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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木門被推開的瞬間,許朵瑩手里的紅綢帶應聲落地。
裴言澈立在門口,軍綠色中山裝的肩章在晨光里泛著冷光,他掃過滿地狼藉,目光卻在觸及江惜念腳踝的血痕時迅速移開。
他伸手揉了揉許朵瑩的馬尾。
“阿瑩又胡鬧?!?/p>
許朵瑩立刻泫然欲泣地拽住他袖口。
“言澈哥哥,她要打我......”
話音未落,江惜念突然笑出聲,輪椅吱呀轉動,她伸手扯下被撕碎的喜帕覆在膝頭:“裴處長這和稀泥的本事,倒是比軍需調(diào)配還熟練?!?/p>
裴言澈眉峰微蹙,皮鞋碾過瓷片的脆響格外刺耳:“阿念,下個月就要辦酒了,別讓外人看笑話?!?/p>
他彎腰撿起搪瓷碎片的動作輕柔,卻刻意避開與她對視。
“阿瑩年紀小,你該多擔待?!?/p>
江惜念猛地掀開裙擺,滲血的傷口在棉布上暈開暗紅。
“年紀小就能往人身上潑冷水?就能咒人去死?”
“這擔待,裴處長倒是擔得心安理得!”
許朵瑩突然撲進裴言澈懷里,襯衫蹭著他筆挺的領口:“言澈哥哥我害怕......”
裴言澈下意識環(huán)住她肩膀的動作讓空氣瞬間凝固。
裴言澈喉結滾動,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下周的慶功宴,你腿腳不便,我就帶阿瑩去?!?/p>
江惜念鼻尖一酸,幾乎是忍著喉頭的酸澀咽了下去。
“所以處長的未婚妻,連出席宴會都是累贅?”
江惜念的指甲掐進掌心,想起昨夜他在書房溫柔叮囑“睡前喝牛奶”的模樣,此刻只覺諷刺?!爱敵跚笕r說的‘背我走遍千山萬水’,原來是說給聾子聽的?”
裴言澈扣上中山裝的風紀扣,轉身時帶起一陣冷冽的風:“別任性,好好養(yǎng)傷?!?/p>
江惜念的輪椅碾過滿地碎瓷,尖銳聲響刺破凝滯的空氣。
“裴言澈,你當真要帶她去?”
她想起四年前那個雨夜,也是這般破碎的聲音。
當時手術刀劃破她的皮膚,鮮血混著裴言澈的血滴在手術臺上。
明明那個時候裴言澈還說。
“我一定會娶你的!你要堅持住!”
裴言澈扣風紀扣的手頓了頓,目光掠過墻角未拆封的牡丹牌縫紉機,那是他去年托人從上海捎來的,說要給她做新衣裳。
他聲音平靜,像在宣讀軍需采購清單。
“這次來的都是一些大人物,阿瑩懂交際?!?/p>
江惜念看著裴言澈的臉,眼眶逐漸發(fā)紅,下意識的別過頭去。
“懂交際?”
“那你是否記得,當年是誰跪在手術室外三天三夜?是誰說‘阿念若有閃失,我絕不獨活’?”
裴言澈突然蹲下身子,看向江惜念。
“啊念,當初我說過的話,絕對算數(shù)!我一定會娶你的?!?/p>
“所以,你別在鬧了行嗎?”
裴言澈移開目光,淡定的說著。
“等宴會結束,我?guī)闳セ嘏峒?。?/p>
“你該準備準備?!?/p>
江惜念扯斷纏在腕間的金線,血珠順著勒痕滲出。
“準備什么?準備看你和她在宴會上出雙入對?”
“裴言澈,你還記得嗎?你說我的腿是勛章,說要背著我走過金陵每一座橋?!?/p>
她突然笑起來,笑聲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原來勛章會生銹,誓言比這碎瓷片還廉價?!?/p>
許朵瑩拽著裴言澈的袖口嘟囔:“言澈哥哥我們走吧,這里好晦氣?!?/p>
男人最后看了眼滿地狼藉,轉身時帶起的風掀動墻上的結婚喜字,“囍”字的一角緩緩飄落,蓋住了江惜念腳邊干涸的血跡。
看著兩個人離開。
江惜念用力的眨了下眼,豆大的眼淚順勢砸在了傷口上,帶著生生的刺痛感。
“裴言澈,你是不是自始自終,就從來沒有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