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遠的手指懸在唐婉家門前，遲遲沒有按下門鈴。那條"救救我們"的短信已經(jīng)發(fā)出十二小時，期間他撥打了二十三次唐婉的電話，全部轉(zhuǎn)入語音信箱。
正當他準備再次嘗試時，門突然開了一條縫。程志遠屏住呼吸，輕輕推開門——
客廳一片狼藉?；ㄆ克槠⒙湟坏?，沙發(fā)墊被撕裂，墻上的全家福歪斜地掛著，玻璃裂成蛛網(wǎng)狀?？諝庵袕浡环N詭異的寂靜，只有落地鐘的滴答聲格外刺耳。
"唐婉？"程志遠壓低聲音呼喚，同時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碎片。
廚房傳來輕微的響動。程志遠快步走去，發(fā)現(xiàn)唐婉蜷縮在角落，雙臂環(huán)抱著膝蓋，臉上有明顯的紅腫。她的眼睛空洞無神，直到程志遠蹲在她面前，才仿佛突然驚醒。
"他知道了。"唐婉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鑒定結(jié)果......他打了小楠。"
程志遠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樣，"唐婉急忙搖頭，"只是......一巴掌。小楠想保護我，擋在我們中間......"她的聲音支離破碎，"他從來沒對孩子動過手，從來沒有......"
程志遠強壓下胸中翻騰的怒火："孩子們在哪？"
"樓上。林耀東把她們鎖在兒童房里，派了人看著。"唐婉抓住程志遠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里，"他拿走了我的手機，禁止我出門，說要'處理'這件事。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程志遠輕輕掰開她的手指："我先帶你離開這里。"
"不行！"唐婉猛地搖頭，"我不能丟下孩子們。而且......"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以為門外沒人守著嗎？你是怎么進來的？"
程志遠這才意識到異常："門沒鎖......"
"因為林耀東想抓你。"唐婉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猜到你看到短信會來?，F(xiàn)在整棟房子都是監(jiān)控，他的人就在外面等著。"
程志遠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他掏出手機，快速給張敏發(fā)了條加密信息，然后打開錄音功能："唐婉，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從頭開始。"
唐婉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昨晚林耀東回來時臉色很難看。他把鑒定報告摔在我臉上，說......"她的嘴唇顫抖著，"說我是賤人，欺騙了他五年。我求他冷靜，說愿意解釋，但他根本不聽。"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的傷："他打了我一耳光，小楠沖進來護在我前面。林耀東愣住了，然后......他也打了小楠。不重，但足夠嚇壞孩子。"唐婉的眼淚無聲滑落，"他說要讓我付出代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騙子。"
程志遠的指關(guān)節(jié)因握拳太緊而發(fā)白："然后呢？"
"他叫來了保安，把我和孩子們軟禁在家里。今早他帶走了鑒定報告原件，說要去見律師。"唐婉抬起淚眼，"程志遠，他會怎么做？他會......他會帶走小桐，拋棄小楠嗎？"
程志遠沒有立即回答。林耀東的反應(yīng)比他預(yù)想的更激烈，但那條"救救我們"的短信仍然是個謎——唐婉說她的手機被沒收了，那么是誰發(fā)的短信？
樓上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唐婉像觸電般彈起來："是小楠！"
程志遠拉住她："等等，有人來了。"
前門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唐婉的臉色刷地變白："是林耀東！快躲起來！"
程志遠迅速掃視廚房，唯一能藏人的只有 pantry 柜。他剛閃身進去，就聽見沉重的腳步聲踏入客廳。
"唐婉！"林耀東的聲音像刀刃般鋒利，"你在哪？"
透過柜門縫隙，程志遠看到林耀東走進廚房。他西裝革履，頭發(fā)一絲不茍，但眼睛里燃燒著冰冷的怒火。唐婉站在原地，不自覺地護住腹部。
"我受夠了你的謊言，"林耀東從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今天我去見了最好的家事法律師。明天法院一開門，我就會提交離婚申請和撫養(yǎng)權(quán)訴訟。"
唐婉踉蹌后退："耀東，求求你......"
"求我？"林耀東冷笑，"五年，唐婉！五年我養(yǎng)著別人的孩子，把她當親生女兒！你知道外面的人會怎么笑話我嗎？"
"小楠是無辜的，"唐婉哀求道，"她一直把你當爸爸......"
"閉嘴！"林耀東一拳砸在餐桌上，盤子震得嘩啦響，"從現(xiàn)在起，那個野種不準再叫我爸爸。至于你，"他俯身逼近唐婉，"我會讓你一無所有。沒有贍養(yǎng)費，沒有撫養(yǎng)權(quán)，連探視權(quán)都不會有。"
唐婉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你不能這樣......小桐需要我......"
"小桐會有一個新媽媽。"林耀東直起身，整理了一下領(lǐng)帶，"陳家的女兒一直對我有意思。她會是個好母親，至少不會用野種來騙我。"
程志遠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猛地推開柜門走出來："夠了！"
林耀東轉(zhuǎn)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猙獰的笑意："程志遠。我猜那條短信起作用了。"
程志遠這才明白自己中計了："短信是你發(fā)的？"
"當然。"林耀東從口袋里掏出唐婉的手機，"我知道你一直在調(diào)查我，等著搶走'你的'女兒。所以我給你個機會，當面聽聽唐婉是怎么背叛我的。"
程志遠站到唐婉前面："暴力解決不了問題。我們可以理智地談——"
"談？"林耀東大笑，"跟你這種無名小卒有什么好談的？"他掏出另一部手機，"不過你來得正好。保安！三樓廚房，立刻！"
程志遠知道時間不多了。他迅速低聲對唐婉說："無論發(fā)生什么，別反抗。記住，小楠是我的孩子，法律站在我們這邊。"
四名保安沖進廚房時，林耀東已經(jīng)恢復(fù)了商業(yè)精英的冷靜："把這位非法闖入的先生請出去。如果他反抗，就報警。"
保安圍上來時，程志遠沒有抵抗。經(jīng)過林耀東身邊時，他壓低聲音說："明天法庭見。我會讓全城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林耀東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冷漠："滾出我的家。"
被"護送"出小區(qū)后，程志遠立刻聯(lián)系了張敏。兩小時后，他們坐在律師事務(wù)所的會議室里，面前攤開著各種法律文件和媒體報道方案。
"好消息是，"張敏推了推眼鏡，"親子鑒定結(jié)果確認了你的生父身份，林耀東無法否認這一點。壞消息是，小楠已經(jīng)和林家共同生活五年，法官通常會傾向于維持現(xiàn)狀。"
程志遠翻看著張敏準備的訴訟材料："所以我們得證明林耀東不適合擔任監(jiān)護人。"
"沒錯。"張敏打開筆記本電腦，"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三家主流媒體和幾個有影響力的育兒博主。明天林耀東提交離婚申請的同時，我們會發(fā)布一系列報道——'富商虐待非親生女，生父挺身爭奪撫養(yǎng)權(quán)'。"
程志遠皺眉："這會不會太......"
"狠？"張敏冷笑，"林耀東已經(jīng)在做了。我剛收到消息，他買通了兩個自媒體，準備爆料唐婉'私生活混亂'，甚至暗示小楠可能不是你親生的，而是唐婉另一個情人的孩子。"
程志遠一拳砸在桌上："混蛋！"
"所以我們必須先發(fā)制人。"張敏打開一個文件夾，"這是榮昌集團的財務(wù)違規(guī)證據(jù)，足以讓林耀東喝一壺的。我們可以在訴訟中用它來質(zhì)疑他的人品。"
程志遠沉思片刻："不，先留著這個。媒體方面只聚焦在家庭糾紛上，強調(diào)我對孩子的關(guān)心和林耀東的暴力傾向。"
"你確定？這些財務(wù)證據(jù)能給他致命一擊......"
"我要的是小楠，不是毀掉林耀東。"程志遠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至少現(xiàn)在不是。"
第二天早晨，程志遠還沒起床，張敏的電話就來了："打開電視，財經(jīng)頻道！"
屏幕上，林耀東西裝筆挺地站在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面對眾多記者侃侃而談："關(guān)于近期某些不負責(zé)任的媒體報道，我在此鄭重聲明，那完全是對我家庭的惡意誹謗。我和妻子感情穩(wěn)定，所謂的'撫養(yǎng)權(quán)爭奪'純屬子虛烏有。"
程志遠目瞪口呆："他在撒謊！"
"看下去。"張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林耀東繼續(xù)道："至于程志遠先生，我確實聘請過他作為我女兒的家庭教師，但沒想到他會對我妻子產(chǎn)生不恰當?shù)母星?。出于同情，我沒有追究，沒想到換來得寸進尺的誣陷。"
"這個無恥的......"程志遠氣得渾身發(fā)抖。
"等等，重點來了！"張敏提醒道。
一位記者提問："林先生，有消息稱您已經(jīng)向法院提交了離婚申請，這是真的嗎？"
林耀東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絕對不實。實際上，"他頓了頓，仿佛下定了決心，"我和妻子正在籌備我們的第二個結(jié)婚紀念日。下個月，我們將帶著可愛的雙胞胎女兒一起去馬爾代夫度假。"
程志遠關(guān)掉電視，雙手抱頭："他改變了策略。不再承認鑒定結(jié)果，而是假裝家庭和睦，把我塑造成一個騷擾者。"
"聰明的一招。"張敏評價道，"這樣一來，你的訴訟就顯得無理取鬧了。"
程志遠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接起來："喂？"
"程志遠先生嗎？"一個女聲問道，"我是紫荊花園幼兒園的李老師。關(guān)于小楠......"
程志遠立刻緊張起來："小楠怎么了？"
"她今天沒來上學(xué)，而且......"老師壓低聲音，"剛才有位自稱她父親的人來辦理退學(xué)手續(xù)，說全家要搬去國外。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
程志遠的心沉到谷底。林耀東要帶走孩子們！
掛斷電話，他立刻穿上外套："張敏，緊急情況！林耀東要帶小楠和小桐出國！我們必須馬上申請禁止令！"
三小時后，程志遠站在法官面前，陳述緊急禁止出境的理由。林耀東的律師則堅稱這是家庭度假，并非永久離境。法官最終裁定：在撫養(yǎng)權(quán)訴訟期間，程小楠不得離境，但林小桐不受限制。
走出法院，程志遠被記者團團圍住。閃光燈下，他舉起親子鑒定報告："作為一個父親，我只想要回我的孩子。林耀東先生明知程小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卻試圖將她帶離中國，這違背了基本的人倫道德！"
當晚，程志遠的采訪視頻在網(wǎng)上瘋傳。輿論開始分化，有人支持他奪回親生女兒，也有人質(zhì)疑他為何五年后才出現(xiàn)。
深夜，程志遠的門鈴響了。透過貓眼，他看到唐婉站在門外，眼睛紅腫，身邊沒有孩子。
"林耀東同意我出來見你，"她一進門就說，聲音疲憊，"條件是必須帶著他的律師。"她指了指樓下停著的黑色轎車。
程志遠給她倒了杯水："小楠還好嗎？"
"被嚇壞了。"唐婉捧著水杯的手微微發(fā)抖，"林耀東不再打她，但......冷漠更可怕。他當著她面收拾小桐的行李，說'爸爸帶你去看真正的大海'。"
程志遠握緊拳頭："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程志遠，"唐婉突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真的是因為愛小楠，還是只是為了報復(fù)林耀東？"
"一開始......確實有報復(fù)的成分。"程志遠坦然承認，"但現(xiàn)在不同了。每次看到小楠，我都......"他的聲音哽了一下，"她那么小，那么無辜，卻因為大人的錯誤承受這么多。"
唐婉的眼中泛起淚光："如果我告訴你當年全部的真相，你會不會考慮......撤訴？"
程志遠皺眉："什么真相？"
"我離開你，不僅僅是因為我父親的醫(yī)藥費。"唐婉深吸一口氣，"那時候你剛被裁員，整日酗酒，動不動就發(fā)脾氣。我試過幫助你，但你拒絕所有人的關(guān)心。"
程志遠如遭雷擊："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事。"
"因為你喝得太多了。"唐婉苦笑，"最后一次，你差點動手打我，是林耀東攔住了你。第二天你酒醒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但我......我害怕了。"
程志遠跌坐在沙發(fā)上，大腦一片空白。他有酗酒問題？還差點對唐婉動手？這與他的記憶完全不符。
"林耀東提出幫我時，我本想拒絕，"唐婉繼續(xù)道，"但那天晚上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我需要穩(wěn)定和安全的環(huán)境，而你......"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程志遠雙手抱頭，試圖從記憶碎片中尋找線索。他記得被裁員后的消沉，記得大量飲酒，但暴力傾向？完全不記得。
"后來呢？"他嘶啞地問。
"林耀東承諾會善待孩子，不管是誰的。我以為小楠是他的，直到三年前那次血型檢查......"唐婉擦了擦眼淚，"我知道我該告訴你，但我害怕歷史重演?，F(xiàn)在你出現(xiàn)了，看起來變了很多，但這場撫養(yǎng)權(quán)爭奪戰(zhàn)......它正在傷害小楠。"
程志遠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如墨，遠處城市的燈光像星辰般閃爍。他想起程小楠叫他"程老師"時甜甜的笑容，想起她摔傷時緊緊抓著他的小手。
"我不能放棄她，唐婉。"他最終說道，"但我會考慮其他方式。前提是，林耀東必須停止傷害她。"
唐婉點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在門口，她突然轉(zhuǎn)身："還有一件事......小楠和小桐，她們真的是雙胞胎。"
程志遠皺眉："但鑒定結(jié)果顯示......"
"醫(yī)學(xué)上有極少數(shù)情況，"唐婉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叫做'異父超級受精'。兩個卵子同時被不同男性的精子受精......"
程志遠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意味著林小桐確實是林耀東的孩子，而程小楠是他的，但她們確實是同母異父的"雙胞胎"！
"這就是為什么我絕不能失去任何一個孩子。"唐婉的眼淚再次滑落，"她們從胚胎時期就在一起，分開她們太殘忍了......"
程志遠送走唐婉后，整夜未眠。第二天清晨，他做出決定——繼續(xù)訴訟，但不再攻擊林耀東，而是專注于證明共同撫養(yǎng)對孩子們最有利。
然而，當他打開電腦查看新聞時，一條最新頭條讓他血液凝固：
《榮昌集團涉嫌財務(wù)造假，副總裁林耀東接受調(diào)查》
張敏的電話隨即打來："不是我干的！有人搶先一步曝光了那些材料！"
程志遠知道，戰(zhàn)爭已經(jīng)升級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