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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裴言澈根本沒有把江惜念的話放在心上。
只因為他知道江惜念肯定離不開自己,只是現(xiàn)在鬧脾氣,只要哄一哄就好了。
所以裴言澈一大早就把江惜念帶回了裴家,見自己的父母。
這還是江惜念這么久,第一次見裴言澈的父母。
只因裴家父母一直不喜歡她。
裴家老宅的銅門環(huán)撞出悶響時,江惜念的指甲深深掐進輪椅扶手。
裴言澈的手掌還虛搭在她肩頭,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卻比門外的寒風更刺骨。
裴母倚在雕花紅木椅上,翡翠鐲子磕在八仙桌上叮當作響。
“喲,這不是江小姐嗎?”
“聽說言澈要帶‘不認識的人’回家,我當是誰呢?!?/p>
她故意咬重“不認識”三字,目光掃過江惜念打著補丁的藍布衫。
許朵瑩從屏風后轉出來,襯衫上別著嶄新的蝴蝶胸針:“江小姐也來了?我還以為您腿腳不便,該在屋里歇著?!?/p>
她突然捂住嘴。
“瞧我這記性,江小姐的腿已經斷了幾年了,我還是記不住!”
裴言澈沉下臉,眼底卻沒有絲毫溫度。
裴母慢悠悠抿著茉莉花茶:“小江啊,救命之恩我們裴家記著?!?/p>
茶盞重重擱下,濺出的水漬在八仙桌上暈開。
“但言澈你現(xiàn)在是軍需處的處長,總不能因為恩情,就賠上后半輩子吧?”
江惜念的輪椅碾過青磚縫隙,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所以裴家打算怎么還這筆恩情?給套間?送補貼?”
她突然笑起來,笑聲驚飛了梁上的燕雀。
“還是讓裴處長娶個殘疾,好博個知恩圖報的名聲?”
裴母“嚯”地站起身,翡翠鐲子撞碎在地上:“一個瘸子也敢這么張狂!言澈,你要是敢娶她......”
裴言澈拉著江惜念的手,軍靴踏碎滿地玉片。
“夠了!”
“都別吵了!阿念是我的未婚妻,這婚,我結定了!”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驚愕的臉,卻始終沒看江惜念。
江惜念抬頭看著裴言澈的時候,心里閃過一絲恍惚。
可等江惜念轉動輪椅經過儲物間時,聽見里面?zhèn)鱽韷阂值臅崦谅暋?/p>
月光從窗欞縫隙漏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她攥緊輪椅扶手的手微微發(fā)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阿澈,我有了......”
許朵瑩嬌軟的聲音混著布料摩擦聲傳來。
江惜念渾身血液瞬間凝固,輪椅不小心撞到門框,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屋內驟然安靜,片刻后,裴言澈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欣喜:“真的?太好了!等我升職一落地,我就跟江惜念攤牌?!?/p>
他的皮鞋在地上來回踱步。
“那個瘸子,要不是當年她救我的事情上了報紙,我怎么會娶她?不過是為了裴家的名聲,先穩(wěn)住她罷了。”
許朵瑩咯咯笑起來。
“我就知道言澈哥哥心里只有我。那個江惜念還以為你愛她,真是可笑!”
江惜念感覺胸腔里有什么轟然坍塌。
記憶如潮水涌來,裴言澈曾經一切的深情,原來全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等和江惜念結婚后,過一段時間我再甩了她,然后我馬上娶你。”
裴言澈的聲音溫柔得令人作嘔。
“到時候我們去上海,買最新款的彩電、縫紉機......”
輪椅突然失控向后滑去,江惜念死死咬住嘴唇,嘗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她轉動輪椅沖進雨幕,秋雨打在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她終于明白,自己用半條命換來的愛情,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