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的牛棚里,溫婉蜷縮在潮濕的稻草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手指死死攥著半塊發(fā)霉的窩頭。
“吃啊,怎么不吃?資本家的大小姐還嫌棄勞動人民的食物不成?”看守的民兵用木棍狠狠戳著她的脊背,腐朽的木棚頂簌簌落下灰塵。
溫婉沒有理會背后的疼痛,只是盯著手中那團黑乎乎的食物。曾幾何時,她也是滬上最風光的溫家大小姐,穿著最時興的洋裝,出入有小轎車接送。而現在,她連一條狗都不如。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溫婉感到喉頭涌上一股腥甜。她悄悄擦去嘴角的血跡,不想讓那些人看見自己的狼狽。
“裝什么裝!你們溫家勾結外國勢力,活該被批斗!”民兵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木門“砰”地一聲關上,帶起一陣冷風。
溫婉終于松開手,任由窩頭滾落在地。她知道自己撐不過今晚了。肺部的疼痛像火燒一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割。
她緩緩躺下,望著漏風的屋頂縫隙中透出的幾顆寒星,眼前走馬燈般閃過自己短暫而悲慘的一生。
二十歲那年,她嫁給了青梅竹馬的許明哲。門當戶對,郎才女貌,人人都說這是天作之合?;楹蟛虐l(fā)現,丈夫的溫柔體貼全是偽裝,他看中的只是溫家的產業(yè)和人脈。
“婉婉,爸最近身體不好,廠里的賬目你先幫著看看?!痹S明哲總是這樣哄她交出溫家的商業(yè)機密。
“婉婉,這筆生意對兩家都有好處,你勸勸岳父?!苯Y果卻是許家的資產翻倍,溫家的市場份額被蠶食。
三年無子,婆婆張翠花日日指著鼻子罵她"不下蛋的母雞",眾人卻不知丈夫嫌她沒女人味兒從不碰她。
最可笑的是,當她終于發(fā)現許明哲和百貨公司售貨員林小曼的奸情時,那對狗男女已經卷走了許、溫兩家大部分財產,逃往港城。而她的父母卻因為“勾結外國勢力”的罪名被批斗,父親在審訊室突發(fā)心臟病去世,而兩個哥哥一瘋一死。
溫婉的眼淚已經流干了。她好恨,恨許明哲的薄情寡義,恨自己的愚蠢天真,更恨這吃人的世道。
“如果能重來一次?!睖赝竦囊庾R開始模糊,“我一定讓他們血債血償!”
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溫婉感到身體越來越輕,靈魂仿佛飄了起來。
——
“少奶奶!少奶奶!醒醒!”
一陣急促的呼喚伴隨著搖晃,溫婉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丫鬟小桃焦急的臉。
“小桃?”溫婉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早在她被下放前就被許家辭退的丫頭,“你不是已經?!?/p>
“少奶奶做噩夢了吧?”小桃遞來一塊熱毛巾,"您說今天要回老宅看太太,讓我早點叫您。"
溫婉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這是她在溫家的臥室!梳妝臺上擺著瑞士座鐘,日期清晰地顯示:1966年3月15日。
她重生了!回到了許明哲和林小曼準備出逃的前一個月!
溫婉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冰涼的水珠滑過臉頰,真實得不像夢境。
“少爺呢?”她狀若無意地問道。
“少爺一早就出門了,說是有筆大生意要談。”小桃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回答,“對了,太太昨晚吩咐,讓您今天過去時帶上那對翡翠鐲子,說是要送給什么重要客人?!?/p>
溫婉冷笑。那對鐲子是她母親給她的嫁妝,張翠花覬覦已久。前世她傻乎乎地交了出去,沒過幾天就被戴在了林小曼手腕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p>
待小桃關上門,溫婉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沖到穿衣鏡前。鏡中的自己還是二十三歲,肌膚勝雪,眉眼如畫,還沒有后來經歷苦難后的憔悴滄桑。
她顫抖著撫摸自己的臉頰,突然,一陣眩暈襲來,手上的鐲子泛著金光。眼前一黑,再睜眼時竟置身于一個灰蒙蒙的空間,約莫有十平米大小,四周霧氣繚繞。
“這是?”溫婉驚訝地環(huán)顧四周,隨著她的意念,臥室里的梳妝臺突然出現在空間里。
她心念一動,又回到了臥室。梳妝臺果然不見了。
空間!她竟然有了傳說中的空間能力!
最神奇的是空間中間還有一口井,似乎就是傳說中包治百病,強身健體的靈泉水。
溫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怪不得上一世的林小曼跟許明哲能帶走兩家資產逃跑,原來是偷了自己的金手指??缮咸旖o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還賦予了她這樣的能力,絕不是為了讓她重蹈覆轍。
“少奶奶,車備好了?!毙√以陂T外輕聲提醒。
“就來?!睖赝駬Q上得體的旗袍,對著鏡子整理好頭發(fā),露出一個溫婉如水的笑容。
許家老宅的黑色鐵門緩緩打開,溫婉從轎車里邁出,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這座中西合璧的三層洋房,曾是她夢寐以求的婚房,如今看來卻像一座華麗的牢籠。
“少奶奶回來了?!惫芗依详愓驹陂T廳處,臉上堆著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卻飄向二樓某個窗口。
溫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正好看見張翠花那張刻薄的臉從窗簾后一閃而過。她嘴角微勾,看來婆婆已經迫不及待要刁難她了。
“太太在客廳等您?!崩详悏旱吐曇簦敖裨缡盏缴贍旊妶笳f不回來吃飯,太太心情不太好?!?/p>
“我知道了?!睖赝顸c點頭,從手包里摸出一個小銀元塞給老陳。這個動作她做得極其隱蔽,卻足以讓老管家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前世直到被下放前,她才知道老陳其實是許明哲生母的遠親,一直暗中幫許家監(jiān)視她。這一世,她要用這點小恩小惠讓這條看門狗暫時放松警惕。
客廳里,張翠花正襟危坐在法式沙發(fā)上,身上穿著最新式的旗袍,脖子上掛著一串珍珠項鏈,手腕上戴著溫婉陪嫁的金鐲子。見溫婉進來,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顧著擺弄手中的茶盞。
“媽,我回來了?!睖赝褚?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一旁。
“喲,還知道回來??”張翠花冷哼一聲,“明哲在外面為家里奔波,你倒好,整天躲在娘家享清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