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連府的后花園里,連清萱蹲在假山后的草地上,
纖細的手指輕輕撥開雜草,尋找著隱藏其中的藥草。她身著半舊的藕荷色衫子,
裙角已經(jīng)被晨露打濕,卻渾然不覺。"找到了。"她低聲自語,
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住一株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根部,輕輕一拔,
整株草藥完好無損地被挖了出來。她將它放入身邊的竹籃里,
那籃中已經(jīng)躺著幾株不同種類的草藥。連清萱抬手擦了擦額角的細汗,露出一張清麗的臉龐。
十六歲的少女已經(jīng)初現(xiàn)秀美容顏,只是那雙杏眼中常含的謹慎與隱忍,
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喲,這不是我們家的藥罐子小姐嗎?
"尖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連清萱背脊一僵,隨即迅速恢復平靜。她緩緩起身,
轉(zhuǎn)身面對來人,微微福身:"大姐。"連清瑤帶著兩個丫鬟站在不遠處,
一身鵝黃色錦緞衣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頭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
她比連清萱大兩歲,容貌艷麗,只是眼角眉梢常帶著幾分刻薄。"又在挖這些雜草?
真是丟我們連家的臉。"連清瑤走近,用繡花鞋尖踢了踢地上的竹籃,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連家窮得連藥都買不起,要庶女親自來采。"竹籃翻倒,
里面的草藥散落一地。連清萱的手指微微收緊,卻仍舊低著頭:"大姐教訓的是。
""看看你這副模樣,跟你那個下賤的娘一樣,裝模作樣!"連清瑤冷哼一聲,
"聽說你娘又病了?真是報應(yīng),誰讓她當年勾引父親...""大姐!"連清萱猛地抬頭,
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隨即又垂下眼簾,"母親身體不適,需要這些草藥調(diào)理。若大姐無事,
清萱先行告退。"不等連清瑤回應(yīng),連清萱已經(jīng)蹲下身快速撿起散落的草藥,然后快步離開。
身后傳來連清瑤和丫鬟們的嘲笑聲:"賤妾生的野種,也配稱我母親?真是笑話!
"連清萱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仿佛早已習慣這樣的羞辱。她穿過曲折的回廊,
來到連府最偏僻的一個小院。院墻斑駁,門扉簡陋,
與連府其他地方的富麗堂皇形成鮮明對比。"娘,我回來了。"她推開門,輕聲喚道。
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卻整潔,一位面色蒼白的婦人靠在窗邊的榻上,正繡著一方帕子。聽到聲音,
她抬頭微笑:"萱兒回來了。"連清萱快步走到母親身邊,握住她冰涼的手:"娘,
您不該勞神做這些針線活。您的咳嗽好些了嗎?""好多了。"柳姨娘溫柔地看著女兒,
注意到她額角的汗珠和裙角的泥土,"又去采藥了?娘說過,這些藥外面都能買到,
你不必...""我采的藥更新鮮,效果更好。"連清萱打斷母親的話,轉(zhuǎn)身去準備煎藥,
"而且..."而且我們哪來的錢買藥。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作為連府最不受寵的姨娘和庶女,她們的月例銀子常常被克扣,連像樣的冬衣都難以置辦,
更別提昂貴的藥材了。連清萱熟練地清洗草藥,切片、研磨,然后放入小藥壺中煎熬。
藥香漸漸彌漫在簡陋的屋子里,她專注地看著火候,不時調(diào)整火力大小。
"萱兒的醫(yī)術(shù)越來越好了。"柳姨娘欣慰地說,"你外祖父若是知道,一定會很驕傲。
"連清萱微微一笑。她的外祖父曾是地方上有名的郎中,母親從小耳濡目染學了些醫(yī)術(shù),
又全部傳授給了她。在連府無人問津的日子里,研習醫(yī)書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正當藥將煎好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連清萱走到窗邊,
透過縫隙看到父親連大人正從馬車上下來,管家和下人們簇擁著他進入正院。"父親回府了。
"她低聲說。柳姨娘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你應(yīng)該去請安的。"連清萱點點頭,
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幫母親掖好被角,才出門向正院走去。等她到達時,
連清瑤已經(jīng)在父親身邊撒嬌討巧,連大人滿臉寵溺地聽著嫡女講述近日的趣事。
連清萱安靜地站在角落,直到連大人注意到她。"女兒給父親請安。"她恭敬地行禮。
連大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只是淡淡點頭:"嗯。你姨娘身體如何?""回父親,
母親...姨娘她近日染了風寒,正在調(diào)養(yǎng)。"連清萱差點說錯稱呼,連忙改正。在連家,
只有嫡母才能被稱為"母親",這是連清瑤從小就"教導"她的規(guī)矩。"哦。
"連大人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轉(zhuǎn)頭又和連清瑤說起話來,"瑤兒,
為父這次從江南帶回了幾匹上好的云錦,
正好給你做幾身新衣裳..."連清萱靜靜地退到一旁,仿佛隱形人一般。
這樣的場景她已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心中早就不該有波瀾,可每次還是感到一絲刺痛。
請安結(jié)束后,連清萱回到小院,繼續(xù)照料母親。夜深人靜時,她點起一盞小油燈,
從床底下取出一個木匣,里面整齊地放著幾本醫(yī)書。這些是母親偷偷從外家?guī)淼恼鋵殻?/p>
也是連清萱最珍視的財富。她輕輕翻開已經(jīng)泛黃的紙頁,沉浸在藥方和醫(yī)術(shù)的世界里。
微弱的燈光映照著她專注的側(cè)臉,那雙眼眸中閃爍著不甘與決心。
"總有一天..."她低聲自語,卻沒有說完。
但心中那個模糊的愿望卻越來越清晰——她不要永遠做連府角落里無人問津的庶女,
她要改變自己和母親的命運。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靜靜地見證著這個庶女內(nèi)心悄然生長的逆襲之心。連清萱從噩夢中驚醒時,天還未亮。
她夢見母親化作一縷青煙,任她如何追趕也抓不住。她急忙翻身下床,赤著腳跑到母親床前,
直到確認柳姨娘還在安穩(wěn)睡著,才松了一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松到底,
她就察覺到了異?!赣H的呼吸聲過于粗重,臉色在微弱的晨光中呈現(xiàn)出不健康的潮紅。
連清萱伸手一探,額頭滾燙如火。"娘!"她低聲喚道,輕輕搖晃柳姨娘的肩膀。
柳姨娘微微睜開眼,嘴唇干裂:"萱兒...娘沒事..."連清萱的心沉了下去。
她迅速點亮油燈,為母親診脈。指尖下的脈搏細弱而急促,舌苔厚膩發(fā)黃,
這是風寒入里化熱的癥候。她前幾日用的藥方顯然已經(jīng)無效,病情正在惡化。
她翻出自己配制的藥丸,喂母親服下,又用濕布敷在額頭上降溫。
腦海中飛速思索著對策——需要加一味黃芩來清熱,還需要..."小翠!
"她輕聲呼喚自己的貼身丫鬟。一個圓臉小姑娘應(yīng)聲從外間進來,
看到情形立刻明白過來:"小姐,姨娘病重了?"連清萱點點頭:"我需要幾味藥,
府里沒有。你守著娘,我去藥市一趟。"小翠瞪大眼睛:"小姐要出府?
這要是被夫人知道...""顧不得那么多了。"連清萱已經(jīng)換上一件最不起眼的藕色衫子,
將頭發(fā)挽成普通丫鬟的發(fā)髻,"我會從后門出去,盡快回來。若有人問起,
就說我在為娘煎藥,不便見人。"小翠還想勸阻,但看到連清萱堅定的眼神,
只得點頭:"小姐千萬小心,早去早回。"連清萱揣上自己攢下的碎銀子,悄悄溜出小院。
連府的后門平日有婆子看守,但這個時候應(yīng)該還在打盹。她輕手輕腳地穿過回廊,心跳如鼓,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若被嫡母發(fā)現(xiàn)她私自出府,后果不堪設(shè)想。
后門果然只有一個年邁的婆子在打瞌睡。連清萱屏住呼吸,從她身邊溜過,輕輕拉開門閂,
閃身出了連府。清晨的京城剛剛蘇醒,街道上行人不多。連清萱低著頭快步行走,
她對京城并不熟悉,只知道城南有個藥市,每日清晨開市。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出門,
每一聲陌生的響動都讓她心驚肉跳。轉(zhuǎn)過幾個街角,人聲漸漸嘈雜起來。
她聞到一股濃郁的藥材香氣,抬頭一看,前方街道兩側(cè)擺滿了攤位,各色藥材琳瑯滿目。
她松了口氣,快步走入藥市。"姑娘要什么藥?上好的當歸,剛到的貨!""來看看川貝母,
止咳化痰最有效!"商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連清萱仔細尋找著自己需要的藥材,
很快買到了黃芩和桔梗。但最關(guān)鍵的一味藥——野生天麻,卻怎么也找不到。
這種藥對高熱神昏有奇效,但價格昂貴且稀少。"請問有天麻嗎?"她問了一個又一個攤位,
得到的都是搖頭。太陽漸漸升高,連清萱的額頭滲出細汗。時間不多了,
她必須在嫡母起床前回府。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一個角落里的老攤位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伯,您這里可有天麻?"她試探著問道。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抬眼看了看她:"小姑娘懂藥?
我這兒確實有上好的野生天麻,不過..."他壓低聲音,"價錢可不便宜。
"連清萱心中一喜:"能讓我看看嗎?"老者從柜臺下取出一個小木匣,
打開后露出幾根形如土豆的淡黃色根莖。連清萱小心拿起一根,聞了聞,
又掰下一小塊嘗了嘗,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確實是真品,而且品質(zhì)極佳。"我要兩根,
多少錢?""二十兩銀子。"連清萱的心沉了下去。她全部的積蓄也不過五兩銀子。"老伯,
我...我只有五兩,但我真的很需要這藥救人。能否..."老者搖頭:"小姑娘,
這可是拼了老命從深山挖來的,二十兩一文不能少。""這藥我要了。
"一個清朗的男聲突然從身后傳來。連清萱轉(zhuǎn)身,
看到一個身著靛藍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站在她身后。男子約莫二十出頭,身材修長,面容俊朗,
一雙鳳眼炯炯有神,腰間懸著一塊質(zhì)地極佳的玉佩,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他身后跟著兩個隨從模樣的人,看似普通,但站姿挺拔,目光警覺。"這位公子,
是我先問的這藥。"連清萱忍不住說道。男子挑眉看她:"你可有銀兩購買?"連清萱語塞,
但仍不放棄:"公子,家母病重,急需這天麻救治。若公子并非急用,能否割愛?
我愿寫下欠條,日后必定償還藥錢。"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你懂藥材?""略知一二。
""那你說說,這天麻有何功效?如何鑒別真?zhèn)危?連清萱不假思索:"天麻性平味甘,
歸肝經(jīng),能熄風止痙,平抑肝陽。真品表面有細密環(huán)紋,斷面角質(zhì)樣,味微苦而回甘。
偽品多用馬鈴薯或蕉芋偽造,斷面無光澤,味甜或有酸味。
"男子眼中驚訝之色更濃:"說得不錯。不過..."他拿起一根天麻,
"若我說這不是天麻,而是偽品呢?"連清萱堅定地搖頭:"不可能。這絕對是真品,
而且是上等貨。""何以見得?""真品天麻有'鸚哥嘴'和'肚臍眼'的特征,
這根完全符合。而且我嘗過了,苦后回甘,斷面光亮如角質(zhì),必是真品無疑。
"男子突然笑了:"姑娘好眼力。"他轉(zhuǎn)向老者,"這藥我全要了,按這位姑娘說的價格,
二十兩。"連清萱的心沉到谷底。她眼睜睜看著男子付錢,接過木匣,卻無能為力。
眼眶不自覺地紅了,但她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母親的病怎么辦..."姑娘貴姓?
"男子突然問道。連清萱警覺起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外透露姓名是大忌。
"我...我姓柳。"她用了母親的姓氏。"柳姑娘,"男子從木匣中取出兩根天麻遞給她,
"這兩根給你。"連清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為什么?
""就當是對你識藥之能的獎賞。"男子微笑,"不過,我有個條件。""什么條件?
""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連清萱后退一步:"公子既已贈藥,何必追問這些?
"男子不緊不慢地說:"一個深閨女子獨自來藥市,精通藥材卻不諳世事,
衣著簡樸卻談吐不俗...實在令人好奇。""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不足掛齒。
"連清萱接過天麻,匆匆行禮,"多謝公子贈藥,救命之恩,他日必報。"她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卻被男子的隨從攔住去路。"別急著走。"男子走到她面前,從腰間取下一塊令牌,
"我是太醫(yī)院的趙承瑾,近日在編撰藥典,需要精通藥材之人協(xié)助。姑娘若有意,
可憑此令牌到太醫(yī)院尋我。"連清萱看著那塊精致的令牌,
上面刻著"太醫(yī)院編修趙"幾個字。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接過令牌:"多謝趙大人,
我會考慮的。"她不敢久留,匆匆離開藥市,心卻跳得更厲害了。太醫(yī)院的人?
那男子氣度不凡,恐怕不只是個普通編修那么簡單。但現(xiàn)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她必須盡快回府。連清萱沿著來路疾步返回,
卻在拐角處撞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府的管家周福!"三小姐?"周福瞪大眼睛,
"您怎么在這兒?"連清萱的心跳幾乎停止。完了,全完了。
"我...我..."不等她編出借口,周福已經(jīng)了然:"私自出府可是大忌。
夫人正命人四處尋您呢,快跟我回去!"回府的路上,連清萱的手緊緊攥著藥材,
仿佛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但只要藥能送到母親手上,
什么懲罰她都愿意承受。連府的正堂里,嫡母王氏端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
連清萱被帶到堂前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好大的膽子!"王氏的聲音冷得像冰,
"未出閣的姑娘私自出府,若傳出去,連家的臉往哪擱?""母親恕罪,"連清萱聲音顫抖,
"女兒只是...""只是什么?為了那個賤妾?"王氏冷笑,"來人,請家法!
"粗壯的婆子拿來一根藤條,王氏親自執(zhí)刑。一下又一下,藤條抽在連清萱的背上,
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眼前發(fā)黑,但她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哭出聲。"知道錯了嗎?""女兒知錯。
""還敢有下次嗎?""不敢了。"打到第十下時,
虛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夫人...求您...饒了萱兒吧..."柳姨娘被小翠攙扶著,
顫巍巍地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王氏冷哼一聲:"看看你教的好女兒!私自出府,
若被人拐了去,連家的臉面何存?"柳姨娘跪倒在地:"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病了,
萱兒才...""娘!"連清萱爬到母親身邊,"您不該起來的,
您的病..."王氏看著這對母女,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罷了。連清萱禁足一月,
每日抄寫《女誡》十遍。柳姨娘管教無方,月例減半。"她站起身,"再有下次,
直接打發(fā)到莊子上去!"待王氏離去,連清萱和小翠才將柳姨娘扶回小院。一進門,
柳姨娘就暈了過去。連清萱強忍背上的疼痛,立刻著手煎藥。"小姐,
您的傷..."小翠心疼地看著她。"沒事,先救娘要緊。"連清萱咬牙堅持,
將得來的天麻小心切片入藥。藥煎好后,她一點點喂給昏迷的母親。直到午后,
柳姨娘的燒才漸漸退去,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連清萱終于松了口氣,
背上的傷痛頓時席卷而來。小翠幫她脫下衣衫,只見十道紫紅的鞭痕交錯在白皙的背上,
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皮滲血。"小姐忍著點。"小翠含著淚為她上藥。連清萱趴在床上,
想起今日的遭遇。那個自稱趙承瑾的男子...他究竟是誰?為何對自己如此好奇?
令牌還在袖中,她取出來細細端詳,發(fā)現(xiàn)背面還刻著一個小小的"七"字。七?什么意思?
"小姐,"小翠突然壓低聲音,"我今日在前院聽夫人和大小姐說話,
好像...好像朝廷要選拔醫(yī)女入宮呢。"連清萱猛地抬頭:"醫(yī)女?""嗯,
說是要精通醫(yī)術(shù)的女子,入太醫(yī)署學習,將來為后宮妃嬪診治。
大小姐好像...好像也要參加選拔。"連清萱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來。
太醫(yī)署...這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嗎?若能入選,
她和母親就能脫離這個牢籠..."小翠,這個消息很重要。"她握緊手中的令牌,
眼中閃過一絲決意,"幫我留意更多消息,好嗎?"夜深人靜時,連清萱悄悄起身,
忍著背痛點亮油燈。她翻開醫(yī)書,開始更加刻苦地研讀。不管那個趙承瑾是誰,
不管醫(yī)女選拔是真是假,她都要做好準備。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連清萱從淺眠中驚醒,耳邊是母親急促的喘息聲。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她摸索著點亮油燈,
昏黃的光線下,柳姨娘臉色灰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已經(jīng)泛起青紫色。"娘!
"連清萱撲到床前,手指搭上母親的手腕。脈搏細如游絲,時有時無,這是厥脫之癥!
若不及時救治,恐怕熬不到天亮。她迅速翻開藥箱,取出銀針,
在母親的人中、內(nèi)關(guān)等穴位施針??砂肟嚏娺^去,柳姨娘的狀況沒有絲毫好轉(zhuǎn),
呼吸反而更加微弱。連清萱的手開始顫抖。前幾日用的藥方顯然已經(jīng)無效,必須換更猛的藥。
她想起醫(yī)書上記載的一個方子——回陽救逆湯,但其中需要用到附子,這味藥毒性極強,
用量稍有差池便會致命。"小姐,怎么辦?"小翠也被驚醒,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連清萱咬緊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賭,還是不賭?賭,可能害死母親;不賭,
母親必死無疑。"去煮水。"她終于下定決心,聲音嘶啞,"我要重新配藥。
"她顫抖著取出珍藏的附子,用秤精確量出三分,又配上干姜、甘草等藥調(diào)和毒性。煎藥時,
她的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著藥罐,生怕出一點差錯。藥煎好后,她先嘗了一小口。
舌尖立刻傳來麻木感,接著是火辣辣的痛。就是這個效果。她小心扶起母親,
將藥汁一點點喂進去。"娘,一定要撐住..."她輕聲祈禱,眼淚滴在母親臉上。
時間仿佛凝固。連清萱守在床前,每隔一刻鐘為母親診一次脈。終于,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
柳姨娘的脈搏漸漸變得有力,呼吸也平穩(wěn)下來。連清萱癱坐在地上,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她成功了!回陽救逆湯起效了!"小姐,
您休息會兒吧,我來守著姨娘。"小翠心疼地遞上一杯熱茶。
連清萱搖搖頭:"還得觀察一陣。附子毒性未完全解除,隨時可能反復。"正說著,
院門突然被敲響。小翠出去查看,不一會兒捧回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小姐,
門房說有人送這個來,指明給您的。"連清萱疑惑地打開盒子,
吸一口冷氣——盒中整齊擺放著數(shù)味珍貴藥材:野山參、麝香、牛黃...全是救急的珍品!
最上面還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藥善其用"四個字,落款是一個"瑾"字。
她的心猛地一跳。瑾?難道是藥市遇到的那個趙承瑾?他怎么知道她需要這些藥?
又為何送來?"小姐,這是誰送的啊?"小翠好奇地問。連清萱搖搖頭,沒有回答。
她取出野山參,切片煎水給母親服下。有了這些珍貴藥材,母親的命算是保住了。直到午后,
柳姨娘終于清醒過來。連清萱喜極而泣,握著母親的手久久不愿松開。
"傻孩子..."柳姨娘虛弱地撫摸著女兒的臉,
"娘沒事了...你該休息了..."連清萱搖搖頭:"娘再睡會兒,我去煎下一副藥。
"她剛走到院中,就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喧嘩聲。不一會兒,小翠急匆匆跑來:"小姐!
宮里來人了!老爺夫人都在前廳接旨呢!"連清萱皺眉:"與我們何干?
""聽說...聽說是關(guān)于選拔醫(yī)女的事!"醫(yī)女?連清萱的心猛地一跳。
前幾天小翠提到的消息竟是真的?她猶豫片刻,悄悄溜到前院的回廊下,躲在柱子后偷聽。
大廳里,一位太監(jiān)正在宣讀圣旨:"...朕念后宮嬪妃眾多,疾患常有,
特命太醫(yī)署選拔通曉醫(yī)理之良家女子十名,入宮習醫(yī)..."連清萱的心跳加速。機會來了!
若能入選,她就能帶著母親離開這個牢籠!圣旨宣讀完畢,太監(jiān)又補充道:"連大人,
圣上特意點名要您家小姐參選呢。"連清萱看見嫡母王氏喜形于色:"多謝公公。
我家清瑤自幼聰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對醫(yī)理也略知一二..."太監(jiān)卻搖頭:"夫人誤會了。圣上說的是連三小姐,連清萱。
"一剎那,廳內(nèi)鴉雀無聲。連清萱自己也驚呆了,手指緊緊抓住柱子。圣上怎么會知道她?
這不可能!王氏的臉色難看至極:"公公是否弄錯了?清萱只是個庶女,
且不通禮數(shù)..."太監(jiān)笑道:"圣旨豈會有錯?七皇子殿下特意推薦的,
說連三小姐精通藥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七皇子?趙承瑾是七皇子?
連清萱腦中轟然作響。那個在藥市與她爭藥的年輕人,居然是當朝皇子!
而他竟然推薦她參加醫(yī)女選拔?王氏還想說什么,連父已經(jīng)躬身領(lǐng)旨:"臣遵旨。
小女定當盡心參選,不負圣恩。"太監(jiān)走后,前廳立刻炸開了鍋。"老爺!這成何體統(tǒng)?
一個庶女,代表連家參選?"王氏的聲音尖銳刺耳。連父沉聲道:"圣旨已下,豈能違抗?
再說,七皇子為何會認識清萱?""定是那丫頭不知廉恥,私自結(jié)交外男!
"連清瑤的聲音充滿嫉恨,"父親,女兒也要參選!""胡鬧!
圣旨點名要清萱...""圣旨只說連家小姐參選,又沒說不讓其他女兒參加。
"王氏插嘴道,"讓瑤兒也去,說不定更能光耀門楣。"連父沉吟片刻,終于點頭:"也罷。
清萱畢竟庶出,見識有限?,巸阂煌瑓⑦x也好。"連清萱悄悄退回小院,心亂如麻。
趙承瑾竟是七皇子,還推薦她參選醫(yī)女?他到底有何目的?
而嫡母和嫡姐顯然不會讓她順利參選...回到房中,柳姨娘已經(jīng)醒了,正在喝藥。
連清萱猶豫片刻,還是將事情告訴了母親。出乎意料,柳姨娘沒有驚訝,
反而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好事啊,萱兒。""可是娘,我若入選,就要入宮了,
您一個人...""娘能照顧自己。"柳姨娘握住女兒的手,"這是你外祖父在天之靈保佑。
你的醫(yī)術(shù)天賦不該埋沒在這深宅大院里。
""但七皇子為何...""不管七皇子出于什么目的,這都是一次機會。
"柳姨娘咳嗽兩聲,"去吧,萱兒。去實現(xiàn)你外祖父未能完成的夢想。
"連清萱伏在母親膝上,久久不語。她知道母親說的對,這可能是她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
但嫡母和嫡姐會善罷甘休嗎?果然,第二天一早,王氏就派人來叫連清萱。正廳里,
王氏和連清瑤高高在上地坐著。連清萱恭敬行禮:"女兒見過母親,見過大姐。
"王氏冷冷道:"聽說你結(jié)識了七皇子?"連清萱心跳加速:"女兒不知母親何意。
女兒深居簡出,怎會結(jié)識皇子?""那為何圣旨點名要你參選?"連清瑤尖聲質(zhì)問。
"女兒不知。許是...許是女兒曾在外祖父醫(yī)書上寫過些心得,流傳出去了?
"王氏瞇起眼睛:"不管怎樣,既然圣旨已下,你必須參選。但記住,
你代表的是連家的臉面。若敢做出有辱門楣之事...""女兒不敢。""還有,
瑤兒也會一同參選。你最好識相些,別妄想壓過嫡姐。"連清萱低頭:"女兒明白。
"回到小院,連清萱終于松了一口氣。她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醫(yī)女選拔絕非易事,
而嫡姐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撓她。接下來的日子,連清萱更加刻苦地研讀醫(yī)書。
柳姨娘雖然身體虛弱,但仍堅持指導女兒。小翠則四處打探選拔的消息。"小姐,
聽說選拔分三輪呢。"一天晚上,小翠神秘兮兮地說,"第一輪考藥材識別,
第二輪考診脈開方,第三輪是實際治病。"連清萱點點頭。這些都在她預料之中。
她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嫡姐那邊有什么動靜?
""大小姐請了城里最有名的郎中教她醫(yī)術(shù)呢。還有..."小翠猶豫了一下,
"我聽說夫人派人去太醫(yī)署打點了。"連清萱苦笑。果然如此。嫡母這是要確保嫡女入選,
而她落選嗎?離選拔還有三天時,一個意外發(fā)生了。連清萱正在院中晾曬藥材,
突然一個紙團從墻外扔進來,落在她腳邊。她警惕地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后,
才撿起紙團打開。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日午時,城南靜心茶樓,事關(guān)選拔。
——瑾"連清萱的心猛地一跳。瑾?七皇子趙承瑾?他為什么要見她?
這是陷阱還是...她猶豫了一整晚,最終還是決定赴約。若真與選拔有關(guān),她不能錯過。
次日,她借口去寺廟為母親祈福,獲得出府許可。小翠作陪,兩人來到城南靜心茶樓。
茶樓清幽雅致,客人稀少。小二見她們進門,立刻迎上來:"可是連小姐?樓上雅間有請。
"連清萱讓小翠在樓下等候,獨自上樓。雅間門前站著兩個侍衛(wèi),
正是那日在藥市見過的隨從。他們認出了連清萱,默默讓開。推開門,趙承瑾正臨窗而立,
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來。今日他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袍,玉冠束發(fā),比在藥市時更顯貴氣逼人。
連清萱立刻跪地行禮:"民女參見七皇子殿下。""不必多禮。"趙承瑾虛扶一下,
"起來說話。"連清萱起身,卻仍低著頭,不敢直視。"柳姑娘...或者說,連三小姐?
"趙承瑾的聲音帶著笑意,"你騙得我好苦。"連清萱耳根發(fā)熱:"殿下恕罪。
當日情況特殊...""我明白。"趙承瑾示意她坐下,"今日邀你來,
是想告訴你一些關(guān)于選拔的事。"茶香裊裊中,趙承瑾說明來意。
原來太醫(yī)署選拔醫(yī)女確有深意——皇上近年來對太醫(yī)院不滿,認為他們墨守成規(guī),
想引入新鮮血液。而七皇子負責此次選拔,正是看中連清萱的醫(yī)術(shù)天賦。"但你要小心。
"趙承瑾突然嚴肅起來,"太醫(yī)院內(nèi)派系復雜,有人不愿看到變革。
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我聽說連家嫡女也要參選?"連清萱點頭:"是。
大姐連清瑤。""你與她關(guān)系如何?""殿下明鑒,庶女與嫡女,能有何等關(guān)系?
"連清萱苦笑。趙承瑾若有所思:"選拔當日,我會在場。但為避嫌,不能特別關(guān)照你。
你只能靠自己的實力。"連清萱抬頭,第一次直視趙承瑾的眼睛:"殿下為何幫我?
"趙承瑾與她對視,忽然笑了:"初見那日,你為救母不畏強權(quán),識藥精準。再見時,
你寧愿受罰也要救母。這等孝心與才華,不該埋沒。"連清萱心頭一熱,
慌忙低頭掩飾:"殿下過譽了。""記住,"臨走時,趙承瑾鄭重地說,
"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放棄。我相信你能成功。"回府的路上,連清萱心潮起伏。
七皇子的話給了她希望,但也讓她更加忐忑。選拔在即,她真的能戰(zhàn)勝嫡姐和其他對手嗎?
小翠見她出神,小聲問:"小姐,那人是誰啊?"連清萱搖搖頭:"一個...貴人。
"她握緊拳頭,暗下決心,"小翠,回去后我要閉關(guān)研習醫(yī)書。接下來的三天,誰都不見。
"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為了母親,也為了自己。選拔當日,
連清萱天不亮就醒了。她輕手輕腳地起身,生怕驚動還在熟睡的母親。推開窗戶,
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空氣中帶著初秋的涼意。"小姐,熱水準備好了。
"小翠端著銅盆進來,眼睛還帶著睡意。連清萱梳洗完畢,
換上昨晚就準備好的淡青色衣裙——樸素卻不失體面,正適合今日的場合。
她對著銅鏡將頭發(fā)挽成一個簡單的髻,只插了一支素銀簪子。"小姐真好看。
"小翠遞上一杯熱茶,"今日一定能考中。"連清萱抿了一口茶,
壓下心中的忐忑:"但愿如此。"柳姨娘也醒了,從枕下取出一個小布包:"萱兒,
帶上這個。"連清萱打開布包,里面是一枚古樸的銅針——這是外祖父留下的針灸工具,
母親最珍貴的寶物。"娘..."她喉頭一哽。"去吧,你外祖父會保佑你的。
"柳姨娘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臉,"記住,醫(yī)者仁心,但也要慧眼識人。
"前院已經(jīng)熱鬧起來。連清瑤穿著一身桃紅色繡花裙,頭戴金釵,
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正準備上轎??吹竭B清萱獨自走來,她冷哼一聲:"喲,
庶妹也敢去參選?別到時候丟我們連家的臉。"連清萱低頭行禮:"大姐早安。
"連父走過來,難得地對連清萱說了句話:"今日好好表現(xiàn),別辜負圣恩。"雖然語氣平淡,
但這已經(jīng)是多年來他對這個庶女少有的關(guān)心了。兩頂轎子一前一后離開連府。
連清萱掀開轎簾一角,望著街上熙攘的人群。今日若能入選,她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太醫(yī)署位于皇城外圍,紅墻黃瓦,莊嚴肅穆。轎子在門前停下,連清萱深吸一口氣,
跟著引路的小太監(jiān)走進大門。院內(nèi)已經(jīng)聚集了數(shù)十位少女,個個衣著光鮮,
有的甚至帶著丫鬟。連清萱默默站在角落,觀察著四周。忽然,
她注意到幾個穿著官服的人從側(cè)門進來,為首的赫然是趙承瑾。他今日穿著靛藍色官服,
腰間玉帶上懸著金魚袋,氣度非凡。連清萱急忙低頭,心跳如鼓。雖然那日茶樓相見,
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必須裝作不認識。"肅靜!"一位年長的太監(jiān)敲響銅鑼,
"醫(yī)女選拔現(xiàn)在開始。第一輪,藥材識別。"少女們被帶到一排長桌前,
桌上擺放著數(shù)十種藥材??脊傩家?guī)則:"每種藥材前有編號,將名稱與功效寫在答題紙上。
限時一刻鐘。"連清萱走到桌前,仔細查看第一種藥材——外形似人參,
但斷面紋路略有不同..."這是黨參,補中益氣,健脾益肺。"她提筆寫下。
接下來是第二種,第三種...大多數(shù)藥材她都認識,有些甚至親自采集過。突然,
她的筆停在第七種藥材前。這味藥外形像當歸,但顏色偏暗,氣味也不對。
她小心捏起一點嘗了嘗,立刻皺起眉頭——這不是當歸,而是外形相似的獨活!
兩者功效截然不同,若用錯藥,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環(huán)顧四周,
發(fā)現(xiàn)其他參選者似乎沒有察覺異常,都在奮筆疾書。連清萱猶豫片刻,還是如實寫下"獨活,
祛風除濕,通痹止痛",并特意注明"易與當歸混淆"。第一輪結(jié)束,考官收走答卷。
連清萱注意到連清瑤正和一位中年考官交換眼神,那人微微搖頭,
連清瑤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第二輪,診脈開方。"太監(jiān)宣布道。參選者被帶到一間大廳,
十張屏風隔開的小間依次排開。連清萱被分配到第三間,里面坐著一位面色蒼白的中年婦人。
"請伸手。"連清萱輕聲道,手指搭上婦人的手腕。脈象弦細而數(shù),舌苔薄黃。
她詢問了癥狀——頭暈目眩,脅痛口苦。"夫人可是易怒失眠?"婦人驚訝地點頭:"正是。
""此乃肝郁化火之癥。"連清萱提筆寫下藥方:柴胡、白芍、枳殼...疏肝解郁,
清熱瀉火。寫完后,她習慣性地檢查了一遍藥方,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白芍用量過大!
若按此方服用,恐會傷及脾胃。她急忙劃掉重寫,心中疑惑:自己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交卷時,她注意到連清瑤自信滿滿地遞上答卷,而那位中年考官對她使了個眼色。午休時分,
參選者被帶到偏廳用膳。連清萱剛拿起筷子,就聽見身后有人低聲道:"連三小姐。
"她轉(zhuǎn)頭,一個小太監(jiān)遞上一張紙條:"未時三刻,西側(cè)回廊。"字跡清雋,
與茶樓那日趙承瑾的字一模一樣。連清萱將紙條捏在手心,心跳加速。未時三刻,
她借口更衣,悄悄來到西側(cè)回廊。趙承瑾負手而立,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身來。"殿下。
"連清萱行禮。"不必多禮。"趙承瑾神色凝重,"選拔有詐。
"連清萱心頭一跳:"殿下何意?""第一輪的獨活是有人故意混入,
第二輪的墨汁摻了令人恍惚的藥物。"趙承瑾沉聲道,"有人不想你入選。
"連清萱恍然大悟——難怪自己會差點寫錯藥方!"是...我嫡姐?
"趙承瑾點頭:"她買通了王太醫(yī)。下午的第三輪會更難,你要萬分小心。
""殿下為何告訴我這些?"連清萱抬頭直視他的眼睛,"這...不公平。
"趙承瑾微微一笑:"我只是告訴你已知的事實。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能否過關(guān),
全憑你自己。"他頓了頓,"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保持冷靜。"回到考場,
連清萱的心已經(jīng)平靜下來。既然知道有人作梗,她反而有了對策。"第三輪,現(xiàn)場診治。
"主考官宣布,"每人需在半個時辰內(nèi),為指定病患診斷并煎煮對癥湯藥。
"連清萱抽到的是一位面色蠟黃、腹部脹滿的老婦人。她仔細診脈——脈沉細而弱,
舌苔白膩。詢問得知老婦人食欲不振,大便溏泄已半月有余。"脾胃虛弱,濕濁內(nèi)停。
"她輕聲診斷,開始挑選藥材。正當她準備生火煎藥時,
一個丫鬟"不小心"撞翻了她的藥爐,炭火撒了一地。"對不起,對不起!"丫鬟連連道歉,
眼中卻沒有絲毫歉意。連清萱認出這是連清瑤的貼身丫鬟。她深吸一口氣,
想起趙承瑾的話——保持冷靜。"無妨。"她平靜地說,迅速思考對策。沒有藥爐,
如何煎藥?忽然,她靈機一動,取來研缽將藥材研磨成細粉,然后用熱水沖泡。"此為散劑,
雖不如湯劑效猛,但也能起效。"她向考官解釋。老婦人服下藥散后不久,竟然打了幾個嗝,
說腹中舒服多了??脊賯兘粨Q著驚訝的眼神。最終評選時刻到了。所有參選者站在大廳中央,
主考官開始宣讀入選名單。"第一位,兵部尚書之女李素心...""第二位,
翰林院編修之妹孫婉儀..."...連清萱的手心全是汗。已經(jīng)念了九個名字,還沒有她。
難道..."第十位,工部侍郎連大人之女,連清萱。"她的心猛地一跳,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入選了!她真的入選了!連清瑤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狠狠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儀式結(jié)束后,入選者領(lǐng)取了太醫(yī)署學徒的腰牌和衣物。
連清萱捧著這些物品,手微微發(fā)抖。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連府任人欺凌的庶女,
而是太醫(yī)署的學徒了!"連小姐留步。"她轉(zhuǎn)身,看到趙承瑾站在廊下,
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恭喜。"他微笑著說,眼中滿是贊賞。
連清萱鄭重行禮:"多謝殿下提攜。""不必謝我。"趙承瑾輕聲道,
"今日你靠的是真才實學。"他頓了頓,"三日后正式入署學習,屆時會有更多挑戰(zhàn)等著你。
"連清萱點頭:"民女定當努力,不負殿下期望。"回府的路上,
連清萱的轎子比來時輕快了許多。她掀開轎簾,看著街上熙攘的人群,
第一次感到自己也是這蕓蕓眾生中有價值的一員。連府門前,氣氛卻異常凝重。剛下轎,
管家就匆匆迎上來:"三小姐,老爺和夫人在正堂等您。"連清萱整了整衣襟,
坦然走向正堂。無論等待她的是什么,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庶女了。正堂內(nèi),
連父端坐主位,王氏在一旁臉色陰沉。連清瑤紅著眼睛站在母親身邊,顯然已經(jīng)哭過一場。
"女兒見過父親、母親。"連清萱恭敬行禮。連父神色復雜地看著她:"聽說你入選了?
""是,托父親洪福。""哼!"王氏冷笑,"好一個托父親洪福!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害得瑤兒落選!"連清萱不卑不亢:"女兒只是按照考核要求作答,不知大姐為何落選。
""你還敢頂嘴!"王氏拍案而起,"來人,家法伺候!""慢著。"連父突然開口,
"清萱入選是圣旨欽點,若此時受家法,傳出去有違圣意。
"王氏難以置信地看著丈夫:"老爺!您這是...""夠了。"連父沉聲道,
"清萱三日后入太醫(yī)署學習,這是連家的榮耀。從今日起,她的吃穿用度按嫡女標準供給。
"連清萱震驚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竟然...站在她這一邊?
王氏和連清瑤的臉色難看至極,但也不敢違抗連父的決定。離開正堂,
連清萱幾乎是跑回小院的。推開院門,柳姨娘正在晾曬藥材。"娘!我入選了!
"她撲進母親懷里,聲音哽咽。柳姨娘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眼中含淚:"娘就知道你能行。
"小翠在一旁又哭又笑:"小姐終于熬出頭了!"連清萱從懷中取出腰牌,
銅制的牌子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上面"太醫(yī)署學徒"幾個字格外醒目。這一刻,
她感到命運的天平終于開始向自己傾斜。而這,僅僅是個開始三日后,
連清萱站在太醫(yī)署大門前,深吸一口氣。清晨的陽光灑在朱紅色的大門上,
"太醫(yī)署"三個鎏金大字熠熠生輝。她撫平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皺,抬步邁過那道門檻。
"新來的學徒?"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攔住她,上下打量。
連清萱遞上腰牌:"學生連清萱,今日報到。""哦,你就是那個連家庶女。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我是林太醫(yī),負責新學徒的教導。跟我來。
"連清萱抿了抿嘴唇,忽略那句"庶女",安靜地跟在林太醫(yī)身后。穿過幾重院落,
來到一間寬敞的廳堂,里面已經(jīng)坐了九位少女——都是與她一同入選的醫(yī)女學徒。
"找位置坐下。"林太醫(yī)命令道,"從今日起,你們就是太醫(yī)署的學徒了。記住,在這里,
等級森嚴,規(guī)矩繁多..."連清萱走向唯一空著的座位——最角落的一張矮凳。剛坐下,
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笑。"連家庶女也配與我們同席?
"一個穿著桃紅色襦裙的少女低聲嘲諷,連清萱認出她是兵部尚書之女李素心。
"聽說她連《黃帝內(nèi)經(jīng)》都沒讀完呢。"另一個少女附和道。連清萱垂眸不語,
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的銅牌。這些嘲諷比起連府的欺辱,實在算不得什么。
林太醫(yī)開始講授基礎(chǔ)醫(yī)理,連清萱全神貫注地聽著,不時在帶來的竹簡上記錄。
雖然母親教過她不少,但太醫(yī)署的系統(tǒng)教學還是讓她受益匪淺。午時休息,
其他學徒三三兩兩結(jié)伴去用膳,沒人招呼連清萱。她獨自坐在廊下,
從包袱里取出小翠準備的干糧——幾個素餡包子和一壺茶水。"連姑娘。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連清萱轉(zhuǎn)身,看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站在那里,
一身深藍色官服顯示他在太醫(yī)署地位不凡。她連忙起身行禮:"學生見過大人。
"老者擺擺手:"老夫姓陳,是太醫(yī)署首席太醫(yī)。
聽說你在選拔時識破了獨活冒充當歸的把戲?
"連清萱心頭一跳:"是...學生只是碰巧認得。"陳太醫(yī)捋須微笑:"不必過謙。來,
我考考你。"他連續(xù)問了幾個藥材鑒別和病癥判斷的問題,連清萱一一作答。"不錯,
底子很扎實。"陳太醫(yī)滿意地點頭,"明日開始,你除了常規(guī)課程,
每日午時來藥庫幫我整理藥材。"連清萱驚喜地行禮:"多謝大人栽培!
"這個消息顯然很快傳開了。下午的針灸課上,連清萱感受到更多不善的目光。練習環(huán)節(jié),
沒人愿意與她搭檔,她只好在自己手臂上試針。散學時,李素心故意撞了她一下,
將她手中的針包打翻在地:"哎呀,不小心。庶女就是毛手毛腳的。"連清萱蹲下身,
一根一根撿起銀針。忽然,一雙織錦靴子停在她面前。抬頭一看,是趙承瑾。"殿下!
"她慌忙起身行禮。趙承瑾彎腰撿起最后一根針遞給她:"連姑娘不必多禮。
"他轉(zhuǎn)向其他目瞪口呆的學徒,"諸位學得如何?"眾人慌忙行禮,
李素心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回殿下,受益匪淺。"連清萱平靜地回答。
趙承瑾點點頭:"本宮奉旨巡視太醫(yī)署,看看新學徒的情況。陳太醫(yī),這位連姑娘表現(xiàn)如何?
"陳太醫(yī)上前一步:"回殿下,連清萱基礎(chǔ)扎實,老臣已安排她協(xié)助整理藥庫。
"趙承瑾滿意地微笑:"甚好。太醫(yī)署需要這樣的人才。"簡單交談幾句后,
趙承瑾便離開了。但連清萱知道,他這一露面,
已經(jīng)讓她的處境大為改善——至少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欺負她了。果然,接下來的幾天,
其他學徒對她的態(tài)度客氣了許多,雖然私下仍然疏遠。連清萱并不在意,
她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特別是每日午時在藥庫的工作,讓她接觸到許多珍貴藥材和秘方。
"這味藥收錯了。"一天,她指著柜子上的一盒藥材對陳太醫(yī)說,"白芨應(yīng)該放在陰涼處,
這里陽光直射,藥效會減弱。"陳太醫(yī)贊許地點頭:"眼力不錯。對了,
明日有皇室女眷來診,你也來觀摩。"連清萱驚喜萬分:"學生定當用心學習。"第二天,
她跟著陳太醫(yī)來到太醫(yī)署特設(shè)的診室。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夫人在侍女攙扶下走進來,
連清萱認出她是皇上的寵妃——淑妃娘娘。"娘娘近日睡眠不佳,食欲不振。
"貼身宮女解釋道。陳太醫(yī)為淑妃診脈,然后示意連清萱也試試。
連清萱小心地搭上淑妃的手腕,感受到脈象弦細而數(shù)。"如何?"陳太醫(yī)問。
連清萱謹慎地回答:"似有肝郁化火之象。"淑妃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這小姑娘倒有見識。
本宮確實心煩易怒。"陳太醫(yī)開了疏肝解郁的方子,
連清萱注意到他特意減少了梔子的用量:"娘娘體弱,不宜過用寒涼之藥。"事后,
陳太醫(yī)解釋道:"給皇室看病,既要治病,又要穩(wěn)妥。有些藥雖效佳,但若引起不適,
反為不美。"連清萱若有所思。這不僅是醫(yī)術(shù),更是處世之道。一個月過去,
連清萱逐漸適應(yīng)了太醫(yī)署的生活。每天清晨離家,日落方歸。連府里,
嫡母和嫡姐雖然冷眼相待,但礙于她現(xiàn)在的身份,也不敢過分刁難。這日,
她正在藥庫整理新到的一批藥材,忽然發(fā)現(xiàn)賬目有問題。"陳大人,
這賬上記著收了五十兩人參,但實際只有四十八兩。"她匯報道。陳太醫(yī)皺眉:"又少了?
這已是本月第三次了。""學生注意到,缺失的都是名貴藥材。"連清萱小心地說,
"會不會是...""此事你莫要聲張。"陳太醫(yī)嚴肅地打斷她,"我會暗中調(diào)查。
"連清萱點頭,但心中已經(jīng)埋下疑慮。這些名貴藥材流向何處?為何陳太醫(yī)如此緊張?
下午的課程是辨識毒物,由一位姓周的太醫(yī)講授。連清萱發(fā)現(xiàn)這位周太醫(yī)眼神閃爍,
不時打量她,讓她渾身不自在。"連姑娘。"下課后,周太醫(yī)叫住她,"聽說你在藥庫幫忙?
""是的,周大人。""藥庫重地,責任重大。"周太醫(yī)意味深長地說,"有些事,
看見了當沒看見,最是明智。"連清萱心頭一震:"學生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周太醫(yī)冷笑一聲:"聰明人一點就透。你好自為之。"說完拂袖而去。連清萱站在原地,
手心冒出冷汗。這明顯是在警告她不要追查藥材缺失的事。為何周太醫(yī)如此緊張?
難道與他有關(guān)?她心事重重地回到連府,剛進門就被小翠拉到一旁:"小姐,出大事了!
大小姐被選為東宮側(cè)妃,下月就要過門了!"連清萱驚訝地瞪大眼睛:"東宮側(cè)妃?
"太子的妾室?前院張燈結(jié)彩,下人們忙著準備喜事。連清萱悄悄回到自己的小院,
發(fā)現(xiàn)母親正在煎藥。"娘,您怎么起來了?"她連忙接過藥鏟。
柳姨娘咳嗽兩聲:"老躺著反而難受。你聽說了吧?清瑤的事。
"連清萱點頭:"嫡姐要做太子側(cè)妃了。""是啊。"柳姨娘神色復雜,"王氏這下得意了。
不過萱兒,你在太醫(yī)署,要更加小心。太子與七皇子..."連清萱心頭一凜。是啊,
太子與七皇子是政敵,如今嫡姐成了太子側(cè)妃,她的處境豈不更加微妙?正說著,
小翠慌慌張張跑進來:"小姐!前院來人了,說要見您!"連清萱整理了一下衣衫,
來到前院。一位穿著體面的嬤嬤站在那里,見她來了,恭敬地行禮:"連小姐,
六皇子殿下派老奴來,請小姐明日過府為我家主子診脈。"連清萱愣住了:"六皇子?
"她從未見過這位皇子啊。"殿下前日在太醫(yī)署見過小姐,對小姐的醫(yī)術(shù)很是欣賞。
"嬤嬤解釋道,"殿下近日頭痛不適,想請小姐看看。
"連父在一旁連連點頭:"小女明日一定準時到。"送走嬤嬤后,
連父難得地對連清萱露出笑容:"清萱啊,沒想到你能得到六皇子青睞。好生準備,
明日務(wù)必盡心。"回到房中,連清萱百思不得其解。六皇子何時見過她?為何指名要她診治?
"娘,這事蹊蹺。"她低聲說。柳姨娘沉思片刻:"六皇子與七皇子是一母同胞,
但聽說關(guān)系并不親密。萱兒,明日務(wù)必小心應(yīng)對。"第二天,連清萱換上最得體的衣裙,
帶上藥箱,乘著連府準備的轎子前往六皇子府。府邸比想象中簡樸,但處處透著雅致。
她被引到一間書房,一位穿著月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正背對著她欣賞墻上的字畫。
"民女連清萱,拜見六皇子殿下。"她恭敬行禮。男子轉(zhuǎn)過身來,
連清萱不禁一怔——他與趙承瑾有七分相似,但眉眼間多了幾分陰柔,少了幾分英氣。
"連姑娘不必多禮。"六皇子趙承瑜聲音溫和,"聽聞姑娘醫(yī)術(shù)精湛,本宮近日頭痛難眠,
特請姑娘來看看。"連清萱謹慎地為趙承瑜診脈。脈象平和有力,不像有病的樣子。
"殿下脈象平穩(wěn),不知頭痛是何時發(fā)作?"她問道。"夜深人靜時。
"趙承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尤其是想起一些...求而不得的事物時。
"連清萱感到一陣不安,這語氣不像在描述病癥。"學生開一副安神的方子,殿下不妨試試。
"她寫下酸棗仁、柏子仁等安神藥材的方子,趙承瑜卻看也不看。
"連姑娘在太醫(yī)署可還習慣?"他突然換了個話題。"多謝殿下關(guān)心,學生受益匪淺。
""我七弟似乎對姑娘頗為關(guān)照。"趙承瑜意味深長地說,"你們...很熟?
"連清萱心跳加速:"民女只是有幸在選拔時得七殿下指點,不敢稱熟識。
"趙承瑜輕笑一聲:"是嗎?"他突然伸手,指尖擦過連清萱的臉頰,"姑娘如此才貌,
難怪七弟動心。"連清萱猛地后退一步:"殿下請自重!""開個玩笑罷了。
"趙承瑜收回手,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鷙,"姑娘回去好好想想,在宮中,
站對位置比醫(yī)術(shù)更重要。"離開六皇子府,連清萱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
趙承瑜的話明顯是威脅和挑撥。他為何對她與趙承瑾的關(guān)系如此在意?轎子剛回到連府,
小翠就急匆匆迎上來:"小姐,七殿下派人來,說請您明日去靜心茶樓一見!
"連清萱握緊藥箱帶子。兩位皇子幾乎同時找她,這絕非巧合。宮中暗流涌動,而她,
一個剛?cè)胩t(yī)署的小小學徒,竟被卷入了漩渦中心。連清萱坐在閨房的梳妝臺前,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七皇子送來的請?zhí)?。燙金紙面上"靜心茶樓"四個字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仿佛燙著她的指尖。"小姐,您真的要去見七殿下嗎?"小翠一邊為她梳理長發(fā),
一邊憂心忡忡地問,"今日六殿下那番話,分明是...""我知道。"連清萱打斷她,
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但若不去,反倒顯得心虛。"銅鏡中映出她蒼白的臉色。
六皇子指尖擦過她臉頰的觸感仍揮之不去,那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意讓她渾身發(fā)冷。
更令她不安的是趙承瑜話中深意——他為何對七皇子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如此在意?
"備一套素凈的衣裳,不要引人注目。"連清萱吩咐道,"另外,
把我藥箱里的銀針和那瓶'清心散'帶上。
"小翠瞪大眼睛:"小姐是擔心...""只是以防萬一。"連清萱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卻掩不住眼中的憂慮。太醫(yī)署選拔那日,七皇子確實對她多有指點,但兩人之間清清白白。
六皇子那番話,分明是要離間什么。窗外,一輪冷月高懸。連清萱輾轉(zhuǎn)難眠,
腦海中不斷回放今日種種。六皇子府上那些珍稀藥材,趙承瑜看似溫和實則陰鷙的眼神,
還有那句"站對位置比醫(yī)術(shù)更重要"的警告...天蒙蒙亮時,她才勉強合眼。夢中,
兩條巨蟒纏繞著她,一條青鱗閃爍,一條漆黑如墨,都在她耳邊嘶嘶吐信。"小姐!
該起身了!"小翠的呼喚將她從噩夢中驚醒。連清萱匆匆梳洗,
特意選了一件月白色繡青竹的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素銀釵。鏡中人清麗脫俗,
卻掩不住眼下淡淡的青影。"從后門走。"她低聲囑咐,將藥箱遞給小翠,"若有人問起,
就說我去城南為老夫人取藥。"靜心茶樓位于城西一處僻靜巷弄,是文人雅士品茗論道之所。
連清萱的轎子停在巷口,她戴上面紗,獨自走向茶樓。二樓雅間門前,
一名侍衛(wèi)模樣的人攔住了她:"姑娘留步,此處已有人預定。"連清萱從袖中取出請?zhí)?/p>
侍衛(wèi)看了一眼,恭敬地讓開:"連姑娘請進,殿下已等候多時。"推門而入,茶香撲面。
雅間內(nèi),趙承瑾一襲靛青色常服,正執(zhí)壺斟茶。陽光透過雕花窗欞,
在他俊逸的側(cè)臉上投下斑駁光影。"連姑娘來了。"他抬眸,眼中似有星辰流轉(zhuǎn),"請坐。
"連清萱福身行禮,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不同于六皇子故作親昵的輕浮,
七皇子一舉一動都透著清貴之氣,卻莫名讓她感到一絲熟悉的安全感。"殿下召見,
不知有何吩咐?"她謹慎地選擇措辭,在離趙承瑾最遠的席位上跪坐下來。
趙承瑾將一盞清茶推到她面前:"先嘗嘗這'雪芽',是蜀地新貢的珍品。"茶湯清澈,
香氣清冽。連清萱輕抿一口,舌尖泛起微苦回甘。她垂眸等待對方開口,
卻聽趙承瑾忽然問道:"昨日六哥找你何事?"茶盞險些從手中滑落。
連清萱強自鎮(zhèn)定:"六殿下身體不適,召民女前去診脈。""是嗎?
"趙承瑾的目光如利劍般穿透她的偽裝,"他府上有太醫(yī)令坐鎮(zhèn),
為何偏偏找你這個剛?cè)胩t(yī)署的小學徒?"連清萱指尖微微發(fā)顫。七皇子顯然知道些什么,
這是在試探她的忠誠?她深吸一口氣,
決定實話實說:"六殿下確實問了民女一些...關(guān)于殿下您的事。"雅間內(nèi)驟然安靜,
只有茶水沸騰的輕響。趙承瑾神色未變,但連清萱敏銳地注意到他執(zhí)壺的手微微收緊。
"他問了什么?""問民女與殿下是否熟識。"連清萱如實相告,
"還說...站對位置比醫(yī)術(shù)更重要。"趙承瑾突然輕笑一聲,
眼中寒意卻更甚:"果然如此。"他放下茶壺,直視連清萱,
"你可知他為何對你特別'關(guān)照'?"連清萱搖頭,心跳如鼓。"因為你是這半年來,
唯一一個我親自指點過的人。"趙承瑾的聲音低沉,"六哥向來疑心重,
必是懷疑你與我有什么特殊關(guān)系。
"連清萱耳根發(fā)熱:"民女與殿下清清白白...""我自然知道。"趙承瑾打斷她,
"但六哥不會信。從今日起,你在太醫(yī)署行事需格外小心,尤其不要單獨去各宮請脈。
"連清萱猛地抬頭:"殿下是擔心六皇子會對我不利?"趙承瑾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哨遞給她:"若有緊急情況,吹響此哨,自會有人相助。
"玉哨溫潤,雕刻著精美的云紋。連清萱猶豫著不敢接:"殿下為何...對民女如此關(guān)照?
"陽光在趙承瑾眼中流轉(zhuǎn),他沉默片刻才道:"太醫(yī)署選拔那日,我見你辨藥施針頗有章法,
是個可造之材。宮中暗流洶涌,我不愿見一個無辜之人被卷入其中。
"連清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卻又迅速被理智壓下去?;首觽兊臓幎坟M是她能摻和的?
她恭敬地接過玉哨:"多謝殿下厚愛,民女定當謹慎。""還有一事。
"趙承瑾忽然壓低聲音,"近日若有人向你打聽太醫(yī)院為父皇準備的藥方,務(wù)必告知我。
"連清萱心頭一震。難道六皇子竟敢在皇上的藥方上做手腳?她不敢多問,
只鄭重地點了點頭。離開茶樓時,連清萱心神不寧。剛走到巷口,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她抬頭,只見六皇子趙承瑜騎著一匹黑馬,
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連姑娘,好巧啊。"他勒住馬韁,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這是剛從靜心茶樓出來?"連清萱背脊發(fā)涼,強自鎮(zhèn)定地行禮:"民女見過六殿下。
民女只是來買些茶葉...""是嗎?"趙承瑜跳下馬,步步逼近,
"可我的人分明看見你進了七弟的雅間。"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昨日才警告過你,
今日就迫不及待去告密了?"連清萱掙扎不開,腕骨生疼:"殿下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