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時差五月二十四日,清晨。白云在新買的馬克杯里發(fā)現(xiàn)了第一道裂紋。
瓷白的杯壁內(nèi)側(cè),那道細紋像一道隱秘的傷口,蜿蜒至杯底。她下意識用拇指摩挲了一下,
觸感依舊光滑,可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碎了——就像她三十一歲的人生,看似完整,
實則布滿看不見的裂痕。一個月前的雨天,第一任丈夫聶濤突然出現(xiàn)在她公司樓下。
白色豐田急剎時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腳,就像兩年前他提出離婚時那樣猝不及防。"給。
"他遞來一個牛皮紙袋,袋口滲出微濕的痕跡,"你以前愛吃的。"是栗子蛋糕。
白云盯著紙袋,奶油已經(jīng)開始融化,在邊緣洇開一小片黏膩的甜香。她突然想起,
這是他們結(jié)婚紀念日才會買的款式——而現(xiàn)在,它和他們的婚姻一樣,正在無聲地坍塌。
今天清晨,第二任丈夫薛洋發(fā)來一條視頻。畫面里,他拎著一條天藍色嬰兒連體褲,
旁邊還掛著一個色彩斑斕的搖鈴。"給寶寶買的,"他在消息里寫道,
"像不像你眼睛的顏色?"白云沒有回復。她只是反復看著那條連體褲——柔軟的面料,
小小的紐扣,本該讓人心頭泛暖的物件,此刻卻像一根刺,輕輕扎進她尚未愈合的傷口。
兩任前夫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個剛結(jié)束新的婚姻回來找她,一個剛從云南自駕游歸來尋她,
中間恰好隔著三十個日夜——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個月的時間差。就像命運的玩笑。
白云端起馬克杯,晨光透過那道裂痕,在桌面上投下曲折的光影。她忽然發(fā)現(xiàn),
這道紋路很像馬六甲的海岸線——那個薛洋去年用視頻電話通知她離婚的地方。
海浪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第二章:平靜生活的崩塌那是在大二的一個午后,
陽光透過圖書館的玻璃窗灑進來,照在聶鑄的側(cè)臉上。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微微卷起,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低頭翻書的樣子格外專注,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白云坐在他對面,手里捧著一本《傲慢與偏見》,卻怎么也看不進去。
她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被他的側(cè)臉吸引?!巴瑢W,你的筆掉了。”聶鑄彎腰撿起她的鋼筆,
遞過來時,指尖輕輕碰觸到她的手背。那一瞬間,白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亂地接過筆,
低聲道謝,臉頰微微發(fā)燙。聶鑄沒有立刻收回手,而是看著她,
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你是文學院的吧?我好像經(jīng)常在文學區(qū)看到你?!卑自埔徽?,
沒想到他竟注意到了自己。她點點頭,聲音輕得像羽毛:“嗯,我學中文。
”“我是經(jīng)濟系的,聶鑄?!彼斐鍪郑抗馓谷??!鞍自啤!彼q豫了一下,
還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溫暖,掌心有些薄繭,大概是常年握筆的緣故。后來,
他們經(jīng)常在圖書館“偶遇”。聶鑄總是找各種借口和她說話——借筆記、問推薦書目,
甚至有一次,他拿著一本《小王子》,指著扉頁上的字問她:“‘馴服’是什么意思?
”白云笑了,耐心地解釋:“就是建立聯(lián)系,讓彼此變得特別。”聶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忽然說:“那我想馴服你?!卑自频哪標查g紅透,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膛。直到某天,
他直接坐在她對面,笑著說:“坦率地講,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沒有浪漫的告白儀式,沒有鮮花和蠟燭,可那一刻,白云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他們的戀愛像所有校園情侶一樣甜蜜。聶鑄喜歡攝影,總是舉著相機追著她拍。
白云起初害羞,躲閃著鏡頭,可聶鑄卻笑著說:“別動,你笑起來特別好看。”后來,
她漸漸習慣了當他的“專屬模特”,在櫻花樹下、圖書館的臺階上、傍晚的操場邊,
留下無數(shù)青春的笑靨。白云則喜歡寫日記,把他們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
“今天聶鑄帶我去吃了校門口那家牛肉面,他說要加雙倍的香菜,因為知道我喜歡。
”“下雨了,他把外套脫下來罩在我頭上,自己淋了一路?;厝ズ笏忻傲?,我煮了姜湯,
他皺著眉喝完,說‘下次還是我淋雨吧,太難喝了’?!薄八f畢業(yè)后想帶我去看世界,
先去西藏,再去冰島。我偷偷查了冰島的極光,真美啊。
”她幻想著等到將來老到哪兒也去不了,可以和他一起坐在輪椅上翻看這些回憶,
笑著回憶年輕時的模樣。畢業(yè)后,聶鑄拉著她的手說:“我們結(jié)婚吧。”沒有猶豫,
白云點頭答應了?;槎Y很簡單,只請了親近的朋友和家人。聶鑄的父母對她很滿意,
說她是個“懂事的好姑娘”?;槎Y上,聶鑄穿著筆挺的西裝,低頭給她戴上戒指時,
輕聲說:“以后的日子,我們一起走?!卑自蒲劭粑幔昧c頭?;楹蟛痪?,
聶鑄提議:“我們?nèi)ド钲诎?,那里機會多?!卑自朴行╈?。她從小在北方長大,
習慣了四季分明的氣候和慢節(jié)奏的生活。深圳對她而言,是個遙遠而陌生的城市。
但看著聶鑄眼里的光芒,她還是答應了?!昂?,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初到深圳的日子并不容易。聶鑄進了一家外貿(mào)公司,每天早出晚歸,常常加班到深夜。
白云則在一家小公司做文職,工作清閑但薪水微薄。他們租了一間小公寓,雖然簡陋,
但白云把它布置得溫馨舒適——淡藍色的窗簾,窗臺上的綠植,廚房里飄著的飯菜香。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兩個人一起奮斗,慢慢攢錢,
將來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生個孩子,平淡卻幸福。然而,聶鑄的野心遠比她想象的要大。
三年后,他辭職創(chuàng)業(yè),開了一家小型貿(mào)易公司。起初,公司規(guī)模很小,只有幾個員工,
但聶鑄干勁十足,經(jīng)常凌晨才回家。白云心疼他,總是煲好湯等他回來,可很多時候,
湯涼了,他還沒回家。她坐在沙發(fā)上,聽著時鐘的滴答聲,一遍遍熱著湯,
直到困得睜不開眼。漸漸地,聶鑄變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和她分享工作上的事情,
回到家也只是沉默地吃飯、洗澡、睡覺。白云試圖和他聊天,他卻總是敷衍:“累了,
明天再說吧?!彼_始察覺不對勁。他的手機總是反扣在桌上,微信提示音一響,
他就迅速拿起來。有幾次,她無意中看到他和一個叫“小雨”的女生的聊天記錄,
內(nèi)容雖然正常,但頻率高得反常。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同事吧,別多想。直到那天晚上,
他剛進門就突然說:“日子過得太平靜了?!卑自埔汇叮銖娦Φ溃骸斑@樣不好嗎?
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的,多幸福?!甭欒T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讓她心里發(fā)慌。
一個月后,聶鑄出差回來,臉色異常嚴肅?!鞍自?,我們離婚吧?!边@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
狠狠刺進她的心臟。她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水杯“啪”地掉在地上,水漬蔓延開來,
像她破碎的婚姻。“為什么?”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做錯了什么?”“你沒做錯。
”聶鑄避開她的目光,“是我愛上了別人?!痹瓉恚凸纠锏哪贻p文員早已暗度陳倉。
那個女孩才22歲,青春靚麗,活潑開朗,和安靜內(nèi)向的白云截然不同。
白云的世界轟然崩塌。她不是那種會歇斯底里的女人,甚至沒有大吵大鬧。
她只是紅著眼睛問:“非離不可嗎?”聶鑄點頭,眼神堅定。三天后,
她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離婚后,整整一個月,她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夜深人靜時,
她翻出大學時的照片,看著聶鑄陽光燦爛的笑容,眼淚無聲地滑落。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始終想不明白,曾經(jīng)那么相愛的兩個人,
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
第三章 短暫的歲月靜好和第二次背叛"小區(qū)的阿姨說下午在萬達看見你了。
"她狀似隨意地提起,手指輕輕拍著孩子的背,"跟個穿紅裙子的姑娘一起逛超市。
"薛洋正在解手表,聞言動作一頓,隨即笑出了聲:"她肯定看錯了,我今天去廣州出差了,
剛下高鐵。"他走過來,伸手逗了逗兒子的小臉,"是不是啊,小土豆?
爸爸出差辛苦不辛苦?"其實,她也只是隨口一問,并不真的往心里去。
因為薛洋平常待她特好,可以說是體貼入微。連她的同事和周圍的鄰居都這么認為。
并說他們將來一定會白頭到老。她在心里也這么覺得。不過,第二天洗他的襯衫,
橘色的唇印像一道刺眼的傷口,斜斜地印在領(lǐng)口內(nèi)側(cè),邊緣還帶著微微暈開的痕跡。
這讓她有些沉不住氣了。她機械地搓洗著襯衫領(lǐng)口,肥皂泡在指間破裂,
發(fā)出細微的"啵啵"聲。那抹橘色在清水里漸漸暈開,像一滴血溶進水里。
"可能是同事的惡作劇吧……"她盯著水盆,想起上周公司聚餐時,
市場部那幾個愛鬧的姑娘總愛涂鮮艷的口紅,"說不定是誰故意蹭的。
"可心底有個聲音冷冷地反駁:領(lǐng)口內(nèi)側(cè),那么隱蔽的位置,誰會專門把口紅蹭在那里?
除非——她猛地擰緊水龍頭。水聲戛然而止,寂靜中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
記憶突然閃回昨晚:他回家時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
當時他說是電梯里沾到的,她還笑著調(diào)侃他"太招人"。現(xiàn)在想來,那笑容似乎僵了一瞬?
還是她多心了?洗衣機轟隆啟動,襯衫在滾筒里翻滾。她盯著圓形玻璃窗,
仿佛能透過水霧看見另一個畫面:某個陌生女人的手指撫過他的衣領(lǐng),橘色唇印像枚勛章,
耀武揚威地宣示主權(quán)。"別胡思亂想。"她用力掐了下虎口,疼痛讓眼眶的酸澀稍微退卻。
化妝臺上還擺著他們?nèi)ツ暝谛∶飞车暮嫌?,他摟著她,襯衫被海風吹得鼓起來,
干凈得像初雪。手機突然震動。是他發(fā)來的消息:"晚上想吃什么?我?guī)赓u回來,
不用做飯了。"往常最普通的問候,此刻每個字都像裹著蜜糖的試探。她指尖懸在屏幕上方,
遲遲沒按下去。洗衣機"嘀"地一聲停下。那件襯衫濕漉漉地掛著,
領(lǐng)口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痕跡。但她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看見,就再也洗不掉了。
“是客戶非要敬酒,不小心蹭到的。"晚上下班回來,薛洋面不改色地解釋,
甚至帶著幾分不耐煩,"你什么時候變得疑神疑鬼的?"真相來得猝不及防。
那天白云本打算去買奶粉,推著購物車在生鮮區(qū)挑選鱈魚時,
冷柜的玻璃反射出不遠處熟悉的身影。薛洋穿著她上周剛熨好的藏藍襯衫,
左手正自然地搭在一個女孩腰上。那女孩頂多二十出頭,栗色卷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
露臍裝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身,正拿起一塊牛排嬌嗔地問:"這個好不好嘛?
"購物車猛地撞上貨架,薯片袋子嘩啦啦掉了一地的聲音引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薛洋回頭時臉色瞬間慘白,
而白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數(shù)他襯衫上少了的第二顆紐扣——那是她上個月才縫好的。
"我們離婚吧。"這次仍然是薛洋先開的口。他坐在他們一起選的布藝沙發(fā)上,
手里不停擺弄著汽車鑰匙,鑰匙扣還是白云去年在迪士尼給他買的唐老鴨。"孩子歸你,
我每月付撫養(yǎng)費。"他說這話時眼睛盯著電視,正在播晚間新聞,
"房子...反正也是你家出的首付。"白云機械地點頭,
突然想起結(jié)婚時薛洋信誓旦旦說要帶她去大理度蜜月。后來因為意外懷孕耽擱了,
他當時摟著她說:"等孩子斷奶了補上,我要帶你看蒼山洱海的風花雪月。
"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有些承諾就像超市促銷的限時優(yōu)惠,過期不候。辦手續(xù)前夜,
薛洋喝得爛醉回來。"你知道我為什么追你嗎?"他癱在玄關(guān)傻笑,
..聶濤那小子不要的...嗝...二手貨..."白云正在收拾嬰兒用品的手猛地僵住。
"你那時候...眼神跟流浪貓似的..."薛洋含糊不清地嘟囔,
"給點溫暖就...跟著回家..."她靜靜站在客廳中央,想起兩年前,她剛離婚那會兒,
這個男人每天帶著熱騰騰的小籠包和小米粥來敲門,
說"我會比他更珍惜你";她孕吐最厲害的時候,是他半夜跑遍全城買酸梅湯。還是他,
說“要陪她一生一世”?,F(xiàn)在才明白,有些真相往往藏在酒精里,
就像膿包總要挑破才能愈合。再次離婚后的日子像褪去了所有色彩的老照片。
白云辭去了工作,靠著積蓄和微薄的撫養(yǎng)費度日。每天清晨五點半,
她都會被兒子的哭聲準時喚醒,然后機械地完成一整套流程:喂奶、換尿布、拍嗝、哄睡。
有時候抱著孩子在陽臺發(fā)呆,會突然忘記自己有沒有吃過午飯。某個陽光很好的下午,
懷里的兒子突然咿咿呀呀地伸手抓她的耳環(huán)。白云輕輕握住那只胖乎乎的小手,
在嬰兒帶著奶香的掌心親了一下。"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她望著兒子酷似薛洋的眼睛輕聲問,"為什么他們都不要我們?"嬰兒突然咯咯笑起來,
露出兩顆小小的乳牙。白云把臉埋進他柔軟的肚皮深深吸氣,
聞到了洗衣液混合著爽身粉的味道。這個味道讓她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三天沒洗頭了,
于是決定等孩子睡后好好泡個澡。浴室鏡子里的人憔悴得嚇人:枯黃的頭發(fā),浮腫的眼袋,
哺乳期尚未恢復的松垮肚皮上還爬著幾道妊娠紋。但當她試著勾起嘴角時,
發(fā)現(xiàn)那個酒窩還在——大學時聶濤總愛用手指戳的地方,薛洋第一次約會時夸過可愛的地方。
她慢慢擦干身體,給兒子換了新買的連體衣,然后打開冰箱取出食材。
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很清脆,胡蘿卜被切成整齊的薄片,西藍花在沸水里翻滾出漂亮的綠色。
窗外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白云把蒸好的輔食裝進小熊碗里時,
突然想起明天該帶兒子去打疫苗了。她翻開日歷記備注,