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蟄伏醉春堂經(jīng)年,只為取一人性命——當朝攝政王蕭徹。紅燭搖曳,他挑落蓋頭,
匕首寒芒貼頸低笑:“前朝公主的易容,生疏了。
”指尖掠過他心口舊疤——那分明是我十年前親手烙下的印記。雪地盲童與嗜血閻羅的面孔,
剎那重疊。“甚巧,”我舔舐刀尖沾的血,“你所屠‘余孽’中……有我胞弟。
”衣襟撕裂聲刺耳,他指腹碾磨我鎖骨下猙獰烙印:“折磨彼此才夠味,是么?”佛堂囚困,
血浸《地藏經(jīng)》,窗外突爆他瀕死的厲嘯。我撞開門扉,目眥欲裂:刺客刀鋒沒入他胸膛,
回頭剎那——竟是我“死去”十年的幼弟!雨箭擊打著“醉春堂”琉璃檐,匯成細流,
順青黑螭吻吐水口汩汩砸落。濕冷的石板濺起銀花。
空氣里糅雜著濃膩的花香、劣質(zhì)脂粉、以及靡靡絲竹聲,刺鼻嗆人。寧徽獨踞二樓最偏廂房,
緊閉門窗,將樓下的浮浪喧囂勉強隔斷,只余窗隙滲入的潮氣糾纏。桌角一盆廉價水仙,
葉片修剪得過分規(guī)矩,透著股刻板的順從。她指尖沿著冰冷瓷盆邊緣緩緩摩挲。
窗外光線昏濁,薄薄窗紙僅勾勒出她半張臉的沉靜輪廓?!翱┲ā遍T軸呻吟。
老鴇錢嬤嬤臃腫的身子擠入,裹進濃烈的桂花油氣味。臉上堆砌諂笑,
脂粉蓋不住眼角的疲憊與一絲審度,似張用舊的面具?!拔业暮霉媚?,
”錢嬤嬤聲音甜膩如糖漿,刻意壓低,“前日你調(diào)的那‘醉海棠’,
城西孫老爺可是一擲千金!到底是宮里的方子!”她湊近一步,胖指點著桌面,
“孫老爺今晚宴客,再備幾份大的?!睂O老爺?寧徽心底冷笑。那蠢貨前日用了藥,
據(jù)說差點在酒色里斷了氣,至今癱軟病榻。這“醉海棠”本是蝕骨毒引,哪是助興良方?
面上卻無波無瀾,只微頷首:“知曉了。晚些送去?!卞X嬤嬤臉上褶子剛舒展,又迅速繃緊,
湊得更近,聲音壓得只剩氣音:“聽聞了么?那位‘閻王爺’……今兒晌午,進城了!
凈水潑街,甲騎如云,好大陣仗……”她吞咽唾沫,眼底懼意深濃,“他手下那群黑衣煞神,
剛在西市揪了幾個嚼舌的,說是前朝探子,當場……”她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寧徽捻著水仙葉的手指幾不可察地一蜷。力道極輕,柔韌葉緣卻無聲裂開一道細痕。
冰涼汁液沾上指腹,草木的清苦與孤寂漫開?!扒俺阶印睅讉€字如無形細針,
刺入心口最深處,帶來短暫的麻痹。樓下陡然炸開喧囂!
絲竹混入男子粗野調(diào)笑與女子刻意的驚呼。酒杯碎裂聲刺耳,哄鬧似要掀翻屋頂。
錢嬤嬤眉心一跳,啐了句“挨千刀的”,扭身欲下樓。門剛拉開,
混雜酒氣的哄鬧聲浪直沖而入。一個身著墨藍勁裝、面孔冷硬如石雕的男人佇立樓梯口,
周身裹挾寒夜風雨的氣息。目光如鷹隼掃過喧囂大堂。嘈雜如同被扼斷喉嚨,
只剩杯盤碰撞的尷尬聲響。
無數(shù)目光——懼的、窺的、媚的——釘子般扎在這個不速之客身上。冷面男人抬頭,
視線精準盯在二樓廂房門邊。他未開口,只朝寧徽方向虛虛一點。
“你——”喉間滾出一個音節(jié),冷硬無活氣,“出來。”字字如冰凌,扎入驟然的死寂。
錢嬤嬤嚇得腿軟,險些癱坐門檻。猛地回望寧徽,面無人色,唇齒哆嗦,
眼中全是“大禍臨頭”的驚懼絕望。她太清楚:被黑衣衛(wèi)點中的女子,唯死路一條。
窗外獸首口雨水滴答、滴答,敲在寧徽耳中,成了唯一的計時。無數(shù)念頭瞬間翻涌,
瞬即湮滅。強攻?樓下明里暗里十數(shù)名黑衣侍衛(wèi),鷹隼環(huán)伺。退路已絕。她起身。
動作平穩(wěn)走向妝臺。銅鏡映出一張寡淡近模糊的臉,膚色微暗,眉眼低垂,毫無惹眼之處。
這是八年光陰一筆一筆涂抹出的偽裝。指尖拈起一小塊暗色胭脂膏,
在唇上極薄地暈開一點血色。隨手攏緊微松的發(fā)髻,換根素銀簪別好。行至門口,
擦過錢嬤嬤身側(cè)時,那張方才還恐懼扭曲的臉,驟然歸于一片死寂的平靜,
如深秋枯井覆上薄冰,凍住了底下所有狂瀾。眼神空茫投向樓梯盡頭深沉的黑暗。
錢嬤嬤驚懼的目光在她臉上只駐留一瞬,倉皇移開。寧徽一步步踏下樓梯。步履輕淺無聲,
周遭空氣卻沉似凝固水銀,每一次呼吸都艱澀窒息。樓下由喧鬧市集化作戰(zhàn)場墳場。
無數(shù)道目光——赤裸的懼、畏縮的覷、夾雜慶幸的幸災(zāi)樂禍——黏膩蛛網(wǎng)般纏繞上來。
燭火搖曳,將那些窺視映照得猙獰扭曲。滯悶的酒氣、脂粉氣、殘羹冷炙的餿味,
此刻化作有形重壓,沉沉墜在胸口。那冷硬的黑衣男人垂手而立,如一道隔絕生死的壁壘。
只略一側(cè)身,手勢示意:“走?!痹贌o多言。寧徽順從跟上,
融入他身后數(shù)名黑衣衛(wèi)構(gòu)成的沉默暗影。他們存在感如山,步履落地無聲,
卻散發(fā)著鋼鐵碾碎泥土般的煞氣。踏出“醉春堂”門洞的剎那,
更深重的寒意裹挾密集雨絲撲面。雨點擊打石板濺起蒙蒙水霧。
一頂巨大的玄黑轎輦踞于階下,厚重織錦簾幕遮蔽嚴實,僅縫隙透出一豆幽微燭光,
幾欲熄滅。如蟄伏雨夜的鐵獸。黑衣男人微躬,為她掀開轎簾一角。
一股奇異又熟悉的凜冽氣息混著冷雨溢出——似臘月寒冰初裂,
挾一絲極淡、難以捕捉的龍涎尾調(diào)。寧徽心尖如被這縷冷香狠蟄,
某段遙遠而尖銳的記憶碎片在腦中極快閃過,抓不住,只余一線冰冷的痛楚。她彎腰鉆入。
厚重錦簾在身后落下,瞬間隔絕了風雨與最后的光亮。轎廂內(nèi)昏暗如墨池,
唯角落一盞琉璃罩燭臺搖曳豆大火苗,勉強照亮方寸,反襯得四圍暗影更加深不可測。
輦轎穩(wěn)起。微晃前行。頂棚雨聲悶沉遙遠。指尖似還殘留著水仙葉被掐破的微涼汁液。
蕭徹……兩字在她舌尖無聲碾磨,帶劇毒的寒鋒。寧徽閉眼,無邊黑暗在眼皮外蔓延。
攝政王府的夜,沉得似浸透濃墨。蜿蜒回廊朱柱掛滿大婚紅綢宮燈,本該灼灼的明紅,
在無星無月的暗夜里,泛著猩紅詭光。風過檐廊,燈火不安搖曳,
投射出巨大扭曲的獸爪暗影,在青石地面上無聲抓撓、延伸。寧徽端坐拔步床深處。
繁復(fù)厚重的喜服如精密牢籠,層層裹覆。鳳冠沉沉壓下,細細金珠流蘇垂落眼前,輕微晃動,
模糊視野邊緣??諝饽郎堷P紅燭燃燒的氣味——蠟油的暖膩,
混著某種名貴香料加熱后幽遠冷香。新房如隔絕喧囂的孤島。雕花門窗透入遠方笙歌笑鬧,
縹緲隔世,愈發(fā)襯出內(nèi)里死寂。手指匿于寬袖,
一遍遍撫過貼身暗袋中匕首冰冷的銅柄輪廓——小巧扁平,刃如薄紙,足以在肌膚相貼時,
精準送入第三與第四根肋骨間的致命隙縫?!爸ǜ隆遍T軸長吟,刺破死寂。
夜風寒氣涌入,伴著另一人堅實、沉穩(wěn)的足音踏過地毯,低沉均勻,步步逼來,
帶著掌控一切的從容。寧徽袖中指尖驟然繃緊。鳳冠流蘇震顫,視野里一片晃動的猩紅。
那身影漸近,停在面前。陌生男子的凜冽氣息,混雜宴席酒氣沉沉壓下。
冰冷硬物猝然探入蓋頭之下,帶起微小的氣流,動作居高臨下,不容置疑。紅錦蓋頭被挑開。
視野驟亮。搖曳燭光刺目。寧徽抬眸。玄黑暗繡龍紋錦袍裹挾頎長身軀,
咫尺之外的男人微微傾身,燭光勾勒出削利下頜線,薄唇勾一絲淺弧,似笑非笑。
一張本可俊美的臉,卻被左額角斜斜劃下的淺淡疤痕徹底割裂了溫和,
為那雙深瞳中的陰鷙與深沉烙下最鋒利的注腳。蕭徹。迎上那目光的剎那,寒光瞬閃!
一柄森冷匕首,已猝不及防地壓在寧徽纖弱喉管上!冰冷的金屬緊貼溫熱的肌膚,
激起細密戰(zhàn)栗。刃鋒極薄,瞬間刺破一點嬌嫩皮肉,刺痛與溫熱腥甜彌漫開。
男人喉間溢出低沉笑意,帶著殘忍玩味,
深淵般的目光將她臉上刻意雕琢的樂姬寡淡一寸寸剝落:“前朝公主的易容術(shù),
”微涼的指尖幾乎擦過她臉頰輪廓,最終落在那片偽造的暗褐“燙傷”疤痕邊緣,
“未免……有些退步了。”空氣剎那凍結(jié)成冰!識破了!蕭徹認出了她!
身份被揭穿的巨大驚駭與冰冷殺意同時在寧徽體內(nèi)轟然炸開!血液似瞬間沖頂,
又在下一瞬凍結(jié)成冰。袖中的手動!并非抽出淬毒匕首。近乎本能,
或是“前朝公主”四字勾起了最慘痛的記憶碎片瘋狂沖撞!她寬袖下之手如電抬至胸前,
非迎刀鋒,而是凝聚全身之力,狠狠拍向蕭徹心口!噗!悶響在死寂新房格外清晰。掌心下,
是厚重錦緞的質(zhì)感,然觸感并非平坦——掌緣擦過一道微凸、異常堅硬的輪廓邊緣!極薄,
邊緣微銳。那形狀……絕非肌理!指尖下意識在那硬物的弧度邊緣猛地摳了一下!
深嵌布料之下,紋絲不動。身體的反應(yīng)未被這觸感阻絕。掌心下,溫熱軀體猛地一震!
蕭徹壓抑的悶哼混著痛楚溢出唇邊,那雙滿含戲謔的眼眸瞬間因劇痛而猝縮,
瞳仁深處掠過驚震與……一絲猝不及防的茫然?讓握刀之手穩(wěn)如磐石!
匕首更深切入她皮肉一分。劇痛尖銳地拉回神志。猩紅血珠沿雪頸蜿蜒滑下。她抬眸,
對上蕭徹那雙被劇痛沖擊翻涌著復(fù)雜情緒的深眸。
風雪…破屋…鞭痕顫抖…烙鐵灼紅…一雙因高燒昏迷、毫無光彩的空茫少年眼……是他!!
唇角弧度驟然變得凄厲狠絕,如淬冰刀尖。她甚至無視喉間利刃,
舌尖緩慢、極盡挑釁地舔過下唇沾染的、屬于自己的鮮紅血珠。
眼神直刺入蕭徹眼底風暴:“真是巧,”一字一頓,血肉皆恨,
“你剿滅的‘前朝余孽’里……那個被亂刀分尸的孩童,正是我的胞弟?!弊肿制?,
淚浸喉頭。時間剎那凝滯。蕭徹深不見底的瞳孔驟然緊縮!握匕首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青白暴突。
一股徹骨寒流似乎瞬間凍結(jié)他血液,那僵硬幾近詭異的空白。
喉間利刃的壓迫詭異地松了毫厘。恰在此刻,燭火猛地爆開一個異常明亮的燈花!“噼啪!
”刺目光芒跳動著照亮整個房間,亦映亮蕭徹眼中猝然閃現(xiàn)、被至深痛楚鑿穿的裂痕!
光耀即號令!寧徽眸中冷光爆綻!就是此刻!拍向他心口的手未完全收回,瞬間化掌為指,
反手如毒蛇吐信!淬煉成一線的銀薄刀片已不知何時閃現(xiàn)在指間!銀芒破空,
狠辣精準釘向蕭徹握刃之腕!一記足以斷筋裂脈!蕭徹在燈花爆亮、刃芒及腕的剎那,
劇痛中的警覺與恐怖本能已超限爆發(fā)!捏著匕首的手如驚蛇般回縮!嗤!輕微裂帛聲。
冰涼刀片險險擦過他腕骨內(nèi)側(cè),僅割裂袖口玄黑龍紋布料,帶出一線淺破口與更淺的血痕。
致命一刺,落空!寧徽心頭劇沉,強攻未出,
一股山岳般的巨力已將她死死摜撞在冰冷床柱上!“砰!”悶響撞骨肉!后背劇痛!
肺腑空氣似被擠空,眼前金芒亂炸?!翱取彼纯喙?,咽下喉間腥甜。
一只鐵鉗已死死扣住她握刀片的手腕。另一柄冰寒利刃不容置疑抵在她頸側(cè)大動脈旁,
更深、更致命。這一次的力道帶著絕對的壓制與殘酷。視野搖晃暈眩,燭光昏黃中,
蕭徹的臉逼在極近。鳳冠不知甩落何處,散亂青絲混著細汗與血痕黏在鬢角頰邊。
蕭徹目光掃過她掙扎時散開的衣襟領(lǐng)口。那里,
一個被精心偽造掩蓋多年的陳舊烙印暴露在燭光下——絕非樂姬偽飾,那是一個真正的烙?。?/p>
邊緣凸出扭曲,布滿經(jīng)年愈合的猙獰肉芽。圖案詭異,如半個融化變形的“徽”字。
他眼中翻騰的暴戾沉淀,化為更深沉粘稠、似深淵寒冰的陰郁。
拇指指腹帶著令人齒冷的力道,隱含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狠狠碾過那片猙獰凸起的烙印邊緣!
粗糙指腹下的灼痛,讓寧徽幾乎咬碎牙關(guān)才咽下痛哼。撕心裂肺的痛楚中,
頭頂傳來一聲喟嘆,低沉如陰風刮過深淵,字字淬毒:“甚好。
”那聲音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悅,“彼此折磨……這才,剛剛開始。
”京城上空的殘冬寒氣未散,攝政王府西北角卻隔出一片小天地——佛堂。肅穆如塵外凈土。
檀香氣息終日彌漫,沉甸甸壓在每一次呼吸上。窗扉緊閉,隔絕日光月色,
唯長明燈幽黃光暈顫巍巍映照中央鎏金釋迦佛像,垂眸慈悲而冷漠。青金石磚冰涼刺骨。
寧徽跪在蒲團上,維持姿態(tài)不知許久。膝下早已麻木,
背上數(shù)道尚未結(jié)痂的鞭痕卻無時無刻不在昭示她的存在——數(shù)日前,
以“失儀”“妄議”之罪,由府中掌刑嬤嬤留下的印記。
一卷明黃《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攤在矮幾上。旁置紫毫筆,墨是新磨的,烏黑濃稠。宣紙鋪開,
潔白刺目。這非抄經(jīng),是更徹底的折辱。要求懸腕,以最細毫尖,在冰硬青石磚上臨摹經(jīng)字,
跪姿端正,筆畫精絕,力透于“紙”。稍有不穩(wěn),戒尺立至。
老仆王嬤嬤帶著另兩個面目刻板的仆婦輪值監(jiān)看,渾濁老眼如同探照燈,不放過腕間一絲顫。
寧徽手腕已不受控地痙攣,瘦削骨節(jié)似要折斷。懸腕落筆,每一豎劃下都如抽干全身力氣,
筆尖在冷硬磚面刮出刺耳吱嘎。汗珠沿蒼白額角滾下,滑過干裂唇角,砸落冰磚,暈開暗漬。
監(jiān)刑的王嬤嬤半闔眼坐著,手中捻動一串油亮楠木佛珠,“噠…噠…噠…”單調(diào)輕響,
如同附骨之蛆,在死寂佛堂內(nèi)鉆進耳蝸,鉆入神經(jīng),一刻不停侵蝕著緊繃的意志。
寧徽落下一筆“豎”,筆桿在顫抖指間猛地一滑!“啪!”毫無征兆,
王嬤嬤捻動的佛珠驟停,眼皮未抬,臂動尺落!沉重的檀木戒尺挾著風聲,
精準狠辣抽打在寧徽懸空的后背上——正疊于昨日鞭痕舊傷之上!
皮開肉綻的劇痛如烈火燎灼神經(jīng)!寧徽眼前一黑,喉間溢出痛苦悶哼,身體失控向前猛撲!
手腕重重砸在鐵硬的石磚上,“砰”地悶響!冷汗瞬間浸透里衣,虛脫的寒意從骨縫鉆出。
“戒!”王嬤嬤聲如銹鐘,嘶啞沉悶,帶著經(jīng)年累月的麻木不仁,“靜心誠意,方見如來。
心浮氣躁,大忌!”她渾濁眼珠瞥了下寧徽袖口滲出的一點暗紅血跡,垂目,
繼續(xù)捻動那串冰冷佛珠。噠…噠…噠…單調(diào)重啟,敲打著每寸緊繃的空氣。
寧徽死死咬住下唇,口內(nèi)彌漫濃重鐵銹。撐臂顫抖,試圖挪回那“端正”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