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刺骨的寒冷鉆透華美的西夏錦袍。心口,是撕裂般的劇痛。
箭矢破空的尖嘯聲猶在耳畔。高坡上,玄甲將軍的身影模糊在漫天飛雪中,
冷酷的聲音穿透寒風:“放……”“?。 ?陸昭昭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冷汗浸透了睡衣,
心臟狂跳,仿佛那支冰冷的箭矢還插在胸口。又是這個夢。三百多個日夜,同樣的風雪,
同樣的劇痛,同樣的……背叛。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把自己摔回枕頭里。
“咸魚準則第一條:噩夢不隔夜?!?她嘟囔著,試圖用佛系封印內(nèi)心的驚悸。
可指尖殘留的幻痛和夢里那張被撕碎、沾血的婚書碎片,卻無比清晰。1.幾天后,
西夏鎏金銅牛階段性成果報告會上?!啊C上所述,碳十四測年數(shù)據(jù)表明,
這件鎏金銅牛的鑄造年代應(yīng)在……” 陸昭昭站在臺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她負責的數(shù)據(jù)分析部分,是支撐結(jié)論的關(guān)鍵。突然,臺下一位資深教授推了推眼鏡,
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陸同學,
你PPT上引用的樣本C-14數(shù)據(jù)是‘1230±25 BP’,但原始記錄本上登記的,
似乎是‘1180±25 BP’?這50年的誤差,對斷代影響可不小啊。
”會場瞬間安靜。陸昭昭腦子“嗡”的一聲。不可能!她反復核對過!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手中的原始記錄復印件——上面本該是她親筆寫下的“1230”,
赫然變成了“1180”!字跡模仿得幾可亂真!“我……我的原始記錄不是這樣的!
” 她急聲辯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人后膽小如鼠的本性在高壓下露頭)?!芭叮?/p>
難道原始記錄本也會出錯?還是說……” 教授意味深長地停頓,
質(zhì)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臺下開始竊竊私語,
“學術(shù)造假”、“關(guān)系戶”、“水平不行”的標簽仿佛已經(jīng)貼在了她背上。
一片嗡嗡的議論聲中,陸昭昭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沈淮。作為項目實際負責人之一,
他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他抬手示意安靜,
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各位,數(shù)據(jù)核查是學術(shù)的基本要求。
請相信項目組會徹查此事,核對所有原始樣本和記錄流程。陸同學,請先回到座位。
” 他給了她一個臺階下,但陸昭昭卻捕捉到他鏡片后一閃而過的、冰冷的審視。
那不是信任,是探究。接下來的日子,成了陸昭昭的噩夢。校內(nèi)論壇上,
“學術(shù)妲己陸昭昭造假實錘!”、“扒一扒考古系那個靠臉上位的廢物!
”的帖子被頂上熱門。咸魚保護色失效,她成了眾矢之的。她關(guān)掉手機,泡在圖書館角落,
表面躺平裝死,內(nèi)心卻像被放在火上烤。有人陷害她!是誰?目的是什么?
僅僅是為了讓她出丑?2.噩夢愈發(fā)頻繁清晰。
、還有……那雙冰冷的、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曜石眼睛——正是實驗室里那尊鎏金銅牛的眼!
不甘心!為了熱愛的考古,也為了擺脫這該死的噩夢,陸昭昭決定鋌而走險。
她利用一次值班輪換的小漏洞,在深夜?jié)撊肓思澎o的實驗室。咸魚?不,事關(guān)夢想和清白,
她能屈能伸,更敢冒險。冰冷的白熾燈下,鎏金銅牛靜靜矗立在恒溫恒濕的展柜中,
散發(fā)著古老而沉重的氣息。陸昭昭戴上手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她不是來搞破壞的,
她只是想再近距離看看它,看看自己負責的樣本區(qū)域,尋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線索。
她將目光投向銅牛那雙黑曜石鑲嵌的眼睛。
的剎那——“公主……三百年了……您……該醒了……”蒼老、沉重、仿佛來自地底的聲音,
直接在她腦海中炸響!陸昭昭渾身劇震,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實驗臺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心臟狂跳,死死盯著那銅牛的眼睛,壓低聲音,
帶著豁出去的顫抖:“你是誰?什么公主?告訴我!”銅牛沉默。死寂的實驗室里,
只有她粗重的喘息。突然!“嗚哇——嗚哇——!?。?/p>
” 刺耳欲聾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寂靜!紅光瘋狂閃爍!陸昭昭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逃跑,
而是立刻又后退兩步,遠離展柜,舉起雙手!保護文物是刻進骨子里的本能!
就在這驚魂一瞥間,她眼角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銅牛沉重的石質(zhì)基座,
靠近地面的一個極其陰暗的角落,似乎有一道極其細微的、反光不同的新鮮裂痕!
那形狀……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非常小心地撬開過一道縫隙!“誰在里面?!
” 保安的厲喝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實驗室大門被猛地推開,刺眼的手電光晃了進來,
照在僵立的陸昭昭身上。值班老師和聞訊趕來的蘇晚沖了進來?!瓣懻颜眩?/p>
” 值班老師臉色鐵青,“你半夜?jié)撊雽嶒炇蚁敫墒裁??!警報是怎么回事??/p>
”蘇晚則捂著嘴,一臉“震驚”和“擔憂”,聲音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天哪!
昭昭!你……你該不會是想……破壞證據(jù)吧?就因為報告會……” 她恰到好處地住了口,
卻成功地將“做賊心虛”、“銷毀證據(jù)”的標簽牢牢釘在了陸昭昭身上。人贓并獲!
百口莫辯!陸昭昭的心沉到了谷底。3.“怎么回事?” 沈淮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響起。
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依舊是那副沉穩(wěn)可靠的模樣,仿佛深夜出現(xiàn)在這里再正常不過。
“沈老師!” 值班老師像看到了主心骨,“陸昭昭擅闖實驗室,警報響了!
我們懷疑她想對文物不利!”沈淮的目光掃過臉色蒼白的陸昭昭,
最后落在展柜中的鎏金銅牛上,眉頭微蹙:“當務(wù)之急是確認文物安全。王老師,
麻煩關(guān)閉警報,檢查系統(tǒng)日志。保安大哥,請守住門口,暫時不要讓人離開。
” 他條理清晰地安排著,目光不經(jīng)意般掃過陸昭昭剛才注視的基座角落,
隨即轉(zhuǎn)向銅牛本體,“先檢查銅牛是否有損傷?!痹谏蚧吹闹鲗?,
專業(yè)人員小心地將沉重的鎏金銅牛從基座上移開。陸昭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目光死死鎖定那個有裂痕的角落。沈淮戴上白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鏡和一支細長的專業(yè)探針,
蹲下身,仔細檢查那道細微的裂痕。他高大的身軀巧妙地擋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陸昭昭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她看到沈淮的動作極其輕微,
探針似乎在那道縫隙里極其小心地撥弄著什么。突然,他的動作停頓了半秒。
陸昭昭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但下一刻,她就看到沈淮用一把細長的、特制的鑷子,
從那道縫隙里,極其輕柔地夾出了一小卷東西!
那是一小卷深褐色、近乎碳化、卷得極緊的織物殘片!脆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沈淮的動作快如閃電,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
已經(jīng)將它迅速放入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充滿惰性氣體的恒濕保存盒中,“咔噠”一聲輕響,
盒蓋合攏。他站起身,神色如常地宣布:“銅牛本體完好無損,沒有任何新的損傷痕跡。
警報觸發(fā)原因需要技術(shù)組進一步分析,初步懷疑是系統(tǒng)誤報或感應(yīng)器敏感度過高。
至于基座……” 他指了指那道裂痕,“此處有一道細微的新鮮裂痕,成因不明,
像是受到過非常輕微的外力撞擊或……撬動?需要專業(yè)檢測才能確定性質(zhì)。
”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陸昭昭身上,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嚴肅,“陸同學,
雖然目前沒有證據(jù)顯示你損壞了文物本體,但你深夜擅闖一級實驗室,嚴重違反規(guī)定,
后續(xù)處分會按流程進行?,F(xiàn)在,請配合王老師去做詳細筆錄。
”他給了她一個看似嚴厲實則保護性的“臺階”。但陸昭昭知道,
那卷被沈淮瞬間藏起的織物殘片,才是真正的關(guān)鍵!他隱瞞了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
4.“處分待定”的陸昭昭,被沈淮以“需要當事人協(xié)助理清事件細節(jié)”為由,
“暫調(diào)”到他的獨立分析室整理資料。她知道,這是沈淮的“操作”。分析室里,
只有他們兩人,以及那個靜靜放置在特制工作臺上的恒濕保存盒。
沈淮啟動了高分辨掃描儀和多光譜成像設(shè)備。密閉的空間里,只有機器低沉的嗡鳴聲。
陸昭昭坐在角落的電腦前,假裝整理文檔,心臟卻跳得如同擂鼓。
她眼角的余光死死盯著屏幕。當掃描圖像被放大,
上清晰地呈現(xiàn)出那些用氧化變黑的銀線繡出的、繁復而華麗的西夏宮廷花體字時——“啪嗒!
” 陸昭昭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她渾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那字體……那扭曲的筆觸……和她噩夢里,
那張被撕碎、被鮮血浸透的婚書碎片……一模一樣!“天地為證……安寧之心,
唯系元昊……此情……永不渝?” 沈淮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同魔咒,
每一個字都敲在陸昭昭的神經(jīng)上。他故意在“安寧”和“元昊”上,加了極其細微的重音。
他轉(zhuǎn)過頭,金絲眼鏡反射著屏幕的冷光,目光銳利如解剖刀:“‘安寧’……史書有載,
西夏崇宗之女,封號安寧公主。和親前夕,離奇失蹤,成為一樁懸案?!?他身體微微前傾,
帶著一種學者式的、卻令人窒息的探究,“陸同學,你對西夏文字和宮廷禮制頗有心得,
對這個‘安寧’公主……怎么看?她的結(jié)局,似乎……充滿了未解的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