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抬回了家他滿臉黑紫得可怕腦漿流了一地渾身是血早沒了氣息村里老人看了嚇得直搖頭,
料言:“死得不簡單,頭七晚上必要小心……”1我哭得昏死過去,
丈夫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讓她和三歲大的兒子該咋辦。王嫂用草席蓋住尸體,
而后抱住我,輕聲安撫:“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了,像我們這樣的女人哪有不苦的,
都是命啊”我泣不成聲“人怎么走的?
”“是滑了腳…踩空…失足砸在了石頭上”王嫂說得艱難,同病相憐的看向我。
王嫂也是個命苦的,早年喪夫,沒過幾年兒子又被水淹死了,
這種家破人亡的苦痛自然深有體會。這時小寶跑過來,攥住我的衣襟,仰起小臉,
踮著腳尖給我擦掉臉上的淚,天真地問:“阿娘別哭了,會吵到爹爹睡覺的,
但爹爹睡了這么久,怎么還不醒呀?”我回答不上來,聲音被涌上喉嚨的哽咽淹沒。
抱著小寶哭得撕心裂肺。無人注意到,地上躺著的,
血肉模糊到看不出原樣的尸體竟詭異的抽動了下。出葬時,出現(xiàn)了件怪事,據(jù)抬棺人說,
聽到從棺里傳出奇怪的響聲,像是有人用手在敲擊著棺材,聽得人汗毛倒豎。此話一出,
當(dāng)即引得眾人轟笑,他們說:“臭小子,老子看你是被死人嚇破了膽吧,大白天想唬人,
一個大老爺們還信鬼啊神啊的?!贝謇锶嗣黠@不信,沒放在心上,這事很快就過去了。
但我的心總有些隱隱的不安。頭七那夜,我將香點燃,插在供桌上。在我們這,
頭七是不能睡的,要為死者守靈,并且還要保證香火不斷。天一暗,就靜得滲人,
除了雨滴落地的聲聲,什么都聽不見。突然,小寶從外面跑進(jìn)來,掌心托著團(tuán)血紅的東西,
高興的大喊著:“阿娘,阿娘——”“快看,是爹爹給的”我下意識抬頭看去,
嚇得頭皮發(fā)麻。那是一只剝了皮的血淋淋的青蛙,它后肢還在抽搐,臟腑順著指縫往下淌,
在昏暗的燈下泛著恐怖的血紅。我反應(yīng)過來,猛地將小寶手里的東西扔掉,臉色嚴(yán)肅,
罕見的訓(xùn)斥道:“你又去哪了?都說了不能亂跑,還有誰讓你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小寶第一次見我發(fā)這么大的火,呆愣住,而后委屈的“哇哇”大哭“不是亂撿的,
窩沒有亂撿東西”他抽咽著努力解釋:“是爹爹在外面給我的,說是給我補(bǔ)身體,
爹爹還說他在廚房里放了很多”小寶說完用手指向外面。然而,小寶每說出一個字,
我臉色就越發(fā)難看。我下意識朝門口看去,除了黑漆漆一片,外面空無一人。
我心底越來越沉,大步朝著廚房走去。在進(jìn)到廚房那刻,我呼吸驟停。只見菜刀擱在砧板上,
碼著幾十只蛙尸,白生生的肚皮朝上,堆積在一起,而刀刃凝著暗褐的痕跡。
這里分明有人來過。不,或許根本不是人。能做到這么無聲無息的,
恐怕也只有……我忽然想起丈夫臨走前曾說過“我今夜多抓幾只蛙,
回來給小寶補(bǔ)身體”“這蛙呀要剝皮快,不然會跳”他竟然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雖然我不愿丈夫遇到意外,但當(dāng)他真變成鬼在頭七晚上回來時,誰不害怕呢?
我被這一幕驚得腦子空白,不由自主后退半步。2這時,從外面?zhèn)鱽沓林氐哪_步聲。
“啪嗒啪嗒”像人穿著濕草鞋在走。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一轉(zhuǎn)身,
看見門框投下的陰影里,有團(tuán)灰撲撲沾了血的衣角在晃,和丈夫出事那晚穿的衣服一模一樣。
“爹爹”小寶突然指著門后,歡快的拍手笑:“爹爹我們玩躲貓貓!”我立刻抱起小寶,
躲進(jìn)了房間的被子里,順手將房門鎖死,心跳得厲害。被褥里還帶著小寶的體溫,
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芭距薄芭距甭曇暨€在繼續(xù),“他”似乎走了進(jìn)來。“咔嚓”一聲,
緊接著我聽到房間門鎖被打開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最終腳步聲停在我的…床頭……我渾身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喘。
但讓我奇怪的是腳步聲在我床頭消失后,就再沒了任何動靜,就好像剛剛只是我的幻聽。
我想著,就這樣熬到天亮就行了,等到天一亮我就去找村里找張婆婆。
她是我們村里頗具名望的仙娘婆,能問鬼通神,邪乎得很,她一定能有辦法的。這樣想著,
我提著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可還沒落地,一只冰涼的手猛地伸了進(jìn)來。
那是一只冷得不似正常人溫度的手。我驚恐得想大叫,卻被理智死死壓住,
感受著我劇烈跳動的心臟。下瞬,那只手貼在了我的臉上,緩緩向我后脖頸移動,
冰涼的觸感有些黏膩,僵硬,還帶著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我呼吸一滯,死死抱住小寶,
此刻無比絕望。就在我以為自己熬不到天亮?xí)r,小寶在我在懷里動了動,
嘴里含糊的喊了聲“爹爹”那只手竟真的頓住了,而后又忽地縮了回去,房間陷入死寂。
我渾身發(fā)顫,唯有抱住小寶,才能得到一絲絲慰藉。不知過了多久,五更天的雞啼響起。
終于安全了,我腦海里只剩這么個念頭。我眼底黑青,一夜未眠。
地上留下一雙雙密集的暗紅色血腳印,從屋外一直延伸到房間里,詭譎驚悚,令人窒息。
3我用粗布裹緊小寶,帶著他一起去了張婆婆家。張婆婆正坐靠坐在木椅上,雙眼緊閉,
不知道想什么。我輕敲著門,喊了聲“張婆婆”“進(jìn)屋吧?!睆埰牌诺穆曇魪奈葑永飩鞒?。
我進(jìn)去后,將昨晚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陳述了一遍。張婆婆佝僂著背,越聽臉色越難看,
到最后都能滴出墨來。張婆婆拿起指間的符咒卷著邊角,而后在火邊點燃,雙手合十,
嘴里念著一串聽不懂的古怪話。 半晌才睜眼?!八老鄳K烈,頭七化鬼,血蛙剝皮,
這分明是執(zhí)著太深,死者不肯入輪回,也不愿一個人就這么離去,
想拉著你們母子倆一起團(tuán)聚”。我聽著張婆婆的話,只覺心中悲戚,剛過沒幾天安穩(wěn)日子,
丈夫就出了意外,如今還要拉著一起死。自己倒無所謂了,可小寶怎么辦呀,他才3歲。
張婆婆往火里添了把艾草,濃煙裹著火星子竄起來,
用黃色紙符在上面熏了熏“頭七鬼魂索命,這么多年我還第一次見,
確實棘手”我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死死抓住張婆婆的衣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苦苦哀求“張婆婆求你幫幫我吧,救救小寶,
那么小啊”“解法不是沒有”張婆婆突然伸出手“但得破費些”她張開十指“最少要十元”。
我犯了難,雖然知道每次有人來求張婆婆辦事時,都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而這個代價就是用錢來抵。否則,懲罰就會反噬到她身上,說是泄露了天機(jī)。但,
我家本就不富裕,十元對我來說并不算少。最后我一咬牙,將口袋里,
皺皺巴巴的十元遞了過去。張婆婆迅速抓過錢。
而后拿出一把巴掌大的桃木劍“時刻帶在身上,鬼不得近身,
情急之下還可以救命”我接過桃木劍,感激道謝。張婆婆看了我一眼,無奈嘆息一聲“也罷,
我就再為你算上一掛”“生辰八字拿出來”張婆婆的手在供桌上急促的比劃著,
最后在灰撲撲的桌面寫了個歪歪扭扭的“嫁”字。
“你的八字...”張婆婆拖長尾音“竟與趙爺?shù)奈呛稀壁w爺在村里也算得上有錢有勢,
唯一不圓滿的就是沒有妻兒。好像之前是娶過三次,但沒過多久剛?cè)⒌南眿D就莫名其妙死了。
村里隱約傳出趙爺命硬克妻之類的話。再到后來,就沒有姑娘敢嫁他了。畢竟誰不惜命呢。
我倒是和他單獨遇過幾次,不過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后來嫁了人就再沒見過了。
張婆婆的話一出,我不解皺眉“這與趙爺有什么關(guān)系?”“趙爺三婚克妻,命理屬陰,
而你命中喪夫,剛好與你相合,可改嫁”張婆婆說得直白?!爸挥懈募蘖耍?/p>
那鬼的執(zhí)念才會消失”我聽著,心口梗住。原來,我天生就是命苦之人?。∥铱戳搜坌?,
猶豫著回答“我...再想想?!蔽遗c趙爺本就只有幾面之緣,如果自己改嫁過去,
小寶怎么辦?趙爺那樣有錢有勢的人真能接受嗎?我不敢去賭,現(xiàn)在我就只有小寶了。
張婆婆也不急,只說了句:“這事你再想想,回頭可以找王嫂幫你相看相看”4我回到家后,
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慢慢收拾完滿是血跡的屋子,才得空進(jìn)房間。一走進(jìn)去,
我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床上有一團(tuán)什么東西??礃幼雍孟袷顷惻f的紙團(tuán),
正擱置在我枕頭上。我小心翼翼走過去,好一會兒才敢伸手去碰那張紙。剛打開,
一入目就是密密麻麻的血紅色字跡,一個個“小心,小心,小心……”占據(jù)著整張紙,
扭曲變形。令人觸目驚心。是誰放在這的?又讓我小心什么?
難道是張婆婆讓我小心變成鬼的亡夫?太多疑問,讓我腦子跟團(tuán)漿糊一樣。
我將紙條放進(jìn)箱子里,不敢隨便扔掉,還是下次再問問張婆婆吧。睡覺時,
我把張婆婆給的桃木劍放在我和小寶中間,而后疲憊睡去。但不知怎么回事,
到半夜時我迷迷糊糊被一股冷氣凍醒。我心里奇怪,現(xiàn)在快到夏天了,不應(yīng)該這么冷呀。
小寶也一樣,不安的在我懷里亂鉆。我正準(zhǔn)備起身,去拿厚一點的被子。
“叩、叩、叩——”房間的窗戶猛地被敲響。我不打算理會,蓋上厚被子就想重新睡去。
但那敲擊聲卻變得越來越急促?!斑?、叩、叩!
”“叩、叩、叩……”到最后發(fā)展成劇烈的撞擊?!芭?!”“砰砰砰!”每撞一下,
整個木窗都跟著重重震顫,好似下一秒,窗戶就會被撞個粉碎。
還好房間里面有一層布做的窗簾,讓我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也能想象得到那恐怖的場景。
我只能伸手捂住小寶的耳朵,減少聲音造成的傷害。本以為只要不理會,那聲音就會消失,
但不知從何處竄出來一股涼颼颼的陰風(fēng)。將窗簾一把掀開,露出了外面的情形。
我只看了一眼,便嚇得雙腿發(fā)軟,差點跌下床去。一張臉…貼了過來。
那張慘白的臉緊貼在窗戶上,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盯著里面,最后與我的視線對上,
嘴角咧出個詭異的笑。顯然,小寶也被嚇到了,大哭出聲。那鬼聽見動靜,
眼珠“骨碌碌”的轉(zhuǎn)了一圈,而后抬起白森森的手,張牙舞爪的向小寶抓來。鋒利的指甲,
輕易穿透窗戶,像條長蛇鉆了進(jìn)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就在快要觸到小寶的那瞬,
慌不擇路的摸向張婆婆給的桃木劍,閉眼朝鬼手刺去。桃木劍在碰到鬼后,
傳出一股刺鼻的焦味,同時還伴隨著肉烤出油的“滋滋”聲。鬼影隨后化作一團(tuán)黑霧,
消散不見。我長吁一口氣,雙腿跪地,顫著嗓音哀求“孩子他爹,人死不能復(fù)生,
你就離去吧,不要再糾纏了…算我求你”小寶依舊哭個不停,嘴里不停喊著“爹爹,爹爹,
我想爹爹了”我將小寶摟在懷里,內(nèi)心無比煎熬。我想說那東西不是你爹爹,
你爹爹再也回不來了,但話到嘴邊,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我決定明天就去找王嬸,
讓她幫忙聯(lián)系趙爺。王嫂自從丈夫走后,就做起了幫村里說媒的事,
但她為什么不幫自己說一門親,我也搞不明白。整日被這些東西弄得驚魂不定,
我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5我去找王嫂時,她正在繡鞋子。她看到我,
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問道:“阿梅,有什么急事嗎?
”我將張婆婆那日的話再復(fù)述了一遍。王嫂聽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張婆婆同我說了,
原先我還怕你想不開呢,好在你能走出來?!薄捌鋵?,我以前也和你一樣,
可還不是這么過來了,而且你帶著孩子確實不容易。趙爺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如果你愿意?/p>
我們今天就去找他談?wù)劇!蔽页聊似?,還是同意了。
“那麻煩王嫂了”我和王嫂到趙爺家時,趙爺正在準(zhǔn)備晚飯。有點奇怪,
他好像早就知道我要來似的,一點都不詫異。趙爺約40來歲,
他坐在桌前招呼我和王嫂進(jìn)屋。王嫂開頭,拋了個話題做引子。我和趙爺就聊了起來,
他語調(diào)溫和,幾句話下來,我感覺他和以往有所不同。以前他總是冷著張臉,模樣嚇人,
性格孤僻。我記得有一次他還我亡夫起過沖突,差點打起來,但我去問亡夫原因時,
他卻什么都不肯說。當(dāng)時對他有些抵觸。大概率是接觸不多,不能用外表去隨便定論旁人吧。
但這次的感覺,我說不上來。他目光黏膩的落在我身上,
說得爽快“既然張婆婆說我們八字吻合,只要你愿意將就,我定會好好照顧你和小寶的。
”聲音堅定,不像玩笑,好似真的要給我一個家。只是那眼神讓我有些不適,
我不自然別過臉去,含糊的應(yīng)了幾句。他也不介意,將兩杯茶水遞到我和王嫂面前,
又道:“一時間接受不過來沒關(guān)系,可以慢慢適應(yīng)”我低下頭輕“嗯”了聲,
不敢直視趙爺?shù)哪抗?。我知道,自己?0來歲,正值年華,
但被個大男人這么明目張膽的打量,也會感到羞怯。王嫂見狀喜笑顏開,一拍大腿,
由衷為我高興:“這就對了嘛”但王嫂卻沒去接桌上那杯茶。我沒多想,順手拿起茶水,
現(xiàn)在確實有些干渴,略微仰頭,一飲而盡,可水剛喝下肚,我就感到腦袋一陣眩暈。
下意識察覺過來,難道這茶有問題!不等我繼續(xù)想下去,屋內(nèi)就猛地刮起一陣狂風(fēng),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房間內(nèi)的燈光忽地熄滅。眼前瞬間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雖然什么都看不見,但我還是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潛了進(jìn)來。我踉蹌幾步,
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緊接著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聽聲音來源竟是趙爺?shù)摹?/p>
“啊啊啊啊……”那凄厲的叫聲刺痛我的耳膜,他好像正在承受著極為痛苦的折磨,
連嗓子都快要喊啞了。但慘叫聲還在繼續(xù)。
“咚”“咚咚”“咚咚咚”而后是一下又一下沉悶的敲擊聲,如鼓點般極有節(jié)奏。
那感覺就像是硬物砸在東西的某處,每砸一下都伴隨著清脆的“咔嚓”斷裂聲,
聽得人頭皮發(fā)麻。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艱難抬頭,想弄清是怎么回事時,眼皮卻漸漸變沉。
兩眼一黑,暈死過去。我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家里的木床上。怎么回事?
我不是在趙爺家里嗎?是誰送我回來的?對了,趙爺怎么了?想起昨晚那凄厲的慘叫聲,
我心慌得厲害。正準(zhǔn)備下床,小寶“嗚咽”的撲了過來“阿娘,你去哪了?
我害怕”“你不見了,爹爹也沒回來”我摸著小寶的腦袋溫聲安撫“不怕,
阿娘回來了”6這時門忽地被一股大力推開。來人腳步聲凌亂,聽著有些急切?!鞍⒚罚?/p>
阿梅,在家嗎?”是王嫂的聲音,還有張婆婆,她拄著拐杖緩緩從王嫂身后走出。
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看了我半晌,才沉重開口:“昨晚趙爺死了”我愕然,
即使心中早有過這種猜想,但當(dāng)真的從別人口中說出時,我還是會被震驚到。
昨天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過了一夜就變成具冰冷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