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黏在額前的碎發(fā)上,帶著點洗發(fā)水殘留的廉價香精味,
混著奶茶店里那永遠(yuǎn)散不掉的、甜得發(fā)膩的奶精和糖漿氣息,鉆進了我的鼻孔。
我靠在冰柜邊上,偷偷喘了口氣,后腰那塊肌肉一跳一跳地酸疼。
剛把五十斤的珍珠粉圓拖進后廚,胳膊還在發(fā)軟?!傲滞?!發(fā)什么呆呢?
當(dāng)這里是慈善機構(gòu)???”店長李金花那極具穿透力的尖嗓門,像根冰冷的針,
直直扎進我的耳膜。她抱著胳膊,涂得鮮紅的嘴唇撇著,新做的美甲,
水鉆在慘白的日光燈下閃著刺眼的光?!皼]看見外賣單子都貼成墻紙了?動作快點!
磨磨蹭蹭,天生的窮酸命,手腳也這么不利索!”窮酸命?我心里嗤笑一聲。
要不是為了家里那個該死的繼承人考核任務(wù)——必須完全隱藏身份,在最底層打拼一年,
真實體驗“民間疾苦”——我林晚的名字,
能跟這種彌漫著劣質(zhì)香精和汗味的地方扯上半毛錢關(guān)系?“好的,店長。”我垂下眼,
把心里那點冷笑壓下去,聲音放得又平又穩(wěn),聽不出半點情緒。轉(zhuǎn)身,
走向那臺嗡嗡作響的、堆滿了花花綠綠塑料杯子的封口機。剛拿起一個空杯,
手腕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住,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皮膚里。是陳美惠。
她畫著精致妝容的臉湊近,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熏得我下意識地想往后躲?!傲滞?,
”她聲音壓低了,帶著點刻意營造的親昵,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鉤子,“幫個忙唄?
我男朋友突然找我,急事!我那單外賣,就是‘皇冠大廈18樓A座’那份特調(diào),
你幫我送一下唄?求你了,你最好了!”她晃著我的胳膊,指尖冰涼?;使诖髲B?
那不就在隔壁街?送一趟也就十分鐘。我看著她那副“你不幫我就是天理難容”的表情,
心里有點煩。這女人,仗著和店長有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guān)系,臟活累活全推給別人,
自己就負(fù)責(zé)在收銀臺后面刷手機、補妝。“美惠姐,”我試圖抽回手,盡量讓語氣顯得為難,
“我這邊的單子也堆著呢,店長剛催過……”“哎呀!就你最磨嘰!
”李金花的大嗓門立刻插了進來,她踩著那雙恨天高,“噔噔噔”幾步?jīng)_過來,叉著腰,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讓你送個外賣委屈死你了?美惠有急事!
你一個打零工的窮學(xué)生,哪來那么多事?趕緊去!耽誤了顧客投訴,扣你工資!”扣工資。
這三個字像緊箍咒。這個月,
三分鐘(實際是打卡機壞了)”、“對顧客微笑不夠熱情(顧客是個醉漢)”等等奇葩理由,
被扣掉了將近一半的血汗錢。再扣?我大概連學(xué)校食堂那難以下咽的飯菜都吃不起了。
真諷刺,為了那千億家業(yè)的繼承權(quán),我此刻得為幾百塊錢忍氣吞聲?!爸懒?。
”我咽下喉嚨里那點鐵銹味,不再看她們倆,轉(zhuǎn)身拿起那個貼著外賣單的精致紙袋。
沉甸甸的,里面是七八杯花花綠綠的奶茶。
皇冠大廈的玻璃幕墻在午后的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冷氣開得很足,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氛和咖啡豆的味道。電梯平穩(wěn)上升,數(shù)字跳到“18”。
A座的門牌很顯眼,磨砂玻璃門后面似乎是個挺氣派的公司前臺。我深吸一口氣,
調(diào)整了一下因為跑動而微亂的呼吸,臉上掛起標(biāo)準(zhǔn)的服務(wù)微笑,推開門。
前臺坐著一位妝容精致、穿著得體套裝的年輕女士?!澳茫鹦呐菖荨滩柰赓u,
18樓A座,是這里嗎?”我把袋子輕輕放在光潔的臺面上。前臺小姐抬起頭,
目光在我身上那件印著巨大奶茶Logo、洗得有點發(fā)白的廉價T恤上停留了一秒,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帶著點職業(yè)化的審視。她沒說話,只是拿起內(nèi)線電話,
低聲說了幾句。很快,
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從里面辦公室走了出來。
他看也沒看我,直接抓起紙袋,粗暴地打開檢查?!案闶裁垂恚 彼偷睾鸪雎?,
聲音在空曠的前廳里炸開,嚇得前臺小姐都縮了一下脖子。他抓起最上面一杯奶茶,
杯蓋因為他的粗暴動作已經(jīng)裂開了一條縫,
粘稠的、深褐色的液體正滴滴答答地順著杯壁流下來,
把他锃亮的皮鞋和昂貴的地毯染上一大塊污漬。“你看看!全灑了!這還怎么喝?
你們店怎么做事的?送個外賣都送不好?耽誤我們重要會議你負(fù)得起責(zé)嗎?!
”他憤怒地把那杯還在滴漏的奶茶直接杵到我眼前,褐色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衣服上,
留下難看的印記。那刺鼻的甜膩味混合著地毯的羊毛味,直沖腦門?!跋壬?,對不起,
我送過來的時候袋子是完好的……”我試圖解釋,心沉了下去。陳美惠!
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菑埿覟?zāi)樂禍的臉。“完好?”男人冷笑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的意思是我的地毯自己會喝奶茶?還是我故意冤枉你一個送外賣的?叫你們店長來!
立刻!馬上!”他的咆哮引來了幾個探頭探腦的員工。那些目光,或好奇,或鄙夷,
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前臺小姐已經(jīng)撥通了電話,聲音帶著點惶恐:“喂?‘甜心泡泡’嗎?
你們店送來的外賣……”我知道,麻煩大了。更大的麻煩還在后面等著我。
推開“甜心泡泡”那扇被無數(shù)只手摸得油膩膩的玻璃門,
里面那股熟悉的、混合著糖精、奶精和隱約汗餿味的空氣猛地灌進肺里。店里死寂一片,
只有制冰機在角落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嗡嗡”聲。李金花像座肉山一樣堵在狹窄的過道中央,
雙手抱胸,新做的水鉆美甲在慘白燈光下閃著冷硬的光。陳美惠站在她斜后方,抱著胳膊,
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看好戲的冷笑。“喲,我們的‘外賣小能手’終于舍得回來了?
”李金花的聲音拔得又尖又高,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扎得人耳朵生疼?!氨臼虏恍“?!
一杯特調(diào)奶茶,潑了人家經(jīng)理一身!還弄臟了人家皇冠大廈的高級地毯!
人家電話都打到我這里來了!投訴!嚴(yán)重投訴!”她唾沫橫飛,
肥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鼻尖上:“你知道那塊地毯值多少錢嗎????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還有人家經(jīng)理那套西裝!意大利手工定制!你林晚幾輩子能掙出來?人家說了,
要我們店負(fù)責(zé)清洗賠償!這損失,全算你的!”全算我的?
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從腳底板竄上來,直沖頭頂,燒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我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壓住那股想要把這破店砸了的沖動。“店長,”我抬起頭,
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顯得有些嘶啞,“外賣送出去的時候,袋子是完好的,
封口也……”“閉嘴!”李金花猛地打斷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你還敢狡辯?
人家經(jīng)理親口說的,就是你送過去的時候灑的!人家那么大個經(jīng)理,會冤枉你一個窮打工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是啊,林晚?!标惷阑葸m時地插嘴,聲音又軟又假,
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虛偽,“做錯了事就要認(rèn)嘛。我跟店長都說了,
那杯特調(diào)我封口的時候明明檢查了好幾遍,封得可牢了!誰知道你路上是怎么拿的?
是不是自己不小心磕碰到了?現(xiàn)在推卸責(zé)任可不好哦?!彼0椭嬃藵庵匮劬€的大眼睛,
一臉的無辜和“為你著想”。看著她那張假惺惺的臉,我胃里一陣翻騰。栽贓!
赤裸裸的栽贓!怒火在我胸腔里沖撞,燒得喉嚨發(fā)干。我死死盯著陳美惠:“美惠姐,
那杯奶茶,是你親手遞給我的。你說你檢查過好幾遍。送到地方蓋子就裂了,
里面的奶茶灑得到處都是,這正常嗎?”“你什么意思啊林晚?”陳美惠立刻變了臉,
聲音拔高,帶著哭腔,眼圈說紅就紅,“你懷疑我故意害你?我為什么要害你?店長,
你看她!自己闖了禍,還想賴到我頭上!太欺負(fù)人了!”李金花那張胖臉?biāo)查g氣得發(fā)紫,
她猛地一拍旁邊油膩膩的塑料操作臺,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反了你了!林晚!
自己做錯事不知悔改,還敢污蔑老員工?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行!這個月的工資,
還有下個月的,全部扣光!用來賠償人家的損失!不夠的部分,你給我打欠條!
什么時候還清,什么時候滾蛋!”扣光工資?打欠條?我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被這無恥到極點的話“錚”地一聲繃斷了。一股熱血直沖頭頂,眼前甚至有點發(fā)黑。
“憑什么?!”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聲音大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你們講不講道理?
憑什么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憑什么臟水全往我一個人身上潑?!你們這是……”“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帶著風(fēng),狠狠扇在我左臉上?;鹄崩钡耐锤兴查g炸開,
像被烙鐵燙了一下。耳朵里“嗡”的一聲長鳴,整個世界都模糊了一瞬。
我被打得趔趄了一下,后背撞在冰冷的冰柜門上,震得里面的瓶瓶罐罐一陣亂響。
臉頰迅速腫起,又熱又麻。嘴里泛起一股淡淡的鐵銹味。我捂著臉,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金花那只剛剛收回的、戴著廉價水鉆戒指的肥厚手掌。
她因為用力而微微喘著粗氣,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皯{什么?就憑我是店長!
就憑這里我說了算!”她喘著粗氣,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你這種沒爹媽管教的窮酸貨,
骨頭就是賤!不打不長記性!再敢頂一句嘴,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去!工資一分也別想要!滾!
”臉頰火辣辣地疼,耳朵里的嗡鳴還沒散。李金花那張因為暴怒而扭曲的胖臉,
陳美惠那毫不掩飾的得意笑容,還有周圍幾個探頭探腦、眼神躲閃的店員,
像一幅丑陋的油畫,深深烙在我滾燙的視網(wǎng)膜上?!皾L?”我放下捂著臉的手,
指尖碰到滾燙腫脹的皮膚,那清晰的痛感像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胸腔里翻騰的怒火,
只留下一種極致的、近乎麻木的平靜。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聲音是從哪里發(fā)出來的,
它平靜得可怕,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冰冷,“李店長,你確定?”“確定!
一萬個確定!”李金花叉著腰,胸脯劇烈起伏,像只斗勝的公雞,趾高氣揚,
“看見你這張喪門星的臉就晦氣!工資?賠償金都不夠!識相的趕緊滾!別臟了我這塊地!
”“好?!蔽尹c了點頭,沒再看她一眼,也沒看旁邊幸災(zāi)樂禍的陳美惠。
視線掃過這個狹窄、油膩、彌漫著廉價甜膩氣息的地方——臟兮兮的操作臺,
嗡嗡作響的劣質(zhì)制冰機,堆滿廢棄杯子的垃圾桶。真是…受夠了。我轉(zhuǎn)身,
走向角落那個小小的、充當(dāng)更衣室的雜物間。動作很慢,每一步都踩在黏膩的地板上,
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身后傳來李金花刻薄的冷哼和陳美惠壓低卻清晰的嗤笑。
雜物間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紙箱和過期原料,散發(fā)著霉味。
我那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孤零零地掛在銹跡斑斑的掛鉤上。我取下包,
拿出里面那部外殼磨損得厲害、屏幕也有幾道裂痕的廉價智能手機。
這是“林晚”這個身份該有的東西。手指因為剛才那一巴掌還在微微發(fā)麻,
劃開屏幕的動作有點僵硬。就在屏幕亮起的瞬間——“叮!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提示音響起。不是微信,不是短信,
不是任何常見的APP通知。那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冰冷的質(zhì)感,
仿佛直接敲在人的神經(jīng)末梢上。屏幕頂端,一條通知靜靜地懸浮著。沒有花哨的圖標(biāo),
沒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行簡潔到冷酷的英文,在灰暗的背景下,
med: Ceremony Initiated.]遺產(chǎn)協(xié)議 - 確認(rèn):儀式已啟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雜物間里彌漫的霉味,
外面隱約傳來的李金花和陳美惠刻薄的交談聲,臉頰上殘留的灼痛感……所有的一切,
都像潮水般迅速褪去。整個世界只剩下屏幕上那行冰冷幽藍(lán)的字,像一柄淬火的利刃,
瞬間刺破了一年來所有的壓抑、偽裝和屈辱。來了。終于來了。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
一下,又一下,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回響。不是激動,不是狂喜,
而是一種近乎審判降臨的平靜。一年零三個月又十一天。每一天的忍耐,每一分的屈辱,
都在這幽藍(lán)的光芒里找到了最終的意義。我盯著那行字,足足看了十秒鐘。然后,
手指異常穩(wěn)定地滑動,關(guān)掉了這條通知。屏幕暗下去,
重新映出我此刻狼狽的倒影——凌亂的頭發(fā),紅腫的左臉,
廉價T恤上還沾著剛才濺到的褐色奶茶漬。
“呵……”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冷笑從我喉嚨里逸出。很好。非常好。
我拉開帆布包的拉鏈,把手機塞回去。動作依舊不緊不慢,甚至比剛才更加從容。然后,
我拎起包,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搖搖欲墜的雜物間破門。重新走進奶茶店的前場。
李金花和陳美惠還站在剛才的位置,似乎在得意地分享著什么??吹轿页鰜?,
李金花立刻拉下臉,像驅(qū)趕蒼蠅一樣揮著手:“磨蹭什么?還不快滾?等著我拿掃把攆你?
”我沒有立刻回應(yīng)她。目光平靜地掃過整個店面,
最后落在那臺掛在收銀臺上方角落、積了層薄灰的監(jiān)控攝像頭上。
那小小的、不起眼的黑色鏡頭,此刻在我眼中,卻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皾L,
當(dāng)然是要滾的?!蔽议_口,聲音平靜無波,甚至比剛才在雜物間里還要穩(wěn)定,
聽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滾之前,我想請店長看一樣?xùn)|西?!薄翱词裁矗靠茨隳菑埧迒誓??
”李金花嗤之以鼻,滿臉的不耐煩,“少給我來這套!趕緊……”“看這個。”我打斷她,
抬手指了指那個監(jiān)控攝像頭。這個動作讓李金花和陳美惠都愣了一下,
下意識地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今天下午兩點十七分,就在這個操作臺前,
”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店里,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瓷磚上,
“美惠姐,你把那杯要送去皇冠大廈的特調(diào)奶茶,遞給我的時候……似乎,不小心,
手滑了一下?”陳美惠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了,像被打了一層劣質(zhì)的石膏。
一絲慌亂飛快地掠過她的眼底,但立刻被她強壓下去,尖聲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林晚,
你瘋了吧?想栽贓也找個像樣點的理由!監(jiān)控?誰有空看那玩意兒!”李金花也反應(yīng)過來了,
她雖然刻薄貪婪,但也不傻,立刻意識到我話里有話。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明顯有點慌的陳美惠,又看了看那個不起眼的攝像頭,
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更盛的怒火掩蓋:“林晚!我看你是真瘋了!
被開除了不甘心是吧?還想污蔑美惠?監(jiān)控?哼!那破玩意兒早壞了!你想詐我?”“壞了?
”我微微歪了歪頭,紅腫的臉上竟然扯出一個極淡的、近乎冰冷的笑容,“店長,
你確定它……真的壞了嗎?” 我的目光平靜地迎向她,“還是說,你根本不敢看?
”“你……”李金花被我那平靜到詭異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毛,她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
“有什么不敢看的!看就看!讓你死心!也讓大家看看你這個害人精的真面目!
”她似乎想用音量給自己壯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扭動著肥胖的身體,擠開旁邊的店員,
氣沖沖地走向收銀臺后面那臺同樣蒙著一層油污的老舊電腦主機。陳美惠的臉色徹底變了,
那點強裝的鎮(zhèn)定土崩瓦解,她下意識地想去拉李金花:“店長!別理她!
她就是故意拖延時間……”“滾開!”李金花此刻正被我激得下不來臺,
又被陳美惠這明顯的阻攔動作弄得更加心煩意亂,她一把甩開陳美惠的手,
粗暴地按下了電腦的開機鍵。老舊的機箱發(fā)出拖拉機般的轟鳴,屏幕掙扎著亮起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