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生活就是如此，日復(fù)一日。
進入超市，迎面而來的冷氣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穿戴整齊，站在貨架前整理貨物時，劉姐走過來給我塞了一個暖寶寶。
她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我手腕的傷。
「昨天洗被子，不小心被曬臺的繩子勒的。」我笑了笑。
「脖子呢？」她掀開了我豎起的衣領(lǐng)。
「不小心撞的?！怪e撒久了，已經(jīng)不需要思考了。
劉姐看著我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替我整理高層的貨物。
前幾年剛來超市，我夠不到頂層，是劉姐教我用梯子，輕松擺貨。
可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教會我的不止這些。
怎么藏私房錢，哪家醫(yī)院會如實記錄家暴傷情。
「昨天收銀臺的五毛錢是你拿的吧，我替你補上了?！?/p>
我手里的價格簽啪地掉在了地上，我沒想到五毛錢也會被查。
「對不起啊劉姐?！?/p>
「他打你了?！雇踅愕穆曇魤旱酶?。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昨晚謝成昀用煙頭燙了我的后腰，那里不會被人看見。
我沒有任何儲蓄卡，連個存折都被謝成昀收走了。
多次背著他補辦，都被他發(fā)現(xiàn)，換來的是更疼的毒打。
因此我的所有開支只能找他拿。
他倒是不吝嗇，每天都會給夠我家里的花銷，比如菜錢。
昨天在超市里買菜超了幾毛錢，我拿了收銀臺的錢補上了。
劉姐替我補上，卻還是被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了。
傳到了謝成昀的耳朵里。
「秀禾，」劉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你記得李燕嗎？生鮮區(qū)那個，她去年......」
「我知道。」我打斷她。
李燕的丈夫用菜刀砍掉了她的手指，就因為她偷拿了超市的錢，她丈夫嫌她丟人。
可后來她帶著女兒去了南方，去年過年還給我們寄了明信片來。
照片上的她笑得明媚，比耶的手還戴著露指的手套。
「唉。」劉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下班時暴雨傾盆，超市的便民傘已經(jīng)被借完了。
我靜靜地站在屋檐下，看著雨滴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時間悄悄溜走，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雙穿著黑色皮鞋的腳。
「我忘記帶鑰匙了，你死哪去了？」
是謝成昀，電話里還傳來兒子在旁邊打游戲的聲音。
將手機還給經(jīng)理后，不顧他那鄙夷的眼神，我沖進了雨里。
雨落在身上，我想起了小磊五歲時在幼兒園舉著小傘，朝著我奶聲奶氣地對我說，「媽媽，不要被淋濕啦，會感冒?！?/p>
不像現(xiàn)在的他，只會像他爸一樣。
我用鑰匙打開門后，他拿來毛巾嫌棄地說，「你身上好臭?！?/p>
謝成昀一腳將門口的垃圾桶踢飛，「慢死了?！?/p>
「害老子等那么久?！?/p>
他忽略我渾身滴著的雨水，徑直走到冰箱找啤酒。
接過毛巾，正要往臉上擦，啤酒罐就飛了過來，我急忙閃躲。
「說了多少次了，我只喝我常喝的牌子?！怪x成昀吼得青筋暴起。
罐子精準(zhǔn)地落在了我的鎖骨上，冰涼的液體混著雨水布滿我的身體。
罐子掉下去，滾到了垃圾桶旁，在垃圾堆里停住。
我彎下腰扶起垃圾桶時，聽到了自己腰椎發(fā)出的聲響。
破爛不堪的身體提醒著我，它有些不堪重負(fù)了。
「知道了，下次會注意的?！?/p>
「干啥啥不行，晦氣。」謝成昀回房間躺下還不忘了安排我，「晚上煮點清淡的，胃不舒服。」
兒子看了我一眼，鉆進了房間，我又一個人獨自收拾著殘局。
罐子彎折的角將我的手刮傷，淤青破了，血慢慢地冒出來，黑紫黑紫的。
那一刻，有什么在我的心中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