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瞬間,整間屋子變得安靜無比。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陸小苒奪過簡明月手中的藥瓶,看清那些字后,瞬間失聲道:「陸澤,你瘋了嗎,
頭孢配酒喝可是會出人命的!你不想活了?!」她這句話,戳穿了所有人都想逃避的事實。
我媽瞬間紅了眼眶,淚眼婆娑,似乎把我爸當(dāng)成了依靠,說道:「老陸,這可怎么辦啊。」
如同被石化一般的簡明月緩緩動身,目光一直看著我腳邊無數(shù)空藥瓶。進(jìn)屋這么久了,
她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她蹲下身子,一瓶一瓶又一瓶地把藥瓶撿起來,裝進(jìn)藥箱。再抬眸時,
已經(jīng)是雙目猩紅:「空的,都是空的!陸澤,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命來賭氣?。 ?/p>
她不顧一切地拽著我,把我往門外拖?!脯F(xiàn)在就去醫(yī)院洗胃!」
我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勉強(qiáng)掙開她。「簡明月,沒必要了。」
一直處于失神狀態(tài)的我爸終于回神,他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梗著脖子道:「我不信!陸澤,
你是不是故意把藥藏起來了,想要我們,你妹妹,明月都擔(dān)心你?你做到了,別演戲了!」
我的胃部劇痛地更加厲害,身體不停地打著冷戰(zhàn),
每一根血管中游走的似乎已經(jīng)不是滾燙的血液,而是冰碴。我搖搖頭,
又彎腰哇的吐了一口血。之前喝的那大半瓶紅酒被吐得干凈。所以現(xiàn)在我吐的,
是一些還未消化的藥片。還有紅的讓人刺目的,帶著濃濃血腥氣的血。
陸小苒尖叫一聲:「你,你從剛剛就在吐血。」她慌了神,終于表現(xiàn)出了符合她年紀(jì)的慌張,
不住向簡明月求援:「明月姐,你快救救我哥啊!」所有人都慌張起來。
而我的意識已經(jīng)混沌起來。聽到陸小苒那一聲哥時,我的心跳依舊越來越緩。要是以前的我,
做夢也想讓她叫我一聲哥,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會答應(yīng)??涩F(xiàn)在,我快要死了,
終于聽到這聲哥了,心湖只是一片寂靜。
太晚了……我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攙扶著我將我放到車上。那個人的力度很輕柔,
就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一樣。我渾身疼的厲害,就像是個孩子一般下意識哭叫道:「爸爸,
媽媽,小澤好難受……」幾乎是瞬間,一滴滾燙的水滴砸在了我的眼皮上。沒有哪一個孩子,
會不渴望父愛和母愛。我隱隱約約聽見了我媽的哭聲。
而后是一雙粗糲寬大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頂。陸小苒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傳來,忽大忽小,
忽近忽遠(yuǎn)地:「喂,你別睡,要是你睡了,我就一個人獨占爸媽了!」她說完這句話,
我卻放縱自己遁入了黑暗之中。再回過神時,我費力地眨開眼睛。頭頂?shù)陌谉霟麸w快地掠過。
我知道,自己正被推在病床車上。見我醒了,簡明月第一次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慶幸表情,
驚喜道:「醫(yī)生,他醒了!他會沒事的,對嗎!」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停了下來。
我媽殷切地問醫(yī)生:「醫(yī)生,我兒子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我爸死死挽著我媽的肩膀,
一言不發(fā)。而簡明月只是在病床邊死死握著我冰涼的手。醫(yī)生皺眉,
問道:「家屬知不知道病人大概吃了什么藥物?」陸小苒手里捧著一堆瓶瓶罐罐:「這些!」
醫(yī)生仔細(xì)端詳了一下,眉頭皺的更緊:「吃了多少?」陸小苒毫不猶豫地回答:「全部!」
砰!已經(jīng)見多識廣的醫(yī)生還是把手中的病歷本掉落在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驚失色道:「小姑娘你說真的嗎,要是真吃了這些,病人的肝肯定是保不住了!馬上洗胃!
」6室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窒息。
陸小苒還不忘最后加上一次暴擊:「我哥他還喝了一瓶紅酒……」瞬間,
醫(yī)生將我拖去手術(shù)室洗胃的腳步更快了。最后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時,
我隱隱約約看見我媽跌倒在地,發(fā)絲凌亂,哭嚎著倒在我爸的懷里。
陸小苒一臉慌張地扶著我媽。而簡明月的視線一刻都沒有從我身上離開,
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洗胃的過程痛苦無比。我?guī)状蜗胍嬖V醫(yī)生。不要救我了,
我放棄自己了。只是口腔中被插了深入胃部的管子,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做手術(shù)時,
護(hù)士還在一旁感嘆一聲:「這人挺帥的,看起來也挺年輕的,怎么就想不開了?」「是啊,
你看看他女朋友那么漂亮,妹妹懂事,爹媽也挺關(guān)心的,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嗎?」
我手指蜷縮了一下。是啊,乍一看,所有人都覺得我很幸福,是人們眼中的人生贏家吧。
可只有我知道,抑郁這些日子來,我的煎熬和痛苦。醫(yī)生皺眉,警告道:「好了,別再說了,
你們快推他去做檢查,看看器官有沒有衰竭。」再次被推出手術(shù)室時,我氣若游絲。
也許是因為醫(yī)院來得早,我的肝損傷很大,但是其他器官尚可。醫(yī)生說出這句話時,
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除了陸小苒。她咬著下唇,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猛地站起來一臉堅定對醫(yī)生道:「我可以給我哥捐肝!」我媽也才反應(yīng)過來這件事,
激動地拉著醫(yī)生的胳膊:「醫(yī)生,還是我來,我年紀(jì)大了不重要了,要摘就摘走我的肝臟?!?/p>
耳邊吵吵嚷嚷。躺在病床上的我嘴唇微動。簡明月立刻緊張道:「陸澤,你想說什么,
告訴我!」她俯下身子,耳朵附在我唇邊。我吃力道:「別為難醫(yī)生了,我想靜一靜。」
簡明月當(dāng)即稱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我爸終于出聲,拿出大家長的風(fēng)范來:「行了,
這不是沒事嗎,大家都別急了?!共》坷铮异o靜看著頭頂?shù)陌谉霟?。想不到我命這么硬,
白板求死都得不到一個結(jié)果。簡明月緩緩走進(jìn)屋里,她拿過來一個果盤,笑道:「陸澤,
我給你切了點桃子,你不是最愛吃這個了嗎,快吃吧。」
桃子的甜膩清香味道在空氣中迷彌漫。我搖搖頭:「簡明月,你不用這樣?!?/p>
簡明月笑著叉了塊桃子快遞到我唇邊:「我是你女朋友,不關(guān)心你關(guān)心誰啊,
還是要我喂你???」她眼白布滿血絲,一看就是在強(qiáng)打精神。我偏過頭,淡漠道:「簡明月,
我對桃子過敏,愛吃桃子的是陳景深?!苟嗝纯尚Α?/p>
和我相愛十年的女友不知道自己男朋友的過敏原,反而把初戀的喜好刻在心里。
簡明月伸出的手指變得僵硬,表情也有些尷尬。她強(qiáng)顏歡笑道:「這樣,陸澤,你想吃什么,
告訴我,好不好?」要是以前的簡明月,肯定會一臉嫌棄,告訴我愛吃不吃,
沒見過我這么難伺候的人??涩F(xiàn)在,我只是瀕死過一次,她卻像驚弓之鳥一樣,
突然對我謹(jǐn)言慎行。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已經(jīng)不需要她的愛了。我搖搖頭,一句不發(fā)。
簡明月緊咬下唇,還是柔聲道:「那我讓叔叔阿姨來看看你,老兩口嘴硬心軟,
最是關(guān)心你了?!顾徊饺仡^走出病房后,我爸媽就走了進(jìn)來。我爸一拐杖拄在地上,
還是忍不住說教:「你說說你,有什么想不開的,現(xiàn)在的生活不是挺好——」「老陸!」
一向?qū)ξ野治菑?,百依百順的我媽警告般瞪了他一眼,隨后道:「兒啊,你想吃什么,
媽都給你做。媽問過醫(yī)生了,你這個病,吃好喝好恢復(fù)的就好。」我淡淡看著我爸媽,
卻覺得疲累無比,只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我媽眼圈突然紅了,她似乎控制不住一樣,
轉(zhuǎn)過身去,抹了把眼淚:「你先好好休息,媽不打擾你了?!刮野植粷M,
顯然還想和我說些什么,就被我媽強(qiáng)行拽走了。他們出門以后,我妹開門進(jìn)來了。
她氣沖沖的,恨不得一腳垛出一個腳印,怒道:「你,要是再在我面前尋死覓活的,
我就要和我男朋友遠(yuǎn)走高飛,氣死你!」7一直以來,我只知道陸小苒有男朋友,
但不知道具體是哪號人物。每次我旁敲側(cè)擊想打聽,她都一臉警惕,
告訴我她不可能和男朋友分手,讓我打消念頭。陸小苒正是上高三的年紀(jì),
我實在不想看到她前途盡毀,所以每次她拿男朋友說事,我都百依百順。現(xiàn)在,
她就像個孩子一樣,覺得我能被她拿捏。是因為她手腕高明。卻不知道,我能被她拿捏,
是因為關(guān)心她,愛護(hù)她。陸小苒不像簡明月和我爸媽一樣,生怕嚇到了我。
她毫不客氣地拿起桌上的果盤,嘎嘣嘎嘣吃了半盤桃子。吃飽喝足后,她一抹嘴,
才扭捏道:「你別以為你病了,我就原諒你了,想讓我叫你哥,還早著呢?!?/p>
「今天我運氣不好,沒抽到好簽被迫給你守夜,你就偷著樂吧?!刮抑?,她性格別扭,
還不知道怎么和我相處。要是以前的我看到她這么嬌憨可愛,肯定高興的不得了??涩F(xiàn)在,
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仿佛分開了,再也沒有了一點感情。我淡然地哦了一聲。
到了晚上,陸小苒煙癮犯了,我故意提醒道:「別抽煙,對肺不好?!顾晌乙谎?,
臉頰緋紅:「要你管我,我就抽?!刮铱粗缤矣媱澲邪阕叱鋈?。果然,
她就是這么別扭的性格,別人越要她不做什么,她就越做什么。趁她離開,
我拿起白天果盤里遺落的金屬叉子。我在手腕動脈處比劃了兩下,然后暗下決心,
狠狠往手上刺去?!父纭箙s不知為何,本該出去抽煙的陸小苒突然出現(xiàn)。我手上一顫,
扎偏了,只留下一道蜿蜒血痕。陸小苒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金屬叉,
高高舉過頭頂就要往垃圾桶扔。似乎想到什么,她咬牙把金屬叉子掰斷,
然后放在自己口袋里。她泄憤似的用力按著急救鈴,眼都不眨地看護(hù)士為我包扎。「喂,
你為什么還要尋死啊,我們不都原諒你了嗎,不是對你挺好了嗎?」包扎的時候,
陸小苒冷不丁來了一句。我心中不停冷笑。原諒我。但是我何錯之有,需要他們的諒解?
我一言不發(fā),沒有回她的話。偏頭,我意外發(fā)現(xiàn)她的衣服口袋有一邊濕透了。
她的目光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一怔。她咬唇糾結(ji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