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們的任務(wù)順利完成的消息傳來了。雖然我也不是沒想過，要是能提前把那些盯上我們的組織都解決掉就好了，但既然無法預(yù)測他們的行動，那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
護衛(wèi)對象似乎已經(jīng)安全地“匯合”到了天元大人那里。然后，就這樣一邊記筆記一邊頻繁地保持聯(lián)系，過著看似一成不變的日常，一年過去了。持續(xù)著無法入眠的日子。
夜蛾老師送來的咒骸，果然還是像兔子一樣的孩子。對了，難得的機會，我想給它加點什么裝飾，結(jié)果想起了懷表的存在。試著量好掛繩的尺寸掛在它脖子上，結(jié)果正合適。是什么來著？是在哪里買的來著？
就這樣，有一次，原本指派給七海先生和灰原先生的任務(wù)，被夜蛾老師緊急變更，改由五條先生去了。消息傳來，說那個任務(wù)確實以那兩人的實力難以完成，我松了口氣。避免了那兩人的死亡，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盡可能觀察了哥哥的狀況，判斷他似乎精神上有些吃不消了，說是讓他回一次家。老實說，這一點我也不是沒有不安。因為要是期間再發(fā)生什么就毫無意義了。
不過這份擔心也很快就消失了?？吹礁绺缦莸臉幼?，媽媽和爸爸都竭盡所能地照顧他，我也是。他說是苦夏累到了，但我知道不止如此。
“哥哥，今天一起睡吧。”
“你都是中學(xué)生了吧？”
“嗯。但還是要一起睡?！?/p>
“……真拿你沒辦法啊，芽琉。”
在哥哥房間睡覺真是久違了。雖然鋪好了被褥，結(jié)果我還是鉆進了哥哥的床上，他嘆著氣說“你這家伙啊…”，不過最終他還是妥協(xié)了，我很感激。
就算被笑話也沒關(guān)系。我覺得現(xiàn)在待在他身邊才是最重要的?？傊荒茏屗粋€人。我承認自己有點不管不顧了。但是，如果那是誰都能避開的未來，那無論做什么都肯定會去做的吧。實際上，硝子小姐、七海先生、灰原先生都還活著啊。
“……真想也讓你見見理子啊。”
“嗯？是你喜歡的女孩？”
“怎么可能。是個有趣的家伙……不過，那孩子已經(jīng)不在啦……”
“誒？”
等等。理子是誰？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還有什么我該做卻沒做的事？
“就算保護了……結(jié)果，那孩子還是……”
“哥哥？”
“……咒靈……不妙啊……”
哈？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有點空洞，但我拼命地想著現(xiàn)在必須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妙是什么意思？
“嘔吐物……處理了……抹布……”
“哈？？？”
不行，聽不懂。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詞，誒？難道是在說味道？咒靈能吃嗎？誒？到底怎么回事？
說實話真想把他搖醒問清楚，但他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魈炻?lián)系夜蛾老師吧。那樣的話一定能明白真相。也順便問問關(guān)于那個叫理子的人的事。
那天我也睡著了。擔心會被殺死的恐懼感也潛伏了起來。我確實對哥哥這雙奪走過無數(shù)次性命的手感到安心。
第二天，哥哥像是松了口氣似的回到了高專?？粗逅谋砬椋胰滩蛔∠?，但愿這輕松的表情不要走向壞的方向。我知道哥哥是個騙子。
不過，那之后聯(lián)絡(luò)一直沒有中斷，所以我不禁期待這次或許真的沒問題了。后來我也聯(lián)系了夜蛾老師，才第一次知道哥哥能使用一種叫“咒靈操術(shù)”的東西。是吸收并操控咒靈的術(shù)式。我完全不知道。據(jù)說大概是祖上出過這樣的人，但那樣的話，為什么我身上就什么都沒有呢？如果我也是術(shù)師的話，或許就能改變些什么了。
那之后，我頻繁地給哥哥寄甜食和媽媽親手做的便當。如果能靠這些解決問題，做多少我都愿意。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要是味道太糟糕的話，就用新的覆蓋掉就好了?！f起來，記得小學(xué)的時候，哥哥好像確實經(jīng)常嘔吐。那時我只當他是身體不舒服，但或許……他從那時候起就開始吸收了？
只有自己才能看見，那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呢？……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哥哥不要改變。
然后終于，我們真正意義上地跨越了那個日期。也能聯(lián)系上哥哥了。太好了，雖然這么想，但我依然保持著警惕。因為也有過硝子小姐死去的那種模式，還有上次的事。
但是，聯(lián)絡(luò)一直沒有中斷。他好像也沒去執(zhí)行那個任務(wù)，我想這次大概沒問題了吧。完全沒有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垃圾別在這礙事?！?/p>
臨近秋天時，是修學(xué)旅行。雖然因為去年的震災(zāi)取消了，但多虧老師們努力爭取，延期到了第二年。因為每次修學(xué)旅行前我都被殺死，上一次也因為躲藏著而沒能參加。
但這次，竟然順利堅持到了現(xiàn)在。說實話，我興奮不已。雖然目的地只是東京。但聽說能去夢幻王國（迪士尼），大家簡直嗨翻了天。畢竟上次去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據(jù)說行程也包括東京觀光，但女生們大多都想去竹下通。我雖然覺得去哪都無所謂，但還是希望吃個可麗餅。
這本該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本想讓這次旅行變得愉快，然而此時此刻，我卻站在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現(xiàn)場。
“打一開始就該這么干啊。老子要是認真起來，像你們這種非術(shù)師的垃圾，全都能瞬間清理干凈。這樣才更快吧，嗯？”
“嗚、噫……！”
那不是五條先生嗎？誒？為什么？為什么是五條先生？這景象，用“阿鼻叫喚”都不足以形容。大家瞬間就死了。
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著“啊，是五條先生啊”。當然也沒勇氣去搭話，也沒什么事，不過倒是想問問哥哥的情況。但是，五條先生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雖然我對他的了解也不多，但感覺他情緒異常高漲。
他時不時踹飛一個人，能聽見誰的骨頭斷裂聲，誰的慘叫聲戛然而止，誰的、誰的……其中也包括我的同班同學(xué)。
“哈哈！喂，你知道這是啥玩意兒不～？”
五條先生“拿著”什么東西。但是，我什么也看不見。只有一聲微弱的嘆息從我口中溢出。
得聯(lián)系哥哥。這個念頭剛浮現(xiàn)，我顫抖的手就悄悄摸出藏著的手機，想要拿出來——
“別人說話的時候玩手機可不行哦～老師沒教過你嗎？”
“?。 ?/p>
嘎嘣一聲脆響。好痛、好痛、好痛，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
“五、五條……先……”
“哈？你為啥知道老子名字？”
“我、我是夏油……”
“夏油～？………啊，是嘛是嘛！是杰的妹妹吧？”
什么啊，是杰的妹妹啊～那不早說。那爽朗的聲音。好可怕，太可怕了。至少他以前絕不是這樣的人。
夜蛾老師、哥哥、誰都好、五條先生、您到底在做什么啊。
包里的那個孩子突然跳出來，向五條先生發(fā)起攻擊?！牵瑳]打中……？誒？五條先生一邊說著“哦？這不是夜蛾做的嘛”，一邊把那個孩子炸成了碎片。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他干的。
“這些家伙那些家伙的，一個個都他媽把爛攤子推給老子，你們不覺得過分嗎？嘛～跟猴子說什么大概也白搭吧，哈哈！”
“嘎、哈……！”
菜刀，對了，為了以防萬一我藏了一把帶在身上。就用那個自殺吧，然后重來。我拼命朝書包爬過去?？欤仨毧禳c死掉。重來，不這樣的話——
“別無視老子??！”
后背被踩住的瞬間，清晰地傳來了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眼淚大顆大顆地涌出來。好痛，好痛啊哥哥，不要。
為什么？到底哪里做錯了？五條先生變成這樣，我的行動絕對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我不知道理由。我搞不懂到底在什么時候、做錯了什么。
無法呼吸，好難受，好痛，好痛。最開始的時候，那個愿意聽我說話的他，雖然談不上溫柔，但絕不是個冷酷的人。即使嘴巴壞，也能看出他和哥哥關(guān)系很好……
“五條……先生……”
“就算是杰的妹妹，這樣也跟垃圾沒兩樣了?！?/p>
“對、對不起……對不起……”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只是想長大成人而已啊。只是想和爸爸、媽媽、哥哥一起生活下去而已啊，僅僅是這樣微不足道的愿望，為什么會如此艱難。
“……搞什么啊，”
“……？”
“嘛，算了。垃圾就是垃圾?！?/p>
我沒想到，五條先生的人生會變得如此瘋狂。為什么？非要犧牲誰才行嗎？為什么，我就看不見呢？父母也好，硝子小姐也好，七海先生也好，灰原先生也好，我只是不希望他們死掉而已啊。
我已經(jīng)分不清哪里在痛了。在劇烈的痛苦和煎熬中，我掙扎著死去了。仿佛哥哥就在身邊。
“哥哥，”
“嗯？怎么……「我想死」”
哥哥像是嚇了一跳，看向我。好可怕，我從不知道死亡竟是如此可怕。已經(jīng)受不了了，一切都好可怕。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發(fā)生什么事了，啊啊，真讓人火大。因為這不全是哥哥的錯嗎？就因為你要殺我，殺爸爸和媽媽，我才拼命努力努力再努力，可是，就算這么努力，連父母都拉著我一起死了。
剛以為終于避開了，卻又不知為何被五條先生殺了。我根本不明白那個人為什么要殺我，為什么要制造那樣的事件。他以前也變成過那樣嗎？還是說，他是代替哥哥變成那樣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該怎么處理五條先生的事啊。光是哥哥的事就已經(jīng)夠我焦頭爛額了，為什么，為什么總是這樣。
“我受夠了?！?/p>
“芽琉，”
“不要啊……我不想死……！”
如果改變不了，就別讓我重來啊。你還想讓我做什么？反正遲早要殺我，就別對我溫柔，別讓我抱有期待。
哥哥抱住了泣不成聲的我。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還是要殺我的吧。因為我是非術(shù)師，總有一天對哥哥來說會成為礙事的存在，連家人也算不上。就是因為討厭這樣我才拼命掙扎，但如果掙扎的盡頭是那樣的結(jié)局，那我再也不想掙扎了。
誰來救救我。我什么都改變不了。不僅如此，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了。
想死，又不想死，想活下去?；靵y的情緒終于在這個時間點上徹底失控，我再也走不出房門了。
……
在東京發(fā)生的慘劇，不僅席卷全國，更成為了世界性的新聞。五條悟作為史上最惡的咒詛師遭到了通緝。五條家為了設(shè)法抹去家族出了咒詛師這一污點也采取了各種對策，但在那個男人面前，一切都化為了烏有。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殺光所有非術(shù)師，大概只是他個人的消遣罷了？如今，再無人能理解他了。即便是曾經(jīng)身為摯友的那個男人，也已無法理解。
“老師，那是誰？”
“這個？是我妹妹?！?/p>
“誒～好可愛??！”
“話說夏油老師原來有妹妹的嗎？”
“嗯?！?jīng)’有過啊?！?/p>
這短短一句話，讓學(xué)生們瞬間陷入了沉默。用過去時態(tài)來訴說，讓他們立刻明白了一切。照片上定格了比他們略小一些的女孩，與年輕時的班主任站在一起的身影。
聽說她當時是初中生，那么去世時大概就是這個年紀吧。誰也沒有勇氣去問“她是怎么死的”這種不識趣的問題。只是，老師的眼中充滿了慈愛與悔恨。
“…您妹妹叫什么名字？”
“叫芽琉?！?/p>
“芽琉啊…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是個好孩子。雖然有點特別，還是個非術(shù)師，但那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可愛。”
“咦，老師原來是個妹控嗎？”
“或許是吧…事到如今，我還有很多很多想為她做的事啊。”
那一天，在摯友引發(fā)騷亂的地方，倒下了無數(shù)死者。唯獨妹妹，是在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悄然離世的。不知為何，她的遺體被修復(fù)完好，但即使如此，也能想象她死前經(jīng)歷了什么。想必，一定很痛苦吧。
當讓她如安睡般躺下時，他曾以為她會醒來。最終否定這個念頭的，也是他自己。父母因女兒被卷入狂人的兇行而陷入絕望，母親甚至有些精神失常了。受到影響的父親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簡直是個典型的家庭崩壞。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會警告那孩子：不要去修學(xué)旅行。
「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你應(yīng)該明白的吧？杰?！?/p>
明白，啊，當然明白。但即便如此，也無法寬宏大量到能原諒親人、妹妹被殺。對非術(shù)師產(chǎn)生懷疑，也并非虛言。
可即便如此，竟連家人都殺……啊，不過，或許對他而言，既沒有阻止自己的人，也沒有停手的理由吧。代替自己前往的任務(wù)地點，他殺害了民眾，銷聲匿跡之后又犯下那樣的兇行。
也許，他記起了或是想起了妹妹的面容。即便如此仍要下手的話，那便如此。五條悟并無大義。他一邊屠殺非術(shù)師，若咒術(shù)師也抱有敵意，他同樣會殺。
有時似乎還會在別的國家肆虐，已然演變成了國際問題。因此，即便要殺死他，我也必須阻止他。這既是對那個曾是摯友的男人，最后所能盡的微薄友情；也祈愿能成為對逝去妹妹的些許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