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人已經(jīng)越聚越多。
惠州這個地方,常年沒什么大事,大家都艱難的活著,上一次震驚眾人的還是這位謝小姐為了搶男人殺了人。
現(xiàn)在,還是這位謝小姐。
傅月升生的甚像其母,是惠州這個小城首屈一指的美男子,此刻,他被甩在地上,渾身沾滿了泥沙,像是叫人踩了一腳而已,風采全無。
傅月升眼神慌亂的一轉(zhuǎn),就看到了蕓娘的母親:“周嫂。”
他的目光又迅速被旁邊的少女吸引了過去。
因為替周嫂撐著傘,少女并沒有被傘遮住幾分,半邊身子都在外面。
所幸雨并不大,落在人身上,并不太打濕衣物。
然而此刻他根本沒法去在意雨,眼前少女一襲素衣,不染脂粉,正是請水芙蓉一般的風姿。
他一時有些愣怔,只覺得心跳猛地快起來,幾乎是自己所能想到的夢中人的樣子,下意識的有些自慚形穢。
劉縣令上前一步:“謝小姐,請問你這是?”
一聲“謝小姐”,將傅月升從幻想中拉了回來,他愕然的看著她,這才仔細看著,一時之間也是驚詫莫名:“謝小姐!”
待仔細看,眉目間確實和曾經(jīng)那位謝小姐有幾分相似,然而那位謝小姐嬌縱莫名,眉宇間完全沒有這股這股寧靜安然。
周嫂一把推開謝清池舉起在他頭頂?shù)膫悖钢鴦⒖h令道:“你說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那么我問你,為何這個謝小姐還活著?!”
她憤憤的看著謝清池:“你仗著是謝家女兒,看上了傅家后生,那關(guān)我女兒什么事兒!憑什么害我女兒?!”
小落聽了,在旁邊冷笑一聲:“他算什么東西,也配我姐姐看上她?”
傅月升頓時臉漲得通紅,以前的傅月升固然是不太喜歡那位腹中空空的粗鄙少女,但是站在眼前的這個少女,確實讓他想要去生出一些不知名的妄想。
人群中的李大姐沒料到逃跑的傅月升又被他們抓了回來,心中著急,又欣慰柳氏沒在這里,他伸長著脖子道:“什么看不上,當初謝小姐干的事情咱們惠州誰人不知?”
茹娘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奔向傅月升,一把抱住他:“傅郎當初絲毫不屑于你,你死纏著他,這誰人不知?你還害死了他青梅竹馬的蕓娘,你難道不認嗎?”
她說完,周圍百姓的目光全部落在她的身上,謝清池卻看向傅月升:“傅公子,真的是我殺了蕓娘嗎?”
黑白分明的眼看著他,傅月升幾乎以為自己被他看穿。
茹娘氣憤的看著她:“你問我夫君干什么?問你自己呀!”
謝清池嘆息般搖了搖頭。
她看向蕓娘的母親:“你可還記得當時仵作驗傷的時候,說蕓娘是怎么死的嗎?”
周嫂眼角流淌出渾濁的淚:“我如何不記得!日日夜夜,對我而言,都是每時每刻!她是被人從背后用金釵刺死的!刺死以后,還被推下懸崖!整個惠州,除了你,誰還用金釵?!”
謝清池搖頭道:“后背刺入?當時仵作仔細的記錄周嫂還記得嗎?傷口是被平推的。不是斜著往上或者往下?!?/p>
縣令旁邊的仵作跳出來:“是的,當年死去的那位姑娘的傷口就是這樣?!?/p>
周嫂冷笑:“那又如何?!”
謝清池道:“兩年前,我應(yīng)該不至于現(xiàn)在這么高,而蕓娘應(yīng)該是比當時的我還高一些。就算是我的金釵,那么我刺入的時候,傷口應(yīng)該是斜著往下的,就像這樣。”
謝清池抽出袖子里的一支釵子,隨手往旁邊的土墻上已插。
土墻堅硬厚實,然而那支釵子就像是插入豆腐一般輕松,大家震驚了一下。
劉縣令詫異的想:不是說著謝小姐只是普通人嗎?
謝清池的話語將眾人的思緒拉回來:“你看,我的釵子只要舉起刺入,必定是往下的?!?/p>
大家看著那斜插往下的釵子,大家都知道,刺入就是這樣用力的。
謝清池繼續(xù)道:“若要造成這樣的傷口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抱著懷中人,趁其不備,雙手從背后握住釵子緩緩刺入?!?/p>
那仵作繼續(xù)點頭:“就是如此!那日查驗的時候,那女子臂膀處一片淤青,想來是本能掙扎中被人狠狠抱住,掙扎不得留下的?!?/p>
當時他便覺得情況有異,然而謝小姐自己跑了,謝家又出錢擺平,那自然沒什么好說的。
謝清池緩緩掃了一眼眾人:“那么,蕓娘會讓誰這般抱住呢?”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傅月升。
茹娘臉色一白:“你!你胡說什么!我傅郎怎么會做這些?!”
謝清池伸手,旁邊的明遠鉆了進來,將一個木盒遞給謝清池。
謝清池打開盒子,隨意從里面拿出一張紙,念道:“今日見高小姐,輾轉(zhuǎn)發(fā)策,寤寐思服,愿剖心肝。高小姐不用擔心他人,能侍奉高小姐,我自然會讓我自己清清白白的?!?/p>
她一念出,傅月升已經(jīng)渾身顫抖起來。
茹娘憤怒道:“你胡說什么!”
謝清池道:“我胡不胡說傅月升知道。這里面可是有十幾封信,筆跡如何只消去拿他之前的來比對就知道。”
劉縣令腦袋也是一片懵:“這,這是怎么回事?”
謝清池道:“只因兩年前,傅月升討好的,不只一位小姐而已。兩年前,隔壁縣里的高小姐曾來這里,那位高小姐身家更豐厚些,自然比我這個謝小姐更好。只不過,那位高小姐最后還是放棄了他?!?/p>
“那時高小姐知道其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不愿意和他再糾纏,于是這位傅月升,就約了蕓娘于后山……”
“這封信里面還有‘釵留一股合一扇’的話語,那是他討好高小姐以后,高小姐贈送給他的金釵。”
“這只釵看似普通,他卻不知道這是雙釵,殺蕓娘的那只釵只是一半,另外一半還在高小姐那里。我已經(jīng)向高小姐要了來,只消和那日尚存在那里的證物一合就好?!?/p>
謝清池說著,從盒子里拿出了另外一支金釵。
周嫂猛地上前,拿起那金釵一看,頓時一聲痛苦的大叫。
就是這支釵!一模一樣!
她猛地看向傅月升。
她萬萬沒料到,自己待如親生兒子的傅月升,才是殺害自己女兒的真正兇手!
傅月升被周嫂的目光嚇得渾身顫抖,他縮成一團,下意識的想要逃跑,然而雙手被綁,哪里逃得開!
周嫂拿起那金釵,撲了上去,狠狠的插入傅月升的胸膛!
插進去,拔出來,又插進去!
眾人叫聲四起,劉縣令急忙派人拉住周嫂。
謝清池道:“這邊的事情便交給劉縣令了?!?/p>
劉縣令雙手一拱:“謝小姐放心?!?/p>
這邊事了,謝清池抬腳進入謝府。
小落已經(jīng)先進入一步了,她看著謝清池:“姐姐,謝夫人不太好,我給她喂了一?;卮旱ぃ且仓尾涣硕嗑昧??!?/p>
謝清池來到謝夫人的房中。
只剩一口氣的婦人睜著眼,她看著謝清池進入,呆了半晌。
謝清池垂下眼眸,然后又抬起,走了過去:“夫人?!?/p>
她握住謝夫人的手。
謝夫人顫抖著手去撩謝清池的衣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一顆紅痣,然后整個人方才松了一口氣。
她指了指旁邊的書架。
謝清池走過去,順著謝夫人的指引,拿下了其中的一本書。
她走到謝夫人面前。
謝夫人掙扎著從書里面抽出一張紙,遞給了謝清池。
大管家一直逼問她從云京帶回來的寶物,但是他又怎么知道,這寶物,就是這么一張夾在書里的紙呢?
那張紙到了謝清池手里,忽而出現(xiàn)了一行行字跡。
謝夫人似欣慰似不甘,她掙扎著,用盡一切力氣,艱難的吐出了最后三個字。
“回——云——京。”
她說完,整個人瞬間虛脫,就這樣溘然長逝。
謝清池低頭,看到了那張紙上的兩個字。
——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