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真人目光沉沉的看著靈音，這孩子……
六界高層下達(dá)的指令是出現(xiàn)任何情況都要上報。
但，他又想到那男人所言。
他掐訣朝神界飛出一道密令。
“今日擇劍諸位回去休息，明日正式授課?！?/p>
話畢，男人御劍離開。
各派也在領(lǐng)頭的帶領(lǐng)下有序離開。
青衣少女默了默也隨即離開。
沈奕舟也解了少年身上的陣法。
江臨安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就是一頓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環(huán)繞掃視。
他轉(zhuǎn)得又快又急，快到把她的發(fā)帶都吹的亂飛。
“停停?！?/p>
靈音被轉(zhuǎn)得頭暈眼花，連忙伸手拉住江臨安的衣袖。
“師兄我沒事，真的?！?/p>
說著，她原地轉(zhuǎn)了三圈。
似乎覺得不夠，她足尖輕點后退三步，手腕一翻便拔出昭陽劍。
只見她身姿輕盈如燕，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逐月」劍式行云流水般施展開來。
“怎么樣？”
收劍時她得意地?fù)P起下巴。
“厲害吧，我就說我沒事啦?！?/p>
江臨安卻盯著她身后——
方才劍氣掠過的地方，三棵古樹正緩緩傾斜，轟然倒地。
……
他喉結(jié)滾動，干巴巴的不知道說什么。
他現(xiàn)在是真心相信小師妹沒事了。
不光是他，連一旁始終插不上話的蕭云澈和沈奕舟也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過你這招當(dāng)真厲害?！?/p>
江臨安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豎起大拇指。
“是《啟沌訣》里的？”
靈音立即小雞啄米般點頭。
“我學(xué)了好久呢！”
想起在那個空間中沒日沒夜練習(xí)的場景，她不禁縮了縮脖子——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后怕。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
如果沒記錯的話...
師父似乎是昨日才將這套功法交給他們的？
嗯…也許…嗯…好吧。
“蓄意損壞公物，罰五個月每日加修兩個時辰——”
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從云端傳來。
“不要啊——”
靈音哀嚎著抱頭蹲下。
就在她以為懲罰到此為止時，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考慮是外界人員——”
少女立即抬頭，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聲源處，兩個發(fā)髻隨著動作晃了晃——
是不是能從輕發(fā)落？
“記六分，滿十分則需下凡走一遭?！?/p>
昆侖雖處凡界，卻不在凡界時序之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
江臨安和靈音異口同聲。
就連一貫從容的蕭云澈和沈奕舟也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一下就是六分？一上來就上強(qiáng)度嗎。
不過——
“所以我現(xiàn)在差四分就可以下凡了？”
靈音突然來了精神，如垂死病中驚坐起一般站了起來。
“......對，四分...很快的?！?/p>
說完這句話，他肉眼可見的沉默了。
她在說什么，他又在說什么？
他覺得剛剛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又想補(bǔ)充。
“莫要——”
話未說完就被少女搶先回答。
“放心放心～”
靈音笑得見牙不見眼，“我絕對不做違紀(jì)的事！”
江臨安看著小師妹閃閃發(fā)亮的眼睛。
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那分明寫著「我要湊滿這四分」幾個大字。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p>
“……”
記了她六分，竟連她名字都不知曉？
她眨了眨眼，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浮現(xiàn)——
若是此刻趁機(jī)溜走……
不過她還是有點想下凡的。
不對，是她不能做沒道德的事情，嗯，是的。
“靈石的靈，聲音的音?！?/p>
……怎么。
他抬眼看向少女——
她乖乖垂首，手指絞著衣角。
兩個發(fā)髻也蔫蔫地耷拉著，活像做錯事的小童。
……罷了。
余昱冷峻的眉眼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許，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
“嗯，記下了。”
劍光閃過，人影已消失在云靄之中。
“小師妹！”
江臨安臉上寫滿了「我懂你」的表情。
“你剛才那幾下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擠眉弄眼，活像個發(fā)現(xiàn)秘密的同謀。
“我是真不知道這劍訣威力這么大?！?/p>
更不知道他對外界人員還有額外處罰。
這不就是厚此薄彼嗎。
她越說聲音越小，手指不自覺地繞著發(fā)帶打轉(zhuǎn)。
在那個空間里練劍時，打上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的！
誰知道出來威力這么大。
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一聲巨響——
她方才劍氣余波震塌的半邊山崖，此刻正慢悠悠地滑落碎石。
不是？！
江臨安挑眉看著她，一臉「你繼續(xù)編」的表情。
就連向來沉穩(wěn)的蕭云澈都輕咳一聲。
這下真是有口說不清了。
靈音看向唯一沒表態(tài)的沈奕舟。
“二師兄你總該信我不是——”
“噓?！?/p>
少年豎起折扇，鳳眼微瞇著示意她看身后。
靈音還未來得及回頭，就被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
兩個發(fā)髻“嘭”地炸起幾縷呆毛。
“靈音?！?/p>
剛走的余昱不知何時立在她身后。
“損壞公物，震塌山崖，記四分?！?/p>
他頓了頓，在竹簡上又劃下一道。
“態(tài)度不端，嚴(yán)肅處理，額外再記一分。”
這下真的湊滿十分了，而且還多一分。
她是真沒想到這一出啊。
雖然她挺想去凡界的，但她不是故意搞破壞的啊。
“隨我前去戒律堂?！?/p>
戒律堂，聽名字就知道這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那些師兄...”
余昱掃過假裝看天的三人。
“……你們?nèi)司拖然厝グ??！?/p>
三人齊刷刷拱手：“弟子遵命?！?/p>
臨走前，江臨安沖靈音瘋狂眨眼。
沈奕舟用折扇遮著比口型：“小師妹先探探路”。
而——
蕭云澈神色不變的往她袖中塞了顆留影珠。
靈音：“......”
原來你是這樣的大師兄。
“走吧?！?/p>
男人之間掐訣，傳送陣。
戒律堂——
凌真人早已坐在了主位上等待。
“站著。”
少女垂下頭。
“今天是你們來昆侖山的第一天吧?！?/p>
“是的，師父?！?/p>
剛來就闖出這么多的禍?zhǔn)隆?/p>
他看著少女低著頭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你以為我們當(dāng)真看不出你在湊分？”
“師父，誤會啊——”
話音未落，余華手中的竹簡展開。
浮現(xiàn)出她今日所有“違紀(jì)行為”的留影：
- 使劍訣時，使了兩遍「特寫放大」
- 聽到“滿十分可下凡”時發(fā)髻興奮的抖動「慢放三遍」
- 劍氣余波震動山崖，使其斷裂「戒尺敲了三下」
少女呆滯的看著這些畫面。
她有種啞巴吃了黃連的感覺。
她沒話說，但她還是要說。
“師父，這真的是誤會，雖然弟子想下凡不假，但真的沒有故意的成分啊?！?/p>
戒尺又敲了三下。
“弟子發(fā)誓！”
她對天起誓，“絕不會為下凡破壞規(guī)...”
“我們信你?！?/p>
凌真人突然打斷。
聞言少女眼睛亮了亮。
“不過...”男人袖中飛出一道玉令。
“一年內(nèi)每日加修兩個時辰?！?/p>
“再即刻下凡走一遭?！?/p>
……
“弟子遵命！”她響亮應(yīng)聲。
余昱廣袖一揮，示意靈音跟上。
二人穿過戒律堂幽暗的長廊，來到一處斷崖平臺。
崖下云霧翻涌，巨大的漩渦無聲旋轉(zhuǎn)。
“下去吧。”
余昱負(fù)手而立，衣袂被漩渦氣流吹得獵獵作響。
靈音探頭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漩渦，發(fā)髻上的紅綢帶被氣流卷得筆直。
她突然揪住余昱的袖角：“長老，我有個問題?！?/p>
得到默許后，她掰著手指連珠炮似的問道：
“下去的話身份是誰定的？
是從嬰兒開始嗎？
能自己選家世嗎？
什么時候結(jié)束？萬一我突然——”
這叫“有個問題”？
余昱額角青筋一跳，急忙打斷了她。
“身份由司掌輪回的神君裁定，從呱呱墜地到壽終正寢算一世?！?/p>
他忽然瞇起眼，“不過...”
漩渦中突然飛出一卷竹簡，正好展開在靈音眼前：
「輪回檔案·靈音」
身份：江南茶商宋家嫡女「紅批注：富可敵國」
劫數(shù)：十六歲遇山匪「朱砂圈出：需親歷」
終點：廿三歲病歿「墨字被刮花，改成了“？？？”」
余昱猛地拿回竹簡，卻見靈音已經(jīng)利落地站在了崖邊，沖他粲然一笑。
“多謝長老，我定會'好好'歷劫的～”
話音未落，她縱身躍入漩渦。
余昱阻攔不及，伸手抓空。
這孩子……冒冒失失的，他還沒說完呢。
罷了，她下去，他就管不到了。
靈音墜入輪回漩渦的瞬間，天旋地轉(zhuǎn)。
兩個發(fā)鬢在狂暴的氣流中徹底散開，青絲如瀑飛揚(yáng)。
她下意識想抓住什么，卻只握住一縷縷流竄的金色法則之力——
那是輪回的軌跡。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急速縮小的身體。
寬大的紅衣變得松垮，手指變得肉嘟嘟的，連視野都在降低高度。
「要變成嬰兒了嗎？」
這個念頭剛起，一陣刺目的白光籠罩了她。
最后的意識里，她聽見天音縛發(fā)出“?！钡囊宦曒p響。
隨后化作一枚月牙印記烙在鎖骨處。
那枚鎏金鈴竟串上了紅繩，系在了她如藕節(jié)般的腳踝。
聲音戛然而止。
臘月廿十三，小年，宋府。
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拂曉。
“恭喜老爺！恭喜夫人！是位千金！”
接生婆掀開簾子，卻見漫天飛雪簌簌而落，頃刻間覆滿朱門青瓦。
“瑞雪兆豐年?。 ?/p>
宋老爺坐在床沿邊笑得胡子直顫。
“快，快過來給我抱抱?！?/p>
柳氏扶著身旁的宋老爺撐著身體坐起，伸手要抱。
“夫人我來?！?/p>
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先一步抱在懷中。
婦人眉目如畫，雖是素顏但足以可見有多美麗。
而她正滿眼慈愛地望著襁褓：
“老爺快看，我們的女兒在笑呢，你看這小腿，竟還掛著金鈴?！?/p>
屋外突然響起震耳的鞭炮聲，混雜著喜慶的嗩吶聲。
透過雕花窗欞。
能看見“江南茶王”「宋府」的鎏金匾額在艷陽下熠熠生輝。
門前的石獅脖子上還系著嶄新的紅綢。
“轟——”
一道赤色流光突然劃破長空。
眾人一瞧，見那柄通體赤紅的長劍徑直墜入沈府后花園的荷花池。
池水瞬間蒸騰起緋色霧氣。
劍柄上“昭陽”二字在水汽中若隱若現(xiàn)。
“我們女兒有天人之姿??！”
宋老爺激動地搓手，“方才那道紅光定是吉兆...”
“老爺快別說了！”
柳氏突然捂住他的嘴。
“這話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p>
她緊張地瞥向窗外，幾個丫鬟正慌慌張張地往后花園跑去。
她輕撫襁褓，慈愛的看著嬰孩清澈的眼眸。
“老爺給我們的女兒起個名吧?！?/p>
柳氏吊著一條長命鎖，逗的嬰兒咯咯笑。
身著絳紫錦袍的男子執(zhí)起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懸停良久。
窗外恰有清風(fēng)穿堂，案上焦尾琴無人自鳴，弦音清越如泉。
“有了?！彼麚]毫潑墨，金箔紙上落下鐵畫銀鉤的兩字。
「宋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