊閃爍著微弱月華光芒的、雪白柔軟的狐毛。

第二章:血弦千夜·孤峰誓月山頂?shù)娘L,永不停歇地呼嘯著,卷起細碎堅硬的雪粒,

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無休止地抽打著裸露的巖石和那間低矮、孤絕的石屋。

石屋嵌在凍土里,像一塊被天地遺忘的黑色礁石,沉默地對抗著無邊的孤寂與風雪的咆哮。

屋外,一塊巨大的黑色山巖已被磨得光滑如鏡,

周圍被踩踏出一片硬實的圓形空地——這是劉攬月唯一的戰(zhàn)場。他站在圓心。

歲月和風霜無情地雕琢著他。曾經(jīng)飽滿的肌肉被嶙峋的骨骼取代,

裹著一層堅韌卻干癟的皮囊,像一柄在冰與火中反復鍛打、淬煉至極致、瀕臨崩斷的刀。

臉頰深深凹陷,顴骨如同嶙峋的山石般凸起,刻滿了刀劈斧鑿般的皺紋,

每一條都浸著風雪和絕望。鬢角早已霜白,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寒光。

唯有那雙眼睛,深陷在眼窩里,卻燃燒著一種超越凡俗、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火焰,

比雪山頂最亮的星辰更冷,更亮,也更……絕望。他手中握著一張弓。

弓身是取自雪線下最堅韌、最沉實的黑鐵木心,

不知浸透了多少日夜的汗水和無數(shù)次拉拽的磨礪,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內(nèi)斂的烏光。此刻,

他正將一根新的弓弦吃力地繃上弓梢。這不是普通的牛筋弦。它顏色暗沉,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粘稠感,隱隱散發(fā)著淡淡的鐵銹腥氣——那是他自己的血,生命的漿液。

他攤開手掌。那雙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掌心布滿縱橫交錯、新舊疊加的裂口,

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最深的一道幾乎橫貫整個手掌,皮肉翻卷,邊緣凝結(jié)著暗紅的血痂,

新的血珠正從深處緩慢滲出。他面無表情,仿佛那雙手不是自己的,只是必要的工具。

他拿起弓弦,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將其壓進那道最深的傷口里,用力地蹭過!

暗紅的、溫熱的血液瞬間浸透干燥的弓弦,將它染成一種更深沉、更接近凝固血液的暗紅色,

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澤。劇烈的疼痛如同電流竄過手臂,他的眉頭卻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做完這些,他極其珍重地從懷里貼身處掏出一個小小的、磨得發(fā)亮的皮囊。倒出來的,

舊閃爍著微弱卻純凈月華光芒的雪白狐毛——這是素娥留給他唯一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念想,

是他射向蒼穹的“信物”,是他靈魂與那冰冷月宮之間唯一的、脆弱的連接。

他從中揀出一根最長的、光芒最盛的,用凍得青紫、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

無比專注、無比輕柔地將它纏繞在箭桿頂端,打上一個死結(jié)。動作緩慢,

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虔誠。他站定,面向蒼穹。風雪撕扯著他的破舊皮襖,白發(fā)在狂舞。

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頂冰冷刺骨的空氣,那氣息如同冰刀刮過肺腑,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

胸腔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嘶鳴。搭箭!開弓!這個動作,他已重復了數(shù)百次。每一次,

都是對生命的一次殘酷壓榨。

布滿裂口和血痂的雙手死死扣住那根浸透鮮血、冰冷粘稠的弓弦??菔莸氖直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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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2 0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